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裁出了自豪感，這事兒真不尋常。

“你是雅虎的嗎?”3月19日和20日兩天，雅虎北京研發中心(以下簡稱“雅虎北研”)所在地清華同方科技大廈周邊的所有公共場合都成為了爭奪人才的場地—寫字樓大廳、咖啡館、飯店，甚至馬路邊，都已經被聞訊前來的互聯網公司HR擠滿了，他們拿著易拉寶以及臨時打印出來的職位需求，抓著樓上下來的人就這樣詢問。

外界的反應遠遠超出了雅虎人的想象。

他們也是在前一天上午才得知了這件事。專程從美國飛到北京的一位雅虎高級副總裁在全員會議上宣布了總部關閉北研的決定。雅虎北研的創始人、總裁張晨顯得有點激動：“你們都從雅虎北京畢業了!”一位雅虎員工對《第一財經周刊》形容當時的感覺，“此後，雅虎對於中國，也許是永別。”

但他們的悲情很快止於樓下的陣仗。

雅虎北研的HR白靜在朋友圈公布了一組數據：新建的雅虎招聘群兩小時內湧入300多名互聯網公司HR和獵頭，5小時左右爆滿;她的個人微信號一天新增好友400余人;全都要求推薦雅虎工程師……“不解散不知道自己公司多牛!”一名年輕的雅虎工程師轉發了HR的消息並評論道。

雅虎員工的技術和素質自然是吸引這些公司的重要原因。

2009年6月成立之後，雅虎北研一直作為雅虎全球業務的重要研發中心之一，承擔著廣告平臺、雲計算、個性化和移動等業務。

當時所有人馬都在西二旗，只有十幾個人。如同張晨當時強調的，雅虎北研不像其他跨國公司在中國一樣，只做“邊邊角角”的業務，而要做最核心的產品。

廣告是他們參與總部研發的第一個產品，這後來也一直是雅虎北研最重要的業務方向。隨著其後快速擴張，團隊人數不斷增加，辦公地點3年換了3個地方，從西二旗、清華科技園，最後搬到清華同方，占據了D座的10、11、12三層樓。

現在，雅虎遺留的300多名人才，除了選擇去美國總部的，從應屆生到資深員工都成了中國互聯網公司爭奪的焦點。

這也是雅虎與諾基亞的不同之處—塞班、WP技術人才市場需求太小了，而無論廣告還是雲計算等業務，在中國的互聯網行業都有相當多的實際應用，搶人的公司大都從事著相關的業務。

雅虎前員工杜斌說，雅虎廣告產品與他現在所在的品友互動的需求“非常匹配”，借助熟人優勢，品友互動的HR已經把這些員工的聯系方式都要過去了。這家本土公司已經成立了8年，在這個細分領域占有一席之地。

“現在互聯網本身人才流動比較大，高精尖的產品經理和技術大拿是我們最急缺的，”風行網的一位HR對《第一財經周刊》說，“但是牛人各個公司都在搶。”

過去兩年的創業熱潮，讓互聯網人才的缺口驟然放大。

根據清科的數據，2014年，中國創投市場共發生投資1917起，涉及金額168.83億美元，平均投資規模達986.17萬美元。其中，1120起投資於初創期項目，約占投資總量的58.4%，為近10年來的最高占比。

更多的資金湧入了創業公司領域，但人才始終是一個問題。

“整個中國互聯網公司不管是BAT這樣的巨頭，還是創業公司，現在都極其缺少技術人才，這個缺口非常大。”專註於互聯網領域的招聘公司拉勾網CEO馬德龍說。

這家公司在雅虎解散後表現得異常興奮。19日下午2時，拉鉤網帶領騰訊、京東、新浪、優酷土豆等10多家公司在清華同方科技大廈一層的江南賦飯店拉開專場。

到了第二天晚上，CSDN組織的專場招聘會則吸引了聯想、亞信、平安、易到等企業參加。在這些招聘會上，企業HR和技術高管搭配，直接拉人面試。平安科技研究所的一位副所長在現場表示：“只要合適，我們願意簽下所有(這次從雅虎離職的)人。”

也許是供需嚴重不平衡，與互聯網公司和招聘網站的狂熱相比，雅虎的員工們卻顯得格外冷靜—他們有足夠多的挑選時間。

作為一名雅虎北研的老員工，李江在這里工作了6年，用他的話說，從小到大待得最長時間的地方，除了家里，第一是大學，本科加研究生7年，然後就是雅虎。

雅虎內部的工作狀態並沒有外界想象的那樣輕松。“在雅虎即使做一個很小的產品，背後也是非常複雜的，”李江說，“要保證全球的服務不能中斷，還要考慮時區、貨幣等問題。”

這樣的工作經歷為李江帶來了收獲和職業資本。“能夠學習到真正的全球化產品在技術上怎麽做。”李江接觸的都是最核心的技術，即使放在國內互聯網公司也同樣適用。也正因為如此，李江一直沒有離開雅虎。

但從2012年7月起，梅耶爾上任後，身在北京的李江也明顯感覺到了一些變化，團隊人員規模慢慢穩定，甚至略有收縮。梅耶爾對雅虎的改革大刀闊斧，收購眾多，但雅虎公司的前途未見得清晰。

這些方向上的擔憂，讓雅虎北研也開始面對人才流失的壓力，校園招聘成為其補充人員的主要渠道。就像Google一樣，雅虎也對名校畢業生情有獨鐘。每年的校園招聘宣講會，雅虎北研只在8個學校進行：清華、北大、北航、北郵、中科院、複旦、上海交大、浙大，所有新員工基本都來自這些學校。

一位去年11月拿到雅虎Offer的浙大學生說，他當時確實拿到不少Offer，包括杭州以及北京的公司，最終選擇雅虎的原因還是薪水和福利吸引人，而且更看重整個團隊素質。這位浙大學生本來是要在今年4月入職的。和他同一批的應屆生有30多個，今年1月這批人還一起去雅虎總部參觀，與未來的領導和同事見了面。如今，雅虎北研關閉，這批還沒正式入職的應屆畢業生也將獲得3個月的薪水作為補償。

中國的人力成本優勢正在消失，遠距離溝通成本高居不下，雅虎北研的關閉其實是在意料之中的。在此之前，雅虎已經在印度和加拿大分別裁掉了400人和200人。在激進投資者的壓力下，梅耶爾承諾通過裁員削減運營成本。

“雅虎要變得更小更快。從資本角度來說，沒有理由保留北研。”作為6年的老員工，雖然從情感上很難割舍，李江仍然表示對公司決策的理解。但遺憾是肯定的，一位在雅虎工作3年的工程師形容自己的心情，“就仿佛是，你學有所成欣然畢業，卻發現母校停辦了。”

雅虎負擔不起的人力成本，創業公司也很難承擔。除了微軟等大公司，堵在樓下的300多家互聯網公司不見得都有招聘的實力和能力。

隨著媒體的加入，許多公司甚至把此次搶人當成了難得的曝光機會，就連鏈家、e袋洗這種傳統行業背景的新晉公司也參與了進來。

被狂轟亂炸的雅虎北研員工已經有點招架不住了。李江自己的數據是，周三周四兩天，每3分鐘一個電話，一個小時20個電話，大公司、小公司、HR、獵頭甚至CEO都找上來了。

雅虎北研員工對這些招聘會並沒有太高的熱情。“我沒有直接去和樓下聚集的HR們聯系，更多的是通過以前的同事、同學和朋友推薦介紹。”一位雅虎工程師表示。到20日晚上，出現在招聘會上的雅虎員工只能以個位計數了。

雅虎為近1/3的人提供了到美國總部工作的Offer。從這周開始，李江要為從美國過來的團隊進行培訓，以便他所負責的業務能夠順利整合，培訓為期6周，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