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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里的面膜陷阱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8762

(何籽/圖)

一種號稱能補水保濕的“三無”面膜,停用後,使用者面部發紅、發癢、幹繃,並爆發痘痘等不適之癥。

微信朋友圈里賣面膜,早已不是新鮮事。讓人膽戰心驚的是,其中不乏“毒面膜”。

孫卡就是“毒面膜”的受害人之一。此前,她向河南鄭州的賣家周夢晗購買了上百片面膜,停用後面部出現發紅、發癢、幹繃、長痘等癥狀,被醫生診斷為過敏和皮炎。情況比她嚴重的買家比比皆是,多數被診斷為過敏性皮炎和激素依賴性皮炎。

和孫卡一樣,40名正在準備通過法律途徑維權的面膜使用者這才明白,朋友圈的面膜生意里暗藏危險,一旦出事,想要討個說法都很難。

“粉絲經濟”暗藏危險

孫卡第一次知道周夢晗,源自2014年3月微博上一個熱門話題“敢露額頭才是美女”。在眾多露額頭女孩的照片里,周的美貌一下就吸引住了她,孫卡隨即關註了周夢晗的微博。也是從那時起,周的微博粉絲數開始暴漲。短短幾個月,從原來的八千多漲到十二萬,為其後來賣面膜積累了大批用戶。

在粉絲眼中,周夢晗是個不折不扣的“白富美”:15歲遠赴奧地利學習長笛;租的套房,月租一千歐元;每天都要敷面膜保養。自拍里的她,臉上永遠膚若凝脂,亮得發光。

越來越多的粉絲開始向周夢晗咨詢護膚心得。自2014年4月起,周頻繁地提到一款“蠶絲面膜”,稱自己每天都在使用,能讓皮膚飽滿發光,“超越所有大牌”。7月20日,自稱已從維也納畢業回國的周夢晗在自己的微信小號“小桃心”發了第一條朋友圈後,宣稱正式開始自己的“面膜事業”。

一片蠶絲面膜,周夢晗定價19元。這種面膜只有白皮包裝和鋼印的生產日期,沒有衛妝準字、生產商、廠址等任何標識。周說面膜的配方源自她認識的一位老中醫,自己再找工廠加工生產,因時間倉促所以包裝簡陋,但不久就會正式上市。周多次保證她賣的面膜絕對不含重金屬、熒光劑等有害成分,出現問題照價賠償100倍。

周營造出的“不差錢”形象、口中的“自用”、照片里“富有光澤”的皮膚,使得大批粉絲卸下心理防備,紛紛在微信里向其購買蠶絲面膜。孫卡觀察了近兩個月,看到周在朋友圈里發的聊天記錄截圖全是齊刷刷的一片叫好聲後,終於在2014年9月11日下了第一單。

使用兩個月後,孫卡發現嘴角四周長出了胡子,鬢角也越來越濃密。“周沒賣面膜時我就是她的小粉絲,對她真的很信任。”孫卡和其他粉絲一樣,把最初的不良癥狀歸結於自身不適應,並相信“堅持用下去,皮膚就能像周一樣富有光澤”。

然而,2015年2月初微博上曝出的受害者照片徹底打破了孫卡對周的所有信任和幻想。停用一周後,她的面部出現了和大多數姐妹一樣的癥狀:發紅、發癢、幹繃、長痘。

當孫卡想在微信上向周討個說法時,周已經消失,只留下一次次累積起來達7438元的匯款記錄。

熟人營銷 疑點重重

受害者張倩曾和周在維也納有過一段交集。據張倩回憶,周會買各種各樣的韓國面膜進行試用對比,不好用的或過期的面膜,就在一個叫作“歐拓社區”的奧地利華人論壇上轉手賣給留學生,事後還向她炫耀,自己如何把孬貨賣給了“傻子”。

周後來向粉絲公開的一份來自廣東產品質量監督檢驗研究院(以下簡稱廣東質檢院)的質檢報告,打消了張倩對面膜安全性的顧慮。2015年1月16日起,回國後的張倩先後從周那買了35片蠶絲面膜,用到第8片時,第一批臉部出現過敏癥狀的姐妹在微博上發出了自己的照片。張倩看到一位臉上長滿了紅腫痘痘的受害者時,當場哭了出來。

“我沒想到她連我都騙。”除了被朋友欺騙的心傷,更讓張倩憤怒的是,周夢晗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就把她從微信里刪除了。

事實上,張倩並不是唯一一個被周欺騙的朋友。周的初中同學李伊菲連續用了兩百多片周的蠶絲面膜,大家向周“討伐”時,她仍無比信任周,還在微博上說好話維護她的“摯友”。

然而2月5日,停用面膜沒幾天的李伊菲在微博上發出了一張“面部過敏性皮炎”的醫院診斷證明,並刪除了所有支持周的微博。

“如果一種護膚品有立竿見影的效果,那就要慎重使用。”南京市婦幼保健院皮膚科主任醫師馬小玲說,有商家會在化妝品中添入糖皮質激素,使皮膚在短時間內變白變亮,然而一旦停止使用這類產品,皮膚就會突發性地變紅、發癢、長痘,也就是所謂的激素依賴癥狀。

“我們往往會更加信任自己關系圈里的人,這是典型的熟人營銷。”中國社會學會理事、中南大學社會學系主任潘澤泉認為,中國的社會是一個關系型社會,微信朋友圈就是熟人社會的縮影,它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熟人信任”與現代網絡技術結合,打破了一對一的關系模式,複制出了無限廣闊的關系網絡。

出事之後,周夢晗成了粉絲和朋友眼里不折不扣的“說謊慣犯”。當初她自稱是從奧地利“畢業”回國,但與周同專業的同學透露,周並沒有畢業,而是瞞著教授悄悄退學;她口中“本來一片140塊真是腦子抽了才賣給大家19塊”的蠶絲面膜,據知情人士透露,進貨價僅6元;至於當初信誓旦旦的“出問題照價賠償100倍”,更是一張空頭支票。

更為吊詭的是,周當初提供的那份來自廣東質檢院的質檢報告中,面膜的生產單位“武漢市硚口區聚美化妝品廠”只是一家從事化妝品網上銷售批發的個體經營企業,並不生產化妝品。經理周龍飛明確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自2014年8月企業註冊以來,他從未接到過來自河南鄭州周夢晗的訂單。

廣東質檢院化妝品項目工程師侯先生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他們只負責根據委托方要求的質檢項目,對送檢面膜樣品進行質檢。而委托方的身份信息、面膜的受檢單位和生產單位的信息,他們不負責核實。

周拿去質檢的面膜究竟是不是她在微信朋友圈里賣的蠶絲面膜?面膜的生產廠家到底是哪里?就面膜使用者反映的種種問題,南方周末記者試圖聯系周夢晗本人進行核實,但截止至發稿前,未得到任何回複。

監管空白 維權困難

據網絡數據顯示,截至目前,周夢晗賣劣質面膜的話題已被討論1.9萬次,閱讀數量達到1431萬。

“看熱鬧的人太多了。”讓孫卡無奈的是,雖然在微博上罵周的人多,但願以法律維權的人,少之又少:有的不肯透露真實的身份信息,有的因訴訟經費而拒絕參與;有的是周的朋友所以不方便指證,有的是周的面膜代理而羞於露面。

中國化妝品市場營銷研究中心副主任馮建軍介紹,面膜是目前化妝品微商界的龍頭產品,主要使用人群為25~40歲之間的女性,希望通過面膜增強皮膚彈性,補水保濕。如今,一個月使用15片、20片面膜的現象非常普遍,“面膜已經成為一種必需品,一種生活習慣”。

然而,高需求並未伴隨著嚴格的市場監管。馮建軍表示,“國家目前對整個化妝品微商行業的管制,實際上是空白的。”

此前有江蘇的受害者到當地工商局投訴被以“案發不在本地”的理由拒絕受理。一位內蒙古的受害者到當地公安局報案,當地公安局表示“面膜從哪里發貨的就去哪報案”。然而,河南省公安廳和鄭州市公安局的相關工作人員均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此類案件在受害者本人所在地報案即可。

“這個案子涉及網絡,網絡中的案發地問題是沒有具體法律規定的。”廣東萬諾律師事務所律師屈文靜認為,網絡銷售渠道的特殊性的確加大了有關部門執法的難度。

河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相關負責人也向南方周末記者透露,“目前化妝品在網絡這一塊的監管上,國家法律沒有明確的規定,我們也還沒有明確規定怎麽監管。”

2015年3月22日周夢晗生日當天,受害者張美蘭在河南商丘街頭看到了周夢晗。發現有人跟隨後,周立刻加快了腳步,鉆進車里再次消失。

(孫卡、張倩、李伊菲、張美蘭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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