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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貨架失業員工:在風口上被拋下

來源: http://www.iheima.com/zixun/2018/0121/167009.shtml

無人貨架失業員工:在風口上被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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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貨架失業員工:在風口上被拋下

無人貨架的仗還遠遠沒有打完,但洗牌已經開始。

來源 | 界面(ID:wowjiemian)

作者 | 伍洋宇

1月10日夜晚近十點,徐州的溫度達到零下。

剛加入猩便利物流團隊兩個月的何兵接到了人事主管的來電:“猩便利一直在虧損,現在要裁員。你在裁員名單里,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何兵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因為早上物流經理還在給他們加油打氣說“好好幹!”

但沒一會兒,同事們在微信群里炸了鍋,徐州團隊的26個物流人員當中,有20人收到了同樣的通知。

由不得他再質疑了,裁員是真的。

1月9日,品途商業評論發布報道,有知情人士在脈脈社交平臺上爆出消息:“猩便利全國BD放假,同時開始給銷售放假,貨架停止補貨,有實錘!”同時,猩便利某作戰群也流出一個說法,“因戰略性收緊,決定要把全國所有的三、四線城市撤站。”

1月10日,有媒體記者先撥通電話後發送短信聯系了公司聯合創始人呂廣渝,對方電話秒掛。

1月11日早上,猩便利發表官方回應稱,公司業務均處於良好的運轉狀態,一系列舉措是圍繞“便利·蜂窩”模型做出的調整和優化。

事實上,10日當晚,何兵和他19位同事的遭遇,在猩便利南京、杭州、蘇州等地的物流人員身上同樣發生了。一時間,微博上有關猩便利裁員的新聞底下,被裁人員為自己鳴不平的聲音此起彼伏。

何兵就是其中一位。界面記者同時還聯系到在南京的李亮,他表示自己所在猩便利團隊的100多人裁員60到70人,“原因是內部優化調整”。

另一位身在杭州的物流人員王力平則透露,杭州站180多人裁員120人左右。如果三人所言屬實,此次猩便利裁員的平均力度可能達到60%以上。

這三個人的工作無一例外都是幫無人貨架鋪貨和補貨。雖然猩便利在聲明中沒有直接回應裁員一事,但爆料中所言“貨架停止補貨”和“停止鋪貨”的“預言”,幾乎旋風一般降臨到了這些被裁物流人員的頭上。

猩便利成立於2017年6月,在9月獲得光速中國領投的1億元天使輪融資,11月獲得3.8億元A輪融資,由紅杉資本中國基金領投,華興資本、元璟資本、光速中國創業投資基金跟投。

在那個時間點上,有投資人認為新零售是鮮有的下一個千億級別的平臺性大機會。玩家切入這一領域的姿態有很多種,去年風口上的明星公司,則集中在無人便利店和無人貨架領域,而猩便利兩種形態都采用了。

2017下半年,無人貨架賽道開始變得擁擠。這一商業模式對物流、供應鏈和精細化運營的要求格外高:一方面,貨架不如商超,容納60個SKU已經是極限。“你要選擇30—50個的時候,一定是買手的模式。“閻利瑉曾經表示。因此運營的精細化程度,決定了無人貨架的用戶黏性。

另一方面,精細化運營一定是靠高效的物流和供應鏈來做支撐。對於客戶來說,“補貨及時”是他們對貨架最基本的要求。猩便利聯合創始人司江華此前就有一個觀點,輕資產的小玩家很快會退場,擁有自有物流和供應鏈是競爭的關鍵。

於是,有阿里巴巴和美團點評背景的團隊自帶追光效果,譬如領蛙、果小美,還有猩便利。

無人貨架的上半場是圍繞點位數增長的跑馬圈地。

猩便利聯合創始人司江華不止一次地表示過,率先達到30萬點位的無人貨架,就能在行業中占據絕對優勢。果小美創始人兼CEO閻利瑉也指出,只有在一個城市鋪滿1萬個點位,才有可能切換到下半場。

線下點位的競爭意味著這些新零售公司需要大量地推及物流人員。全國各地,包括北上廣深及其他二三四線城市,各家無人貨架的BD和物流團隊傾巢而出。

去年12月5日,何兵參加了猩便利徐州站的面試,兩天後入職,月薪4000元。從時間上推算,那會兒的無人貨架已經很難在大城市挖掘到新的優質點位,點位競爭環境日漸惡劣。

一位行業內人士曾向界面記者透露,有競爭對手曾在12月開出每月5000元的補貼給行政,想要翹掉他們在北京一個比較優質的點位,而其余被翹點位也提供普遍在1000元至2000元的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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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兵上班第一天的場景

也是在這段時間前後,無人貨架BD之間惡性競爭的消息流出,獵雲網在12月30日發布報道,揭露了一系列行業背後的“廝殺”戲碼:燒錢搶地盤、爭點位、打價格戰免費吃、撤換對標商品……

但何兵加入時,徐州作為剛剛被無人貨架開墾的“處女地”,廝殺與他仍有距離。他與另一位同事一組,兩人每天負責為五家公司搬運貨架、安裝冷櫃,還要為點位補充上兩箱零食和兩箱飲料。

那段時間,何兵從早上八點半持續工作到晚上七點多,其他忙一些的組最晚九點才到家。“一開始的工作每天都很辛苦,冰箱很重。”何兵說,不過彼時的他也不在乎,“我們以為找到了一個可以信賴的公司,工作也很賣力。”

在杭州的王力平跟何兵的作息時間差不多,拿著5000元的固定工資。他去過100多人的大公司,但平日補貨的企業大多只有十幾人。曾有老員工告訴王力平,“8月份猩便利剛開始弄的時候,兩個人的辦公室都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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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流人員補貨視頻截圖

在這樣的工作強度中,一個不大的城市戰場從空曠到飽和僅需數月時間。裁員前幾天,何兵所在的團隊幾乎不鋪新的點位了,只剩下補貨的工作。

按照何兵給出的數據可以粗略地估算,26人的團隊每兩人一組,每天負責5家企業,一個月下來,猩便利在徐州能布下近2000個新點位。從城市規模來看,徐州也接近於飽和。

在這個時間點被踢出隊伍的何兵很不甘心。

在他的視角里,在一個城市的戰局需要打開時,猩便利需要他們,現在這座城市被開墾完全,就容不下這些物流人員了。

現實的情況應該會更加錯綜複雜,因為並非只有徐州一個城市遭遇大幅度裁員,但不排除“城市點位飽和”是一個影響因素。

無人貨架本不該在這樣一個節點收手。

作為眼下最火的創業賽道之一,早期入局的創業玩家已經迎來想要拓展業務的對手,其中不乏資金充裕的獨角獸,如每日優鮮、餓了麽、便利蜂。不單如此,2017年末,京東、盒馬鮮生、順豐、美的、獵豹等巨頭也紛至沓來。

無論是哪一種身份,玩家此刻對點位的競爭訴求是相同的。

去年9月入局的每日優鮮便利購,表示將投入3億元快速鋪設10萬點位。12月19日加入戰局的獵豹豹便利無人貨架,目前已在線下鋪設5000個點位,今年年底將沖擊1萬個。前不久剛宣布收購領蛙的便利蜂無人貨架,表示其投放能力已經達到每周2萬個,預計春節前完成50萬個貨架投放。

明明收到了戰事升級的預告函,猩便利卻在此時以裁員的方式回應,而司江華曾經指出可占據絕對優勢的30萬點位,猩便利才剛剛完成十分之一。

變故的不只有猩便利。1月17日,同賽道的創業玩家七只考拉也被爆出裁員90%的消息,並且對無人貨架項目作出較大調整,將通過“考拉盒子”智能設備去切入半封閉和開放空間。在所謂風口行業,由於資本的快速進入和擠壓,創業公司動作變形和策略失誤導致的發展不順,並不少見。

實際上這些變故沒有那麽突如其來,至少在1月上旬,猩便利就露出了一絲跡象,只是何兵當時全然不覺。

就在1月的某日,何兵的一個同事在補貨時遇到了另一家競爭對手的BD,“(對方)說我們猩便利融資失敗了,不過我們當時沒當回事。”他進一步回憶道,面試時經理就告訴他們,猩便利是大公司,不用擔心幹不長,“我們員工工資才多少錢,有錢燒。”

也許是聽到了風聲,1月9日早晨,何兵的BD經理在微信群中主動提起這件事,意思是對方有意在猩便利盤點期間散布融資失敗的謠言。

這時的何兵仍然對公司保持著信任,直到那通電話打來。

沒有一個被裁的人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境遇。

“這麽突然就辭退,一個說法都沒有。”王力平對界面記者表示。根據最新勞動法的規定,他們應該在至少一個月前收到裁員的消息,並且除了基本工資以外獲得至少一個月薪資的賠償。

但眼前他們體驗的是“即刻裁員”,1月工資不知能到賬多少,更沒有經濟賠償。南京的李亮雖然收到了12月的工資,但比之前幾個月少了200元。除了這些被辭退的人,杭州站留下的小隊長的工資也受到了影響,“之前還5000多的,就發了4300、4500。”這是王力平在11日去倉庫討說法時了解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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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便利南京站的招聘廣告

“你不知道有多可笑。”何兵諷刺地表示,人事告訴他公司會想辦法幫他們找新的工作,方法就是把網站上的招聘廣告截圖轉發給他。不過相較於記者聯系到的其他城市的人,這種情況已經算好了。

更令何兵氣憤的是,他手中連一份作為維權證據的合同都沒有。

最早是有合同的。面試的時候,工作人員告訴何兵他們是和猩便利簽約,工作一周後合同到手,他才發現簽的是第三方公司。“當時簽完合同人事說拿去公司備案,但是後來一直沒給我們。”那是一份為期兩年的合同。

據界面記者了解,此次被裁掉的員工基本都是與第三方外包勞務公司簽署的合同,杭州的王力平更是向記者表示,“我根本就不知道合同是啥,沒見過合同。”他接著說,“同個團隊中留下來的都是和猩便利直接簽約的。”

對於這些被裁外包人員的表述,記者也第一時間向猩便利求證。對方回應稱,最近一段時間,猩便利沒有對任何一個BD和物流團隊進行裁員。至於外包員工,猩便利在各個城市都有第三方合作項目,他們不知道項目終止後第三方公司如何處置這些員工。

但當記者追問猩便利在相關具體城市第三方合作項目的起止時間,對方表示涉及業務層面的事情自己並不清楚,而且項目眾多,若沒有具體合作公司名稱和員工姓名無法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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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對象提供的微信群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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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對象提供的微信群截圖

在這個時間點失業,也讓這些員工們有些進退不得。

“如果說辭退這事到過年前一兩天,沒人會說什麽吧,都要回家,明年找工作就好了。”王力平感嘆道,“但是這還有一個月,回家也太早,找工作也做不了幾天。”他的老家在安徽,正糾結著去留。

何兵最愁的也是如此:“這個時候裁員我怎麽生活,上有老下有小還有房貸,馬上過年,都不招人。”

回家也不是,不回家也不是——是當下這個節骨眼失業的人,共同的心理寫照。

從O2O地推大戰開始,再到今天的無人貨架,風口玩家一聚首,便面臨搶占市場份額的第一道生死關卡。壓力迫使他們發動更多的BD去開疆擴土,並憑借BD能力劃分行業早期的分水嶺。隨之而來的巨大需求,使BD和物流配送成為未就業人群的香餑餑,更為大批年輕人解決了養家糊口的難題。

但風口變化太快了,資本的加持也並不永遠代表良性信號。

愛鮮蜂的張贏就曾經在拿到7000萬美元融資後,立馬砍掉了海淘和校園兩個事業部。前去哪兒CEO莊辰超也曾經表示,就算是公司最好的時候,他手中也始終握著一份兩百人左右的名單,但凡公司有需要,他隨時可以對公司架構做出調整。

16年的8月,合並後的美團點評讓員工們簽了一份叫做PIP(員工發展改進計劃)的文件,宣布了新的考核目標,其實就是在銷售BD體系中實行末位淘汰。具體規則是設立一個淘汰預警名單,包括一二三線城市的後15%員工,以及四五線城市的後20%員工。名單中的人如果兩個月未達標,就會被裁掉。

當時的美團點評擁有至少3.5萬名員工,可能失業人數是今天被裁掉的猩便利員工人數的十倍左右。

在線上流量變貴、機會變少的同時,線下與線上雙向導流的OMO模式成為了投資人與創業者追捧的行業。無人貨架盯上辦公室,也正是因為這里充斥著有較高消費能力的流量。

從線上數據來看,每日優鮮副總裁李漾曾表示有20%的訂單被直接送到這個場景,閻利瑉也回憶稱自己在阿里時,看到30%-40%的用戶把辦公室作為默認地址。

所以貨架放在這里,不需要額外渠道就能獲取大批“優質”流量。

對於這樣的觀點,投資人們也頗為信服。“辦公室零售服務將成為辦公室人群的最直接觸點,和他們獲取各類即時性商品和服務的門戶,”領蛙投資方長嶺資本合夥人蔣波認為。哈米投資方元璟資本創始人王琦也有類似的觀點,“辦公室零售是最貼近消費者以及最有可能獲得線下流量入口的新零售業態。”

風口不停,年輕人們還有可能找到新的機會。

無人貨架的仗也遠遠沒有打完,逐漸飽和的城市辦公樓,少有追光卻又角力最激烈的地方,這里已經上演了太多BD之間說不清的惡性競爭,以及被裹挾前行的故事。

何兵已經開始找新的工作了,他順便去放置了猩便利貨架的公司問了問,對方告訴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補貨了。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何兵、李亮、王力平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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