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創”氛圍下,從2013開始,全國新註冊市場主體連續三年超過500萬,新註冊的中小企業也將共享辦公推向新高潮。“點點租”、“SOHO3Q”、 “優客工場”、“We+聯合辦公”、“聯合創業辦公社”、科技寺、米域等國內企業設計的共享辦公場所在各大城市登臺。
上述國內企業往往以成立於2010年的“WeWork”為行業標桿。究其原理,它能夠迅速被市場認同,甚至躍升160億美元的估值,是因為WeWork致力於營造共享辦公的社區活件。表面看,WeWork在軟硬件兩方面解決了辦公室經濟問題;往深處瞧,它則為現代工作遊民創造了一個值得歸屬的社區。
共享辦公符合時代趨勢和中國的制度特征,但怎樣擺脫“二房東”的思維?許多企業還在掙紮中。
只有把它當作一個社區新生事物,找到對應的社區價值觀、行為方式、活動設計和治理結構,共享辦公才能成為持久的社會事物。而關於建設個性社區,美國的移民歷史提供了好的借鑒。
美國賓州有兩個獨特的移民社區,“羅塞塔”(Roseto)和“阿米什”(Amish)。一百多年來,他們仍舊保留著在意大利和瑞士老家的傳統。即便遠隔重洋,他們也能夠複制家鄉生活,那是得益於向心力極強的社區生活習性。共同的文化價值認同、對社區的心理歸屬感、有個性的語言和行為方式,這些都成為複制和維系“羅塞塔”和“阿米什”小社會的活件。
活件,一套有自我組織、修複和再生效果的社會關系活動,它也是現代新型辦公社會的靈魂所在。
工業革命正邁向“工業4.0”,圍繞社會和技術變化的組織思想也需要更新到“辦公4.0”。人們已經看到辦公環境和家具需要革命性轉型,但在社會關系的轉型上,組織思想明顯落後於社會現象,辦公社區活件遠遠落後於辦公場所的軟硬件。
工業革命走過四個不同階段:機器、流水線、自動化、自組織。針對前三個階段,辦公也有相應的變化:1)為機器服務的行政辦公,包括秘書打字記錄和文件管理;2)成為流水線系統的一個延伸環節,包括采購和銷售等;3)執行專業職能活動,包括控制、溝通、協調(Control, Communication and Coordination)。上述“3C”仍然是目前辦公活動的核心。
在新生產技術沖擊下,舊的辦公秩序正處於瓦解中。最近20年,組織技術(信息、電腦、數據化)帶動了組織方式變化(移動、橫向、自組織、多時態)。在二者合力作用下,新秩序強調創新、移動、智能、持續增值。任何可預測的、周而複始的、物理的、標準信息化的任務要麽由智能機器去完成,要麽可以在不同時空下分別執行。牛津大學兩位教授(Carl B. Frey, Michael A. Osborne)的研究顯示,發達國家47%的工作能被智能機器替代。麥肯錫的報告則進一步指出,工作中78%的重複性身體活動可以被自動化,而非重複性的工作則比較難替代。
辦公場所是工業秩序的有形體現。例如,美國的“約翰遜·瓦格斯大樓”(Johnson Wax Building)是以控制為中心的工業秩序的生動代表。這座1939年完成的建築內部排列著縱橫交錯有序的辦公座椅。員工如組織機器的齒輪,精密地咬合在一起。早前的椅子只有三只腳。一不留神會摔倒。這樣,人們只能“正襟危坐”。
新技術打破了“瓦格斯大樓”代表的舊辦公秩序。但是,模擬複制高科技企業的辦公軟硬件並不能自動提高辦公生產力。共享辦公企業首先需要深入理解人的工作活動特征、心理和社會關系的需求,其次設計配套的社區關系活件,再次是誘導社員參與共享。三者缺一不可。
建設共享辦公的社區活件,我們可以從3C向3E價值轉變開始。進入工作4.0,辦公場所的意義來自下面三種新價值需求:
1)為求共識的親面溝通(Elaborative Communication)。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同意見都有道理”的多元社會,但交易和創新都需要共識。辦公場所親面溝通幫人們求同存異,實現商業目標。例如,共享辦公Bespoke設立在大商場中,它成為關鍵客戶做焦點溝通的現場舞臺。
2)為歸屬感而求辦公氛圍(Empathic Organizing)。常去健身房的人知道自己有一圈“熟悉的陌生人”,大家同屬一個熱愛的時空,這就足夠形成親切友好的社會關系。共享辦公環境更加如此。“感受共同在現場”這種隱約曖昧的歸屬感得益於辦公的場效應。例如,奧斯陸的“創業實驗室”(Startup Lab)和斯德哥爾摩的“超46區”(Sup46)嚴格選擇入駐的企業,希望能創造一種“兄弟會”和“姐妹會”那樣的組織歸屬感。
3)為超越體驗(Emancipative Moments)而求一個集體環境。工作成功卻無人知曉,如錦衣夜行。在共享工作場所,人們能慶祝每一個人成功的瞬間,集體吟唱的慶祝之歌是勾魂的海妖塞壬(Sirens)。例如,多倫多市的聯合辦公區DMZ定期安排企業分享成功、慶祝進步,慶典儀式成為一大吸引力。
知易行難。讓新思想轉化為新習性,很難。這方面,我們可以向維斯女士(Brownie Wise)取經。1951年,維斯女士為塑料盒“特百惠”(Tupperware)設計了“特百惠聚餐”的社交模式,成功地讓一套塑料盒系列成為家庭主婦餐聚社交方式的載體。通過一套家庭聚會的儀式活動,她讓“特百惠”變成家庭社交的媒介和代名詞。共享辦公也必須建立一套類似的社會關系互動模式,這就是社區活件的必要性。
圍繞著社區建設,“WeWork”正在推廣共享居住“WeLive”服務。從辦公到居住,他們把共享當作一種社會心理現象來理解。怎樣讓現代工作遊民能夠在孤獨的人群中相互吸引,這才是共享辦公模式的核心問題。
(作者為加拿大萊橋大學管理學院副教授、複旦大學管理學院EMBA特聘教授,他最近致力於研究創新領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