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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蟲與鹹魚

公元1206年春天,蒙古乞顏部首領鐵木真統一了蒙古草原眾部族,貴族們在斡難河源頭召開大會,諸王和群臣為鐵木真上尊號“成吉思汗”,正式登基成為大蒙古國皇帝。成吉思汗封賞既畢,宰牛殺馬,大饗群臣,留下了這段記載:

飲至半酣,成吉思汗問木華黎等道:“人生世上,何事算為最樂?”木華黎道:“蕩平世界,統一乾坤,這是人生第一樂事。”成吉思汗道:“是的,但尚知其一,不知其二。”博爾朮道:“臂名鷹,控駿騎,御華服,乘著暮春天氣,出獵曠野,這也是人生樂事呢。”成吉思汗不答。博爾忽道:“鷹鸇在天空搏擊飛禽,憑騎仰觀,倒也是人生一樂。”成吉思汗仍是不答,忽必來道:“圍獵的時候,眾獸驚突,瞧著很是一樂。”成吉思汗搖頭道:“你等所說,統不及木華黎的志願,但我與木華黎有同處,亦有異處。”群臣道:“願聞主子的樂事!”成吉思汗道:“人生至樂,莫如殺滅仇敵,似摧枯木,奪他的駿馬,得他的財物,並把他妻女掠了回來,教他伴著寢室,這是最快樂的事情!”


“攪史棍”池某初次看到這段文字時相當懷疑其真實性,如果這是蒙古人所寫的歷史,竟敢毫不忌諱,直接將偉大祖先刻畫成殺人狂魔加強盜加淫蟲的形象,豈非比漢人的董狐之筆更厲害?這又是否漢人為醜化外族統治者而老作的呢?後來翻看了《蒙古秘史》所記錄的一些故事,對這段文字就不再懷疑了。

《蒙古秘史》可說是蒙古人的《舊約聖經》,從遠古傳說的蒼狼白鹿年代,即成吉思汗的22代先祖,寫至其兒子窩闊台年代,其間各個年代重重複複發生而一書再書的大事就是殺滅仇敵、奪人財物、掠人妻女,非但不必忌諱,更被寫成英雄事跡。比如成吉思汗老母訶額侖,本是他人之妻,成吉思汗老豆也速該見她貌美,就把她劫走,生下了鐵木真等四子一女。劫妻引發的仇恨也延續到下一代,以致後來鐵木真遭報復,老婆孛兒帖被仇家掠走。

為什麼仇殺、奪人財物、搶人老婆的戲碼會充斥蒙古的發展史呢?想像一下古時蒙古人的生活環境,就不難理解。他們是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沒有固定的地盤,沒有房地產。也就是說,沒有固定資產,只有流動資產。部族的實力數人口,資產數牛羊。

搶其他部族的女人,是增強人口實力的最快方法,還可避免同一部族近親繁殖的基因缺陷;掠奪其他部族的財物,則是增加資產的最直接途徑。掠財奪妻不斷上演又加劇了部族間的仇恨,使得累積資產的風險系數高企,可以一夜破產,也可以一仗發達。鐵木真就是在被搶掠、被報復、被奪妻的高風險環境中成長、壯大,轉為報仇、搶掠、奪人妻女,佔據草原所有資產。

故此,文章開首那段對話,用今天的語言來說可以這樣理解:完成在草原的資產累積過程,達致暫時的財務自由後,成吉思汗問木華黎等,接著下來應該怎樣做?木華黎的答案是繼續累積下去,不斷擴張,有咁大贏咁大;博爾朮、博爾忽、忽必來則認為可以唔do嘆世界了。成吉思汗對博爾朮等沒有追求同條鹹魚沒分別的人生觀當場搖頭,並補充了木華黎的觀點:要擴張,同時不能忘記本來賴以成功的欲望追求和手段。

於是,有了後來的西征和滅西夏、滅金、滅宋,真正成就成吉思汗和蒙古族的偉大,且為後人所傳誦的,正是這段對話之後的歷史。如果成吉思汗也只滿足於統一草原而轉向鹹魚心態,其歷史成就最多只會跟眾多曇花一現的部族首領一樣,其資產也未必能保存得長久。

道理也就變得更顯淺了,資產,特別是流動資產,在歷史任何一個時期,對於任何一個人,都是動態的。通脹、意外、與環境的對抗、與對手的博奕,都可能造成資產的快速轉移,並不存在一個真正的“自由標準”,這一刻的財務自由,不是未來的保證。最安全的做法,是讓自己保持累積資產的追求心和戰鬥力。

那麼,那些不斷向別人灌輸財務自由就唔使do這種鹹魚心態的人,或者自己一直在打份牛工卻聲稱可以教人以投資達致財務自由的人,又或者自己以打工達致不知何種生活水平so called財務自由卻聲稱可以教投資的人,你會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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