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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紐約時報》填字遊戲編輯的填字人生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3939

《紐約時報》填字遊戲欄目現任編輯威爾·肖茨每天花10到12小時在填字遊戲上,“不是在解字謎,就是在設計字謎”。 (CFP/圖)

美國著名的電視主持人“囧司徒”(美國主持人Jon Steward,他主持的新聞諷刺節目《囧司徒每日秀》,用搞笑的方式諷刺新聞事件和人物,在中國也擁有大批年輕觀眾)在解字謎的時候,習慣揮舞握著圓珠筆的左手,一邊怒吼:“快點,解出來!”很快他嘶吼出答案,埋頭填空。在他看來,《今日美國》的字謎太“花哨”,只有《紐約時報》的合胃口。它們設計得更嚴謹,更有挑戰性。

《紐約時報》前公眾編輯丹尼爾·奧克倫特(Daniel Okrent)打趣:“當你走進斯坦福的賽場,問里面的500個人:你最喜歡哪家報紙的字謎,他們會說是《紐約時報》。它的字謎是黃金標準。”奧克倫特說的賽場是美國填字遊戲錦標賽,這是全世界持續最久的填字遊戲比賽,至今已有36年歷史。

《紐約時報》填字遊戲已成美國填字遊戲迷的聖經。在網上訂閱《紐約時報》填字遊戲,年費39.95美元,有十萬人以上的訂戶。

囧司徒和奧克倫特都出現在2006年的紀錄片《文字遊戲》中。這部紀錄片講述了威爾·肖茨(Will Shortz)和填字遊戲的故事,肖茨既是《紐約時報》填字遊戲欄目的現任編輯,也是美國填字遊戲錦標賽的創辦人。

他至今為《紐約時報》設計和編輯了七千多套填字遊戲,此外還有為其他電視、廣播節目設計的大量填字遊戲。

“世界上的每個國家幾乎都有自己的字謎。解決字謎滿足了人類的某些基本需求。”肖茨在采訪中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1978年,威爾·肖茨創辦了美國填字遊戲錦標賽,每年一度,2014年3月舉辦了第37屆。每年有五六百人參賽,他們都是填字遊戲迷,聚在一起,“就像找到了失散的親人”。 (南方周末資料圖/圖)

維持字謎的優雅和智力上的嚴格

囧司徒每每想象字謎設計者,總覺得那會是一個不到一米高的小矮人。

“我尊敬那些制造字謎的人,”同時他又百思不得其解,“我完全無法想象他們是怎麽創造出那些字謎來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等他見到威爾·肖茨,才發現“小矮子”的印象錯了。肖茨身高正常,嘴唇上方留著牙刷式的胡須,笑起來看上去很和善。

肖茨自認“很出色的解題者”,“把那些需要填的空給我,我都能填上。”他對填字遊戲的癡迷到了“見了空就想填上”的地步,每天花10到12小時在填字遊戲上,“不是在解字謎,就是在設計字謎”。

14歲,肖茨把自己設計的第一份填字遊戲賣給了一家青年雜誌。16歲,他成為填字遊戲設計師,定期給出版社和雜誌社供稿。

肖茨小時候就開玩笑,以後要學填字遊戲相關的專業。1974年,他入讀美國印第安納大學,學校有一個叫做“個性化專業”的新項目,學生只要說服學校,就可以將任何事物作為專業,並自行設計課程。

在一本字典里,肖茨發現竟然真有“字謎學”。他通過了“個性化專業”的項目。“字謎學原本是研究謎語,我把它延伸到了各種形式的智力遊戲。”肖茨為自己設計的課程包括:字謎建造、20世紀的美國字謎、回文構詞法、數字字謎創造、邏輯謎題、謎題心理學、字謎雜誌。

美國大約有十來所大學提供類似的“個性化專業”,而肖茨是唯一選擇字謎為專業的學生。

從印第安納大學畢業後,肖茨又在弗吉尼亞大學攻讀了法律學位。他原本的計劃是,先從事10年法律工作,等賺夠了錢,再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設計填字遊戲。結果,他等不及了,拿到學位後,他直接開始填字遊戲生涯。

1993年,肖茨成為《紐約時報》填字遊戲欄目編輯。面試時,他提出幾點想法:“首先,我要維持字謎的優雅和智力上的嚴格。除此之外,我加入更符合時代氣息的和反映當代流行文化的詞匯,讓字謎的主題更多元和更可玩,以引入更多的年輕人;要在每天刊登的字謎旁加上設計者的名字,因為在我加入之前,那些字謎都沒有署名。”

21年來,有肖茨署名的填字遊戲書出版了超過100本,他自己則擁有超過2萬本填字遊戲的藏書和雜誌,其中最古老的書可以追溯到1545年。

“你真是太太太變態了”

“你甩了我,你有什麽了不起?你拿過什麽比賽的冠軍?”艾倫·利普斯坦(Ellen Ripstein)拿了美國填字遊戲錦標賽2001年的冠軍,她終於揚眉吐氣,在《文字遊戲》里對前男友喊話。

鋼琴師瓊恩·戴爾芬(Jon Delfin)則是美國填字遊戲錦標賽開賽以來的7屆冠軍,被稱為“當代最偉大的填字遊戲玩家”。

每年3月,像艾倫和戴爾芬這樣的填字遊戲高手會從美國的四面八方聚集到康涅狄格州位於斯坦福德市的萬豪酒店(2008年換到了紐約的布魯克林),他們聚在一起,“就像找到了失散的親人”。

比賽分兩天進行,選手坐在一條長桌的兩端,彼此之間用黃色紙板隔開。他們要完成七輪填字比賽,決出最快、最準確的幾位,再在一塊大紙板上,眾目睽睽之下,完成一道高難度的填字遊戲。計時15分鐘,答題完畢後,再根據使用的時間、答對題數計算總分,分數最高者成為冠軍。

1978年,肖茨找來幾個設計填字遊戲的朋友,創辦了美國填字遊戲錦標賽,149人參賽。那一年,肖茨25歲。

“我人生中的一個目標,就是用字謎將人們聚合在一起,而填字遊戲錦標賽就是一個非常棒的方式。”肖茨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的一等獎是150美元和一個銀質獎杯。如今,來參賽的每年有六七百人,第一名的獎金是5000美元。”2014年,美國填字遊戲錦標賽舉辦了第37屆。

1987年開始,每個星期日早晨,他在美國國家廣播電臺主持一檔名為“周日特別填字”的節目,和聽眾互動,一起玩“聲音版”的填字遊戲。比如肖茨提問:“白雪公主的小矮人?”熱線電話那一頭的觀眾卡了一下殼之後,勉強想了一個答案:“史努比算嗎?”電話兩頭都笑成一團。

肖茨五十歲生日當天,收到了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手寫的祝福便條。克林頓曾經被肖茨設計成字謎,後來也成了《紐約時報》填字遊戲的粉絲。“比爾·克林頓是一個非常有野心也很出色的字謎解題者。”肖茨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

閱讀讀者來信是肖茨每周最愉快的時光。有讀者稱他為“最聰明的解字謎英雄”,更多的來信是吐槽,比如,“你真是太太太變態了。”肖茨總是邊讀邊哈哈大笑。

“我很能理解那些填字謎的人。”肖茨把自己的工作稱為“世界上最好的工作”:“錢都是第二位的,你為他們帶去樂趣、擴大知識面。”

紀錄片導演肯·伯恩斯(Ken Burns)也是填字遊戲迷:“我們生活的城市,到處都是盒子。你在盒子(公寓)中生活、在盒子(寫字樓)中工作、在盒子(交通工具)中馳騁,我們還有一份這樣盒子狀的報紙。這報紙里有一整頁是我最喜歡的。那里有一系列格子,你可以在里面玩精妙絕倫的文字遊戲。”伯恩斯不抽煙、不喝酒、不喝咖啡,他的替代品是:每天早上拿起鋼筆,去做《紐約時報》上的填字遊戲。

解答填字遊戲究竟是什麽感覺?

“就像處於事業的巔峰吧。”藍色少女合唱團的成員艾米莉·賽利爾斯(Emily Saliers)在紀錄片《文字遊戲》里大笑著回答。

“我就是常感到驚奇,”另一位成員艾米·雷(Amy Ray)說,“當你盯著一個題面看,答案會突然自己出現,你會很吃驚:你居然還懂這個!”

肖茨自己也沒有想過,最後會成為《紐約時報》填字遊戲編輯,“我在印第安納州的鄉下長大,我一直不認為自己是個有文化、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而填字遊戲編輯這份工作又相當嚴格。”

谷歌搜不到,你得用腦子

除了5位常任設計者之外,《紐約時報》也面向公眾征集謎題,有一系列具體而微的要求:有思想、文學性、娛樂性;如果包含特定的雙關語,那麽所有的雙關語必須是同一類型;主題和題面老少鹹宜;要重視那些流行的詞匯、名字和短語;鼓勵加入日常用語,無論它們是否被收入字典;鼓勵用一些不常用的字母,比如J Q X Z K W等;可以用品牌名稱,只要是被大家知曉的。

周一到周六刊登的15×15字格普通字謎,300美元一則,周日刊登21×21字格,較難,報酬也高:1000美元。

一年下來,《紐約時報》會用110個編題者的題目。

肖茨每天要從60-75份填字遊戲中挑選出可用的,再編輯和重寫題面。重寫題面的標準有兩個:一是準確,一是要符合《紐約時報》的風格,題目從周一到周日,難度逐漸提高。

1940年代,《紐約時報》的填字遊戲越來越受歡迎,每周都需要一位專門的編輯負責。這個任務落在瑪格麗特·法勒(Margaret Farrar)頭上,她原本並不情願,她更想做的是新聞,但一兩年後,她逐漸使《紐約時報》的填字遊戲標準化了。1942年,她成了《紐約時報》填字遊戲的首位專職編輯。

法勒制定的一些規則沿用到現在,比如:有1/6的格子是黑色不用填的;詞與詞之間不能割斷聯系;不能填只有兩個字母組成的詞;必須是中心對稱圖形,即,將題格上下顛倒後,起格的黑白格分布仍和原來一樣;不可以在字謎中使用和排泄器官有關的詞。

最後一條規則讓梅爾·瑞格爾(Merl Reagle)發愁。他是《紐約時報》的字謎設計者之一。有一陣子,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尿、洗腸這樣的詞條,但只能放棄。

和肖茨一樣,瑞格爾也是字謎發燒友。他10歲就開始自行創造字謎。他總是在想字謎,想字母的各種組合,比如:Noah's Ark(諾亞方舟),把s和h交換,就變成:“No,a shark!”(不,有鯊魚!)

《紐約時報》曾經刊印過的填字遊戲至今出版了上百本。2007年,一款名為“紐約時報填字”的電子遊戲發行,里面存儲了超過1000例填字遊戲,玩家可以根據不同主題自由選擇填字種類。

南方周末:你說過《紐約時報》的讀者是最聰明、教育程度最高的一批人,所以針對他們設計題目也會要求更高。哪些題目更適合《紐約時報》的讀者?

威爾·肖茨:《紐約時報》有一大批精英受眾。這個群體非常大,有數百萬人。針對他們,我會使用例如歷史、古典音樂、藝術、歌劇、神話這一類經典的文化類別,作為字謎的主題和題面。而這些知識,比如說《今日美國》的解題者恐怕就無法解答。

南方周末:這麽多年,你對填字遊戲感到厭倦過嗎?設計題目有枯竭期嗎?

威爾·肖茨:我從來沒有對字謎感到過厭倦。我一直在學習新的東西,也一直在想辦法,將舊詞用新的主題和生動的形式呈現出來。我工作的時候,經常能開懷大笑。我也非常喜歡那些字謎愛好者。他們聰明、有趣、知識全面、有創造力,而且非常好玩。和他們相處非常有意思。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對字謎感到厭倦,那就意味著我厭倦了人生。

南方周末:數獨遊戲2005年由日本傳入美國,你說過:“數獨完全反填字遊戲規則,它不關心你知道什麽,純粹是機械運動,更像種快餐遊戲。”但數獨書的銷量卻比填字遊戲書更好。你怎麽看?

威爾·肖茨:字謎和數獨的解題者有兩個共同點,他們都喜歡智力挑戰,都喜歡填空。當然,他們是兩種不一樣的群體。字謎解題者喜歡挑戰他們的知識和詞匯。而數獨是純粹的邏輯謎題。

在2005年和2006年,數獨風頭正勁的那一兩年,數獨匯編的銷售確實超過了字謎匯編。但我認為現在情況不是這樣了。字謎和數獨受歡迎的程度至少是一樣的,甚至可能更勝一籌。

南方周末:網絡時代,填字遊戲的玩家可以很容易搜索到字謎答案,你認為這會給填字遊戲帶來負面影響嗎?填字遊戲未來有哪些可能性?

威爾·肖茨:人們可以通過任何喜歡的方式來玩字謎遊戲。如果他們想用谷歌的話,沒問題。如果他們不想靠外界幫助,也沒問題。我不管,只要能給解題者帶來快樂,我都覺得合適。老實說,《紐約時報》的大部分字謎都無法用谷歌搜到答案,它需要用你的頭腦。我想,字謎將永遠與我們同在,無論是以紙質還是電子的形式。

南方周末:你看過中文版的填字遊戲嗎?你對它的印象和評價是什麽?

威爾·肖茨:中文是象形文字,一個字表音又表意,不像字母是表音的。因此,用中文玩字謎,並不那麽方便。不過,我看了中文字謎,用二到五個象形字組成的詞語與其他詞語相連,也是可行的。

世界上的每個國家幾乎都有自己的字謎。解決字謎滿足了人類的某些基本需求。

南方周末:《紐約時報》推出的填字遊戲App和報紙上的填字遊戲欄目一樣受歡迎嗎?

威爾·肖茨:《紐約時報》字謎App只是一種讓字謎數字化的方式。你可以給自己計時,如果你想的話可以看提示,並且在完成後檢查自己的答案正確與否。或許應用程序的使用者比在紙上玩字謎的人要年輕,至於其他方面,我認為它們沒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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