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KIZ Archives

P2P亂象：“百變”極路由

李亮第一次投資P2P，沒想到就“踩雷”了。將沒有任何理財經驗的他一步一步導向P2P投資的，是一臺可以“免費拿”的路由器。

今年4月，在京東電商平臺和微信號上，李亮看到一則極路由“免費拿”活動——用戶每購買一臺499元的B70路由器可以獲得一個CF碼，憑借CF碼可以購買由“i財富”提供的理財產品。

估算之後，李亮發現購買路由器返錢，比余額寶和銀行理財產品的收益都高。i財富理財產品分兩種：投資金額7000元，期限100天，年化收益率8%；投資金額1.5萬元，期限45天，年化收益率7%。此外，投資到期之後，用戶還能得到499元購機款返還。拿到返款後，路由器還能拿到市場上二次出售獲得收益。

很快，李亮便在京東平臺上買了兩臺B70型號的極路由路由器，並向i財富投資了3萬元，45天之後，他順利收到了本息及返還的購機款。到了6月，他又買了4臺，這次則向i財富投資了6萬元——然而事情開始發生變化。

6月18日，李亮接到i財富客服的電話，以代金券福利為由說服他追加投資，李亮沒有答應；6月20日，i財富發布暫停運營公告，稱5個工作日後配合發布兌付方案；6月22日，i財富的公司主體——深圳前海大福資本管理有限公司擬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被立案偵查；6月29日，i財富清空服務器，官網、App無法打開，微信公眾號註銷，客服電話離線。

10天之內，李亮的6萬元就這樣蒸發了。

隱藏的股權關系

最初，李亮認為極路由的應對還算誠懇——i財富落跑後的第二天，極路由便在官方發布公告，稱“與深圳市福田派出所取得聯系並全力和相關投資者一起展開維權行動”，“經過多次申請，福田派出所經偵大隊同意極路由可以代用戶轉交報案資料。”

隨後，極路由的工作人員組建了一個維權QQ群，2000余名遭受損失的用戶加入，但這些用戶並非全部的受損者。

李亮也在QQ群中，但他很快感到組建用戶維權群只是極路由的維穩手段——極路由工作人員在群內發布了相關公告後便全體禁言，通過極路由提交報案材料的不到一半。

8月3日，極路由CEO王楚雲發布了一封“給員工的公開信”。他在信中解釋，極路由和i財富沒有實質運營聯系：“極路由並未參與i財富的內部經營和資金管理，但用戶不理解，一些用戶到公司要求兌付理財金。由於案件比較複雜，我們對i財富內部信息也了解有限，目前只能等待警方通知才能進一步安排。至於公司是否要承擔法律責任，以及承擔什麽樣的法律責任，都需要等待最終司法結果。” 王楚雲寫道。

同時，他還在信中承認了極路由資金鏈斷裂的現狀：核心銷售渠道被封、供應商催款、銀行貸款到期、區塊鏈合作方暫停合作，而他自己身負數千萬借款，“回天乏術”。

但這些申明都沒有提到，或是刻意隱瞞一個關鍵事實：極路由存在與i財富的公司主體深圳前海大福資本管理有限公司（簡稱“大福資本”）的股權關系。

天眼查數據顯示，大福資本於2015年9月22日註冊成立，2017年10月，極路由向該公司投資150萬元，獲得5%的股份。隨後，二者共同推出捆綁理財產品與路由器的“極計劃”。

一篇發表時間為2017年12月14日的文章中寫道，“鑒於雙方一直深入友好的合作關系，以及‘極計劃’產品的成功，i財富總經理、運營總監、品牌總監等一眾高管於12月8日至10日進行了為期兩天半的北京之行，登門拜訪極路由北京中關村總部，做了友好的合作交流探討，鞏固雙方合作關系。”

極路由的辦公室位於中關村鼎好大廈，部分遭受損失的用戶曾經上門討要說法卻不得而終。王楚雲公開信發布之後，極路由的辦公室里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當到場的《第一財經周刊》提出采訪王楚雲或者其他高管時，前臺員工以“高管不在”、“不知道誰負責”為由拒絕了采訪。

真假莫辨的P2P

李亮是極路由多年的用戶，他從第一代產品就開始購買了，對極路由多款路由器質量甚是看好。他自稱非常理性，如果不是極路由的極力推薦，他肯定不會購買i財富的理財產品。

在他看來，i財富並不像不靠譜的“跑路”平臺。i財富與極路由合作的產品宣傳信息顯示，大福資本由3家央企戰略入股、上饒銀行資金存管、亞太財險交易承保、星辰律所協議審核。

公開報道顯示，2018年1月i財富參加深圳市跨境電子商務協會與百佬匯跨境電商聯盟聯合主辦的跨境電商年度盛典，獲得“社會貢獻獎”；5月，i財富宣布通過區塊鏈智能合約平臺實現全流程的智能合約風控。

更重要的是，大福資本創始人劉化靜是騰訊早期管理層，還是富途證券的股東之一。同樣來自騰訊的、富途證券的總經理李華曾經也是大福資本的股東。

“因為有極路由實體企業，還有劉化靜大股東，我才開始投的。”另一位極路由用戶王闖告訴《第一財經周刊》，他因為i財富爆雷損失超過十萬元。損失超過百萬的也大有人在。

i財富發布暫停運營公告後的第二天，劉化靜發布個人聲明，稱自2017年9月起，已經不是大福資本和i財富的實際控制人和經營者了，僅為大福資本小股東和財務投資人，不參與該公司的任何投資決策和實際運營。

天眼查數據顯示，劉化靜在2017年8月退出在大福資本28.73%的持股，同時辭任總經理職位，改任監事。但劉化靜控股的深圳市大福二號投資有限公司持有大福資本47.4%的股份。

王闖認為：“i財富前期經營正常，後期大量假標。”他的判斷依據是，前期新標的很少，一個標的滿額之後通常要很長時間後才會有新標的放出，而後期新標的上線的速度非常快。此外，他曾經投資過2萬元給一個個人借款總額為20萬元的“借款標的”，但借款協議中，連借款人身份證號都沒有。

同時，i財富客服不停地打電話，送代金券吸引王闖投資，曾經買極路由才能獲得的CF碼，被極路由員工在QQ群里以70元的價格公開售賣。王闖只買過4臺路由器，其他投資都是被客服說服後直接投資。在他看來，i財富和極路由的這些行為已經涉嫌誘導和詐騙。

“最後的瘋狂。”李亮說。他調查發現，i財富上一家借款企業註冊時間是2018年5月8日，註冊資本為100萬元，而該企業在i財富上的借款標的為80萬元，還有曾經借款的6家公司竟然是同一個法定代表人。

在李亮加入的一個20多人組成的維權群中，極路由對財富爆雷的處理方式以及王楚雲的公開信，都沒有被認可。最主要的原因在於，盡管主營硬件業務的極路由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審查i財富以及其借款標的的風險，但這並不妨礙極路由積極地將用戶送入後者的口中。

難以續命的燒錢模式

王楚雲的公開信博得了大量互聯網從業者和創業者的同情。這家成立於2013年的公司曾經是智能硬件行業的明星企業，但其最新一輪融資還停留在2014年7月，金額為1000萬美元。

王楚雲在信中說，極路由在2017年年底每月持續虧損數百萬元，銀行抽貸、供應商催款，公司資金鏈可能隨時斷裂。或許是硬件銷售遇到困境，極路由不得已訴諸於P2P。曾經有業內人士估計，互聯網金融的獲客成本已經達到千元，手握用戶和流量的極路由無疑是個不錯的獲客渠道。

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極路由的投資人表示，極路由與i財富合作時，“看到有保險合作，沒太去管”。

極路由在2018年開始涉足區塊鏈，發布區塊鏈路由器極X，用戶通過分享帶寬資源、分享存儲空間、分享運算能力和貢獻區塊鏈節點就能夠挖礦。5月15日，極X正式版在京東首發，售價為1024元，預約人數達到幾十萬人。

隨後，極X挖到的ACT和GCT價格和產量均大幅下滑，引發大量用戶不滿。7月26日，極路由發布微博稱，“受相關政策影響，7月27日10:24之後激活的極路由所有型號機器，將暫停加入極鏈計劃。”

對於依賴渠道和產品口碑築起護城河的硬件公司來說，他們通常有著較長的回報周期，但區塊鏈和P2P的快錢模式，能夠為極路由帶來大量短期的收入，但是長期風險幾乎無法避免。

但一些遭受損失的用戶認為王楚雲是在“哭窮”，僅5月份首發預售時，極X的銷售收入已超過5億元，這些錢，京東應該已經於近期支付給了極路由，那麽，錢去哪兒了呢？

責編：顧蓓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