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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民:美國貿易赤字的背後是經濟結構性問題

編者按:

4月10日,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院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原副總裁朱民在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期間參加“美國經濟的結構性挑戰”論壇討論,就全球貿易自由化、美國金融市場等話題發表意見。

朱民認為,美國貿易赤字的背後是美國經濟的結構性問題。雖然美國有無數新科技的發明,但是無法產業化,這反映了市場的功能失效,也反映了政府宏觀政策的失效。美國現在最大的經濟結構問題是勞動生產率急劇下降。勞動生產率不夠,利潤厚度不夠,蛋糕不夠大,就有收入不均、貧富差距的問題。根本結構不解決,美國的貿易問題是沒有辦法解決。

朱民還認為,美國的金融市場有很大的風險。股票在高位,債市也在高位,債權市場在歷史最高,利率在上升,債市只能往下走,股票市場只能往下走,雖然特朗普的政策推動股票市場短期內發展,從中期看,只能往下走,最近貿易戰引發的波動,股票市場大幅下降,表明了市場信心的脆弱性。

以下為朱民發言內容:

全球自由貿易是好事,但並不是說以多快的速度推進全球化速度是一件好事,在全球化的過程當中出現了一些問題也是可以理解的。從民族經濟體的角度來看,成熟經濟體不一定能夠快速擁抱接受變化,所以可能會引起反彈和回潮。從長期的角度來說,每一個國家產出都能夠增加。但是成熟的民族經濟體在接納的過程當中帶來一些沖擊,它們往往不能接受。

自由貿易的另外一個特點是每個國家應該充分發揮比較優勢,做比較優勢最突出的事情,這樣大家能夠把蛋糕做得更大,每一個國家的錢就更多,但是這樣又造成了貧富不均。

從長遠的角度來說,全球化的好處是不容置疑的,自由貿易的好處是不容置疑的,但是以多快的速度來實現自由貿易,各國應該怎麽找到平衡來接納全球化,這是現在問題的重點,而且尋找的過程還會持續很長時間。現在一些措辭上的交鋒實際上並沒有問題的實質那麽重要。

當全球市場開放的時候,新興經濟體的產業鏈通過技術和勞動力在不斷上升,要求所有的發達國家產業鏈也往上走。

全球化對美國確實造成了沖擊,特別是貿易赤字,貿易赤字的背後是美國經濟的結構性問題。

從經濟學原理來說,如果消費太高、儲蓄不夠、大於投資,必須向世界進口商品來減緩。美國人長期寅吃卯糧,借錢消費,儲蓄不夠,小於投資,所以貿易是長期的赤字,假如美國人這個經濟結構不改,過去30年有赤字,今後30年還會有赤字。

美國需要向更高的產業發展,但是我們看到美國的服務業居高不下。過去10年美國新增就業的89%集中在服務業,特別是在飯店、醫院、教育等,還不是特別高端的服務業。高端上不去,這是整個市場調整機制(的問題),一般服務業上升,高端制造業的產業化不夠。

美國高端產品的競爭能力在下降,這是一個很大的事情。雖然美國有無數新科技的發明,但是無法產業化,這反映了市場的功能失效,也反映了政府宏觀政策的失效,因為高端的產業上不去,走向低端的服務業。美國現在最大的經濟結構問題是勞動生產率急劇下降。勞動生產率不夠,利潤厚度不夠,蛋糕不夠大,就沒有東西分配,所以就會有收入不均的問題,有貧富差距的問題。根本結構不解決,美國的貿易問題是沒有辦法解決的。

貿易赤字和財政赤字是連在一起的,雖然我旁邊的美國朋友說不在乎貿易赤字,只在乎財政赤字,他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美元可以向全世界發債維持貿易赤字,但這個是不能持久的。美元一統天下正在打破,人民幣進入SDR,財政赤字使得美元信用發生問題,美元的匯率發生波動,會影響美元的世界價值,反過來會影響以美元借款的貿易赤字,這兩件事都是不可持續的。貿易赤字和財政赤字我覺得都是不可持續的。

美國最開始的時候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中國繼而成為第二大經濟體,這是很大的變化,中國經濟的增速、對全球GDP的貢獻都超過了美國,要求國際貨幣體系多元化的呼聲越來越強烈,大局變了。

為什麽美國中產階級消失了?中產階級低端化是兩個原因:第一是工資總量占GDP的總量份額在下降,就是因為工作的質量、勞動生產率的下降,以及工作向服務業衍生,工資的總量沒有跟上經濟的發展;第二個原因是美國的金融市場走得太快,遠遠超過經濟的增長,有錢人通過金融市場得到了很多的收入,所以相對而言,中產階級的工資總量下降,這是實體經濟和金融經濟、虛擬經濟的(不匹配),這是根本性的問題。

美國現在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處於寬松階段,這個階段通脹起來還沒有那麽快,所以今年美國經濟增長強勁,但是以後能不能持續、明後幾年怎麽走,我覺得很不確定。

美國的金融市場有很大的風險,股票市場現在是在歷史最高,遠遠高於危機以前的水平,不但股票市場高,而且股票市場的估值、市盈率很高,美國的市盈率平均是18倍左右,現在已經到30倍,而公司的收益上升遠遠趕不上市盈率的上升,股票在高位,債市也在高位,債權市場在歷史最高,利率在上升,債市只能往下走,股票市場只能往下走,雖然特朗普的政策推動股票市場短期內發展,從中期看只能往下走。最近貿易戰引發的波動,股票市場大幅下降,表明了市場信心的脆弱性。

美國的金融市場是世界最大的金融市場,美國金融市場的波動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全球金融市場和經濟的波動。今天和2008年相比,有兩個根本的不同特征:第一,2008年全球總債務是72萬億美元,今天是131萬億美元,歷史上從來沒有危機之後債務如此大規模地持續性上升。杠桿和金融的池子加深,風險在加大,脆弱性還是全球的問題。第二,現在跟2008年相比,2008年的時候市場流動性風險很高,但是當時宏觀政策的空間很大,政府債務相對比較低。如果再有危機和波動發生,政府已經不可能像2008年那樣大規模地入市幹預。我覺得今年市場會出現大的波動,不至於崩盤,但是在2~3年里,市場再次發生危機的概率是很高的。

長期來看,美國民粹主義的基礎會長期存在,因為收入分配問題是一個大問題,長期的退休金問題、財政赤字問題,中產階級感覺不安全。我覺得這些問題都長期存在。美國現在當務之急要做供給側改革,而不是用寬松政策拉動總需求。

美國供給側改革包括對產業結構、產能的改革。美國產能過剩和退休金的改革都是很大的問題。(只有)這些改革提供了大家對未來的信心,美國人才會投資,才會發展。中美貿易戰一打,越打信心越小,企業越不投資,所以就使得美國經濟的增長前景越來越不(被)看好。【朱民系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院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原副總裁】

原標題:《朱民:各國應平衡接納全球化》

第一財經轉載自“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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