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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屆金曲獎國際論壇中,出現一名最年輕講者,他是三十歲、來自台灣的謝安,現任全球市佔率第二大視覺特效公司數字王國(Digital Domain 3.0)執行長。 這家位於洛杉磯的公司大有來頭,二十一年前由《鐵達尼號》導演卡麥隆(James Francis Cameron)創立,曾獲七座奧斯卡獎,《變形金剛》前三集特效都出自該公司。沒做第四集,是因為它二○一二年宣佈破產。 數字王國破產,卻開啟謝安進駐的大門。前者被香港上市公司奧亮集團(已改名為數字王國集團)購併,謝安以香港投資方代表身份入主,短短二十個月改革,就讓這間技術高超卻財務不佳的老公司財務平衡,開始拓展新市場,其成績單讓業界驚豔。電影《黑魔女》、《X戰警》、《鋼鐵人3》、《戰爭遊戲》及去年在周杰倫演唱會上讓鄧麗君「還魂」,都是在他任內推動。 無特殊家世背景的他,為何能成為全球前三大特效公司最年輕掌舵者,享有超過新台幣千萬元年薪? 其實,若不是母親意外喪生,此時此刻,他應該還在香港專司投資與購併。 二○一二年,他已是香港天行國際集團董事總經理,管二十位員工,處理大中華區購併、投資等業務,可說是「意氣風發」。但該年農曆年,住台中五十多歲的媽媽,卻因擔任志工帶小孩戶外教學,不慎從樹上失足,傷重去世。 「父親工作長年在外,媽媽一人帶著姊姊、妹妹和我三人,北京、香港都有她的身影,」異鄉求學、處於工作競爭激烈的香港,這些都沒能打倒他,喪母之痛卻成人生最大挫折,「幾乎崩潰,」他哽咽的說。 他選擇在香港工作,就是因能常回台灣探視母親。母親離世,他也想離開傷心地,恰好所任職的天行,是奧亮購併數字王國的財務顧問公司,他是該購併案負責人,奧亮就委由他先到美國考察。這一離開,卻讓他的觸角從亞洲到全球、從財務領域拓展至影視娛樂產業。 一上任,就裁250位員工止血控成本,收死亡威脅信也不怕 本以為只是短暫出差,因最熟稔財務狀況,投資方邀請他留下來,出任股東代表董事。二○一二年十一月接掌董事後,首件事就是裁員,「止血,是第一要務,」他說。 就像電影《型男飛行日誌》中主角喬治.克隆尼飾演的跨國資遣專家,面對被裁員的員工在辦公室咆哮、哭泣著說:「我的孩子怎麼辦?」等電影情景,真實在眼前發生。 他裁掉公司約四分之一、近二百五十位正式員工,一度還收到要用槍射死他的死亡威脅信。不怕嗎?「要全盤皆輸,還是犧牲少數人,這是不得已的選擇,」他說。 同時,還要穩住核心團隊離職潮。起初,他用購併談判那套,以為跟核心團隊到酒吧喝酒即能解決。但,不要說喝杯酒,光約見面,遇到千篇一律答覆是:「請先去找我的律師談!」 他換位思考:一家老牌好萊塢企業為什麼要被華人管理?又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小夥子?他決定先攻破心防,召集二十位核心高階主管說:「或許我是台灣人,但從小看馬蓋先,走廊外每張電影照都是我的童年,跟你們一樣接觸這些文化。不要把我當成老闆,我是你們的同事。」 接著,轉身在後面三塊白板上,寫下財務損益平衡倒數計時天數,「講電影藝術,我像個白痴;財務,照我說!」訴之以理,近八百個員工和謝安的命運,才暫時綁在一起。 「你能出線,是因為台灣長大、北京讀書、香港工作的經驗,是香港、印度兩造合資方折衷下能接受的人。要證明非雙方(股東)看守者,要拿出能力!」立委陳學聖在他轉戰美國前提醒他。高中時,謝安到陳學聖辦事處工讀,其後一直保持聯繫。 他早上五點上班,積極穩定員工心情、快速吸取產業知識;下班還要跟香港董事會報告地球另一邊狀況,工作在兩個時差下,一天僅睡三小時,整整過了一年。剛開始,對電影特效產業知識全不懂,第二年已可侃侃而談。 當時數字王國仍有電影合約進行,但破產就意味著一拍兩散,營收斷炊。兩週時間,他約見六大美商電影公司負責人,展現北大學到的談判技巧,一一將案子拿回。他用實際行動證明能耐,才真正取得核心團隊信任。 止血後,再控管成本結構。過去,特效師會為僅三秒太空漂浮場景,花五十萬美元(約合新台幣一千五百萬元)到太空總署無重力實驗室,親身體驗漂浮感;也曾為一幕海中爆炸場景,花一百萬美元,電影公司和導演過關了,但特效師卻覺得水花濺起視覺太假,又花了一百萬美元重新做。 原本,財務簽核權在特效總監手上,他將權利收回至財務長手上,以控管成本預算。「特效師想的是能不能得獎,要取得平衡,活下來才有第二步,」不管是裁員或收回簽核權,看似殘酷,卻也是求生現實。 當大學生,中國太子黨是同窗北大法律出身,五年累積豐沛人脈 他在爭議事件中比同齡人多份「定」和「靜」,是母親給他的禮物。「給他一本書,一下午自己安靜看完,」他的高中老師、詩人蕭水順表示,跟謝安討論大學都沒教的《資治通鑑》,他也能辯論提出觀點。 在母親影響下,滿屋子書籍奠定他古文根柢,高二就決定到中國念大學的他,隔年順利錄取第一志願北大法律系,機率低於一成,競爭激烈不輸哈佛大學。在北大五年,與來自星馬和中國太子黨同儕讀書、玩社團,也讓無顯赫家世背景的他,累積日後成為跨國經理人第一張門票:人脈。 當實習生,大膽敲門自薦從無薪過客,翻身月薪萬分析師 二十三歲研究所畢業後,雖頂著北大第一志願文憑,但台灣不承認中國學歷,也無法在中國考律師照,香港就成了「中繼站」,蓬勃的金融業是首選。非財務學歷出身的他清楚,唯有進入第一名企業才能路順,儘管無薪,他選擇從巴克萊投資銀行實習生做起。 大膽開口爭取機會,是他出線關鍵。當時,北京有場投資銀行大會,中國是香港亟欲擴展的市場。他鼓起勇氣走進那時是巴克萊大中華區董事總經理陸怡豪辦公室自薦:「我在台灣當過國會助理,北京唸書,認識兩邊的人,可以幫你打開中國市場。」 兩岸人脈牽線,聯絡上中國國台辦經濟局長徐莽,再靠不眠不休聯繫,終於打動徐莽出席。這個機會讓謝安從無薪實習生轉為月薪港幣五萬五千元(約合新台幣二十二萬元,不含紅利)的正職分析師。他的名聲在中、港金融圈傳開,二○○九年年初他離開巴克萊,申請北大博士班,年底就接到天行董事總經理聘書,頭銜三級跳,年薪近新台幣五百萬元(且不含紅利);三年後,更拿到進軍美國、年薪翻倍的門票。 進入數字王國擔任董事後,他大力精簡人事、將組織制度化,去年七月底從董事轉為執行長。年輕且豐富的資歷,引來新加坡國立大學、政大EMBA、中國華為公司爭相邀約演講。 他不只會降低成本,也會開源。財務頭腦讓他看見數字王國二十一年累積的文創資產與創新技術,可轉化成征戰新市場的商機。 混血背景,培養跨界本事帶美國特效公司,切入中國遊戲市場 他改變商業模式,除了原本特效這塊,去年底切入電影、電視劇內容製作;與中國最大瀏覽量視頻公司騰訊,以對半股權成立遊戲公司,多元開發產品線,增加營收來源。降低成本與拓新營收雙管齊下,今年第一季損益平衡,淨利比同業高兩倍以上。 他的「混血」背景在當初或許是折衷下的選擇,但現在,卻成為將公司拓展至中國、印度影視娛樂新市場的最佳橋樑。「當年若不是提早跨出去,今日可能也掙扎於二十二K風暴中!」他自剖。超齡演出背後,則是更大的承擔。「以前再怎樣都有人頂著。現在成了最後那張不能被推倒的骨牌,要扛著近八百人家庭生計,很重、但我不能軟弱!」一向沉穩的他,難得說出心中焦慮。 「混血背景」加上「跨界本事」是謝安站上跨國舞台叩門磚,但要實現他腦中「將一家賺微利的特效公司,轉型成多媒體娛樂平台」的藍圖,還有一大段考驗的路等著他走。 成本高、製期長,特效沒想像好賺! 有固定市場和收入,財務狀況卻滿是赤字,二○一二年破產的數字王國並非個案,而是好萊塢特效產業的縮影。 近年,好萊塢前四大特效公司,面臨倒閉或縮減規模等問題。以製作電影《星際大戰》成名的工業光魔 (ILM)為例,裁員、正職特效師轉約聘的消息不斷,連索尼圖像工作室(Sony Pictures Imageworks)也不能倖免。 以《少年Pi的奇幻漂流》為例,整部片有九成影像有特效,特效幾乎變成電影演員,比例之高,但為何特效公司卻滿是赤字? 昂貴的製作成本是主因。節奏特效前台灣區經理楊修宇表示,特效公司九○%成本來自人力。再加上「電腦圖形特效成本高,平均淨利率只有五%到一○%,」一位業者說。 「特效就像手工藝品,」楊修宇認為,手機代工廠淨利率雖低,但至少量夠大,反觀特效市場規模有限,製作期冗長,一家公司一年能做一部大片就該偷笑了。此外,特效預算通常在電影開拍前就談好,開拍後票房再好,也輪不到特效賺。 楊修宇說,特效公司永遠處於買家市場,很難談到很好的預算,「為了拿到案子,你不能激怒客戶(片商),還得滿足導演各種燈光聲效的要求。」如今,特效公司為控制內部製作成本,朝東南亞、日本和中國等便宜的人力市場移動,這是全球化趨勢,特效產業已不再是好萊塢的專利。 【延伸閱讀】讓鄧麗君「還魂」,他的公司做到了——虛擬影像重建技術拆解 去年9月6日,在小巨蛋萬名觀眾見證下,周杰倫與1995年去世的鄧麗君同台合唱!這3分半鐘的神奇表演,幾可亂真的技術,出自數字王國獨有的MOVA和3D投影裸眼專利 ●步驟1 捕捉神韻:從過去紀錄,建構出360度面貌表情經約620張照片及演唱會錄影帶中發現,鄧麗君在發「yi」這個音時,牙齒總會露出來,唱高音時喉嚨、嘴唇會顫動等細節,再對比建構鄧麗君360度面貌表情和肢體動作 ●步驟2 重現動感:繪7,000幅動畫呈現頭髮動感動員近45位特效師、臉部及角色建模師和動畫師團隊,繪製7,000幅動畫,完成如真人般頭髮的波動感 ●步驟3 感應對嘴:讓中文歌詞同步發聲在替身演員臉部與嘴巴上塗奈米粉,透過即時捕捉臉部動態的MOVA技術感應,讓嘴型同步對上歌詞發聲 ●步驟4 同步演唱:當時聲音是預錄的,目前技術已能即時同步先預錄聲音,並用電腦找出音質波形特點,才重現原音,目前技術已能做到即時同步 整理:黃亞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