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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基建工程爆煲潮湧現,港鐵上週先後自爆,廣深港高鐵香港段造價顯著上升,落成日期恐再延後;南港島(東段)工程滯後近一成,或拖至明年底後才通車。本刊翻查十個大型基建項目的最新資料發現,超支、超時情況不斷惡化,現時總開支已額外增加三成,高達一千億元,足夠財爺連續三年向市民「派糖」。 當局把關不力是爆煲主因。工程界人士批評,政府及港鐵無適當調度各項目施工期,引致部分項目延誤後,過分集中同一時段趕工,業界的勞工、資源更難負荷;多項工程陸續出現的申索潮,將會成為推高超支款額的黑洞。 上月底,記者從圓方商場遠眺高鐵地盤,發現大部分樁柱仍未完成,不少工人正趕工,惟總站的雛形仍未出現。在地盤打滾三十年的釘板工人鍾凌蘇,一年前曾在此地盤開工,他憶述,「當時一啲鋼鐵出現意想不到嘅質素問題,物料唔符合香港規格要求,我哋被迫停工兩星期。」身兼建築業地盤職工總會副理事長的他說,港鐵管理人員質素下降、監管粗疏,是工程嚴重超支主因,「點解出現咁大過失,但無人需要負責?」至去年底高鐵項目只完成百分之六十六,能否維持二○一七年底完工的目標成疑。 去年中高鐵超支醜聞愈揭愈臭,當時傳出機場擴建第三跑道計劃造價颷升至逾二千億元,機管局即刻意壓低造價,上月公布的三跑客運廊,由一一年公布的「雙Y形」設計變為「單Y形」,飛機泊位及樓面縮減近半和四成三,最新造價僅增五十億元,升至一千四百一十五億元。 高鐵以外的多項基建工程同樣淪為大白象。本刊翻查政策局和立法會文件,發現十個已上馬或踏入工程高峰期的基建項目,總開支由向立法會申請撥款時的三千一百八十億元,急增至四千一百七十六億元,增幅達三成,全部項目超支,更嚴峻的是最後總開支跌進更大的無底深潭。 工程開支難封頂 政府官員私下解釋,多項大型基建價格上升,源於一些事前無法預計的因素,如地質問題、法律挑戰、諮詢過程延長等,故預算不可能完全準確。消息人士稱,政府已嚴格控制工程開支,並密切監察進度,防止工程進一步延誤,但坦言難以為各項目支出封頂。西九文化區現時僅追加一百四十億元,涉及款額及增幅非眾多項目之冠。土地監察主席、前立法會議員李永達認為,西九超支凸顯港府低估工程難度。「七年前民政事務局常任秘書長尤曾家麗向立法會申請二百一十六億,保證唔會超支,又公開表明毋須額外申請撥款,但事後證明,攞多一半亦埋唔到尾。」李永達認為,現時承建商利用合約條款的申索安排「賺到盡」,不單令各項目趕工,日後更可能成為侵蝕公帑的黑洞:「工程做得急的話,索償部分肯定被索到黐肺,大鑊嘅地方係索償部分,唔會反映喺增加預算開支撥款中,因為索償過程短則三至四年、長則五至六年,新機場索償當年搞咗七至八年。」綜觀相關基建的文件,暫時只有高鐵和沙中線分別出現七百五十多宗和約四百宗申索個案,涉款一百六十一億元和十四億元。李永達預期索償高峰期或在竣工後數年出現。有建造業界人士估計,十項基建索償支出或會高達整體支出逾一成以上。 曾蔭權種下禍根 多項基建相繼超時超支,復因趕工期重疊而推高工資、建材價格,誰應問責?公共專業聯盟召集人黎廣德認為,前特首曾蔭權、時任發展局局長林鄭月娥、前運輸及房屋局局長鄭汝樺、港鐵主席錢果豐及前行政總裁周松崗,要為當前困局負上責任。「鐵路方面最容易走甩係周松崗及錢果豐,兩人mislead(誤導)公眾同立法會,高鐵係最明顯例子,因為佢哋將應急款項定於工程兩成,後來先調低至一成,呢啲問題無人追究,整個高鐵報告亦隱瞞呢方面問題。」 梁振英好大喜功 監管不力、協調不足、管理不善外,長官意志及政治考慮,亦構成超支超時問題。黎廣德分析稱,沙中線須延遲落成,其中會展站因考慮擴建而延後五個月,完全是因為梁振英好大喜功。「好似會展二期可能擴建第三期,所以預留樁柱,呢個就係決策上長官意志、首長工程嘅例子。因為會展擴建根本未獲通過。」基建超支千億,最終更可能不只此數。李永達建議,港府應重新審視仍未上馬項目,避免一錯再錯。「有啲project未上馬,應該重新計數,因為依家建築行業本身已經overstress(超負荷),拉得太緊,勞工、建築價格高,一些未上馬(工程)應該放緩一些。」 | ||||||
強大資金營造出的陸股大牛市,加上上市法令全盤改變,專家認為,將有不少當地台商就近在中國股市掛牌,台灣資本市場必須及早因應,才能度過上市公司斷炊的窘境。
撰文•周岐原
一年暴漲一倍的陸股「瘋牛」行情,對台股究竟是福是禍?短期而言,陸股吸引全球投資人目光,或許有順道讓資金關注台股的效應,不過長期而言,可能弊多於利,為台股邊緣化埋下伏筆。
原因為何?第一,是本益比的大幅落差。今年名列︽今周刊︾「兩岸三地一千大企業」排行榜的陸企,平均本益比達一二八倍;反觀台灣企業僅在二十倍上下;同樣賺一塊錢,進榜陸企被市場賦予的價值,大約是同榜台商的六倍。
以台股裡的指標公司為例,台積電和大立光的本益比,分別只有十三、十七倍,但是在深圳掛牌的萬達院線,本益比超過百倍,連廉價航空業者春秋航空也高達四十七倍;在創業板掛牌的暴風科技,第一季虧損,連本益比都算不出來,股價卻從三月底開始,演出三十五根漲停,被稱為「妖股」,可見資金動能之瘋狂。
台商「搬家」 早有先例令市場價值最大化,本是經營者最重要的考量因素,如果在台本益比長期偏低,最後轉戰本益比更高的市場,也算是合情合理的選擇。電池組裝大廠新普董事長宋福祥日前就公開示警,如果新普股票是在中國掛牌交易,本益比可能上看五、六十倍;但是在台灣,估值頂多十五倍。如果台商群起在中國IPO(首次公開發行),將是台灣資本市場大危機。
「環隆電氣從台灣下市時,本益比九倍,以環旭為名在A股上市,本益比是四十五倍。」藍濤亞洲總裁黃齊元指出。當時,環隆電氣市值約新台幣二二八億元,五月十五日的環旭,市值已經突破兩千億元。
至於二○○八年從台股下市的鼎新電腦,一○年在A股創業板以鼎捷軟件為名上市,當年在台本益比約二十五倍,目前已高達二六四倍,總市值逾新台幣千億元,更是深刻凸顯中國股市被資金推湧至半天高的現狀。
陸股大牛市,相對於台股顯現的高本益比,對全中國八萬多家台商而言,無疑是一股難以抵擋的吸引力。「當中國官方態度越來越開放,目前資金又是如此活絡,(台商)回來掛牌的動機確實受到不小影響!」多位券商高層異口同聲指出。儘管台商到中國掛牌,籌資的實際成果未必能如預期,對增資、私募的限制與資金運用,條件更為嚴謹,但是市場氛圍極佳,對台商而言,仍具有高度吸引力。
修法鬆綁 A股更加市場化行情大好之際,中國政府又主動出擊改革,令市場格外注目。中國每一檔新股,都是經過證監會審批才能上市,這就是俗稱的「核准制」。然而,這項規定讓公司造假資料時有所聞,多次迫使中國當局暫停新股發行,導致目前還有數百家企業排隊等待上市。
為了一勞永逸解決問題,中國證監會主席肖鋼強力推動「註冊制」,推動修改︽證券法︾,這是A股﹁轉大人﹂威脅台股的第二關鍵。
未來中國證監會將只檢查文件形式,不再過問內容真假,一切法律責任由上市公司、券商與會計師等承擔。據了解,四月底︽證券法︾已經在中國人大委員會一讀,今年內應可修法上路。
註冊制與核准制的差異,好比過去結婚者不僅要準備文件,還要等戶政機關確認雙方相愛才能登記;未來只要攜帶真實文件、印章,就能成為配偶,官方不再過問,堪稱是中國股市告別政府掌控、正式接軌市場經濟的重要象徵。正因為轉變幅度之大,讓肖鋼在今年兩會期間,一再對外疾呼:「註冊制改革,是今年中國資本市場的頭等大事!」當A股還停留在核准制時期,台商離鄉背井,除非市場明確就在中國,否則沒有在地知名度,也沒有大型集團奧援,當地上市案件極少;一旦改行註冊制,台商與陸企,就能站在同一起跑點,讓市場資金公平決定誰受青睞。
因此,一位五大券商前副總經理直言,未來除了台商就近在中國掛牌,也有不少企業主可能選擇讓上市陸企直接購併公司,資金取得效率更高。
在中國資本市場明顯有磁吸效應之際,台灣券商更加憂心忡忡。「因為︽服貿協議︾未過,就算券商想協助客戶轉往A股掛牌,也做不來!」另一位匿名券商高層嘆了一口氣說:「現在挑戰真的很大!」換言之,對券商獲利頗為重要的承銷業務,日後將面臨越來越少案件的「乾涸」窘境。
其實,台商在資本市場間挪移,早有前例。原本在新加坡掛牌的旺旺,因為流動性偏低,讓董事長蔡衍明直言「感覺受到委屈」,於是在○八年轉往香港掛牌。原來本益比十七倍的旺旺,重新上市後達到二十六倍,市值也自三十億美元︵折合新台幣約九○六億元),一舉成長為五十一億美元(折合新台幣約一五四一億元)。
再如中租控股,在新加坡交易所交易期間,本益比一度低於五倍,股價不到新台幣十二元;一一年回台上市,中租控股股價從四十元起漲,目前仍逼近八十元,本益比超過十二倍。
企業選擇最有利的市場交易,本是理所當然,政府要如何走出中國股市近距離的磁吸效應,提振資本市場與金融業,是即將浮現的巨大挑戰。
本益比大躍進!
——台商轉上市A股,市值以倍數計2015年兩岸三地一千大企業中,陸企平均本益比128倍,台商平均僅20倍。
環隆電氣下市前本益比9倍,轉戰A股本益比45倍。鼎新電腦下市前本益比25倍,到深圳創業板達264倍。
天下武功,無堅不破。
當投資遇到杠桿,單邊上漲,盈利加速,單邊下跌,則虧損亦快,乃至爆倉。2015年6月15日~7月8日,A股市場的參與者在短暫卻又漫長的68個交易小時中,見證了去杠桿螺旋中的多殺多慘況。
筆者在7月6日發表於《第一財經日報》的《中國中車:神車變靈車,壓垮A股系統的最後一粒沙子》一文中分析,從市場微觀演化複盤,6月9日中國中車在重組複牌次日從漲停到跌停開啟了其股價下跌之旅,同時也無意中成為A股殺杠桿的第一張骨牌。
第一張骨牌的威力在於中國中車的龍頭地位,更在於觸發了隱含於A股系統中的杠桿鏈條,前者更具象征意義,後者則是致命的。
更致命的在於,杠桿資金中的正規軍券商兩融數據變動每日可以監控,但場外配資規模到目前依然是個黑洞,無從精確統計,從一開始就被放縱野蠻生長。
圖:場內場外配資結構圖資料來源:華泰證券
場外配資規模黑洞
百度一下“配資”,出來490萬條結果,在前10頁除了少數幾條相關新聞,其余都是經過百度認證的推廣廣告。
在這場A股系統性崩潰過程中,場外配資被指責為罪魁禍首,皆因其在過去的數月里野蠻生長。
近年來,互聯網金融風靡中國大地,熱到匪夷所思的一個地步就是,2015年5月多倫股份公告稱更名為匹凸匹,一口氣引來兩個漲停板。其實很多公司不過是打著創新的旗號,利用新興的互聯網技術手段規避監管而已,諸多高利貸公司搖身一變P2P公司。
場外配資很多也是這些本質上放高利貸的公司在做,有資料顯示,早在1996年,福建泉州一帶就開始出現借貸炒股,算是“配資”炒股的雛形,到2005年配資在杭州開始公司化運作,2010年,在溫州呈現規模化發展。
其實配資在證券交易中泛濫之前,2011年期貨配資業務就曾瘋狂席卷市場,導致2011年7月證監會發布《關於防範期貨配資業務風險的通知》,明確禁止了期貨配資。
另據申萬調研,從2012年底開始,配資業務開始盛行,當時量還比較小,江浙一帶比較多。申萬2015年3月草根調研顯示,溫州大約有800億,約占全國一半(這為市場大跌期間溫州配資公司強平配資客戶同時做空股指期貨的傳聞埋下了伏筆)。
2014~2015年配資業務走向全面爆發,並且出現了新形式,如傘形配資和影子配資。P2P平臺配資是影子配資的典型,商業模式簡單,資金來源和投向、倉位都沒有限制,資金在配資方的賬戶管轄之下,設定一定的預警線和強平線即可。
場外配資規模究竟有多少?鑒於渠道的多樣性以及灰色地帶的存在,場外配資數據屬於黑洞,2015年6月~7月,有三家券商進行了場外配資規模的測算。
申萬宏源證券測算,整個場外配資市場規模約為1.7萬億~2萬億;華泰證券草根調研後測算,前期配資規模峰值預計在1.2萬億~1.5萬億;光大證券首席經濟學家徐高估算,場外融資盤大致有2萬億。
規模是黑洞,入場時間上也只能大概估算。但有一點可以肯定,A股的上漲速度與場外配資的進場規模是成正反饋的。
時間點上估算,場外配資集中在2015年3~5月,增量資金約為1.2萬億。因為2015年初調研的情況顯示當時的場外配資存量約為5000億~6000億,3月以來銀證轉賬開始大量湧入,每周增加量約為1200億~1300億元。
此外,從4月起,券商可供融資開始短缺,中小券商融資根本無余額,就連華泰證券這些的大券商也需要不斷地刷新軟件才能融入資金,這使得對場外配資的需求大增。此外,5月底場外配資檢查開始趨於嚴格,這也就限定了場外配資集中入場時間。
低估的殺傷力,遲到的公開
配資加杠桿作為一種投資工具,本身是中性的,但問題在於場外配資將杠桿借給了那些風險承受能力低,又很少有杠桿交易經驗的人。這些配資客上漲之時近乎無腦買入,下跌之時只能任憑被強平,同時還不自覺地充當了連環引爆上的一環。
6月26日,上證指數低開128點,當日大跌335點,跌幅為7.4%,超過1000只股票跌停。上市才兩天的國泰君安在第2個漲停板被打開,一般新股上市皆有10個左右的漲停板,由此可見市場的流動性之差。
就是從當日起,少數人忽然開始意識到這次大跌的不同尋常,並非牛回頭,而可能是場外配資在連環爆。但即便這樣,專業機構也低估了連環爆的威力,當然更有可能是場外配資的黑洞超出上述的估算。
6月28日,周日,申萬宏源證券召集了一個電話會議,估算兩融及場外配資,得出的結論是清理進入尾聲,向下空間已被封殺。而從6月29日~7月8日市場持續大跌來看,這個結論顯得太樂觀了。
6月29日,市場依舊大跌,面對越來越多的傳聞與恐懼,證監會6月29日中午披露,滬深兩市近兩個交易日通過HOMS系統強制平倉金額不超過40億元,當天上午強制平倉規模約22億元。當晚,證監會發言人又稱,場外HOMS接口配資4400億元,平均杠桿3倍,子戶數從5月24日37萬戶降至6月29日的18萬戶。
但市場情緒反而更為焦慮了,一是只強平了幾十億元,意味著還有上萬億元的場外配資要被觸發強平;二是4400億元的規模遠低於市場預期,早在2015年2月就有傳聞HOMS系統托管的資產規模近萬億,市場在恐懼之下選擇了不相信。
6月30日午間,中國證券業協會稱,場外配資活動主要通過恒生公司HOMS系統、上海銘創和同花順系統接入證券公司進行。三個系統接入的客戶資產規模合計近5000億元,其中HOMS系統約4400億元,上海銘創約360億元,同花順約60億元。以恒生公司HOMS系統為例,近兩周以來強制平倉金額合計約150億元,占市場交易量的比例很小。
割不斷的HOMS系統
3月以來,監管層對於場外配資三令五申,但屢禁不止,蓋因券商作為利益攸關者,一直舍不得割斷HOMS系統等場外配資交易接口,因為可以收取較高的傭金費用。
HOMS系統是上市公司恒生電子開發出來的一種投資工具,可以將證券賬戶下的資金進行分倉管理,獨立進行交易和結算,用戶在網上進行賬戶托管。
一段被廣為引用的文字是這樣詮釋HOMS系統的,“分倉單元實現了基金管理人在同一證券賬戶下進行二級子賬戶的開立、交易、清算的功能,其本質是打破了券商和中登公司對證券投資賬戶開戶權限的壟斷權限。更為重要的是,這個賬戶是‘閱後即焚’,不會在金融機構系統中留下一點痕跡,一個交易權限的開通僅僅需要配資公司在HOMS系統中做一個簡單的操作,交易達成目的後,悄無聲息地離開,而他所待過的房間將立刻焚毀(資金清算、賬號註銷)”。
中國證券業協會應該是最早註意到場外配資的風險的機構,2015年3月中旬,該機構向各家券商下發修訂後的《證券公司網上證券信息系統技術指引》,該指引文件第五十四條明確指出,“證券公司不得向第三方運營的客戶端提供網上證券服務端與證券交易相關的接口。證券交易指令必須在證券公司自主控制的系統內全程處理。”
4月16日,該機構又召開證券公司融資融券業務情況通報會。中國證監會主席助理張育軍出席會議,並對證券公司開展融資融券業務提出了七項要求,不得以任何形式參與場外股票配資、傘形信托等活動,不得為場外股票配資、傘形信托提供數據端口等服務或便利。
現在回頭看,一定很遺憾,如果當時證券行業嚴格遵循著七項要求,A股此次大跌應該可以被避免。但實際上,直到5月25日,多家券商對媒體表示還處在自查自糾階段。
作為利益攸關者,券商對此的態度自然是曖昧且觀望的。4月17日證監會周五例行發布會上通報了上述的七項要求,引起新華富時A50股指期貨大跳水,鑒於“1·19”大跌,監管層破天荒地在周六(4月18日)緊急澄清:融券業務新政並非打壓股市,市場不宜過分解讀。也許是為了進一步緩解市場恐慌,4月19日晚央行在年內第二次宣布降準。
就這樣在監管層提前打轉向時,利益攸關者持觀望態度時,場外配資的風險越積越大。隨著市場突破5000點,也許監管層出於風險擔憂,進一步官方話語式警示場外配資風險。尤其是在一則沸沸揚揚的長沙股民押註中國中車被強平後跳樓自殺的傳聞後。
6月12日,證監會新聞發布會上要求各證券公司不得通過網上證券交易接口為任何機構和個人開展場外配資活動、非法證券業務提供便利。6月13日,證監會官方微博再次發布《關於加強證券公司信息系統外部接入管理的通知》。自此,導火索被拉開了。
大跌已經發生,負有間接主體責任的證券行業利益卻並未受損。相反,在緊鑼密鼓的救市中,證券業協會6月30日表示,從8月份開始,協會將接受證券公司外部接入信息系統評估認證申請。也就是說,之前數月想要關閉的場外配資接口現在不關了。是不是很無語?
不過在7月12日,先是國家網信辦發布通知,要求全面清理“配資炒股”等違法網絡宣傳廣告。當日晚間,證監會發布了《關於清理整頓違法從事證券業務活動的意見》,嚴禁借互聯網創新之名行違規之實。
場外配資是罪魁禍首,那麽如果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顯然A股系統的不穩定性也不應該回避,下回請看《A股驚魂之技術性複盤之三:不穩定的A股系統》。CFP圖
(作者微博:@艾經緯CBN)
陳一舟 (南方周末資料圖/圖)
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只意識到了網絡效應為人人服務,是我們的優勢。後來我才明白,網絡效應為我服務,更為騰訊服務。人人用戶數最頂峰時,也就騰訊的十分之一,根據網絡效應,我們建立起的壁壘,只有騰訊的百分之一。
如果你的主業核心不夠強,相當於你的城墻不夠厚重,你在城外建再多的營寨也沒用,城墻被破之前,城外的營寨早就被敵人燒掉了。我們當時覺得,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至少一座我們能長期堅守的城樓,不能同時搞一大堆業務,那是找死。
陳一舟今年46歲,跟小米創始人雷軍同是湖北人,兩人在武漢大學做過同班同學。後來陳一舟去美國念斯坦福大學,回國後參與創辦了紅極一時的“ChinaRen校友錄”,並把它賣給了搜狐。
後來陳一舟又從美團創始人王興手上買下校內網,改名人人網,並在2008年拿到日本軟銀近4億美元投資,創下當時中國互聯網融資之最。2011年,人人公司(NYSE:RENN)上市,但很快遇到微信和微博的夾擊,進入艱難的轉型歷程。
很多人並不知道,今天的人人已經是一家互聯網金融公司。目前人人公司大部分員工都在做互聯網金融業務,做社交的團隊只剩下200人左右。陳一舟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預計到2016年,人人主要的營收將來自互聯網金融。
人人上市時市值為55.3億美元,如今的市值僅有12.5億美元。對此,陳一舟的反思和總結是,人人公司在社交網絡的戰鬥,輸在網絡效應上。這個網絡效應人人網有,但騰訊的網絡效應更大。對於這一殘酷現實,陳一舟說他認識得比較晚。
通信領域是有網絡效應的,一個公司的競爭壁壘,跟它用戶數的平方成正比。
我是學物理的,二十多年前就知道網絡效應,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只意識到了網絡效應為人人服務,是我們的優勢。後來我才明白,網絡效應為我服務,更為騰訊服務。人人用戶數最頂峰時,也就騰訊的十分之一,根據網絡效應,我們建立起的壁壘,只有騰訊的百分之一。
網絡效應是自然規律,沒有哪個公司能夠超越。比我們實力強的公司都跟微信競爭過,比如阿里的來往、網易的易信以及小米的米聊。這些很牛的公司做出很牛的產品,依然沒有打敗微信。為什麽?網絡效應。
當然,我們在執行上也有問題。但是,即使我們執行力提高一百倍,也做不過微信。否則,為什麽執行力比我們強,初始用戶比我們多的這幾家公司,都沒打敗微信?
現在很多年輕人創業,我想對他們說的是,如果還做純互聯網業務,多半是找死,你做不過BAT這些巨無霸。所謂“互聯網+”,主要是加號後面的業務,這些業務一般離巨無霸遠點,公司存活的概率大點。
那麽多人敗給微信,為什麽輿論偏偏質疑我們?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阿里、網易和小米的主業都不是社交,而我們的主業是社交。你的主業被對手打爛了,理應接受批評。對我的批判我從不反駁。批得越狠,對我的鞭策力越大。
一開始我們沒有認清規律,覺得社交網絡和微信打還有戲,行業里也覺得我們有可能。但我們跟微信過招後,發現網絡效應太強,大學生用戶一畢業都自動跑到微信上去了。打不過,我們就決定轉型。
我做事有個方法,就是重要的事情不能讓它隨機地發生,要讓它可控地發生。
上武漢大學不久,我在一個人都不認識的情況下,直接跑到華中師大去敲比我們低一屆的英語系女生宿舍的門。我老婆就是這麽找到的。
當我想清楚要轉型後,給自己定的第一原則就是,讓轉型過程變得可控,要不然會跟很多公司一樣,轉著轉著公司就沒了。
遺憾的是,明白這個道理晚了一年多,如果早一點明白過來並轉型,公司現在的情況會好一些。可見對於真理還是了解得不夠深刻。這個真理就是“人肉的力量不可能打敗黑洞”。這有點像《星際穿越》電影,我們以前很多虧損是因為主業、團隊和收入被黑洞吸進去了。穿越出來的人人公司,在社交上留下一個精幹的小部隊,以一個月一個新版的速度,持續在人人網起家的圖片社交上做文章,剩下的大部隊轉型做互聯網金融了。
三年前我跟雷軍聊過一次,因為他是成功的轉型案例。雷軍以前是做軟件的,軟件行業苦不堪言,他出來做了小米。在他決定做小米之前,做了幾年天使投資,在做投資過程中,尋找到了智能手機這個巨大風口。
所以,我也先從投資入手,探索和試探轉型方向。
投資是一種很好的讓你想清楚轉型方向的方法。一是沒想清楚你不敢砸錢,二是投資比自己做這個業務要容易很多。只要你覺得項目方向靠譜、團隊優秀、價格合適,就可以砸錢。如果自己跳進去做這個業務,要驗證這個業務,需要下很大賭註,資金賭註事小,高管和員工的時間成本事大。
幾乎在人人上市的同時,我們開始對外做一些投資。2011年我就個人投資了SoFi,它是目前美國互聯網金融的佼佼者。
到了2012年,全球,特別是美國的互聯網金融開始大爆發,我們決定順勢而為,把轉型的方向重點鎖定在互聯網金融上,加大對這一領域的投資力度。
之所以堅定相信互聯網金融的未來,基於兩個原因。一來金融是個巨大的行業,美國和中國,金融都是占GDP頭兩三名的行業,里面的大公司很多,市值很高。二來金融是數據業務,數據的流轉和處理,是金融的本質。同時,互聯網是一個新的獲客渠道,金融產品上搞對了就能夠大幅度、低價格獲取金融客戶。市場體量大,可顛覆的維度多,互聯網金融是一個很好的創業方向。
最近國內P2P市場出現很多問題,我覺得沒必要墻倒眾人推。大浪淘沙會讓風控好的公司發展更好。
我們投資的第二個主旋律,是互聯網運輸,兩年前開始啟動。當時Uber很火,我意識到,交通行業在PC時代幾乎沒有任何顛覆,但在移動互聯網時代一下子就被顛覆了,當時主要是在出租車行業。
我們想到了卡車運輸,也是先從美國幹起,主動找到了一個美籍俄羅斯人做的公司,叫Trucker Path。當時這家公司已經有幾萬個卡車司機用戶在上面,我們是第一個找上門的投資人。創始人很奇怪,為什麽一個中國人會發現他們。我說我在美國當學生的時候,每個星期都要幫我大舅開卡車,我了解美國卡車司機的生活狀態,於是他就接受了人人公司的天使投資。現在這個公司已經有50萬卡車司機,而整個美國卡車司機也就200萬左右。
我們在中國也投資了互聯網運輸項目,比如羅計物流,定位是卡車物流的滴滴。在香港,我們投了GoGoVan,成了香港本地的一大互聯網品牌。我們還投資了二手車交易平臺車易拍。這些業務都是有網絡效應的業務,競爭壁壘高,最後成了老大容易守得住。
在非投資的轉型上面,我在2009年左右就想過做手機,主要想學黑莓,把社交網絡做到手機上去,當時還找了個手機設計公司來嘗試,孫正義也很支持,但最後我放棄了,因為覺得我們缺乏做手機的相關經驗儲備。
2006年人人也找到了一個曾經很優秀的業務,即社交網絡。我們的執行也還可以,通過並購王興的校內網,我們一下確立了領導地位。但這個領域有網絡效應,當PC變成手機,社交變成通訊,網絡效應太強,我們就做不過騰訊了。
互聯網金融網絡效應沒那麽強。巨頭做互聯網金融的思路,是從用戶子入口布局開始。這是他們的優勢,只要他們提供一些普適性的金融產品,比如余額寶,獲客成本幾乎為零。他們在理財等普適性互聯網金融產品上,很容易形成規模。但在學生貸款等特種金融服務領域,不能純線上做,獲客成本和風控成本很高。而我們聚焦在需要做金融產品創新的特種金融領域,苦哈哈的,規模也不是最大,傳統金融機構和BAT都不願意碰。在這種市場里創業,做長期的打算,建立品牌、壁壘,慢慢做,符合金融公司崛起的客觀規律。
四年前,中國互聯網金融還停留在P2P階段。當時我們覺得國內P2P市場風險太大,幹脆直接去國外找投資項目。我們在國外最大的一個投資項目叫SoFi,是斯坦福大學校友做的給學生貸款的項目,見面五分鐘我就決定投了,後來領投了一輪,然後每輪跟投。SoFi最近剛完成了10億美元的融資,軟銀領投,我們繼續跟投。
三年前我告訴孫正義,我們投資了SoFi,他當時因為其他項目分心了,沒有跟投。三年後,孫正義終於想明白了。
目前我們在互聯網金融領域投資了二十多家公司,占到我們對外總投資數量的一半,投資額更是占到我們對外總投資額的七成。我們的投資里面,大部分都在美國,這個全球最大的金融和交通市場。
後來國內也出現了一些新的互聯網金融業態,比如做理財的金斧子,以及做投資社區的雪球。雪球我看了好久,最後終於忍不住下手了。之前,我們在國外就投資過一家類雪球的公司,叫Motif。
做社區需要時間。我相信,如果雪球耐得住寂寞,過幾年會有非常大的成功。我以前做社區,從ChinaRen到貓撲,再到人人,都沒有賺錢,我總結是這些社區用戶的ARPU(單個用戶的平均價值)不夠高,用戶群又做不了太大,只能通過遊戲和廣告變現。
但做金融社區,單個用戶價值太高了。我們在每家被投公司基本都占股20%左右,大部分是在A輪和B輪進入。國外被投公司看好我們這些年跟黑洞打仗的經驗和教訓。在國外創業比在中國容易多了,我把很多中國互聯網的打法介紹給被投公司,他們用起來很有效。
轉型的過程很痛苦,挨了很多罵,有股東罵,有前員工罵,我都能理解。我也是投資人,我買的股票股價如果虧了一直不起來,肯定也不高興。
雖然痛苦,但收獲很大。我跟雷軍說,做金山的時候你肯定很痛苦,要不然不會出來,後來搞了小米。雷軍從金山出來後,就沒那麽痛苦了。進步都是痛苦給逼出來的。
痛苦的過程會讓人清醒。比如,如果你的主業核心不夠強,相當於你的城墻不夠厚重,你在城外建再多的營寨也沒用,城墻被破之前,城外的營寨早就被敵人燒掉了。我們當時覺得,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至少一座我們能長期堅守的城樓,不能同時搞一大堆業務,那是找死。
所以我們在轉型的同時,出售了一些業務,比如56視頻和糯米網。放到搜狐和百度手里,這些都是很好的業務,但我們沒有那麽多錢和精力去燒這兩塊業務,而是應該集中火力做大做強一個優質業務,就是互聯網金融。
轉型過程中我找雷軍深聊過好幾次,他建議我把手上的10億美元都投出去,如果能翻個幾倍,就成功了一半。這個建議跟我想的一樣。目前我們在互聯網金融投資領域的布局基本結束,就等著收獲了。
從一年前開始,人人對互聯網金融的布局,從投資階段進入自營階段,我們做了自己的學生貸款“人人分期”。
從學生貸開始做,是因為這個用戶群我們比較熟悉,人人對這個用戶群也有很大影響力。後來我們又拓展到車貸和租房貸領域。以美國金融行業為例,我覺得有六大互聯網金融垂直門類:學生貸款、房地產抵押貸款、個人信用貸款、商業地產、投資管理和特種金融等。這些賽道上我們都提前布局,投的都是行業的領先公司。
我們只求在這六大領域能投出一兩個全球巨頭就夠了。我們在國內的自營金融業務方面可能永遠超不過螞蟻金服和騰訊金融,我們的用戶規模不如他們,沒法做普適性的金融產品,那我們就做特種金融服務公司。根據美國的經驗,做到領導地位,也是不小的生意,雖然做起來苦點。
未來我們的互聯網金融業務會獨立分拆並上市。目前我們正在跟國內一些大的金融機構談資本上的合作。我是個互聯網老兵,老同誌最大的一個優點是吃過的虧多,和一般小年輕比,風險意識強一些,做金融業務這是必需的。
我現在的心態是慢慢做,不急。這次轉型讓我們花費了幾億美元和幾年時間。但這個教訓太值錢了,長期牢記在心,必將受益無窮,所以希望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在2月11日,國際科學家證明黑洞受撞擊將產生重力波,驗證愛因斯坦百年前的理論為真。黑洞大師霍金接受BBC訪問時,也讚歎:「科學史將因此產生革命性變化。」事實上,這位被譽為當代「最有趣科學家」的霍金,近期也在網上講授黑洞知識;他一邊傳授艱澀天文學,一邊插科打諢地解釋,任何事物都可能進出黑洞,所以,人即使掉入黑洞也不是窮途末路,「不要放棄,會有出路的。」A mountain-sized black hole would be enough to power the world's electricity supply. It wouldn't be easy to harness a mini black hole. If we had such a black hole, about the only way to keep hold of it would be to have it in orbit around the earth. A black hole could emit any collection of particles, a working television set, or a leather-bound volume of the complete works of Shakespeare, though the chance of such exotic emissions is very low. The message of this lecture is that black holes are not the eternal prisons they were once thought. So if you feel you are in a black hole, don't give up. There's a way out. 一個跟山一樣大的黑洞將足以產生全球發電量的能源,可是要控制一個迷你黑洞並不容易。 如果我們真的有一個這樣的黑洞,唯一掌握它的辦法就是讓它繞著地球轉。黑洞可能放射出任何集合粒子,比如一台能用的電視機,或是一套皮革裝訂的《莎士比亞全集》,只是要放射出這麼奇特事物的機率是滿低的。這堂課要說的是,黑洞並不是像以前大家想像的是一座永世不得掙脫的監牢。所以,如果你覺得你掉進了黑洞裡,不要放棄,會有出路的。 keep hold of 掌握例句:They managed to keep hold of the ball through the game. 他們整場比賽都掌握控球權。 orbit /ˋɔrbɪt/ n. (天體)運行軌道例句:The satellite was launched into orbit around the Earth. 衛星發射後,繞著地球運行。 exotic /ɛgˋzɑtɪk/ a. 奇特的、異國風情的例句:There are many exotic creatures living in the jungle. 熱帶雨林裡,充滿很多奇特的生物。 撰文 / 蔡曜蓮 |
救還是不救?除了掂量社會責任,背後也有各方利益的博弈和切割。
消費金融正在火熱蔓延,從業者預估,全國借款人數,已高達8000萬。
這其中,除了老賴和騙貸人群之外,還有一部分“有還錢意願,沒有還款能力”的人,在利滾利之下,他們陷入債務黑洞,難以逃脫。
這樣的“債奴”,保守估計全國已形成幾十萬。
是放任他們深陷其中,還是出手相救?行業產生極為對立觀點。
救還是不救?除了掂量社會責任,背後也有各方利益的博弈和切割……
本文系一本財經(ID:yibencaijing)授權i黑馬發布,作者薄珂。
01 幾十萬債奴
大學生徐佳妮,最近的情緒開始失控。
她一會兒想“一死了之”;一會兒又揚言要去法院起訴;一會兒又要賣器官還債;一會兒又憤怒異常,怪所有人,釀成自己的悲劇。
一年之前,她為了買部Iphone借款1萬,卻沒料到,一年之後,利滾利變成15萬。
大二時,校園QQ群里突然有位學長主動加她,說可以幫她“很低的利息拿到錢”。
那時周圍同學,正在為iPhone6瘋狂。她動了心,填了學長給的一份單子後,順利從一家校園貸平臺上,借下15000塊。
扣除學長抽成的10%和平臺20%的“保證金”,到手10500塊。
“每個月父母給我1200塊生活費,我出去兼職也能掙800塊”,徐佳妮以為自己省吃儉用,一個月償還1500元的借款,應該壓力不大。
誰知到第三個月,她就力不從心。
她知道逾期後,催收會開始往她所有的親朋好友那里,群發短信催債,行話叫做“轟炸通訊錄”。
“我不想讓同學知道,我家里窮得連部手機都要借錢買,”這個剛滿20歲的少女,為了維護自己的顏面,再次尋找中介借款,就此跌入“借新還舊”的流沙黑洞中。
2016年現金貸異常火熱,一些極端事件之後,監管的閘門落下,部分校園分期平臺退出市場——大魚退場,反而給了小魚作亂的機會。
徐佳妮前後在20多個平臺上借款,中介在10%的高額抽成下,上下其手,幫她偽造資料,扮作上班族辦理銀行信用卡等花式手段,一步步,將其拖進深淵。
今年3月,再也沒新平臺可借——她的“借新還舊”危險遊戲,終於走到瀕臨懸崖的一步。
500%年息,30%周息,20%平臺手續費,10%中介費,當初的1萬多,就如此滾成了15萬。
一切開始崩塌。
二十多個平臺的催收人員,將不堪入目的短信,群發給她通訊錄中的親朋好友。
徐佳妮的人生,就此跌入荒蕪。
農村的父母,無力相幫;同學朋友,避之不及。
“是不是我死了債就清了?”
“求求你幫幫我,我要賣器官還債。”
“我對不起父母…我簡直是畜生!”
她的情緒開始失控,她想不到這個債務黑洞,還有任何掙脫的可能性……
其實,徐佳妮遠不止一個。
“我的身邊,也有幾十個負債10萬以上的同學,”徐佳妮說,他們大多出於虛榮攀比心理,或為換部手機,或為買件漂亮衣服,就此背負巨額債務。
一個剛滿20歲的女孩,陷入這樣的境地,背後有貪欲和虛榮的作祟,但中介、借款平臺、催收等,在其中依然扮演著“黑暗推手”的角色,一步步將她送入地獄。
西安小夥王平也同樣在今年3月,陷入債務死循環中。
王平的欠款信息,連帶身份證號碼、住址群發給他手機通訊錄的所有親朋好友。
催收電話三番五次打給他新的工作地址,老板一接到電話,就讓他走人。
他再找新的工作,再被開除,再找。
他覺得自己陷入一個毫無希望的死局中,被整個世界拋棄——他把朋友圈內容清空,把頭像換成死樣的灰白。
在借款人之中,除了“憑本事借的錢,為什麽要還”的老賴,除了“人間蒸發”的騙貸者,剩下的,就是這部分“有還款意願,卻沒有還款能力”的人。
他們大多是零征信人群,是傳統銀行體系不願意服務的“次貸人群”;他們接受提前消費的理念,有強烈的多的金融需求。
最關鍵的是,他們大多還想還清貸款,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艾瑞咨詢數據顯示,2015年我國網絡借貸用戶規模達3970.1萬人。但這兩年,消費金融火熱蔓延,“消費金融和現金貸大概有8000萬用戶”,催單俠 CEO李曉煒預估。
這其中有多少“債奴”?李曉煒預估有10萬人。
但一些業內人士也提出不同的答案:按照行業逾期率10%來估算,大概有800萬人出現逾期,其中大概十分之一,是這樣的“債奴”,人數至少有80萬。
對於這些人,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02 救或不救?
行業里針對“債奴”群體,形成完全對立的兩派觀點。
“警鐘早就敲響,那麽多起校園貸跳樓事件發生過,借款學生為什麽不長記性呢?”催單俠 CEO李曉煒認為,“不該救,遠不到出手的時候。”
“這些借款人,很大一部分人受到了貪欲和虛榮的驅使,對於利率,他們並非毫無所知,”李曉煒認為,債奴們沒有在第一次債務承擔不起時就及時剎車,繼而“借新還舊”,本身就存在僥幸心理——我不還,平臺又怎麽找到我?又能把我怎麽樣?
當催收全面爆發,他們才知道,他們不還錢,是需要承擔後果的。
借款時對風險和責任充耳不聞,債務發生時,卻指望社會出手相救,減免債務,這似乎是弱者的強盜邏輯。
“此時出手,定會助長他們賴帳逾期的士氣,對於借款平臺而言一定是致命打擊。”
多名借貸平臺從業者,也站在李曉煒這一方。
對於借款平臺來說,他們一旦打開“救助”的口子,意味著絕大部分正常借款人,也會拿“沒有還款能力”作為借口,拒絕還款。
“如果人人都按時還款,借款平臺靠什麽賺錢?逾期、滯納金才是利潤源頭。” 也有從業者表示,利潤結構,也讓平臺怯於出手。
當一些極端事件發生時,借款平臺方往往選擇公關途徑,息事寧人。
但,另外一些從業者對這個群體的大量爆發,心存忌憚。
“現在不救,等著悲劇大面積發生,負面效應引發監管一刀切,豈不是毀掉整個行業?”某消費金融平臺的負責人林源峰稱。
在林源峰眼中,在這條產業鏈的形成,並非完全是借款人的“貪欲”,所有的人都參與其中,推波助瀾。
“因此,當危機爆發時,平臺和社會,都有責任收拾殘局,”林源峰稱,這些人群的放任,會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
03 掙紮求生
債奴們正在試圖自救,用自己的一套方式。
徐佳妮正在劍走偏鋒,以暴制暴。
她網上購買了“呼死你”軟件,反過來輸入催收號碼,“讓他的手機號碼直接報廢”。
在一個“反催收”的群里,領頭的負責人小欣,卻一直在反對“以暴制暴”——這會導致雙方關系進一步惡化,“不能本質上解決問題”。
小欣提出,自救的第一步,是不再借新還舊,停止債務堆積。
第二步,就是和平臺談判。
小欣會收集一些平臺過激的“暴力催收”證據,和平臺談判,“態度誠懇地表示,錢我會還,但希望減免高額的滯納金,並停止暴力催收”。
小欣發現,當大家心平氣和坐下來後,是有談判空間的,“有些平臺,甚至同意他先還其他平臺,半年之後再還他們的。”
除了自救,向外界尋求幫助,也是他們多次嘗試的方式。
但小欣發現,通過法律解決很難走通。律師對於這類借款人,並不樂意接觸。
某律師透露,他們要接這樣的官司,一般要預先收取數千元代理費,同時還會從“能夠減免的逾期費”中,提走一半當做傭金。
“大家就是還不上錢了,才找律師,要支付代理費,還要支付減免費用的一半,這不白請律師了嗎?”小欣也曾咨詢過律師,發現他們一般都不接,“除非十個借款人一起起訴”。
這意味著,起訴成本太高,時間周期太長,一般的借款人根本無力承擔。
另外,平臺都是久經沙場者,對於法律漏洞,早就摸得門清。
2015年8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規定》:預先在本金中扣除利息的,人民法院應當將實際出借的金額認定為本金。
盡管國家將年化率高於36%定為“高利貸”,高出部分不受法律保護,但很多平臺將利息變換名目,換成服務費、管理費、保證金等。
“這些費用,都不能算作年化率,” 北京市維泰律師事務所律師李佩璇稱。
也就是說,法律給出的答案,幾乎是“此路不通”。
法律失效後,借款人最後的希望,寄托在“監管出手”上。
在韓國的信用卡危機的事件中,政府就曾扮演一個“施救者”的角色。
1999 年,在亞洲金融危機過去,百廢待興時,韓國政府為了激活經濟,鼓勵銀行盡可能多發信用卡。
一時間,首爾街頭充斥著信用卡發行商,對大學生、失業者等等都來者不拒。
4年之後,這場虛假繁榮的泡沫,“砰”地戳破。
最開始,是負面新聞的全面爆發,許多家庭因積蓄耗盡而破裂,犯罪和賣淫現象劇增。
極端案例也開始出現——一名34 歲的韓國主婦因不堪債主催討,從高層公寓中將3 個孩子推下去,自己再縱身躍出。
一時間,400萬信用卡用戶集中“破產”,韓國淪為“破產社會”。
為防止社會動蕩,韓國政府別無選擇,只得介入,出面成立了“信用恢複委員會”。
這個組織每天接納數萬人申請,負債人一旦通過面試,就可獲得部分滯納金減免。此後,借款人只需定期向組織還款,不用面對多家金融機構的催收。
在美國,有類似 “逾期者互助組織”的第三方機構,幫助用戶走出債務黑洞。
互助組織會幫客戶計算,每個月除去正常花銷之後的還款能力,再去主動和借款機構談判,每家每月少收點利息,甚至扣除利息。
這些機構,都曾幫助國家,從集體爆發的債務危機中生還。
在中國,這樣的苗頭,才剛剛呈現。
一些革新的催收機構,會扮演“平衡器”角色,幫助欠款人和平臺談判,減免一些費用。
一些公益組織機構也開始出來發聲,只是目前聲音還過於微弱。
至於監管和法律,還在原地踏步。
“這個群體還沒有自我覺醒,缺乏基本的金融教育和常識,有太多人性的劣根性作祟,”小欣稱,這個人群還需開化。
“行業草莽發展一段時間後,必然會有人站出來,亂中建序,拯救行業,” 林源峰稱,這可能是行業自律,也可能是政府監管。
救還是不救?這不是一個無解難題,只是需要,找到人性和利益的平衡點。
自助餐不是品類,而是一種模式。
來源 | 餐飲老板內參(ID:cylb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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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豹全線關停,內幕到底是什麽?
金錢豹倒下,源於自助餐品類的“慢性自殺”?
金錢豹背後,全國3.5萬家自助餐廳活得怎麽樣?
來看內參君的調查。
” 王艷艷、王建萍、王瑛、大碗、李新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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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閉從三年前就開始倒計時了”
繼6月底北京最後一家金錢豹餐飲門店翠微店全面關停後,金錢豹上海門店也進入了休業狀態。(相關閱讀:供應商集體“起義”,金錢豹被上門追債!自助餐到底要怎麽活?)至此,曾有 “自助餐中的勞斯萊斯”之稱、鼎盛時期在全國開有26家門店的金錢豹全線關閉。
值得一提的是,僅今年上半年,金錢豹就關閉了13家店。
內參君就此聯系采訪了不少業內人士,他們對金錢豹倒下的消息,無一感到意外。(應采訪對象要求,此處隱去具名)
“金錢豹倒閉是遲早的事,從三年前賣身那會兒,就是倒計時了。當時創始人把金錢豹股權整個打包賣給投資公司,投資公司雇職業經理人來經營,這就一定會出問題,不管是自助餐還是任何餐飲公司。害死公司的也不是職業經理人,采購、供應鏈等任何環節都能導致死亡,這是團隊壞了。”
“最初,金錢豹通過宴會的方式,就把成本做低、把品牌做活了。加上老板用‘自有資金+貸款’方式,現金流比較流暢,金錢豹的後勤供應鏈就很強大。但隨著店面的增加,金錢豹最大的負荷也在後勤供應鏈方面。私募買來的品牌就是要獲利,就把後勤系統砍掉了,但是這是金錢豹的競爭力,是可以統管全國20幾家店的基礎。”
“不倒才怪”
“產品以數據為導向,不從客戶角度出發”
……
他們認為,金錢豹3次轉賣,短短幾年內換了7任總裁,在管理上和與資本方的協調上,都是導致它倒閉的致命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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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自助餐的錯?
很多行業人士認為,金錢豹的衰落,除去品牌內部因素,並非全部是高端餐飲雕零的客觀原因,也跟自助餐的“基因”有關。真的如此嗎?
a、“扶墻進扶墻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比格的創始人趙誌強說,在過去,人們對自助餐的認識就是“產品豐富,超值,多吃”,“扶墻進扶墻出”。因此自助餐廳們多是以數量取勝。但當社會物質資源越來越豐富,人們開始追求品質,消費升級被不斷強調的時候,以量取勝的自助餐廳自然就變成不高檔的代名詞。
這也從側面印證了金錢豹衰落的必然:曾經人們把金錢豹當社交貨幣,可以炫耀的資本,但如今的自助餐廳很難做成社交貨幣。
“畢竟去炫耀我占了多大便宜,不是一件太有面子的事情。”上海五月羅馬海鮮自助餐廳的相關負責人如是說。自助餐有一個吃回本的原始念頭,要從這個基點上去打造品牌,就容易產生性價比高的品牌標簽。
b、開店模式“反潮流”
透過引領消費潮流的上海,或許可以看到自助餐的縮影。
在采訪中,有業內人士透露,上海本地沒有做得特別好的自助餐品牌。其中一個重要問題是,在“三高一低”的壓力下,很多品牌的店都越開越小,但自助餐卻無法回避它對大面積店面的需求。
大多數受訪者都提到,為了能陳列更豐富的食材,自助餐廳的面積普遍都在500-1000平米。而即便是自助,如此大的店也需要相應的服務人力配比。
這在上海這樣寸土寸金的戰場里,生存壓力可想而知。這似乎也註定了,自助餐品牌在“三高一低”下難以走遠。
c、門檻最高的餐飲
五月羅馬海鮮自助餐廳相關負責人告訴內參君,在做自助餐之前,他的想法很簡單,若對出品沒信心,就靠多來彌補,可是後來才知道,這是門檻最高的餐飲,又累又不賺錢。因為做自助餐就是要有豐盛的感覺,擺檔一定要擺得多,對面積和食材渠道要求都很高,意味著成本高、投資高、回本周期長。
多位自助餐運營者提到,要想做好自助餐最重要是供應鏈。
多倫多所屬東園集團副總經理許敏說,自助餐和其他餐飲不一樣,這是一個上千萬的重資本運營模式,需要大量采購、儲存,這需要雄厚的資本支撐。自助餐廳的采購壓力很大,如果食材經過中間商的幾道轉手,新鮮度很難保證。說白了還是供應鏈,小品牌根本做不起來。
其實,金錢豹也是敗於此,如上述所說,“砍掉後勤供應鏈相當於砍掉了掌管20多家店面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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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豹倒了,你還能想起誰?
金錢豹倒下了,那麽在全國範圍內比較出名的自助餐品牌,你還能想起來誰?
不止一個受訪者回答內參君:“這個問題把我問住了”,“算得上全國一線的還真沒有”,做得比較好的也都是區域強勢。
在大眾點評上,內參君查到一個數據:全國的自助餐廳總數約35000家,自助餐廳最多的是深圳、成都、上海,分別都在2000家以上。
那麽,問題來了,在這麽大的一個體量里,為什麽稱得上是一線的自助餐品牌卻鳳毛麟角?
在全國,目前做得相對較大的自助餐品牌多倫多,發家於揚州,在全國有100多家直營店,但其在上海只有5家店,其大部分店面都開在二三線城市,甚至蘇北地區的大部分店面在四線城市。目前的發展重點仍集中在二線城市。
目前在全國有68家店面的韓風源燒烤涮自助餐廳,有40家店都位於河南,只有區域的知名度和影響力。
另外還有深海800米,主打的也是中低端自助餐市場。
甚至,在全球,自助餐的品牌化程度可能都不高。w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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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
自助餐不是一個品類,而是一種模式
或許如一位智者所言,自助餐利用了人性的貪婪,但貪婪會反噬掉業者。所以註定了,所有經營者都要在“消費者想吃回本,經營者想賺回本”這個原始的經營漩渦里博弈。
顯然,已經有自助餐經營者意識到這個問題。
比如,一線城市的一些自助餐,已經開始“變異”。
比格披薩創始人趙誌強就表示,消費升級下,自助模式的內涵需要轉移,產品更應該從“大而全”轉移到“小而精”。
在他看來,未來自助餐的機會是:不能再靠自助模式打市場,而一定要聚焦品類,甚至是爆款單品。
比如,二三線的一些品牌,已經開始嘗試宴會主打、“自助+點餐”等突出場景化、“去自助化”的嘗試。
可蘭牛排自助餐廳創始人吳少輝說,在考察了一二線城市的一些新趨勢之後,他們發現“自助餐+點餐”是未來的新形式。更重要的,點餐制還增加了類傳統中式正餐的服務,顧客的認可度和接受度非常高。
方家品牌管理公司總經理方郁凱提出,自助餐不要傾力在自助的運營上,宴會是一個提升營業、降低人工資本的一個版塊,比如婚宴就是一個剛需。
不過,也有多位受訪者提到,自助餐“產品豐富,選擇多,性價比”的優勢將一直存在。
可蘭牛排吳少輝認為,一二線城市的傳統自助餐模式逐漸式微,但在三四線城市還會有市場。在那里,客單價定價只要不超過當地人請客的人均價格(比如人均60左右),“產品豐富、性價比高”的優勢就能凸顯。
對於自助餐的未來,內參君更認同比格創始人趙誌強的觀點:自助餐不是品類,而是一種模式。
如他所言,做餐飲的邏輯是:先選擇賣什麽,再選擇怎麽賣。先選品類,再選模式。模式就像廚師手里的刀,廚師賣的是飯菜,而不是刀。而現在很多經營者都把自助模式當成品類去賣,把刀當成飯菜去賣。
四川大學校園里,很多共享單車的籃子上面都貼滿了小額貸款廣告。(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本文首發於2017年11月9日《南方周末》,原標題為《從買一只貓到負債19萬 跌入現金貸黑洞》)
一些年輕人接觸網貸的第一筆錢,都是為了一個偶然的需求:旅遊、買電腦、打瘦臉針、打賞一位主播,甚至是買一只貓……只是欲望的大門一經打開,他們大多都會再一次次伸手,複貸比例與多頭貸款比例都很高。
平臺通常不會標出年化率,而是精確到日、月的利息,比如借1000元,一個月後還1100元,年輕人們覺得100元不算多,但其實換算成年化率已經有120%。
早在2016年,銀監會就聯合教育部發文,要求加大校園貸的監管整治力度,暫停網貸機構開展校園貸業務。多位專家也呼籲,應加強投資者適當性教育,追究金融機構的責任。
大一時,為了交上英文培訓班的2999元報名費,網名“泥淖”的女孩借了一筆互聯網貸款。貸養貸、利滾利之後,大四時她背上了7萬元的負債,這筆錢成了這位農村女孩至今難以擺脫的夢魘。
“她還蠻能控制自己的,沒有逾期,不然如果加上高額滯納金,她完全可能要還10萬20萬,這還沒算手續費。”一位網貸業內人士說。
“泥淖”的債主之一,是2014年做“校園貸”起家的趣分期,現名趣店集團。其於2017年10月18日晚赴美上市,市值突破百億美元,成為財富神話。但也由此引發了對現金貸的巨大爭議。
在“趣店”這樣的財富新貴敲鐘背後,是一些“泥淖”一樣20歲上下的年輕人的一個個無眠之夜。因為跌入網絡貸款黑洞,他們不得不獨嘗自己天真或者說是愚蠢的惡果。
白天,他們照常上課、交際,在失眠的淩晨,化身為一個個匿名賬號,在知乎等網絡平臺上向“網貸”問題下的答題者們求救。
一位網民曾留言願意借錢,後臺就迅速被大批私信轟炸——這些私信很多來自剛剛註冊、連頭像都沒有的用戶。
針對“趣店”的輿論風暴發生後,據《經濟參考報》近期報道,由央行牽頭、多部門共同參與的監管新規正在緊鑼密鼓地展開,除了36%利率上限和禁止暴力催收外,此次監管還將從資金、牌照等多方面嚴控現金貸。
事實上,早在2016年,銀監會就聯合教育部發文,要求加大校園貸的監管整治力度,暫停網貸機構開展校園貸業務。多位專家也呼籲,應加強投資者適當性教育,追究金融機構的責任。
“泥淖”英語不好,大一時報名暑期英語培訓班,交了錢,但沒能去成、也沒有退款。家里困難,一個同學推薦她借網貸付報名費。三年過去了,這個同學也陷入網貸泥沼,已經退學。而惶惶不可終日的“泥淖”,則靠擺攤賣手工藝品來償還利息。
不止是“泥淖”,在南方周末記者采訪的多位借貸者中,他們接觸網貸的第一筆錢,都是為了一個偶然的需求:旅遊、買電腦、打瘦臉針、遇到個私教、打賞一位主播、炒期貨……只是欲望的大門一經打開,他們絕大多數都會再一次次伸手。
今年23歲、曾經網貸負債19萬元的李小墨,借第一筆錢則是為了買一只貓。
剛入大學,她想和室友一起買只貓,但在網上被人騙了,陸續打過去的七千多元不見了,其中一半是室友的,她就先借了網貸還室友。
在學校附近,四處可見貸款平臺的廣告,趣分期、分期樂、優分期等,“不是小廣告,是大海報!”她對南方周末記者強調,“小廣告都是上不得臺面的高利貸。”她不知道這對自己有沒有危害,只覺得借錢很容易。
她讀影視專業,花錢很多。接著,她又借錢買了一部2萬多元的佳能相機,花了將近1萬元報名專業培訓班。每個月2000元的生活費無法覆蓋這些花銷,她做兼職、找實習,到了大二暑假基本還清了這些貸款,自己還攢了2萬多。
已經無債一身輕的她,這時又遇到了另一個“大坑”——初戀男友,同班同學。
男友家境貧寒,每個月生活費1000元,兩人的生活所需都是李小墨支付。
男友沈迷遊戲,經常充錢,經常發消息給她說“還差一點點”,前後在遊戲里投入了四五萬元。在這段戀情中,她給他買過5雙限量版運動鞋。因為喜歡狗,他還請求她買了一只四千多元的阿拉斯加犬,狗的吃用也要貴的。
“一旦你開始借錢,心里那把鎖就打開了,你知道可以買超過個人能力的東西,只要每個月還一點錢。就像網絡賭博,很多人說我把贈金輸了就不玩了,不好嗎?並不好,大概率是你停不下來。”張亦奇說。他是一家互聯網金融公司的前端審批主管,曾幫多家學生貸款機構設計風控和貸後流程。
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當一款新的借款產品推出時,年輕人的熱情遠超他們的想象。據他們統計,借款學生70%集中在二本及以下學校,包括專科學校。
超前消費,欲望失控,是負債青年們的共性,不僅是女生,像李小墨男友這樣的男生也很多,網名Steven的男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月薪3500元,卻肯花2000元買一雙Timberland靴子。
上班以後,不再好意思向父母要錢,但是消費習慣已經養成。他入不敷出,開始借錢,辦了兩張信用卡,一開始覺得每個月分期也就多還一兩百元,省省就有了,但後面越來越多,買了電腦、手機、iPad,不知不覺,每個月分期就要還兩三千元了。
後來,他創業失敗,又在家消沈了一年多,以微信“微粒貸”和支付寶“借唄”度日,共14萬的額度都曾借光。
後來,在家人的幫助下,他還清了欠款。
現在,27歲的Steven回頭看,常常覺得以前不可思議,他現在買衣服都是在淘寶搜100元左右的。
現在他喜歡攢錢,看到存款變多的“爽”超過了消費的“爽”。他說,如果能寫信給以前的自己,第一條建議就是要學會存錢。
年輕人越來越愛借錢,是因為這幾乎沒有門檻,身份證、手機號就可以了。街頭巷尾、大學城附近,甚至共享單車上,到處都是貸款廣告。
2014年校園貸平臺崛起,它們基本可以分為消費分期貸款、現金貸和電商平臺推出的“花唄”“白條”類業務。
一個在山東濰坊的大學生對南方周末記者說,2014年趣分期在校園做“病毒式營銷”,每個註冊的人拉入新人都有15元的收入,如果新人借錢,介紹人還有抽成。
2015年,全國校園貸平臺呈現爆發式增長,一時間湧現出成百上千的校園分期平臺,但在2017年整頓中大量退出。
借唄、花唄、京東白條、趣店、分期樂、分期唄、任我花、信而富、名校貸、優分期、人人分期、愛又米,這些平臺的名字屢次出現在受訪的年輕人口中。
南方周末記者采訪的借貸者中,都曾多頭借貸。當第一家平臺的貸款期限到了,而自己無法償還時,他們自然地轉向第二家平臺,開始借新還舊,利滾利,直到滾出一個讓自己難以接受的數字。
“從我接觸到的一手數據來看,實際上超過30%的客戶已經不是消費目的的借款了,已經陷入拆東墻補西墻的地步。”張亦奇說。
在李小墨的世界里,她仍在向更黑暗處走去。男友不僅花光了她的積蓄,還開始背著她用她的身份證和手機借款,直到收到到期短信,她才知道負了債。
“每次我提分手,他都說‘那前面的錢我就不還給你了’。雖然潛意識里我知道他還不起,但是我真的害怕他這麽說。”李小墨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最初,她是從校內宣傳看到貸款這回事的。後來,她開始在微博搜“貸款”,讓貸款中介幫忙。後來,能借的網貸平臺都借過了,“最多的時候有五十多家。”她說。她開始接觸高利貸,它們最先出現在校園附近飯店的小廣告里,後來開始收到各種短信,“憑身份證,當天下款,一萬到兩萬,無需抵押”等。
當時,李小墨的負債已經滾到了18萬,也曾離“裸貸”只有一步之遙。
2016年6月,“裸條”引發社會關註。有人通過借貸寶“裸條放款”,即借款時,以借款人手持身份證的裸體照片代替借條,發生違約時,放款人以公開裸照為手段要挾借款人還款。
李小墨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那些人會一直誘惑你,說裸貸的利率更低,“只要你按時還款,照片就不會公布出去,而且拍的時候旁邊沒有人看,你別怕”。
張亦奇說,多頭借貸的“最後一棒”,對於很多女孩來說就是“裸貸”。如果逾期,有些平臺會一點點放出真實照片,也有更惡劣的,把女孩頭像P到很不堪的照片上,群發給家人朋友和QQ群,最終這些女孩的結果很可能就是徹底放棄自己。
“其實有60%-70%的多頭負債年輕人,我們是沒有直接看到結局的。”張亦奇說,“因為在學生催收中,有一個經典話術‘我指導你去哪家貸款來還我們’,也就是引導、鼓勵學生以貸養貸。”網貸平臺也不想捅到父母那里去徒增麻煩,對他們來說,最好的辦法是轉給同行。
到這個地步,李小墨已經接近崩潰。160cm的身高,從100斤瘦到81斤,頭發一抓掉一把,指甲蓋都出現了營養不良的波浪形。她從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境遇,憋在心里睡不著覺,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然後哭醒。
她曾吃過安眠藥、割腕,幾次輕生,向南方周末記者展示的一些照片里,鮮血淋漓。
因為有過逾期,她被催收“爆”過通訊錄,打電話給老師、朋友,“所有人都避開你、討厭你,因為你是個欠債不還的人”,但她不怨別人,“都怪自己,要是局外人,我也會覺得自己怎麽這麽蠢”。
在張亦奇看來,網貸平臺的風控主要是靠催收。打電話給你家人、同學、老師、學校,去寢室樓下拉橫幅、去你班里鬧,“你怕不怕?但凡你還對生活有一絲希望,這些東西都會毀掉它”。
在業界,網貸主要靠電話催收,也已經成為共識。因為每筆數額並不算大,其他催收方式都顯得成本過高,連用一些暴力催收手段都不劃算。
其實最早進入學校的貸款是助學貸款,屬於公益性質,畢業再還、零利息。但據張亦奇了解,壞賬不少。
2008-2009年,銀行開始推廣學生信用卡,也遇到各種壓力。
張亦奇說,其實逾期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筆錢能不能追回來。銀行不能野蠻催收,逾期就真的成了損失。
2017年10月22日,趣店上市後,創始人羅敏接受媒體采訪說,“凡是過期不還的,我們這里就是壞賬,我們的壞賬,一律不會催促他們來還錢。電話都不會給他們打。你不還錢,就算了,當作福利送你了。就這樣。”
但一位佛山某高校計算機專業的大三學生向南方周末記者否定了羅敏的說法。因為申請趣分期時會默認開通讀取通訊錄的權限,他身邊有兩位同學,就是因為逾期後同學、輔導員、老師都接到了催收電話,而被逼退學。
張亦奇說,“學生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可以收割的雜草,可以擠奶的牛而已。”
羅敏在采訪文章的評論欄留言:任何發現我們名義和實際利率超過36%的人請直接聯系我,我提供100萬資助費用。
不過,在現金貸平臺中,明面上利率超過36%這條紅線的公司不多,但它們有高昂的手續費、服務費和滯納金,跟它們相比,利率甚至不值一提。
張亦奇說,一些大牌公司年化收益率控制在10%以內,但他也見過高的,比如年化利率達到672%。
整體來看,這些現金貸平臺年化利率普遍在100%-130%左右,大多數情況下借款期限較短,從十來天到幾個月。
實際上,如果你每個月要還1000元,其中只有600-700是本金,剩下的50元是利息、100元是管理費、100元是中介費,還有林林總總的服務費。
在南方周末記者的采訪中,多位負債青年表示,還貸總額中真正被自己花了的也就大約一半,借款中有30%-50%都給了網貸公司和中介。
比如李小墨借過“名校貸”,借一萬五,一開始平臺就扣除三千元,一旦有逾期,這筆錢就不還了。
如果逾期,滯納金更是一筆天文數字。一位因為玩“時時彩”而陷入網貸的男生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他見過趣分期的逾期,借440元,15天滯納金就有500元,加在一起要還940多元。他自己“優分期”的最後一期忘了還,本金420元,逾期584天,需要還2900元。
貸款中介,是這個行業催生的群體。學生們往往會遇到中介,他們能幫你在不針對學生的平臺借款,中介費抽成10%。
在校園貸的發展中,也是因為貸款中介的出現,迅速催惡了這個行業。
張亦奇回顧,2013年趣分期就開始做了,剛開始是消費分期。跟商家合作,學生買東西可以用趣分期分期還款,但是不能提現。趣分期通過商品抽成和拖後結賬的資金沈澱營利。
趣分期這些公司需要大量的線下人員,有時候直接招學生做兼職,這里面產生了專業中介,用一個人的資料去好幾家平臺轉一圈,大量刷單,套利、套現,“市場大概不到半年就開始變壞了。”他說。
學生對利率的不敏感,也是這些公司利用的弱點。
平臺們通常不會標出年化率,而是精確到日、月的利息,比如借1000元,一個月後還1100元,年輕人們覺得100元不算多,但其實換算成年化率已經有120%。
南方周末記者問過“泥淖”,是否算過年化率,她說沒有。
因為工作需要,張亦奇訪問過大約1000個學生,“居然沒有一個人看過合同,大多數都懶得看。”
他說,在校園里,還出現過惡性騙貸事件。比如學生幹部拉著一個系的人幫忙刷單,“用你的名義幫我借一下,我來還”。很多學生都不介意被“借用”,尤其是講究哥們義氣的男生之間,事後這個人消失了。他曾經拿到3000個自稱受騙學生的案例,發現學生對同學的防備很低,默認為好人,“這種類型的騙貸容易到不可想象”。
這其中的一個標誌性事件,是一所福建的知名大學,有學生把大量同學資料拿去大平臺刷了個遍,然後消失。後來幾家公司的催收同時上門。
2016年8月,“裸條”事件後,銀監會明確提出用“停、移、整、教、引”五字方針整改校園貸問題。9月,趣分期停止校園業務。接著,截至2017年2月底,網貸之家統計全國共有47家網貸平臺退出校園。
2017年9月,教育部舉行新聞發布會,提到“取締校園貸款業務,任何網絡貸款機構都不允許向在校大學生發放貸款”。
但其實目前,在操作層面“禁止校園貸”還未細化。張亦奇說,國家規定知道這個人是學生不允許放款,但目前貸款申請只需要提交身份證,即便看到用戶在18-22歲之間,也不能確定是在校生還是打工者。能夠確定學生身份的方法,只有公司與學信網合作,但下大力氣、對自己的業務砍一刀,大多公司沒有動力這麽做。
有些平臺,也會在登錄時彈出一個框,要求你確實自己不是學生,對於很多急著借款的學生來說,這就是走個過場。
因為拖欠學費、不上課,李小墨的爸爸被請到了學校。在辦公室看到曾經白白胖胖的女兒如今又瘦又幹、判若兩人,爸爸哭了。
因為家里也無力負擔這筆欠款,李小墨請父母讓她休學三年,自己打工還債。離家時,父親塞了一把錢給她,哭著說,“還完債一定要回來”。
這大半年,李小墨沒日沒夜工作,沒有休息日,每天早上九點半工作到淩晨一兩點,一天可能只吃一餐。她很累,“感覺在透支生命”。目前,欠的19萬已經還完10萬多,剩下的一半在網貸,一半是借了朋友的人情債。
在青年負債者的世界里,最終解救他們的基本都是父母。
即便家里不能還錢,從告訴父母的那一刻起,他們的精神就獲得了很大解脫。向父母坦白,被他們看作是“最難的那步”。
上文中因為賭博欠債的男生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他來自農村,父母比較嚴厲,十八歲前和家人很少溝通,自己性格也比較內向。難以還貸後,他想過自殺,也是在催收找到家里後才坦白的,父親責備了他兩句,幫他把錢還了。
事後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如果以後自己有家庭,會多向孩子表達愛,不管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讓孩子在外面遇到困難第一時間會告訴父母。
網貸公司其實明知道學生是沒有還款能力的群體,還敢放心貸款,看中的就是他們背後的父母。
在關於負債青年的新聞評論中,人們往往指責他們貪婪、虛榮、愚蠢,在張亦奇看來,其實學生們在這方面的常識是普遍缺失的。
“加強投資者適當性教育實在是刻不容緩。”北大數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黃益平,最近幾乎在每個場合都如此呼籲,同時建議。“如果出問題要追究金融機構的責任,因為投資者適當性問題是你必須做的。”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李小墨、張亦奇為化名,南方周末記者黃金萍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