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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大電訊商——李澤楷的香港電訊 （6823，下稱HKT）、王維基已賣斷的「親生仔」香港寬頻 （1310），正在光纖寬頻上網一環，出盡法寶拗手瓜鬥得難分難解。香港寬頻週一公布最新業績，利潤大升一倍年賺一億元，最新戰場是要搶攻全港廿五萬新界村屋戶，估算年度營業額高達六億元。在新界地頭搵食搞上網，必須要過得鄉紳一關才能得天下。香港寬頻過去數月搶攻村屋的方法，是孖住一間萬匯基建（鄉村）有限公司合作，萬匯其中一名股東及董事，是「新界王」劉皇發由細玩到大的手足、鄉議局當然執委簡松年。鋪光纖試問又點可以唔「等埋發叔」及一班和他關係密切的重量級元老，「上水土豪」侯志強接受本刊訪問時，大爆萬匯開出的優惠條件，最筍就係唔收地主錢，搞到他要叫一班鄉紳，唔好心急到「跑上人哋張床咁」。孖住萬匯掘光纖網絡，更加變成近日區議會選舉新界鄉紳候選人，力推的一項「成功爭取」政績，標榜可以享用香港寬頻提供的高速上網，快過晒HKT現時的「龜速」。不過，HKT卻不甘示弱還擊，向本刊揭露當日萬匯如何非法侵用其光纖管道以致鬧上法庭，同時揭出如何在新界搵生意被阻。

上水、大埔、元朗多條村落，過去數月舉行多次切燒豬慶祝光纖入村拜神儀式，慶祝「告別龜速上網」。目前村屋大多沒有光纖到戶，上網只能用電話線，因為歷史緣故，村落大多沿用HKT一早鋪設的固網電話線系統。著名時裝設計師鄧達智，是元朗鄧氏後人，一直住在屏山坑頭村，他說：「我都係幫襯HKT，但信號好唔穩定。試過一次交稿俾《蘋果日報》，傳傳吓冇咗，之後惟有重新打過再傳，兩日之後，條稿又突然彈番出嚟。」鄧達智索性拆掉電腦，一切都用iPhone4G搞掂。他記得幾年前，HKT曾跟村民討論鋪光纖，「要掘地，佢哋諗住完工後就咁鋪石屎英泥，唔肯鋪番原貌麻石地，村民唔肯，最後不了了之。」除了鄧達智，住村屋的人一講到上網，都「些牙」了不少痛苦經歷，例如喜歡煲劇的，要等到深宵無人爭先下載，但分分鐘等到天光才完成。最氣憤的，是網速只有3Mbps至8Mbps的「龜速」，每月至少要付三百元，此價錢在市區大屋苑，已可享用1000Mbps光纖極速。

鄉下地鋪光纖無王管

在新界村屋鋪光纖，涉及官地及新界原居民的私人土地，在前者動工，關鍵是要獲政府發牌。後者只要搞掂一班新界佬，得地主同意就有運行，政府無發牌規管。有電訊業人士指：「鄉下佬最緊張自己塊地，知道搞光纖上網係大茶飯，喺佢塊地鋪完之後就年年生金蛋，佢點會唔計自己有乜可以落袋？」電訊商當然知道新界村屋市場龐大，據悉，坐擁漁人之利的HKT一直有計數，業界透露：「假設有某條村村民，要求HKT入去鋪光纖，但至少要得到八至十戶肯用，HKT至有肉食才肯鋪設，每戶亦要出幾千至上萬元，成本好高。最好就係附近幾條村都肯，但要講掂班新界佬，一定要有分量的人出馬。」換言之，碼住新界鄉紳、得到一眾地主同意，可大規模搞光纖到戶，是電訊商要搶奪的入場王牌。

香港寬頻爭45%市佔率

HKT及香港寬頻，都希望搶攻村屋這塊肥豬肉。其中，香港寬頻行政總裁楊主光，週一公布業績時說：「廿五萬村屋戶呢個數字非常準確，預期可以搶佔至少一半，助市佔率增至45%。」香港寬頻最新的住宅寬頻市佔率為36.6%，勁敵HKT為43%。HKT眼見香港寬頻衝着而來亦希望明年底前，為十七萬戶村屋鋪光纖。假設每戶月費二百元，廿五萬村屋戶將是一個年度營業額高達六億元的商機。據悉，香港寬頻早在兩年前，已希望搶村屋生意，但進入新界地頭卻遇到阻力。今年則成功泊得一間有鄉紳後台的「萬匯基建 （鄉村）有限公司」，向萬匯租用它在村落鋪設的光纖，提供光纖到戶。萬匯和HKT早前已在元朗橫州拗手瓜。事緣HKT不滿其位於橫州三個屋苑（定福花園、地利黃金閣、旭日花園）的電訊設備及器材，今年七至九月遭干擾及侵用，十月二日入稟控告萬匯。官司提及，萬匯在印有香港電訊標誌的接線箱等通訊系統，加裝萬匯自己的儀器設備，影響旗下用戶服務質素。

HKT向本刊進一步透露，當日是發現萬匯闖進其沙井並放置電訊設備，及在HKT的地下管道鋪設光纖，並發現導入管保護蓋遭破壞，已向警方報案。最終法庭判HKT勝訴，頒令萬匯要拆除在屋苑的儀器設備，損失賠償正評估。記者上週到上述屋苑，發現萬匯的工人正在路面動工，定福花園管理處上月十九日貼出告示，提及「自上星期中起，萬匯公司開始在本園地面重新鋪設光纖管道工程，以持續提供光纖網絡服務給予本園用戶。據該公司與本園協議，此等管道屬於臨時性質，為時僅兩星期，其間雙方繼續協商一個長久管道方案。」換言之，「管道長久方案」仍欠奉。有居民透露，數月前試用香港寬頻時，上網速度的確很快，但簽約後曾經變慢。

「唔使擒青跑上人張床」

萬匯這間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因與HKT打官司而響朵。在網上搜尋，發現一個叫「關注光纖寬頻入村上水鄉郊」的facebook專頁，提及萬匯上月初進軍金錢村，該處屬上水鄉事委員會主席侯志強的地盤，專頁有侯志強與萬匯代表合照。 侯志強接受本刊訪問時，語氣有如萬匯代言人：「網絡生意一直由電盈獨市，一路都冇光纖，今年年頭雞嶺村代表曾經同PCCW傾，佢索價三百八十萬，話因為偏遠地方，又話要上山要特別拉線，梗係唔幫襯佢啦。」不過，雞嶺村村長張運芳卻稱：「電盈冇搵過我，冇人同我收咩錢。」侯志強續指，今年七月，萬匯的代表「陳先生」，相約他在上水鄉事委員會，介紹光纖工程。「我嘅角色係俾佢喺度開會，同廿條村嘅代表傾啫。」點解咁順攤？「我哋聽講，萬匯喺元朗同大埔都做緊，咁上水都需要光纖。」侯志強說，萬匯有三個賣點：「一，佢免費幫我哋做；二，申請後有三個月上網唔使錢；三，同埋有1000MB （Mbps），咩MB我唔識呀，數字愈大就愈好愈快啦。啲村代表好高興，我仲叫佢哋唔使咁擒青，跑上人哋張床咁。」他不知網絡服務由哪個電訊商供應，但記者眼見他的辦公桌上，是一堆「香港寬頻」職員卡片，「唔知係咪佢哋，佢哋派我咪拎囉。」侯志強聲稱對這次鋪光纖不太了解，很多事情都是由秘書負責。被問到他和鄉紳可有着數，他稱沒有收過萬匯一分錢，亦沒有向萬匯付款簽約，工程要花幾多錢唔知、萬匯咩背景又話唔知，不過就話：「上水大概十幾條村，將會由萬匯入村搞。」叫人唔使心急上床的侯主席，最終都揀萬匯，究竟有咩好？「唔使錢仲唔好？（無嘢想你特別幫忙？）日後如果佢有嘢要我幫，咁就下回分解啦。」

候選人成功爭取鋪光纖

侯志強稱他們無嘢落袋，但萬匯入村鋪光纖，卻成為一眾鄉紳參選的「成功爭取」政綱。侯志強上月表示，積極考慮參與立法會新界東補選，填補湯家驊議席。至於即將舉行的區議會選舉，他在所屬的上水鄉郊選區，支持同派兄弟、上水鄉事委員會首副主席侯福達，光纖上網更成為他們跟敵派對決的利刃。侯福達向村民派發的競選單張，寫道：「今天福達已成功與萬匯工程合作攜手引進光纖新世代。」他的秘書更向記者展示香港寬頻月費，500MB計劃二百九十八元，另加三百八十元安裝費，簽兩年約送三個月免費。侯福達的對手，是現任區議員民建聯侯金林，記者發現在上水鄉事會的外牆，掛有一幅直跨兩層的巨型橫額，寫着：「騙案──大話精牛屎林，八月電訊盈科光纖入屋，齋talk唔做，專呃村民，搵村民笨實，查實登記選民資料，居心叵測。」記者問侯志強為何以光纖議題攻擊對手，他稱：「佢拎啲資料去邊，我唔知，但如果PCCW要入村，我同鄉事會一定知，但到而家，我冇聽過。」四年前，簡炳墀涉賄選遭廉署拘捕，侯金林曾一度捲入事件，他向本刊指：「人哋講咩由得佢，我哋同HKT喺上水坑頭村傾緊光纖發展，你去中環HKT旗艦店，會見到光纖入村o架啦。」不過，記者到HKT中環總店了解，職員告知，坑頭未有他們的光纖覆蓋。

劉皇發兒子撐典禮

除了上水，萬匯亦正於大埔大展拳腳。民建聯地區報《We周報》，曾頭版報導大埔《泰亨鄉十月上旬光纖入屋，香港寬頻萬匯合作引進》，內文附相指七月十八日，香港寬頻及萬匯舉行「鋪光纖興工典禮」，當日劉皇發兒子及新界鄉議局主席劉業強、香港寬頻市務總裁鄭潘行端、萬匯主席陳詩綢、泰亨鄉公所主席文貴連等鄉紳都有出席。此外，記者亦發現大埔錦山村公所門外，掛有新富選區候選人、得鄉事派力撐的羅曉楓頭像橫額，寫有「攜手努力 引進光纖上網」，橫額上印有一張相片，是萬匯到錦山村動工拜神儀式。

搭通鄉紳人脈網絡

一班鄉紳對萬匯唔收錢鋪光纖大力讚好，但HKT與萬匯的官司，卻揭示萬匯的手法。鋪光纖涉及政府發牌，政府規定，在官地掘路須向路政署申請「挖掘准許證」。如鋪光纖的話，就要按照《土地（雜項條文）條例》規定，額外向地政總署，申領集體牌照。路政署回覆本刊指，並無向萬匯基建（鄉村）有限公司批出挖掘准許證。地政總署亦指，公司未持有《電訊條例》發出，提供公共固網電訊服務的相關牌照，或集體牌照。但與萬匯合作的「中港網絡有限公司」，則獲發挖掘准許證及集體牌照，萬匯一方拒絕透露與中港網絡的具體關係，亦未有回應是否涉紅色資金。電訊界對此公司聞所未聞，但原來它○三年，已獲發固網電訊牌照，其中一名董事陳子明，是香港標準金融集團董事總經理，另一董事陸國強，是陳詩綢旗下的萬匯工程有限公司董事。今次幫土豪鋪光纖的萬匯企業集團八三年成立，先後為赤鱲角機場及醫管局鋪設光纖電纜、於八號幹線沙田至赤鱲角路段，為和記環球電訊鋪設長逾十三公里的地下管道等工程。

萬匯老闆陳詩綢，並非新界原居民，但與新界鄉紳關係密切。今次入村鋪光纖的萬匯基建（鄉村）有限公司，今年三月才成立，股東及董事除了陳詩綢，還有鄉議局當然執委、親中律師簡松年。六十四歲的簡松年，是劉皇發由細玩到大的手足、情如親兄弟，也是鄉議局權威元老，有他助陣，難怪萬匯入新界路路暢通。陳詩綢作風低調，外界對他所知甚少，他較高調的一面是馬主。本刊週一向陳詩綢查詢他與鄉紳關係，他說：「簡生（簡松年）識咗好多年，以前我們做屯門杯渡路工程及附近D9路嗰時，要拜訪好多條村，喺香港做村，你一定要同啲村紳，有一定嘅合作基礎，通知佢哋要幫手……香港有七百幾條村，每條村都有一定人口，現在大約有八十四萬，廿多萬個家庭，有寬頻應該好合理。」至於如何認識侯志強等人，他說：「我做咗十五年村，個個都好熟。」但他拒絕透露財務及合作細節。簡松年沒有回覆本刊查詢。

HKT：光纖不會掛電線竿

HKT回應本刊指，從來沒有向鄉村開價數百萬元，作為鋪光纖的費用，收費是基於工程的複雜性及要求，例如鄉村的位置及規模、與個別地主磋商及安排、以及向當局申請許可證所需的時間及工作。HKT又特別提及，為提供穩定高速寬頻，光纖鋪於地下深處，「我們會避免在電線竿上懸掛光纖，以免例如在颱風吹襲時受到破壞，影響正常服務及威脅居民安全。」記者發現，一些村屋的電線竿上、甚至凌空都掛有光纖，再駁入萬匯的光纖分線盒（將光纖分流成多條細光纖再駁入不同住戶）。HKT進一步透露：「我們遇到一些個案，由於鄉村與其他營運商簽訂獨家協議，限制我們進入該鄉村。」HKT指，任何刻意透過獨家協議安排以限制用戶選擇電訊運營商，應被視為反競爭行為。香港寬頻回應，光纖鋪在地面或地底各有長短之處，又指沒與任何屋苑法團設限。HKT與香港寬頻叮噹馬頭，正鬥個你死我活，隨着新界東北及大嶼山發展，村屋光纖上網競爭將進一步加劇，兩大電訊商鹿死誰手的好戲才剛上演。

什麼是光纖到戶

九十年代互聯網興起之初，上網普遍利用電話線窄頻上網，用撥號形式連接電訊商的電訊機樓，再聯繫互聯網，網速僅得56kbps。後來各種高速數據傳輸技術出現（例如DSL或ADSL，統稱寬頻），用盡電話線可承載的頻寬，把傳送速度大幅提升到超過10Mbps（即一分鐘下載五十張高清相片），至今不少村屋仍沿用。千禧年後，光纖技術開始盛行，各大電訊商開始在地底鋪設光纖，取代電話線連接電訊機樓，傳送速度最高可達到1000Mbps（聲言一分鐘可下載五千張相），成為現時普遍上網方法。電訊商標榜的「光纖到戶」，指光纖由電訊機樓駁至用戶家中。但實際上「光纖到戶」未必每家每戶都做得到，因鋪光纖受樓宇結構、地理環境限制，甚至大廈管理者對個別電訊商設限。這些情況下，供應商只能沿用電話線連接屋外光纖，網速最多僅100Mbps。

發叔好兄弟

六十四歲的簡松年，與七十九歲的劉皇發情同手足。簡松年的父親簡冠文，是劉皇發的小學老師。簡父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到屯門龍鼓灘用客家話教學，視劉皇發為入室弟子。發叔小時家窮付不起學費，簡父接受他以農作物或木材當學費，又會邀請他到家中吃飯或留宿，因此，簡松年自小就認識發叔這位大哥哥。簡冠文其實也是窮書生，兒子簡松年中學在屯門中華基督教會何福堂書院讀書時，要寄住在劉皇發家中。簡父離世時，簡家沒錢安葬，廿四歲的劉皇發四處籌款，由醫院接老師的遺體並買好棺材，簡松年視劉皇發為大恩人。後來發叔回到恩師家鄉、廣東省河源市紫金縣，在紫金中學興建教學大樓，命名「冠文樓」。簡松年六八年中學畢業後再讀夜校，七九年在英國倫敦大學取得法律學位，八十年代初曾於房屋署及律政署工作，八四年創立簡松年律師行，之後長時間任職沙田區議員（一九八五年至二○一一年），其網頁介紹：「長期接觸新界各鄉代表，加上在商界人脈網絡及參與多項小型樓宇發展項目的關係，在新界建立廣泛的客戶聯繫。」簡松年現為鄉議局當然執委及全國政協。

撰文：莫志樑、關冠麒、盧曼思攝影：高仲明、胡智堅攝錄：胡智堅、廖健昌、李育明、葉漢華資料：鄭詠欣插圖：劉志誠[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