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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賓·梅塔:音樂為政治做的事還遠遠不夠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8061

對祖賓·梅塔來說,最重要的一場音樂會是他在2013年9月促成的,地點在克什米爾。他“讓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坐在一起,聽一場音樂會”。而印巴矛盾最尖銳的地方,就是克什米爾。2015年1月30日,祖賓·梅塔(左)在北京舉行音樂會,和郎朗(右)合作。 (王小京/圖)

男主角拉達梅斯深情歌唱自己對阿依達的愛戀,敏感的觀眾卻隱約覺察到舞臺後的動靜。這是國家大劇院制作歌劇《阿依達》的最後一次彩排。

幕布拉開,一艘黃色的龐然大物從舞臺右側緩緩駛入,象牙般翹起的船頭上,華裝美服的法老也被映襯得極渺小。觀眾席上有人忍不住驚嘆,但沒忘了壓低聲音。

更為震撼的場景出現在第四幕。裊裊的奶白色煙霧中,《凱旋進行曲》音調漸強,金光燦燦的阿蒙神大船緩緩上升,直至完全顯露它巨大的羊角船頭——在79歲的印度籍猶太指揮家祖賓·梅塔看來,這是《阿依達》中最接近夢幻的時刻。

2015年1月24日至2月1日,《阿依達》在國家大劇院演出五場。為了促成這次合作,國家大劇院提前三年就同祖賓·梅塔敲定了檔期。

讓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坐在一起,聽一場音樂會

或許因為“印度籍”和“猶太人”的雙重身份,祖賓·梅塔遠比與他同時代的指揮家們更樂於關懷政治。這次在北京,他還津津樂道一年多前自己促成的一場音樂會。那場音樂會在2013年9月進行,地點是克什米爾地區的夏季首府斯利那加。

那是一場容納了2000人的音樂會,一些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教徒被邀請穿上他們考究的服裝,坐進古老的皇家園林夏立馬爾花園。祖賓·梅塔和他的樂隊從慕尼黑飛來,進行90分鐘的演奏。

“我想讓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能夠坐在一起,聽一場音樂會。而這個矛盾最尖銳的地方,就是克什米爾。”祖賓·梅塔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他為此找了許多印度朋友幫他解決錢的問題,又請德國大使館做了許多組織協調工作,才終於成行。

並非所有人都能領情。《紐約時報》報道了當地一位文化學者的觀點:“公眾根本不會認同這樣一個只有VIP進進出出、普通人根本看不到的演奏會。”就在演奏會開始前,支持克什米爾分裂的人們還在罷工抗議,他們懷疑音樂會有著某種政治目的。印度警察則在這次治安的維護中開了槍。

至少對祖賓·梅塔來說,那次演奏會是“非常成功”的:“70%的克什米爾居民通過電視看了我們的音樂會。只有巴基斯坦軍方不喜歡我們的舉動。他們在我們演出的當天早上舉行了另一場音樂會,與我們相抗衡。”祖賓·梅塔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好吧,他們做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

這樣的事情他並非第一次做。1994年,他曾在被波黑戰爭破壞的薩拉熱窩國家圖書館廢墟上,指揮紐約愛樂演出莫紮特的《安魂曲》,為聯合國難民基金會籌款;1999年,在德國魏瑪布痕瓦爾德集中營舊址,作為一個以色列人,他指揮著以色列愛樂和德國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管弦樂團共同演奏;2008年,他又在以色列北部城市阿卡,為坐在一起的猶太人和阿拉伯人舉辦了一場音樂會——同年,指揮大師洛林·馬澤爾帶領紐約愛樂在平壤演出,這次美朝文化的“破冰之旅”廣為人知,而一手安排了這次行程的,正是祖賓·梅塔的弟弟、時任紐約愛樂樂團執行總監的紮林·梅塔。

對政治的關心,從祖賓·梅塔18歲第一次出門遠行就開始了。那是1954年,他從家鄉孟買輾轉來到維也納學習鋼琴。那時的維也納被劃分為四個占領區,二戰雖然已經結束了近十年,滿城的殘垣斷壁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座藝術之都的戰爭印記。一次散步時,祖賓·梅塔偶遇了一隊蘇聯士兵,從那時起,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被占領意味著什麽”。

1956年11月,因為一場政治動亂,大批匈牙利難民湧入奧地利。有人想用音樂安撫這些寄居在臨時帳篷里的絕望的人。雖然對這種音樂療法的效果感到懷疑,祖賓·梅塔還是同音樂學院的其他學生一起,在匈牙利邊境舉辦了一場音樂會。

演出結束後,一位住在臨時帳篷里的匈牙利牧師真誠地為所有人祈禱。這讓祖賓·梅塔十分感動。更令他感動的是,幾十年後,他在美國加利福尼亞遇到一位匈牙利夫婦。這對夫婦告訴他,他們當年就坐在難民營里聽完了整場音樂會,那場音樂會他們一直都記得。祖賓·梅塔從此篤信這種“神奇的音樂力量”。

“永遠不要輕視音樂的力量。我親眼見到,在以色列的音樂會,猶太人、阿拉伯人坐在一起,完全和睦。音樂不能改變國境線,但是音樂能讓人們走到一起。音樂為政治所做的事情還遠遠不夠。”祖賓·梅塔認真地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2015年1月24日至2月1日,《阿依達》在國家大劇院演出五場。為了促成這次合作,國家大劇院提前三年就同祖賓·梅塔敲定了檔期。 (王小京/圖)

“北京有十個交響樂團,紐約也只有一個”

中國人第一次大面積了解祖賓·梅塔,還是在1998年。張藝謀在太廟執導歌劇《圖蘭朵》,祖賓·梅塔是當時的指揮,也是這件事的促成者。那時正值洪水肆虐,祖賓·梅塔和《人民日報》前社長邵華澤聊天,說起這件事,當即決定要在空閑時加演一場音樂會,為洪災籌款。邵華澤為這場音樂會找到的場地是人民大會堂,能坐4000人。那場演出最終籌得的票錢,被用於了兩個大村莊的重建。

那是祖賓·梅塔第一次來到中國。比起演出,讓他印象更深刻的,是在上海街頭看到的自行車洪流。有個下雨的早上,騎車上班的人們披著五顏六色的雨披。“我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只看到一塊一塊的顏色,那感覺太奇妙了。”祖賓·梅塔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道。那年他在上海市政府禮堂做了一場演出,並通過電視轉播。當有人告訴他,電視機前可能看到這場音樂會的人數是3000萬時,他驚呆了。

事實上,祖賓·梅塔對中國最初的記憶要更早。新中國成立前,他的伯父曾在上海一家棉紡廠擔任經理。1930年代,他的祖母曾經兩次探訪中國,帶回去大量中國風的物件:絲綢睡衣、各式古玩……他在中國出生的侄子,甚至從小就說著一口流利的上海話。後來到上中學時,侄子還曾經和同學們一起,舉著旗子走上街頭歡迎到訪印度的周恩來總理。

這兩年,祖賓·梅塔越來越頻繁地來到中國。他不再能看到那樣壯觀的雨衣和自行車,卻見到了一個又一個交響樂團:“在北京有十個交響樂團。要知道紐約也只有一個。”他的另一個發現,是小米手機:“我的朋友Pino就有一個。我也打算來一個。”Pino是國劇大劇院的歌劇總監,意大利人。

如今他和中國的交道,甚至多過了和自己的祖國印度——因為印度並沒有如此火熱的交響樂市場,而印度政府也並不熱衷於扶持這類音樂。

“但是他們對傳統音樂扶持很多。”祖賓·梅塔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印度的傳統音樂在國內非常流行。那些民族音樂家在各處演奏。這跟日本、跟中國不一樣。你們吸收了大量的西方文化,但在印度,每一個村落都在演奏他們自己的音樂。”

“我在孟買辦音樂會,也會有幾千人來,但影響力僅止於此。”祖賓·梅塔繼續說道,“但我不覺得印度人需要西方古典音樂。他們有自己的音樂,並因為那些音樂感到愉快,也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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