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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鰲觀察:7%的秘密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8653

2015年3月29日,2015博鰲亞洲論壇兩岸經濟合作新未來分論壇,討論創新與普惠。 (CFP/圖)

中國經濟放緩,全球經濟承壓。經濟增長的新常態下,三駕馬車比重生變,央地財政關系也在重建新局。舊常態為何終結,新常態如何重構,博鰲論壇上,來自全球的官員、經濟學家和商人們展開熱議。

“新常態”,成為2015年博鰲論壇上最熱的詞之一。

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14年11月首次系統闡述了“新常態”,2015年3月28日博鰲亞洲論壇開幕式上,他再次指出,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

舊常態不可持續,新常態艱難而可期。中國已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貿易國,中國經濟的放緩勢必對全球其他國家,尤其是澳大利亞、智利、巴西等中國的大宗商品貿易夥伴國也將造成沖擊。據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全球副總裁朱民測算,若中國GDP下降1個百分點,將會影響智利GDP下降約8%,韓國下降約0.5%,“整個世界都要為中國經濟的調整來埋單。”

剛剛過去的全國兩會,公布了7%的2015年GDP增長目標,是為中國經濟新常態的一個重要標誌。博鰲論壇上,圍繞著何為新常態,舊常態為何終結,新常態如何重構,來自全球的官員、經濟學家和商人們展開熱議。

新常態新解讀老常態不正常

一年前“新常態”一詞剛出來時,春華資本集團主席、經濟學家胡祖六坦言(當時)並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意思,“在我看來就是低增長吧,意味著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不再是10%”。他同時指出,就算7%的增長率,中國仍然是世界上增長最快的國家,“所以從全球的角度來說,這個常態沒有什麽新的”。

何為“經濟新常態”,官方媒體的描述是經濟“增速換擋、方式轉變、結構優化、動力轉換”。習近平在博鰲指出,新常態的特征包括經濟增速從高速轉向中高速增長,從規模速度型粗放增長轉向質量效率型集約增長,從要素投資驅動轉向創新驅動。

從數據來看,中國經濟增速處於下行通道中。1-2月工業增速僅6.8%,大幅低於市場平均預期的7.6%,延續了2014年四季度的回落趨勢。中國經濟增速會繼續下滑,還是在7%上下企穩?“新常態”下,其潛在增長率究竟是多少?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名譽院長林毅夫一直認為,中國經濟還有長達20年的年增長8%的潛力,但在本次博鰲論壇上,他也在擔心經濟增速過低的風險,“中國經濟增速降到6%我就比較擔心了,因為中國有很多的過剩產能,現在這種情況下更擔心就業,以及不良貸款問題,所以要達到7%的增長率是最理想的。”

3月27日,博鰲論壇“經濟學家談經濟”午餐會上,國民經濟研究所所長、經濟學家樊綱介紹,現在的嚴肅研究者中,對中國經濟潛在增長率的預測最低在6.5%,高的超過8%,“我們的結論基本是7%左右”。他認為有兩大支撐這一增速的因素,一是盡管中國的勞動力增長速度在下降,但隨著教育水平的提高,中國的人力資本也在提高;二是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走到產業前沿,中國企業的創新能力比過去要大。

“現在大家說中國經濟從過去的兩位數高增長降到了中高速增長,這句話里有錯誤。”樊綱指出,過去三十年中國經濟只有少數年份達到了兩位數增長,而GDP增速一超過9%一定出現通貨膨脹,一超過10%真正到兩位數,一定同時出現通貨膨脹和資產泡沫,“所以兩位數從來是過熱增長”。

樊綱介紹,過去全球有若幹個研究小組研究中國的潛在增長率,結論是7%到9%之間,所以現在回到7%左右的增長其實是回到正常增長。“所以現在說新常態,過去10%是老常態嗎?不是老常態,那是變態。”

哥倫比亞大學地球研究所所長、“休克療法之父”Jeffrey Sachs認為,美國經濟過去兩百年間維持了約1.8%的增速,按購買力平價,中國的人均收入已達到美國的25%,因此,中國經濟達到新常態時的增長率會達到6.5%到7%。但他認為,中國要長期保持這一增速,需要突破中等收入陷阱,“中國必須讓經濟基於創新增長,而不是靠引進別人的科技”。

開幕前夕,位於海南瓊海的博鰲亞洲論壇會場上空,飄揚著各國國旗。 (東方IC/圖)

從政府投資到民間投資

逐步告別出口與投資拉動的經濟增長方式,提振內需和消費使其成為經濟長期增長的動力,是新常態所提“方式轉變、結構優化、動力轉換”的題中之義。

朱民認為,投資拉動、制造業推動的經濟增長,是一個不可持續的模式。原因在於它的產能利用率非常之低,因為投資過度導致產能過剩,產能利用率下降導致資本的利用率也隨之下降。所以中國信貸增長比其他國家信貸增長都要高。

在經濟放緩的現實壓力下,中國經濟短期內尚難走出投資刺激的窠臼。

“三駕馬車”中,2015年1-2月,消費同比增長10.7%,創近年新低。市場分析認為,石油和黃金價格下跌、房地產萎靡等都對消費形成了沖擊。

2014年消費占GDP的比重達到48%,樊綱預期未來5年中每年增長1%就“不錯了”,“政府經常說要刺激消費,但為什麽沒什麽成果,因為消費不是說你刺激一下它就自動增長了,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而短期內,樊綱認為經濟增長的更多風險,來自投資方面。

中國經濟目前的增速下行,主因在於投資的下降,其中制造業投資的大幅下滑又是導致實體經濟不景氣的主要原因。1-2月份,制造業投資累計增速僅為10.6%,較2014年幾乎下降了3個百分點。

制造業低迷的情況下,為保住經濟增長7%左右的目標,政府將不得不再次倚重基礎設施投資和房地產。3月30日,央行、住建部、銀監會聯合發布樓市新政,將二套房貸最低首付比例降至四成。

林毅夫認為,過去幾年中消費占中國GDP的比重上升,並不是消費增長所帶來,而主要是由於投資下降。林再次重申了政府要大力投資基礎設施建設,2008年金融危機中他就堅持這一主張。“現在投資基礎設施正當其時,如果沒有私營部門投資的話,政府就要出頭了。”他警告,“政府一定要投資基礎設施,不然增長率不止降到6%。”

不過,形勢正在起變化,政府主導基礎設施投資的模式,目前正受到政府財力不足,和中央化解地方債風險的約束。

全國工商聯原副主席保育鈞在博鰲指出,2015年固定資產投資預期增長15%,需要投資59萬億,而中央財政只有4776億,“連個零頭都不夠”。

而地方政府原來的兩大財源——土地財政和融資平臺,也由於市場不景氣和中央的清理整頓而成了無源之水,沒有財力進行大規模基建投資。

1-2月份,全國固定資產投資(不含農戶)不到3.5萬億,同比名義增長13.9%。“從1、2月份情況來看不太好,所以新常態之下怎麽樣大力啟動民間投資,這個才是新常態的希望。”保育鈞說,目前政府正在試圖通過PPP(公私合作)模式吸收民間資本進行基礎設施建設,但還處於摸索階段,“這個問題的要害是政府要講誠信,切實保障民營企業的合法收入,民間投資最怕的就是不誠信,政府一換屆不認賬了。”

保育鈞認為,中國有大量的服務行業名義上已向民間資本放開實際上並沒有放開,比如說教育事業、金融、醫療衛生,“落實不了是因為權力壟斷”。

朱民的研究也表明,中國若放開服務業,將可以多創造出4000萬個就業崗位。

標普全球首席經濟學家Paul Sheard認為,對中國來說,側重於投資驅動、基礎設施的建設在過去並不是壞事,但在下一個經濟發展周期中,中國必須要開始以服務業為主要驅動力,這需要體制和機制的整體改革。

金融風險老問題新辦法

2008年以來,美國和歐洲經濟先後爆發金融危機和債務危機,悲觀的看空者們曾經預言,房地產泡沫、影子銀行和地方債風險,將可能導致中國經濟崩潰。這三大風險相互捆綁,共同指向金融危機。

從2010年開始,出於對高房價的恐懼,中國各地政府對城市房地產市場實行了一系列限購、限貸措施。但直至2014年各地逐漸放開限購,除局部市場外,並未出現房價大幅度下跌引發大範圍斷供,從而導致銀行壞賬甚至誘發如美國“次貸危機”的金融危機。到今天,房地產泡沫風險可控已基本成為一個共識。

“不會是硬著陸,不會出現其他國家的那種樓市危機。”樊綱指出,美國樓市危機爆發是因為他們的泡沫特別大,杠桿率特別高,而中國的情形是要求房產首付至少達到30%,平均是50%,所以購房者斷供的可能性很小,樓市實際上壓力沒有那麽大。

與購房者斷供引發金融危機這一可能性相比,經濟學家和金融家們更擔心的,是影子銀行的風險。

據中國社科院金融所的數據,目前中國的廣義影子銀行體系規模約為27萬億元,占銀行業全部資產的比重約為19%。廣義的影子銀行業務包括信托、理財等銀行資產負債表之外的業務。

Paul Sheard在2008年雷曼兄弟倒臺之前,是雷曼兄弟的首席經濟學家,也是那場危機的親歷者。他在博鰲論壇上回憶說,雷曼倒臺之前的頭一天,他沒有去上班,根本不知道一天之內會發生那麽巨大的事件。他以此說明未來存在不確定性,而他認為中國經濟的不確定性在於過去六到七年中的信貸擴張,“我們要更加密切地註意這方面的情況”。

中投公司副總經理謝平介紹,中國的老百姓已經把相當一部分存款用來買代客理財產品,因為代客理財利息高。這些錢通過各種渠道進入影子銀行體系,用來購買標準的證券化產品,或發放高息貸款,最終流向銀行間債券市場、房地產市場和地方融資平臺發的地方債券。

在這一鏈條中,首尾兩端之間存在高達6%至10%的息差,使銀行、信托公司、證券公司等都有利可圖。而對銀行來說,做影子銀行業務不用交存款準備金,不算資本充足率,不受利率政策和貸款規模的限制,謝平稱之為“監管套利”,“這下你們就明白了,做影子銀行業務在中國對銀行來講,利差空間是大於資產負債表內受監管資產的,而風險也正是在這里開始的。”

謝平所說的風險即是剛性兌付,“盡管我們再三警告說你們要自己承擔風險,但是到目前為止大家還是認為銀行對理財產品隱含著信用背書。剛性兌付是中國影子銀行很大的風險,實際上從資產運用方已經看到有些企業倒閉、破產了。但是從負債方可以發現,全國大概只有幾例違約的理財產品,最後起碼本金都付了。風險哪里去了呢?銀行自己消化了,或者信托機構、金融機構自己消化了。”

據英國《金融時報》報道,地方政府的融資平臺,是理財產品的主要發行主體,2013年年中,地方政府通過影子銀行融資平臺籌集資金共17.9萬億元。一旦地方政府違約無法兌付,將可能引發連鎖性的金融風險。

中央政府正在努力化解這一風險。過去,地方政府借債不透明因而可以無節制。“有地方政府官員親口對我說,我不關心債務能不能還上,我只關心在我任上資金流會不會斷。”PPP專家、清華大學教授王守清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但新任財政部長樓繼偉上任兩年多來,上述舊常態宣告結束。新常態是,地方政府不得再通過融資平臺以企業債的方式借債,而要憑自身信用資質在市場上自己發行債券。

為此,財政部2014年10月開始摸底地方債務情況,本次博鰲論壇上,樓繼偉幾次被問及地方政府是否在這次摸底中多報了債務數字,樓的回答意味深長,“如果一個地方的債務率很高,我們給它替換老債的額度就會多,這個機制是正相關的。但同時給它分配的新的債務的額度就低,這是負相關的。它為什麽要多報呢?有的人覺得多報一點是不是中央政府會幫忙,有的人要知道我們這麽分他又想少報了。”他說,“所以在這個過程中他們自己在想。”

博鰲論壇召開前兩周,國務院剛剛批準了1萬億元額度的地方存量債務置換計劃,此舉意在將地方政府手中的短期、高息債務置換成長期低息債務。據樓繼偉透露,這1萬億元是參照2013年6月審計署公布的各地債務情況向各地分配額度,約占2015年到期地方債務總額的53.8%,接下來視地方政府自己發債的情況可能會有第二個1萬億元置換債券計劃。

他還透露,目前全國各級財政的發債主體多達10萬個,“有的市五六七八個廳都在發債”,因此新的預算法只給省級發債的權力,今後只有三十多個省份和幾個市的財政部門可以發債,以後再逐步走向真正的市政債,“不然風險控制不住”。

引人關註的是,樓繼偉在博鰲強調,給地方債務騰挪紓困的空間,並不意味著中央會為地方債兜底。他明確表示,當地方政府無力償債時,中央政府不會救助,而當主持人追問他“也不放棄?”時,這位直言不諱地財政部長反問道,“什麽叫放棄?”

“為什麽我們說不救助呢?國務院43號文件明確說了,地方可以處置資產,中國政府有大量的正資產,當債真還不上的時候處置資產可以用來還債。”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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