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2015:風雨之年
橡谷智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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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傳統,我要寫一篇春節時節的文字,自遇見2011年開始,這是第五年。
昨天和今天整理了一下家里,把一些書搬到辦公室。我寫的書多半都送人了,居然還發現了五本,放到書架上。年後要搬家,依照網友的建議,臘月里和正月里都不搬家。所以就把家里一些必須的衣服被子包好,自己開車送到新住處。
我們家習慣了搬家,平均每一兩年就搬一次,有時候年內還會搬一兩次。後面這種情況多半是房產泡沫時期,被賣房的房東趕了走。好在自己沒什麽重物品,沒有家具也沒有電器,我們連電視都不看,只有被褥衣服電腦之類是自己的。女兒去年要學鋼琴,這是我們最重的一件物品了。
搬來搬去的後果是沒有什麽留下來的紀念物,這對固定孩子的歸屬感沒什麽作用,時間就像流失的河,每一刻水都是不一樣的。
最近尋找住處,在新鎮區逗留,鬼城的印象觸目驚心。大片的新建房屋,在規劃整齊的新鎮,晚間特意開車環繞新區觀看,每一個小區亮燈的樓房寥寥無幾。當地一個出租率較高的小區,也只有幾個百分點的入住率。此小區原來的價格是8000左右,二期還沒開賣,不知道價格,對面l樓盤50米掛的開盤價:4600元一平米。
而這個城鎮比鄰上海,四成的房子都是上海人持有,純為投資,極少自住客。跨過國道,開車七八分鐘,到另一個老鎮,我在那里問了一間河邊老房子,準備做一個咖啡館來閑居。鎮上無本地年輕人,老人也有很多跟著孩子去了市區居住,一片落寞。巷子深處可以看到已經頹敗的危房,房管局貼了告示在上面,因為找不到屋主,已經棄守。
城鎮化的失誤在於城市化進程,是以居民的生存和生活便利為第一要素,盲目擴展新城並沒有緩解中心城的人口壓力,也沒有帶來新的產業集聚。行政計劃式發展終歸敵不過市場的力量。
人們需要到產業聚集的地方就業求生存,產業需要在產業鏈配套、人口集聚的地方節約成本,產生效率。而人口集聚的地方是因為人們要滿足生老病死衣食住行教育安全的便利條件。你可以在新鎮建一個超市,但你無法完成一個好的學校和好的醫院,因為那樣需要人才集聚,長年累月的積澱。
醫學院的畢業生不會去縣鎮,師範學院的畢業生不會去縣鎮,因為沒有足夠好的待遇和發展空間,也沒有開放社區和貼近前沿的時尚文化。
而培育這些因素的產業,則因為物流成本、產業鏈、地方匪霸橫行,避開內地許多縣鎮,所以這就形成了悖論。最重人群都是集聚在沿海大城市群。
大城市群也不是想象中那樣密集,而是非常疏離的一個個點,行政割裂和資源分配形成的一個個中心點,比方說上海就是浦西和浦東老城區,臨近就是杭州、蘇州、無錫、常州的中心城區。上海的衛星城都沒有形成預想的產業集聚。
所以,我們看到老鎮的破敗,也就理所當然。
很多朋友後來和我聊起,小鎮的生活成本很低,一間民房才一百來塊,一上一下的老街房才四百來塊,二室一廳的老公房不過一千多。蔬菜米面都是周圍田野里直接送來的,比市區新鮮,便宜未必,但價格差不多了。
為什麽年輕和老人都走了呢?
因為對年輕人來說無法生存,沒有足夠的就業機會;年輕人好玩,也沒有足夠時尚的街區;對老人來說,則沒有足夠良好的醫療設施,沒有子女在身邊。
我們開車轉過一個個鄉鎮,才發現江浙滬這里,到處都是日益衰敗的老鎮,到處都是鬼城林立的新開發區。
我老了,雖然錢不多,但還能維持在一個小鎮的生活,也能耐得住寂寞,盡管我呼朋喚友,到鎮上來住,但沒有也無妨。我可以自己烘焙一下咖啡,做一做木工活,或者自己釀點黃酒,喝點茶,讀讀書,碼碼字,背個包在四處湖蕩徒步走走。
如果有亂世,還能弄一點地種種糧食,或直接河里劃一條船,經太浦和入黃浦江出長江,就是太平洋了。
笑,這就是杞人憂天,其實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只是經濟,實在不能令人樂觀。
經濟數據已經沒法看,慘不忍睹,外貿全線下滑,連機電都開始衰退了,大量海外電子企業開始關門倒閉。上市公司的老總對我說,工人開始變得好管理了,因為找工作難了。但勞工法依舊強盡,最低工資年年上揚,人民幣匯率已經堅挺,盡管開始貶值,對於制造業來說,營商環境依舊惡劣。
外資工廠離去的原因,除了匯率高,利息高,勞工問題,還有資本回報率已經從十年前的二十幾個百分點下滑到現在的十來個百分點。同時,東南亞和南亞正在崛起,越南、印尼、柬埔寨、泰國、緬甸、孟加拉、印度等地,有足夠的廉價勞動力,勞動效率也在提升,基礎建設中道路和電力都在跟進,產業鏈正在形成,對中國勞動密集型產業形成了巨大威脅。
歐美日韓正在重複過去的路徑,通過輸出資本,獲得廉價產品,供應設備和技術,得到新興市場的人口紅利。他們和大宗商品國家正在等待印度、印尼、緬甸崛起,投資基建,發展房地產,實行重商主義路線。
另一方面,歐美日正在締造新的貿易協定,架空wto,封堵中國,避免讓中國在升級換代中,對歐美日的高端制造業形成威脅。而中國一直未能實現知識產權保護,也使得對方時刻警惕中國的升級換代。新的貿易協定中,知識產權保護是一個重要條款,中國要想邁入高檔制造業的行列,勢必要付出更高的代價。
但中國沒有取得開放世界的認同,因而開始面臨各種壁壘。在低端制造業的興盛中,中國對世界是有利的,是這三十年最大的驅動發動機。然後這個發動機開始要進入高端制造業,發展金融業,取得貨幣權,擠壓整個發達世界的生存空間---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歐美日認同是互惠的,他們就會開放大門,顯然目前西方世界並不這樣認為。
於是我們看到了貿易壁壘和知識壁壘,其中還有我們自造的知識壁壘,greatwall。
於是我們看到貨幣戰爭。
歐日的貨幣寬松是經常項目下的戰爭,美國的美元回歸強勢周期是資本項目下的戰爭,新興市場貨幣貶值是被動應戰,裹挾進了四大經濟體的戰事中,印度和東南亞正乘此機會做大,取得原本屬於中國的制造業份額。
然後人民幣開始受到擠壓。
外匯儲備的減少,導致傳統以美元為錨的貨幣流動性脫鉤,被迫回到央行的貨幣政策獨立,也就是自行印刷貨幣,於此同時維持匯率的企圖,導致資本大規模外流。這里面的原因還在於中國企業有高達一萬億美金的外債,在美元強勢趨勢下,必然回到還債的走勢下。另一方面,外貿結匯的願望下降。資本外流是去全球配置安全資產。
這對於中國來說,2015年成為危機重重的坎,資金在無處可去,且人民幣實際匯率走向貶值的趨勢里,狂炒股市。就像1929年美國股市大崩潰之前發生的故事一樣。
一旦人民幣走向惡性循環,市場就會變得面目全非。
這不是一個新鮮事,太陽底下永遠無新鮮事,所有的事勢必重演,人們從不記憶。
《教父》里唐克里奧尼被槍擊,其子邁克爾卷入黑幫仇殺,克萊門紮一遍教他如何使用鋸斷的左輪手槍,一邊告訴他,當舊的街頭秩序受到挑戰,黑幫戰爭就會引發,每十年來那麽一次,清理弱小和挑戰者,然後重建街頭秩序。
舊秩序已經動搖,新秩序尚未看到曙光,風雨之年剛剛開始。
諸位珍重,且行且珍惜。
橡谷智庫,www.ott.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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