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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曉松:我是如何用視頻打造一個五億瀏覽量的 《曉說》

http://www.iheima.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22095
優酷更沒有預見到,大獲成功的《曉說》止步於第二季,高曉松轉會愛奇藝,開播《曉松奇談》。曾有五家公司競爭他在《曉說》之後的合作,包括三家視頻網站和兩家巨型傳媒公司,他無疑處在巨頭爭奪優質原創內容的前線。

高曉松仍然沒有在外表上花太多心思。第一次見他是在《曉松奇談》的錄製現場,鏡頭只拍上半身,他穿著黑色襯衫,配一條鬆垮的短褲,踩著拖鞋。第二次見面是在拍攝宣傳片的片場,軍綠色的無袖背心搭配軍綠色的皮短褲,是莽漢和嬉皮的混合體。

坐下來,他生生把採訪變成了「曉說」。這也解釋了不靠臉也可以撐起數億次關注的原因。他的思維幾乎不會被打斷,有時談話間還要去拍個照,回來後馬上接上, 「就剛才那個問題我還想到……」內容博雜,從音樂到電影,從歷史到互聯網的未來,話題少有死角。他的口若懸河絕非不設防,對於他不願意講的內容,比如 為什麼從優酷轉到愛奇藝,一直和記者打太極。

高曉松少年成名,玩音樂、拍電影、寫書,在30歲之前進入當時新興的互聯網公司的管理層。 2011年的酒駕入獄是他人生的低谷,但僅僅幾個月之後,他就攜著《曉說》捲土重來。不久前,他編劇、監製的電影《同桌的你》票房過了4.8億。「我就是命好,」他反覆強調,「我的臉為什麼這麼大,就是一個一個餡餅給砸的。」

以下為高曉松自述——

40歲之後,我只賣藝

「我們家人最討厭胡說八道,我想知道什麼事兒,他們會為我寫一條子,說這個事你去找某某院士,人家研究這一輩子了。」

互聯網界跳槽太正常了。我錄最後一期《曉說》,優酷所有高管都到了,錄完以後大家熱烈鼓掌。我這兩年老去優酷,現在去愛奇藝,一看這兩個公司樓對樓,搜狐也在旁邊,我問你們怎麼都在一塊辦公?他們說方便跳槽嘛。這個行業好,連CEO都跳槽。包括娛樂業,也不像20年前似的,說曉松怎麼回事,我們把你捧紅 了你還有二心?過去是純江湖,我剛入行的時候,還出現過歌手跳槽唱片公司老闆派人打人的事,那是梁山社會。現在中國已經是商業社會,連張藝謀導演都到樂視 了。而且我跟這五家都說得明白,大家都還是朋友,山高水長。

我40歲之後,自己的生活是很明確的,我就是賣藝。不像年輕的時候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幹,我現在不創業、不經營公司,我只賣藝,你經營就好了。

做《曉說》,題材都是我先跟人家在飯桌上講出來的。人家聽完覺得挺有意思,我就去講。我知識都怎麼來的?看過的書,走過的路,見過的事。我從小有一個優勢,家裡人是政協常委之類的,有那種文史資料選編。中國人有寫史的傳統,讓國民黨將領什麼的寫回憶錄,但又不讓大家看,就編成資料選編內部交流。我們家都 是學科學的,沒人看,我自己天天在那裡看,喲,跟課本上寫的不太一樣。
我們家吃飯時最愛聊國外的事兒,從小訓練記國旗背首都,後來我自 己閒著沒事把各國的煤產量鋼產量都背了一遍。我們家人最討厭胡說八道,我想知道什麼事兒,他們會為我寫一條子,說這個事你去找某某院士,人家研究這一輩子了。大家都住一塊,最多穿過這門進了北大那門,或者穿過那門進了中科院。

我就養成一毛病,走到哪裡都喜歡和知識分子聊天。《曉說》第二季我去了很多國家,旅遊局說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家都說要去哪個飯館、哪個景點,我開一個三五人的單子,都是那個國家最好的知識分子和藝術家。去西班牙我說要見導演阿莫多瓦,實在沒約到,就把他的兩個御用主演約到了,也挺好。

我主要講「識」,知識夠不夠不重要,見識很重要。誰不會用搜索?但我能找到有意思的角度和聯繫。而且我在美國,能接觸到大量國內接觸不到的資料,圖書館裡就能借到蔣介石日記。

脫口秀節目佔我每年的26個下午,一下午錄兩期,不是我工作量的大頭。你在錄製現場也看到了,我沒有稿子,沒有提詞器,就一個人在那兒說,不費事。

風格內容基本上沒什麼大變化,幹嗎要變化?你說你挖來馮小剛,突然不打算拍喜劇了,那你挖他幹什麼?你把賈樟柯挖來了,又突然不想得獎了,你不想得獎挖賈樟柯幹嗎?

我愛當門客,不愛負責任

「張朝陽和我聊期權之類的我都不懂,他就說,咱倆工資一樣行不行?我說那行。」

我雖然成名得早,但不是那種特別高看自己的人,其實我做什麼都沒有預想到成功。當年錄完第一張唱片的時候我還跟老狼說肯定沒人喜歡,你唱得不行,吉他也 沒彈好。後來大家都說好,我再聽聽,覺得也挺好的。電影也是,我預計《同桌的你》票房八千萬,誰知道前面多了一個四億。我最沒有想到的是我這張臉能有五億 次瀏覽量,我的天,五億次看我的臉!

還有旅行,我本來以為世界上別的事情可以掙錢,旅行一定是賠錢的,但《曉說》裡連旅行都有人出錢。我為什麼說自己命好?我見過比我才華好得多的人,比我更懂歷史的人,音樂上、電影上、文字上就不用說了。我做過的每件事我都見過很多懷才不遇的人,我不是 命好還有什麼呢?所以我在籌劃做一些慈善的事情,如果不報答社會的話,老天爺哪天醒了,說怎麼弄錯了,怎麼都給你了?

不過我的心態是,沒有特別想把某件事當作終身的事業為之奮鬥。我不愛負責任,從小最想做的職業就是門客。我隨便說,公子聽完去和皇上說,皇上把他斬了,那就再去別人家當門 客。公子一說皇上高興了,回來賞我美酒美姬,多好,獻言不獻身,盡力不盡意,我說話就完了,咱別為了一事業獻身了。對時代也是,我盡力,但不陪你殉葬。

你看我2000年在搜狐做總監,2001年在新浪做駐美首席代表,然後做盛大的首席娛樂顧問、做A8的總監,都是門客的角色。張朝陽和我聊什麼期權之類的我都不懂,他就說,咱倆工資一樣行不行?我說那行。

我很早就到了美國,在好萊塢混有一段時間了,你看我《曉說》第一集講的就是奧斯卡潛規則。在這個時代我又能繼續當一個門客,中美雙方都需要兩邊都懂的人。我在美國的這些經驗,不管電影還是音樂上,都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我不會去做什麼公司兼併的事情,最多給人約見面,還是賣藝。我命太好,每次人家問我臉 為什麼這麼大,我都說是餡餅砸的。現在沒事一出門餡餅就砸臉上了,還沒吃完,一出門又砸一個。

我的話語權是大佬們給的

「互聯網一定會代替一切,一開始大家以為互聯網只能發信息,就跟愛迪生那時覺得電只能點燈一樣,誰想到電還能刮鬍子?」

你還記得兩年前太合麥田老總宋柯去賣烤鴨?那是我們做的一個局。我們要收購很多家唱片公司,但收購公司你總得開價錢吧,我就說我們先給全行業潑潑冷水,宋柯就到處說他去賣烤鴨了。結果輿論一下就炸開了,說音樂行業已死,然後價錢都下去了。我們收購了六家唱片公司。目前我們這六家唱片公司的市值是兩年前的 五倍。音樂行業的體量比電影、電視大得多,聽音樂的人有八億,電影發展這麼快,一年票房兩百多億,中國移動光彩鈴一年賺三四百億。

我特別看好互聯網企業進入音樂行業。你手握現金和分發渠道,你不做誰來做呢?我很樂觀其成,這個行業整體起來大家都受益。而且不怕盜版,我們音樂行業以前又沒 資金又沒能力,唯一的能力就是老藝術家能進中南海發發牢騷,搖滾樂隊上你門口割脈,但現在你盜版盜的可是騰訊的版、阿里的版、360的版,幾位大佬能允許你輕易盜版嗎?

再說《曉說》這事,大家看到視頻網站巨頭都爭著要做原創。視頻網站這種行業在美國是沒有的,youtube是大家自己拍著玩,hulu是大的影視公司辦的。因為美國有大的製片廠,電影、電視劇、脫口秀全線產品都有,也有自己的電視台和分發渠道,不會把版權賣給視頻網站,說我索尼的電影跟你華納的在一個網站播,不可想像。我個人對中國視頻網站的預測是,這些靠著最初版權混亂時期起家的網站,在聚集到大量資金之後都要重走大製片廠的老路。我和幾位大佬都談過,現在就應該在視頻網站普 及好萊塢大製片廠的管理辦法、生產辦法、金融辦法、保險辦法等等。它們應該是未來中國的索尼、華納、派拉蒙。

互聯網一定會代替一切,一開始大家以為互聯網只能發信息,就跟愛迪生那時覺得電只能點燈一樣,誰想到電還能刮鬍子?中國人習慣拿歷史當鏡子,但互聯網這個東西是開天闢地的,所以它窮盡了我的知識結構以及我能力的限度。

我很喜歡互聯網的這些大佬們,他們既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知識分子,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生意人。他們看世界的凌厲角度和對人的量化能力讓我覺得特別神奇。如果在飯桌上,通常我要想說話我能一直說,但是這幫人一說話我恨不得拿一個本子記下來。這些東西不是胡說八道,最終成為他們辦起來的一個一個企業。我自己的話語權也是他們給的,如果沒有他們,我最多也就像木心老師一樣,每週在紐約給大家講文學史。

我也從歷史中看到,每當科技發展的時候,都 是文藝靠邊站的時候。從來沒有工業革命同時也是文藝復興。科技會讓人類大規模地改善生活,但科技一定會帶著人們撞到牆上去的,這個時候文藝就會撈人類一把。你看一戰前科技進步了,但鋼鐵大砲把一代年輕人的熱血埋土裡了,所以一戰後才有了文藝的大高潮。現在是科技最昂揚前進的時候,比工業革命還要昂揚,但許多人能感覺到,生活中應有的情感在喪失。比如說移動互聯網,老狼他們都在我的微信裡,但我們一年就見一次面,微信裡一年說三句。過去他們沒在我的微信裡,一年我們有十個晚上徹夜聊。我覺得這可能是問題的開始,藝術家的責任就是把人類往回撈,那個時代我覺得10年、15年就會到來。
午夜夢迴,覺得還得去讀個博士

「我給許多學校的歷史系教授寫信,說招我有兩個好處:一個是您的學術觀點一下子有很多人聽;一個是您原來只能賣250本的學術著作,我幫您翻譯,一下能賣好多本。」

什麼時代來了我都是門客。小時代來了,我就和大家聊聊吃喝玩樂;大時代來了,我就跟大家聊聊大時代是怎麼回事。

現在又是一個新時代。中國的經濟發展太快,已經容不下這麼多錢了,自然要往外擴張,就像當年的日本一樣。現在美國人人都知道一件事,你們手裡的錢比美國人多。我這幾年有切身感受,之前到美國約人談事情都得一個月以後,現在約,人家問你今天下午有沒有空。

未來10到20年,電影、音樂、脫口秀產業最典型的合作方式是中國的錢加美國的高端團隊。再過一二十年,可能美國團隊都不用了。
中國的形勢這麼好,我得躲回美國翻譯小說去了。我特怕每次這種大潮來時我也被裹進去、創業去了。回到美國就沒事,依然很蕭條。我準備重新翻譯塞林格的《麥田裡的守望者》。之前的版本不讓說髒話,但那是改變美國一代人的作品,滿篇髒話,我說那我重新翻譯一下吧。

有時候午夜夢迴,我會自己嚇自己一跳,覺得還得去讀個博士。因為我成長的家庭環境,可以不是院士,但好歹得是一博士。我妹妹40多歲,帶兩個孩子,前年讀了博士。她說我和你一樣,夜裡醒來發現自己不是博士,說不過去。

《曉說》裡有一期講美國,43個總統裡有30個軍人出身的,但是沒有形成獨裁。這是我唯一做過長時間研究的題目。我和助理把英文材料都查遍了,沒發現一 篇英文論文討論這個。我們只好自己想了幾點理由。這期節目收視率不高,但我讀博士的時候,這個可以相當於我的一篇論文,先給教授看看。

我給許多學校的歷史系教授寫信,說招我有兩個好處:一個是您的學術觀點一下子有很多人聽;一個是您原來只能賣250本的學術著作,我來幫您翻譯,一下子能賣好多本。

有回信嗎?當然有。
(來源:壹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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