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邊挖色鎮一家客棧大門緊鎖,窗戶上貼著:保護洱海自行停業。這家客棧投資一千多萬,開業一年左右的時間就遭遇最嚴厲的治汙行動,和洱海邊幾千家客棧餐廳一樣自行停業。(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本文首發於2017年4月20日《南方周末》)
玻璃窗上“2017 Happy New Year”的貼紙顏色還未褪去,就被“保護洱海,自行停業”的封條搶走眼球。對於大理洱海邊近兩千家客棧來說,2017年並不快樂。
36歲的女店主枯坐在雕著花邊的浴缸上,呆望著窗外的洱海。4月的大理像冬天一樣陰冷,在海景房里泡浴缸發呆曾是極致享受,而此刻她看到的是發黃的洱海,正如自己不知如何還債的愁緒。
6000萬年前隆起的蒼山,350萬年前陷下的洱海,和唐宋同期的大理、南詔古國,相較於這漫長的地質和歷史更叠,當下大理發展與保護的沖突故事短暫卻激烈。
畜禽養殖、農田面源、居民生活、服務業等汙染源匯集,截汙設施不足,管網覆蓋率低,在Ⅱ類和Ⅲ類水之間徘徊的洱海已經處於從中營養向富營養化轉變的階段。2017年1月,洱海暴發了藍藻。
十年間,大理旅遊人數翻了四倍,無論貢獻率多少,客棧服務業均被視為增長最快的汙染源。包含在保護洱海的“七大行動”內,2017年4月1日起,洱海流域水生態保護區核心區內所有餐飲、客棧經營戶自行暫停營業,接受核查。此後,證件齊全的在汙水拉走的情況下可繼續營業,不全者只能等待環湖截汙工程投入使用後再去辦證。
保護洱海的標語隨處可見。(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龍龕村是洱海邊有名的優質客棧聚集地,村頭豎立著形形色色客棧的招牌。(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挖色鎮的洱海邊上,攝影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在為客戶拍婚紗照。(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備受關註的千里走單騎·楊麗萍藝術酒店(又名“太陽宮”)也自行暫停營業。2017年4月16日,舞蹈家楊麗萍召開發布會,表示酒店證照齊全,暫停營業是為了配合檢查。
“我不會破壞生我養我的洱海。”楊麗萍說。關於排汙,“太陽宮”最開始的做法是用隔絕的水泥池集中處理,後來是小型專用設備處理。政府統一安裝了排汙管網,又植入到了主管網。
暫停鍵按下後的夜晚,昔日喧鬧的旅遊小鎮重歸小漁村的昏暗和寧靜。
“只能這樣啦。”雲山美地客棧的老板石頭哥正把洱海客棧的家私運去瀘沽湖的新店。
大理是張網,自投羅網的外地人又如蜘蛛網一樣締結著外面的世界。創作、修身、經商、吃睡。他們說大理是生活和生意的結合,城市足夠現代,農村足夠原始。但在現代化的影響下,大理也回不去白螺螄土墻的那個時代了。
就在自行暫停營業後不久,看了中央環保督察組的通報,在客棧里吃著泡面的客棧老板們忽然意識到“長痛不如短痛”。北上廣深等大城市也面臨汙水直排的問題,客棧暫停營業是為了等待環湖截汙工程的完成,而這個耗時耗力的工程其實在全國各地都急需上馬。
雲山美地客棧的老板石頭哥說,這次兩個客棧都被關停,他只能把洱海客棧的家私運去他瀘沽湖新開的店里,他打算先把新店好好經營起來。(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洱海岸邊,由於湖水富營養化,長滿了黃綠色的水草,顯示洱海治理刻不容緩。(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在洱源縣茈碧湖里,引水進洱海的管道已經開始鋪設。(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環境管理中常有兩種視角:自上而下的政府主導和自下而上的公民行動。地方政府、客棧餐飲業和農民皆深知,洱海為立身之本。
地方政府表示將通過合作社、生態農業提高農產品價格,保障農民收益,也正在制定客棧管理辦法以規範管理。雙廊鎮還新成立了客棧餐飲矛盾糾紛調處中心,以解決暫停營業期間房東和租客的租金糾紛等問題。農民開始安裝化糞池,當地企業也一直積極收集牲畜糞便制作有機肥。在停業後,雙廊客棧協會理事會決定自籌環保基金,用於遊客環境教育、灘地清潔,聘請專家指導恢複經營後的汙水和垃圾減量。
十米深的湖水締造了洱海幽藍的本色,也意味著緩慢的水體更新周期。和世界上那些曾被汙染的大湖一樣,洱海治理,也是一場各方並肩的馬拉松。
王老板坐在自己客棧的海景客房里,正苦惱著如何應對停業後一個月1.5萬利息的償還。早期她賣掉了北京的房子,和朋友合夥籌集了800多萬投入大理新開的客棧里,營業沒半年就遇到整治行動。(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