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捷運信義線的大安森林公園站。(新華社記者 陳曄華/圖)
大陸的朋友到臺灣旅遊,許多人都對臺北的“捷運”(地鐵)印象深刻。
有大陸的朋友說,臺北捷運的博愛座是個亮點,因為即使車廂再擠,博愛座也經常會空下來,以留給有需要的人。然而,這個現象的另一面,似乎並非表面所見那麽美好。
事實上,近年來臺北捷運的博愛座時有糾紛。有年輕力壯者坐了博愛座,對眼前無座的老人視若無睹,未起身禮讓,成了旁人道德綁架的借口,以及言語沖突和精神霸淩的導火線。
臺灣有人認為博愛座的設置不合理,甚至呼籲博愛座應該廢除,因為所有的座位理當都是博愛座。
我是個語言研究者,從語言切入,以不同的視角來看這個問題。
什麽是博愛?根據臺灣權威的《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所載,博愛就是“平等遍及眾人的愛心”。質言之,博愛就是不只愛自己,不只愛家人親友,還要走出熟識的小圈圈,去廣愛外面的世人。
什麽是博愛座?《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同樣有載,言其乃“設置於公共汽車車門附近,供老弱婦孺及殘障者優先乘坐的座位”。這個定義大體合理,不過可能文字擬的早,久未修訂更新,只考慮公共汽車而沒考慮捷運和其他的大眾運輸工具,優先乘坐的對象也有更細致的空間。
博愛座的設置可能源自歐美,我們不妨看看源頭。記得25年前我在美國讀博的時候,美國的公共汽車、地鐵車廂內總設有priority seating(優先座,英文為不可數名詞,可數名詞作priority seat),性質就像臺灣的博愛座。兩相比較,《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的定義點出了一個關鍵詞,那就是“優先”(priority),而不是“只有”。也就是說,有需要的人優先使用,若無,則一般人使用也無妨。
“優先座”(priority seating)在某些英語系國家又稱“禮貌座”(courtesy seating)。禮貌座,顧名思義,就是出於禮貌,基於好意,體貼他人,提供給需要特別幫助者的座位。
“博愛”是個崇高的理想,理想我們只能力求企及,不該成為道德壓迫的借口。“禮貌”則是個人的修養,修養我們反求諸己,不應藉此指責他人。而“優先”或許就是臺灣博愛座可操作的遊戲規則,是大家都要遵守的準繩。
人人都要有博愛的胸懷,並不是部分人才該博愛,其他人就不必博愛。人人都該有禮貌,但不應別人才該有禮貌,自己不禮貌卻無所謂。
我覺得,坐在非博愛座的乘客如果看到有需要的人,一樣應該發揮博愛的精神,主動讓座才是。臺灣的博愛座也不該神聖不可侵犯,搞得常人都不敢坐,想休息一下歇歇腿都要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如坐針氈,甚至事後在網上被霸淩。博愛座只要回到它“優先”的本質,一般人也能坐,碰到有需要的人,再禮貌讓座即可。
(作者為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複旦大學外文學院訪問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