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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貧窮年代 全港驚現寮屋

2011-8-4  NM




五、六十年代,內地難民湧港。為 求有瓦遮頭,他們執起爛木爛鐵,在私人農地或山坡官地上搭建簡陋寮屋。今時今日,香港已是國際金融中心,山頂施勳道豪宅呎價高達五萬七,冠絕全球。樓價高 企,租金亦急升至全球第三貴,僅次於東京及莫斯科。但同時間颷升的,還有窮人,及非法寮屋交易。目前每日一百五十個單程證名額,加上內地孕婦來港產子,內 地移民令原本已為人忽略的寮屋問題再次浮現。新移民捱不起貴租,又等不及排隊上公屋。最窮的唯有用二千五租一間雞寮劏房,手頭有些少餘錢便拿十萬八萬買間 爛木屋;再好彩一點的,用三十萬買間石屎寮屋。寮屋有價有市,再加上負責監管的地政總署「蛇王」懶理,造就非法寮屋,在這新貧窮年代遍地開花。

「這個歸宿住得一時得一時,有瓦遮頭就算,無得講,鬼叫我窮咩,住得幾耐得幾耐。」現年六十四歲,任清潔工的鄭伯,六年前花四萬元於九華徑村買下一間由爛 木搭建的非法寮屋。鄭老伯的太太是廣東雲浮人,四名子女均在鄉下長大。未實施最低工資前,他每月收入只有四千八,要匯一半薪金回鄉。「如果我攞綜援,得一 千九百元;攞公屋又要交租,點頂呀!」○九年,九華徑村三十多間由爛木爛鐵建成的寮屋發生三級火。鄭老伯當天要上班,逃過一劫,事後被安排入住房署轄下的 中轉屋。不久,鄭伯的太太及細仔同獲批單程證來港。一身兒女債的鄭老伯,把中轉屋讓給兒子與新移民媳婦居住,他去年再花六萬元,重回九華徑村,再買下一間 八十呎的木屋,與六十歲太太棲身。「呢度好呀,我哋兩夫婦喺對面街嘅居屋做清潔工,過條馬路返工,慳番車費,中午又可以返嚟煮飯,而家一個飯盒都要三十 蚊,兩公婆要六十蚊,好貴o架!」

九華徑鄭伯燒完又住過

訪問鄭老伯當日正值大暑,三十四度高溫,爛木混鐵皮的寮屋內,風扇吹來陣陣熱風,蚊蟲鼠蟻伺機從屋外草叢攻入屋內。鄭伯新購入的木寮,是無牌寮屋,政府有 權立即清拆,他的六萬蚊隨時付諸流水。「出面劏房幾十呎都三至四千蚊,只要我喺度住年幾已經可以回本。香港好好嘅,政府拆得我間屋就安排到我上樓。」根據 房屋署的公屋輪候政策,於八四至八五年已登記的寮屋居民,當居住的寮屋被清拆,只要符合公屋輪候資格,便可根據「提前配屋計劃」入住公屋。換言之,鄭老伯 這類從未登記的寮屋居民,即使遭拆屋,亦只可按一般情況輪候公屋,沒有優先上樓權。然而不少新移民像鄭伯一樣,購入或租住寮屋搏上公屋,令這些本來是五、 六十年代內地難民的棲息之所再度活躍。「三年前條村多咗好多新移民來問價,推高晒啲寮屋價。現在一間一百至二百呎半石屎半鐵皮寮屋賣十至二十萬,月租要二 千。」住在九華徑村寮屋的裝修師傅李先生,指着山坡一群群由鐵皮、帆布砌成的新移民寮區,告訴記者這裡住有湖南幫及其他操國語的新移民,他們霸官地建屋自 成一國後,再在外圍起四米高鐵門以作遮掩,令外人不易察覺。

被封寮屋翻新出售

新移民湧入,市區寮屋再度活躍,亦令不法之徒有機可乘,把已被寮仔部接管待拆的寮屋,翻新再出售。九華徑舊村街市3B,剛髹上銀灰油漆,看上去是一間簇新 的鐵皮寮屋,但油漆下隱約可見被遮蓋的紅色字跡。據村民透露,這間官地寮屋已空置十年,前住戶獲配公屋上樓,寮仔部已上鎖封屋,並在屋身噴上「寮屋已由地 政總署收回,闖入者會被檢控」的警告字句。幾年前,一名叫賴仔的村內裝修師傅爆鎖潛入,利用空置寮屋放置裝修工具。後來有村民深知寮仔部不巡不理的作風, 與賴仔接洽後,合作將寮屋翻新,於兩個月前成功以十萬以下價錢賣給村內租客。 「幾年前都見到寮仔部有嚟巡村,而家唔係無,喺村外圍行吓做個樣就算,唔會行入村認真咁巡,○九年我哋條村三級大火就係呢啲僭建物起得太濫,一個電錶分八 戶,最後火燭。」村長曾振輝,同時批評中電不查核申請電錶的住屋是否非法僭建屋就濫發電錶,造就寮屋買賣猖獗。他家族擁有的私人農地,多年來被一名姓高的 裝修師傅,用爛木爛鐵搭建寮屋,以六萬至十萬元成功出售給新移民、以及被子女拋棄的老人家。「呢兩年我報警超過二十次,阿Sir話如果我自己拆僭建屋,分 分鐘俾人告毀壞他人財物。我搵咗寮仔部好多次,佢哋唔拆唔理。約好地政主任,叫佢落嚟睇又失約。」曾振輝村長憤怒地說,擔心寮屋僭建下,會再發生火災。 地政總署於每條寮屋區村口均豎立「切勿非法蓋搭或購買寮屋」的警告牌,卻沒有阻嚇性。記者透過九華徑村民介紹,找專幫買家、租客搵寮屋的英姐。老婆婆拿着 一本登記名冊,上寫有有意入住的買家及租客名單,可見市區寮屋十分渴市:「好多人嚟問有無屋租、賣,有啲上咗樓丟空唔賣,你遲嚟一步,呢間三房一廳約六百 呎,裝修前開價三十幾萬,裝修之後六十萬賣出。」

公屋排長龍

截至今年三月,公屋輪候大隊中,有高達十五萬二千四百宗申請,房署公布輪候上樓年期平均三年,但官方統計數字,未計入單身人士及等待符合資格的中港家庭, 故實際輪候年期更長。香港社區組織協會社工施麗珊指,要成功上樓,往往要苦候十年八載。新移民聚居的新界,寮屋買賣已是半公開的地下交易,一些細規模的地 產代理,雖然沒有明目張膽在櫥窗外張貼寮屋盤,但只要向經紀表示要買屋仔或想頂屋,經紀都醒目地張羅官地寮屋。其中活躍於粉嶺、元朗的牛叔,手上有十至八 個寮屋盤在手。「私人農地寮屋而家起碼過百『粒』(百萬元),經濟啲,搵官地盤,幾十萬有一間四正石屎屋。」牛叔說。 私地寮屋其實是購買私人農地,再在上面非法搭建寮屋,故連地價動輒過百萬元。官地寮屋則是販賣政府地上的搭建物,地下交易價由十萬至數十萬不等。記者聲稱 要買官寮自住,牛叔爽快地駕着他剛購入的二十七萬元福士客貨車,載我們去實地睇盤。

寮屋當年今日

寮屋是指在私人或政府土地上非法興建的臨時房屋。在四、五、六十年代,因中國內戰、文革、大躍進及饑荒等問題,造成大量內地難民湧港,於港九、新界的山丘 陵地,以廢木、廢鐵料蓋搭簡陋房屋,是為木寮、鐵寮。政府為了解決及控制寮屋問題,興建徙置大廈區、廉租屋及公屋,以安置寮屋居民。工務局在五十年代成立 「徙置辦事處」,即寮仔部的前身。該處在七三年由房署接管後,於一九七六年及八二年,對全港寮屋作全面性登記,給予編號,確認寮屋只獲「暫准存在」,並記 錄有關寮屋大細、搭建物料及用途,以防住戶擴建或更改建築物料。自八二年後搭建任何的寮屋是為非法,「即見即拆」的寮屋政策曾一度遏止寮屋蔓延。 八四年房屋及規劃地政局進行寮屋人口登記,以防居民擅自將寮屋租售。當已登記用戶獲配公屋或搬走,寮仔部會把空置寮屋拆走。在八、九十年代有大型清拆寮屋 區計劃,包括愛秩序灣及大磡村。近年寮仔部縮減人手,又沒有再進行大規模登記,實質寮屋數目無從得知。

石屎屋包鐵皮

車子駛入元朗唐人新村沙井路,經過路口恒基剛打地基的地盤,轉入小路,沿路種了一叢叢竹林,樹影婆娑,人跡罕至,環境清幽。「到啦!」牛叔將車子停在一列 五米高的鐵皮圍牆外,這鐵皮圍牆牆身有紅字寫上九組寮屋編號。牛叔用匙開了鐵圍牆的小門,鋅鐵門一推,內裡別有洞天,原來是兩間差不多完工的新建石屎屋。 「呢間屋仔三十三萬連花園,兩房一廳,我個人好坦白,花園係僭建,花園個鐵皮頂你唔要我拆咗去,就咁俾你。你可以自己搵師傅整埋草皮,好平啫,八千蚊搞 掂。」牛叔自豪地介紹他由原址購入九間寮屋,再改造兩間約四百五十呎全新石屎寮屋。 新寮屋內籠與一般村屋無異,地及牆鋪上全新瓷磚,兩房一廳,間隔四正,每房約八十呎,廳約二百呎,廳房都安裝了鋁窗框。室內廚廁俱備,爐頭、熱水爐一應俱 全,屋頂安裝白色假天花,從室內看幾乎難辨原身是一間寮屋,惟室內假天花工程尚未完工,看穿了屋頂是由鋅鐵搭建,「法例係咁,無得改,放心,唔會熱,樓底 高,做埋隔熱層。」牛叔口中所指的「法例」,是他原本購入的寮屋是由鋅鐵搭建,根據寮屋管制政策,寮屋要修葺及重建,必須用登記時的搭建物料,不能擅自改 用永久性物料如磚、石屎等重建或修葺。為了掩人耳目,兩間重建寮屋屋頂用鋅鐵掩飾外,屋外牆還包了一塊塊鐵皮做的「假衣裳」,偽裝一番。

非法買賣無渣嗱

在這兩間「鐵皮石屎心」的寮屋旁,另有一間髹上米黃色的石屎屋,由於這屋在政府的登記冊內已註明是由石屎興建,牛叔不用以鐵皮圍牆神秘密封,只作室內翻新 工程,現開價三十萬元:「有個客還價二十八萬我都唔賣,間屋有執照o架,一個仙都唔少得!」牛叔指的「執照」,其實是上一手住戶轉售寮屋給他的頂讓信, 「我做嘢正規好多,唔同其他地產經紀亂咁嚟,我唔呃你o架!寮屋買賣無屋契,無地契,但係我做足買賣手續有頂讓信,有咩事都有渣嗱。」牛叔說的,似是而 非。律師黃國桐解釋,無論官地寮屋或私地寮屋,屋主都沒有屋契或業權,買賣雙方做的頂讓信沒有法律效力,加上寮屋牌照不能轉讓,即使購入有牌寮屋,亦沒有 認受性。「法律上寮屋買賣唔到,政府要拆,無咩渣嗱。」黃國桐說。 牛叔繼續游說記者一併購入三間,保留一間出租,兩間自住。「老老實實,我搞呢組屋仔一年幾,投資咁多間,連經紀佣金三十萬,裝修費三十八萬,現在一批過百 一萬賣俾你,我唔係賺好多。」

北區牛叔轉手賺一倍

牛叔又帶着記者往僭建花園,並指花園中央的一棵白蘭花樹,是前屋主在五十二年前種下。他教記者假若政府收地,這棵花樹是回本的搖錢樹:「呢棵樹係錢嚟o 架,到時政府嚟收地有得賠,你話啲白蘭花賣俾阿婆,一朵一蚊,每年賺到幾萬,叫政府賠。」見記者還是猶豫,牛叔再加幾錢肉緊。「放心啦,就算寮仔部嚟都唔 驚。喺官地起無牌屋會即刻被拆,但本身呢度真係有牌,成交後我會俾番之前原裝套屋嘅相俾你,你話間屋太舊所以修葺翻新。」牛叔又教記者遇到寮仔部查核登記 住戶人資料,可訛稱是前戶主的親屬暫居便可。 牛叔說寮屋地下市價跟隨樓市升幅,近年已升值一倍半,買來放租,回報利潤十幾二十釐,非常豐厚。他在粉嶺靈山村有一間木寮,以五萬元買入,現放售十六萬, 每月租金二千,回報率二十二釐。 牛叔自豪說他近年炒寮屋戰績彪炳,獲利甚豐,「你問有無政府嚟查,哈哈哈,我間三百四十萬YOHO Midtown嘅單位,就係靠投資呢啲(寮屋)賺番嚟。」

薄扶林劏房月租二千五

寮屋遍地開花,連港島豪宅區亦不例外。在置富花園旁的薄扶林村,近年加建情況日漸猖獗,南區區議員朱慶虹表示,「啲村民搵到位就起,三、四十萬就有間好似 小別墅嘅寮屋。」記者探村兩日,村內寮屋僭建嚴重,屋頂併屋頂密不透風,有裝修師傅在只容一人行過的窄路上燒焊,準備在屋與屋之間約百呎的隙縫,再搭建新 鐵皮寮,給三名說國語的女子住戶。村內另有前身是雞寮的兩層鐵寮屋,被劏成七間劏房,以每房二千五百元出租予村外客。寮屋氾濫,與俗稱「寮仔部」的寮屋管 制辦事處,近年放軟手腳,沒有落地巡區有關。本週一,本刊中午時分跟隨一隊屯門大興邨寮仔部巡邏,發現寮仔隊午飯完畢,約一點返回寮屋管制辦事處休息一個 半鐘,於下午兩時半才見一隊六人小隊開車到元朗唐人新村。全程寮仔隊只安坐在車內巡村,沒有人落地視察每間寮屋。村內牛叔用鐵皮圍牆遮掩的三間官地新寮 屋,完全沒被發現。寮仔隊「車巡」二十分鐘後,返回屯門辦公室。約四點,兩名隊員再到茶餐廳歎下午茶一小時,再折返辦公室準時五點等放工。

地政文化唔做唔錯

一名前寮仔部職員關先生說,寮仔隊工作散漫,全因地政總署由○二年分階段接管原屬房屋署的寮仔部後,員工升職無望,再加上地政管理文化差,令員工士氣大 損。「地政文化係有 鑊唔好做,有鑊唔好孭,總之一句,唔做唔錯。」關先生透露以北區寮仔部為例,房署管轄時有二十隊,每隊七人,由一名主任帶六名職工,巡查三至四條村。但自 ○六年統一撥歸地政總署後,銳減得八隊人,人手少,工作量大增,巡村工作變得馬虎。「以前一隊人巡三條村,而家一隊人巡六至八條村,最大問題係,地政規定 寮仔部每日要巡晒咁多條村,村口設有巡邏棒感應系統,寮仔隊變成保安員顧住打咭,每日一隊人揸住架車,走馬看花趕去咁多條村打咭,甩咗一條村無打咭要解 釋,仲邊有時間入村巡。」 關先生又說寮仔隊只有主任級人員有入屋權。昔日人多勢眾,一隊主任要回辦公室做文件工作,可彈性由第二隊的主任,同時帶領兩隊人巡邏兩隊負責的寮屋區。但 自地政管轄後,制度僵化,當主任下午要處理文件,餘下的隊員只能呆坐辦公室等放工。「主要係地政唔做嘢,即使唔夠人手拆屋,地政可以外判俾人做,早前爆咗 丁屋僭建咁嚴重,已經睇到局長林鄭月娥有幾掂啦!」根據地政總署資料,寮仔部○五年有四百三十三名職員(見表),自○六年全面撥歸地政管轄後,寮仔部人手 逐年減少至三百七十二人。清拆寮屋數目(有牌及無牌),由○五年七百五十四間下跌至今年六月不足二百間。地政總署發言人表示,寮仔部每週巡查寮屋區一次, 每隊有二至三人。本刊將九華徑舊村有已封寮屋被翻新出售個案轉交地政署,發言人回覆,指職員找不到該屋。 至於牛叔在元朗唐人新村把舊寮屋重建及翻新出售,地政總署表示會考慮撤銷該九間寮屋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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