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來走遍各種不同面貌的台商工廠，這次的採訪，心情最沉重！ 事件的主角：寶成集團旗下裕元公司在東莞市高埗鎮的廠區，發生台商赴大陸投資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罷工事件，並引發激烈衝突。這個廠區將近有四萬二千多人，從四月十四日以來呈現停工的狀態。 這不但影響超過三百家供應商的提貨、出貨，寶成客戶Nike、Adidas、New Balance、Reebok等六十個以上國際一線品牌，在即將登場的巴西世足賽前夕，突聞此重大變局，急得都要跳腳了。 裕元一名台幹透露，「客戶已急得沒耐心，要我們趕快解決，錢已經不是最大的問題了！」也就是說，要求寶成趕快與員工協商出雙方可以接受的方案。 台幹宿舍被包圍，緊張氣氛蔓延首次出現族群對立，「以前罷工不會這樣」 更嚴重的是，這宗罷工並非單一事件，寶成只是第一個中槍的台商，後面虎視眈眈的，是整個中國的台商工資成本全面上揚，是台商製造業大利空，影響性不亞於富士康事件。 罷工發生後，《商業週刊》採訪團隊分批趕抵現場，記錄著台商西進的歷史轉折。 走進到裕元廠區，到處都是「台灣狗」等標語和宣傳單，罷工事件升級至族群對立。罷工初期，寫著「台灣佬」、「大陸漢奸」等尖銳字眼的海報，經常貼在工廠的佈告欄、垃圾桶、路燈、牆上，台幹奉命撕毀掉，還經常遭到工人冷嘲熱諷，甚至差點追打。台幹的名字、電話、照片直接被Po在QQ（編按：騰訊網，中國瀏覽量最大的入口與即時通訊網站）上，人身安全受到威脅。 「這是第一次出現族群對立，」一位台幹說，「以前罷工不會這樣，讓人感覺恐怖……」 多日協商，勞資雙方沒共識，彼此更加不信任。為什麼會有張貼「台灣狗」的宣傳單？「三廠有個女的台籍幹部放話要整肅員工，還說來一個死一個，真的很過分。」聽到二手消息就氣憤不已的員工說。「那是因為台籍幹部要整我們，我們氣憤才會貼標語。」 想復工的也被對付，名字、車號全公佈上班路上，一名陸幹竟被一群人逼急跳江 另一邊，台籍幹部宿舍遭包圍，公安袖手旁觀，恐怖氣氛不斷在工廠蔓延。工人透過即時通串聯活動，讓資方疲於奔命。例如，四月十九日中午十二點多，QQ群組「新寶成在線」上，傳出下午一點半要包圍行政中心的訊息，「行政中心，把台狗包餃子」、「1:30」、「不要鬧事，只是包人餃子」。 另一個「裕元維權總群」則出現：「等我開車過來拉機器和鞋子，順便拉幾個台狗走」，「這是造反」，「一點半見」。公安收到訊息高度戒備，後來雖然證實只是虛驚一場，但已經讓此地的台幹疲於奔命。 一名來高埗鎮工作十幾年的台幹表示，其實，裕元廠罷工並不是第一次，過去規模都不大，「但沒有像這次這麼害怕，」因為群眾反應已經對人不對事，陷入無法溝通的地步。 只有台幹害怕嗎？大陸員工同樣捲入漩渦。 更可怕的是，大部分大陸員工是想做事，想回去，但是，哪一個員工想回生產線上，就會有人把他的名字、照片、車號，全部Po在QQ上面，就是大家要對付他，這種恐嚇，讓罷工情況更加嚴重。根據台幹描述，有一名陸幹想進工廠上班，被一群人一路追，一直被追到環繞著裕元廠的一條東江，被迫跳下江，最後才被公安救起來。 寶成集團中國打下的江山，在這次事件中可以說一路被壓著打，在員工、中國政府、國際客戶三方壓力下，不得不做出最大幅度的讓步。 過去，寶成集團的名字躍上國際版面，是因為代工的Nike、Adidas公司有新款球鞋推出，或是同時擔任海基會董事的董事長蔡其建出席兩岸重要聚會，或總裁蔡其瑞愛心不落人後，例如四川大地震後寶成捐出約新台幣一億元等等。這一次，寶成竟然因為一位即將退休的女性員工，掀起寶成集團有史以來最棘手、涉及範圍最大的一次罷工行動，還成了國際媒體的報導焦點。 50歲女員工，掀開二十多年鍋蓋「欺負人嘛，給我們投保的金額這麼低」 一切，都要從這位王姓女性員工（化名）說起。這位在裕元工作年滿五十歲，繳交社保金超過十五年，即將在四月份退休的員工，發現繳滿了十五年的社保基金，退休後每個月只能領人民幣六百多元，更讓她驚訝的，到社保局申請的給付單中，赫然發現企業負擔的部分，竟然高掛個「零」。 她不能理解，每個月公司從他帳上扣除百來元的費用，為什麼退休後，每個月怎麼只能領到六百多元。尤其是，公司應該對等提撥的金額，卻一毛錢也沒出。她氣壞了，直覺認為公司騙她、坑她的錢。 退休的時間逼近，王姓員工越發焦急，不斷的跟裕元廠區內的生活輔導單位反映，要替自己討公道，他要知道繳了那麼多年，錢跑到哪裡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始終從公司那裡問不到答案，她只好「上訪」（申訴、投訴）主管機關，替自己爭權益。 王姓員工的事情，員工利用口頭、用QQ傳遞，很快的在廠區裡蔓延開來，原本不關心社保和公積金的員工，開始關心退休後每個月可以領到多少錢。有更多的人到社保局申請表單，想知道自己的錢，是不是也被公司坑了。 「太多人申請了，連紙都沒有（列印紙），」一位工作十幾年，急於想要知道自己權益有沒有受損的員工說。這種緊張、不信任的氛圍在廠區內充斥著，他們透過QQ相互交流，各種不利的傳言在網路上快速的傳遞著。另一方面，公司回應速度無法滿足員工，另一邊不信任的氣氛正在醞釀著，想要找管道宣洩。 「我現在一個月薪水四千多元，社保扣二百多元，現在退休後每個月可以領八百多元。再多做十年，每個月就可以領一千四百多元，以現在的物價，很難生活啊。」一位在裕元工作二十多年，深怕替自己扯是非，連姓都不願意透露的員工說。 這位在裕元工廠內擔任小幹部的員工，算是待遇、生活水平較好的員工，即使做滿二十五年可領比較優渥的養老金，但是若想要在大都市生活絕非易事。 依照規定，在中國工作的女性員工，五十歲屆齡退休、男性五十五歲退休，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以來，勞工陸續進入退休潮，退休成了人們新壓力、中國的新議題。 「裕元欺負人嘛，給我們投保的金額這麼低，以後領的錢就變少了，」一位男性員工說。「該給我的就要給我，要依法追溯。」員工看到退休後每個月領的金額不多，卻忽略這筆金額是僱主提撥，員工也相對提撥。住房公積金則不同，台商大都未提列，因為這筆錢，必須在當地買房才能提出，多數工人看得到，吃不到。 在此制度下，員工如果自己提撥保險金，就會造成能拿到口袋的錢變少，造成員工提撥比率低，因此，不少員工並不願意多提撥。 條件談判，合理不合理都出籠高層告白：「好像跟影子協調，沒有盡頭」 「公司要我提撥，我哪來的錢啊，他最好把我那一分也繳了。」員工直接說出內心話，他不想收入減少，但卻想要享受福利。 寶成集團旗下裕元公司的罷工事件，台灣總部派出執行長辦公室、人事、法務、裕元香港財務主管等高階主管，超過十天，坐鎮裕元公司的東莞廠區，解決集團史上最嚴重的一次勞資糾紛。 然而，讓這群寶成高層洩氣的是，不管如何努力，「我們好像在跟影子協調，沒有盡頭……。」 因為，每經過一次協調溝通，工人的要求，就越來越離譜。工人最早要求「足額補繳社保」、「住房公積金」兩大訴求，寶成按照員工訴求，提出上述兩項足額補繳，於四月十七日公告後，他們又要求：「那筆錢，既然要補繳是交給政府，不如拿給我好了。」寶成回應：「這是不合法的！」員工翻案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要公司補繳，員工也要按比例補繳，雙方必須同時補繳，才合法。 於是，員工又出新招，提出「買斷工齡」（即台灣結清年資做法），更緊咬公司「違法」在先，要求公司給付兩倍「經濟補償金」（編按：經濟補償金是以過去一年平均工資乘上年資）。「這種事我處理很多，都是要結清工資，大廠很多家都發生過，」人在東莞的海基會台商財經法律顧問袁明仁說，「如果是中小企業，早就丟了就走，……台商在這裡，太多不定時炸彈，」條件無限加碼，從合理要求，到不合法的要求，統統都有，而寶成提出的條件，「只要有一個員工反對，就全盤推翻！」裕元工業集團執行董事劉鴻志說。 「員工講的不見得都正確嘛！我們承認有不足的地方，但公司該提撥的，一定會提撥，絕對不會欺騙員工，更不會把錢挪用。」寶成國際集團執行長辦公室副協理莊博貴覺得很不可思議。「譬如這個工廠有一萬人，可能只有五千個人有保險，全國都是這樣，都沒有繳齊，覆蓋率，我們現在的覆蓋率是九五％，因為沒有百分之百。」 「我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莊博貴說。寶成說不出的痛苦，來自大陸長久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地方政府無所不在的「潛規則」。 「好學生」被反咬，台商界震撼社保與住房公積金，「問題出在配合地方政府」 這次罷工事件，工人指控的社保、公積金問題，問題都在於「配合地方政府」，一位集團核心主管說：「今天國家法律規定，社會保險應該怎麼繳，我們的狀況就是配合地方政府，地方政府不會要你繳齊的，為什麼？你有多少人繳這個保險？繳的金額有多少？因為你如果繳齊，每年就沒有進步空間。因為全國的狀況就是這樣，因為設的標準很高，大家都繳不起。大家都是這樣嘛！」 但這些說不出口的真相，就成了這次罷工事件被咬住不放的「真理」：寶成違法。 「寶成已經是台商裡面的好學生了。」一位東莞台商說，「因為政府發的公文，都沒有講要怎麼做，只叫我們要去繳、要去繳，大陸有個特別的情況，就是摸著石頭過河，先過再說，然後，一邊繳一邊看，一邊看一邊調整，千萬不要做第一個！」這位台商說。 寶成未足額提撥社保金、住房公積金的做法，在台商、外資企業、陸商是很常見的。一位台商就說出其中的關鍵，這是中國特色法律執行上的潛規則，法律是向國際看齊，規格很高，執行在全中國落實到地方政府，可能會有一萬種做法，「法律訂那麼高，全國都做不到，所以，洗腳店，所有計程車司機，餐飲業，哪個保？沒有人保，民營企業誰跟你搞這個啊！」 而此種狀況，官方年審過關，沒異議，這表示，官方也認為，寶成是「合法」的。而員工，過去也從未訴諸寶成非法。罷工事件後，地方政府也出具書面，證明寶成是符合規定的。從香港、台灣分別趕到東莞來的幹部出示政府的文件，指出政府認證合法證明。 然而，現在政府的保證安撫不了人心。劉鴻志說你出示什麼，保證什麼，勞工都說你是假的，這怎麼協商？即便是本刊記者出示記者證，圍觀的群眾還是起鬨：「那是假的！」 台商指出，這次政府的立場，是支持工廠的，因為，兩位東莞市副市長都去裕元東莞廠，去了三、四次，結果也沒用，主要因為有二：一、廣東最近抗爭糾紛多，像茂名打算興建一座化工廠，結果，引起流血抗爭，據說有人死亡，這點讓政府對抗爭事件，更加小心；二、東莞大力掃黃，不少城鎮的書記，下台、換人，新官上任，不敢以強硬態度處理，避免事端擴大，也是大陸官方處理此次罷工事件，小心翼翼，不敢得罪民眾的原因之一。 看準了員工對退休金金額多寡的在意，蟑螂律師在夾縫中找到了賺錢的商機。「公司沒有給你保足額的社保和公積金，你根據這點可以說公司違法，去解除勞動合約，公司就要賠給你兩倍的錢，六萬元馬上就可以變成十二萬了，」不少人看到增倍的數字，眼睛一亮，開始對公司提告。屆時把到手的賠償金，分給律師二成到五成不等，最壞的狀況就是不賠，這種穩賺不賠的生意，只要贏了，手上就有現金進帳，誰都想要碰碰運氣。 這次在蟑螂律師背後挑動下，如果行動成功了，他們接下來還會再出什麼招數，如何在背後鼓動工人，而工人經過這次「洗禮」，是否更難掌控，成了未來經營的變數。 一位東莞台商幾年前遇到罷工，當時員工是被少數黑道人士控制，而黑道和工人訂的條件是，如果加薪成功，工人一個月要繳交一塊錢給黑道。 目前大陸網路上，也有類似「律師」，教員工爭取權益，再跟員工談條件，事成後，收取員工佣金，有些甚至收到三○％。台商擔心，若這類律師在寶成事件中，嘗到甜頭，將來的勞資爭議，將更難收拾。 罷工的每個人盤算不同，四萬多人更難用一套標準解決。寶成和政府利用舉行一場場的會議向員工說明，不是換來滿場的鼓譟，就是把說明書扔在地上，滿地紙屑，完全都不想聽。 面對還未止血的罷工，寶成全力搶救中，事情鬧到了中央和國台辦，就已經不是單純的勞資糾紛，而是國家政策了。 四月十六日，中央人力資源及社會保障部定調，裕元要「依法辦理」，也就是說，員工的投保金額拉到每個月領取的薪資金額，要一次到位。此外，社保、住房公積金也都要提撥足額。直接推翻過去地方政府同意，投保金額逐年提高的決議。接著，四月二十一日國台辦南下東莞，與地方單位共同開會，找出讓罷工結束，員工復工的方法。眼看著一場歷時超過一週的罷工行動隨時都會落幕。 落幕，卻是另一個事件的開始。 裕元事件，在東莞台商圈，也投下震撼彈。「這件事，影響整個廣東省。」一位重量級台商說。 東莞市台商投資企業協會會長翟所領四月二十日早上，邀集協會幹部，及六大香港商會代表，在東莞最高樓、由台商共同出資興建的台商協會大樓，召開會議，協會監事長邱錫錪說：「這太嚴重了，我們現在只要看到（大陸）領導，就講，﹃投資環境不好！﹄也請我們會員，大家一起講，給他們壓力！」 一位台商認為，「將來你們還會看到更多，層出不窮的勞資糾紛，那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是，他也認為，「等哪一天，我蓋不住他，被他吃掉，就另做考量，那天什麼時候來，不知道啦……」 這位台商說：「東莞這些台商，當年就是在台灣經營不下去，房地產股票漲，大家都不做工了，就到大陸來，（但），總有一天，大陸也是經營不下去了，任何時代，都有特殊產業，不適合，就要去換，講難聽，是被淘汰，講好聽，是轉型……。」 「我舉例，裕元公司那麼大，有什麼勞資糾紛，利潤沒有減少哇，印尼、越南工廠人工多，早就分散了，不是只分散到一個國家，分散到好多國家，也就是說，每個國家慢慢都會起來，民眾意識都會抬頭。」 一次罷工，恐吃掉六十億獲利停擺影響交期，將賠上國際品牌商信賴 二十六年前，寶成集團跨海投資，在東莞成立裕元集團，是當年珠海第一個投資的台灣人，甚至隔年六四天安門事件，還繼續投資，讓江澤民點滴在心頭，數度前往東莞廠參訪；當時東莞廠工人十萬人，是東莞市工人數最多的工廠，更是數一數二的繳稅大戶，甚至，罷工所在的高埗鎮，八成人口靠裕元生活。 寶成罷工若「歹戲拖棚」，對這家全中國最大的製鞋廠，也會帶來嚴重影響，因為高埗廠，員工四萬二千多人，生產Nike、Adidas為主，估計佔寶成全中國營收二五％，約佔集團全球營收八％，萬一有狀況，雖非致命傷，但，重要的是，一旦影響交貨期，國際品牌商，對罷工事件的態度如何，是否影響未來合作關係，更得小心。 不論何時落幕，罷工事件已讓寶成陷全新困境。 足額提撥，一次到位營運成本墊高，其他台商剉咧等 問題是，一次到位，完全按照政府的法律行事，罷工就會落幕嗎？在截稿前夕，寶成決定五月一日起，社保和住房公積金提撥將採全薪（含加班費、獎金等）足額提撥，並往前追溯十五年，只要員工願意提撥到幾年前，公司就相對提撥到幾年前。並且，此制度適用於裕元整個中國的廠區，不限東莞地區。 除此之外，「誠意一次做到位，每人每月還增加二百三十元津貼，」莊博貴說。 算一算，連同全薪足額提撥，以及每月新增人民幣二百三十元（約合新台幣一千一百五十元）津貼，員工平均加薪一九．五二％，比罷工前多兩成。 而增提社保金與住房公積金，這兩項每年新增支出共約新台幣十四億七千萬元，約寶成集團去年綜合損益一百零一億九千七百萬元的一四．四％。會計師估算，若一次追溯十五年，考量過去的薪資水準，以及若曾經在裕元任職的員工都來申請對等提撥，最嚴重的情況下，社保基金加上住房公積金，恐怕將提撥新台幣超過六十億元！ 寶成全面屈服退讓，中國其他台商勢不可能文風不動，營運成本將大幅提高。對於提撥六十億元，寶成高層表示，「尊重你們的算法，」但因為中國政府態度還不明確，對金額不予置評。 但，當莊博貴提到的新辦法實施公告還在印刷廠印製，QQ等即時通訊又開始串聯了。 「我個人意見：所有補交均由工廠補交！我們不可能再補交給政府養貪官污吏！各位切記！明天不能復工，」「我們強烈要求雙倍買斷工齡，補其社保，工資漲三○％，同意的同事們頂起來。只要工友抱成團，任何問題都不難，」「明天看哪個單位在上班的、開電腦的，大家一起去吼去，要讓台灣佬看不到一點希望！誰在這兒表衷心想踩著我們的肩膀上，就去鬥誰，」「把×××的電話和照片發上來！她是×棟×樓的漢奸廠長。」 從這些即時通訊並無法知道員工再度串聯罷工的聲勢有多驚人，但可以想見，這將是一個漫長的協商，難解的勞資關係，複雜的投資環境，伴隨著不定時的炸彈，這裡的台商在這樣的歷史分水嶺上，隨著利潤的紅利逐日消失，都將要做出選擇，去？留？ 一位來了二十年的台商說得露骨，「它都不要你了，幹嘛還張燈結綵？」要台商快進入夢醒時分，不要懷念二十多年前被中國政府擁抱的溫度，現在人心都已冰涼，你還能期待中國政府幫你取暖？ 對資方，還有更大挑戰在後頭，廣東省人民大會，將「勞資共同協商合同」，列入討論議程，這件事影響，更為重大，因為，若此合同通過，未來，勞方的薪資條件，必須由勞資雙方共同協商、共同決定。這件事，讓香港商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據估計，已有三成港商打算撤離，這意味，將來勞方勢力，將更抬頭，若無法協商出彼此滿意的方案，最後勞資雙方，兩敗俱傷，沒有人是贏家。 正如寶成一位高層主管無奈的說，再這樣下去，「關廠，是最後一條路！」台商研判，寶成應做了產能疏散準備，如果工人一直不回生產線，不排除關廠可能。「如果關廠，約只有一萬多人可以領得到退職金，請問，剩下三萬多人，該怎麼辦？」寶成高層說。 天又亮了，台幹貼出上述足額提撥加零用金的最新公告，工人聚集議論。資方選擇一次讓步到底，這場豪賭，就像在賭城啟動新一波的輪盤，會落在哪一個數字，誰都說不準。 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八點多，東莞廠出現大批人潮，一週前，原本這時間他們是往內走，現在卻一批批往外走，打完卡之後就自行解散離去。這座圍城，似乎已關不住人，就算人不走，心也飛了。 【延伸閱讀】不到1個半月，勞資問題，燒出仇台情緒——寶成裕元廠罷工大事紀 醞釀3月初員工向裕元反映，退休後社保金額只有人民幣600元，懷疑錢的去處3月7日社保局致電裕元，反映有員工投訴社保金、公積金問題3月21日幾乎每天都有員工，向主管機關檢舉、投訴 抗議3月28日約千人到公司的行政中心前呼喊「違法」口號，示威抗議4月4日內部員工利用QQ串聯，發佈4月5日要在清水公園集結活動預告4月5日雖地方政府跟QQ板主勸導，發文取消活動，當天仍有約千人到場引媒體關注4月6日媒體正式披露裕元員工對公司的不滿，引來全球注意 罷工4月10日裕元利用口頭方式傳達要調整社保與公積金提撥金額4月14日裕元公佈新的社保、公積金投保金額與範圍。員工開始抗議並怠工，人數約上萬人，正式引爆大規模的對立4月15日員工持續抗議，生產線繼續停擺 加劇4月16日員工張貼「台灣狗」等標語，罷工事件升級至族群對立4月18日裕元員工持續抗議，鎮暴部隊抓走人引來騷動 高埗鎮政府要求裕元提出解決方案4月19~20日工廠放假，沒有抗議人潮。公司與政府持續開會溝通4月21日怠工持續，公安警察增派人力，較週末增加2倍警力，提防衝突再起4月22日裕元貼出公告，5月1日起實施新的社保及住房公積金提撥辦法，員工照常刷卡、不上班，公司將持續與工會溝通 整理：吳美慧 【延伸閱讀】台商經營成本提高，將推倒6大骨牌——裕元罷工對經濟影響 時間：5月1日，裕元社保金、住房公積金足額提撥，薪資調高約2成範圍：寶成集團中國各廠 寶成集團在中國的成本提高台資、外資，面臨勞工抗爭被迫調高薪水，或關廠、遷廠中小型企業倒閉骨牌潮大型企業獲利縮水，股票下跌中國經濟成長率下修，投資人獲利縮水 整理：賴寧寧 【延伸閱讀】登陸26年，打造運動用品製造王國——寶成在中國投資大事紀 西進大陸1988在香港成立裕元工業後，5年內陸續在廣東珠海、中山、東莞設廠，為Nike、Adidas等國際品牌代工1992裕元在香港上市 多角經營1997投資第一家由兩岸合資成立的「華一銀行」1999投資精成電子科技集團2001與正隆紙業合資建廠，掌握包裝紙盒2002和香港和記黃埔合資成立Supply Line公司，統籌原物料及物流運送2002進入長三角設立裕盛（太倉）鞋業公司 收購壯大2003入股華堅國際，擴張女鞋市場2004投資鷹美、其利運動成衣、配件大廠2005與欣錩合資成立順富控股 佈局通路2006 4年內在江西、安徽、湖北、湖南等地設廠2008創立整合運動營銷零售通路「YYSPORTS勝道」2010與大陸女鞋第一品牌達芙妮結盟，搶攻高級女鞋2010「寶元鞋匠」開幕，主攻四、五線基層城市 整理：夏嘉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