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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火熱 我那瘋狂的代課人生

 

2014-05-05  TCW  
 

 

當了幾個禮拜老師以後,現在即使遇上最糟糕的情況也慢慢習慣了:上課遲到或逃課、講話語無倫次有如火星文、女生之間的「小圈圈戰爭」、這些土耳其小總督們在課堂上的暴力行為、大部分孩子對課程內容似懂非懂等。同事們已經過勞,甚至氣到理智斷線或遞出辭呈,所有老師整個學年都在期待暑假趕快來臨。

老天!賈米爾撞地板、學狗動作

賈米爾沒有服用利他能的日子,症狀會特別明顯,今天我又親身經歷到如果賈米爾沒有服藥會發生什麼情況。他換過體育服後,在體育館裡面一邊吼叫一邊暴衝,球只要一到他的腳下就被他猛踢出去,他會推擠其他小朋友,猛撞地板、煩躁不安,還模仿狗的交配動作。這就是不吃藥的全套節目。

問題是,要抓他卻不可以碰到他實在不是容易的任務。因為只要碰到他,你就會聽到他說:?你敢碰我?你給我試試看!我要叫警察!」很多學生對自己的權益都很清楚,可惜卻不明白他們該盡的義務。

最後我終於站在他面前,我冷靜又堅定的告訴他,他必須要控制自己,不然我不准他上體育課。他看起來完全沒有在聽我說話,像隻小狗般站在我面前,氣喘吁吁、過度興奮、不停辱罵同班同學。

賈米爾陷入發狂失控的狀態,完全無法溝通。他嘴邊都是白沫,同時咒罵著他所知道的每一句髒話,並且猛烈的搖著頭。因為我緊緊的抓著他的手,所以他開始用腳後跟踢人。我踩住他的腳,再次用我最大的聲量大喊。

?馬上去找其他老師過來!快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一名女老師到場,而我總算可以放開賈米爾讓女老師安撫他。她把賈米爾帶離體育館,不久之後又回來找我。?你還好嗎?還可以繼續上課嗎?」?還好,應該還可以。」

喔不!賈斯丁記憶力竟只有五秒

我是在上一個燈籠節認識賈斯丁的家人。

賈斯丁祖母的同居人有個有趣的名字,歐皮賴。兩個人都屬社會救濟貴族,把運動裝和拖鞋當制服每天驕傲的穿著上街,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沙發上,或是去麵包店。他們顯然很久沒去看牙醫和剪頭髮,而且任何的健身計畫也沒辦法阻止他們的身材隨著年齡走樣。

自從我知道賈斯丁的家庭背景,我就比較能適應他的行為。他在課堂上亂吵亂鬧、不寫作業、寫字寫得完全一團亂,我也比較不會生氣。

?好了,賈斯丁,『very'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可是你剛剛才說過!」?真的嗎?」

他的短期記憶力發展得並不是很好,而且似乎完全沒有長期記憶力。

?你五秒鐘前講的話,你馬上就忘了?」我問。?是的,謬拉老師,你知道我有時候會有點阿達阿達。」

然後他開始煩躁的坐立不安,沒多久後就倒在地板上。這時候我不干涉不行。

如果讓他再這樣下去,接下來他就會模仿學校的管理員,拿他古怪的爺爺開玩笑,我則必須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再讓他安靜下來。所以這種情況絕對要避免!

我制止他後,向全班宣佈,我們在英文課主要要做一件事情:說英文。

問了幾個問題之後,我用一首饒舌歌來結束這堂課,讓小朋友從歌中學到一些英語。唱完後我宣佈下課,讓孩子們出去玩,然後寫下我的感想:除了少數例外,大部分學生的英文程度都只會說Yes、No、Hello和Thank you。這個班級反映了國際學生評量計畫的一份研究報告:辛苦填塞進去的知識要在強制命令下才會吐出來,課堂才進行得下去。可是若要實際運用,學童程度普遍落後。

事情大條蒂芬妮須治療,家長人哩?

蒂芬妮大概是同年級女生的?兩倍」,我指的不只是她過重的體重、身高,也包含她的年齡。她落後了兩個年級,在二年級的班上顯得鶴立雞群。我對她的父母完全不瞭解,但是對於她的牙齒印象深刻——看牙醫在她家絕對是罕有的事。她的牙齒每顆都很大,長得歪歪斜斜,有的長成第二排,下顎的牙齒則很凌亂。更糟的是,蒂芬妮喜歡沒事就張開嘴巴,不是把手指放進嘴巴裡面玩,就是伸出舌頭舔自己的下巴。上這個班級體育課時我特別觀察到,她拖著龐大的身體、靠著X形雙腿來跑步是多麼吃力,而且手臂總是無精打采的掛在身體上。

現在她也無精打采的坐在座位上,努力寫著二年級的德文作業——雖然按照年齡,她現在應該是四年級了。

我翻閱她之前的作業,看見她寫的每個字看起來都像一幅圖畫。我指導她一筆一畫寫作業時察覺,她顯然不具備書寫所需的精細動作能力。我又幫了她幾分鐘,剩下來的又交回給老天爺。她和很多類似案例一樣,需要有專人全天一對一指導,這樣才能稍微應付我們學校制度規定的課程。我把我的觀察寫在班級紀錄簿上:蒂芬妮在語言、精神運動和認知方面都顯示出極大落差,也許需要語言治療、職能治療、牙醫和下顎骨科的診斷。

噩耗校長結巴,宣告我的末日

完成下個學年的計畫後,我的小宇宙整個燃燒起來,新計畫終於可以實行了。我對教室空間也有新的想法,打算重新佈置:換掉電影院式的擺設,把教室變成開放空間;要改變照本宣科的教法,不要在每個小朋友頭上擺個漏斗,直接把知識灌進去,而我的角色將只是個引導人,讓小朋友直接體驗這個刺激的世界;摒除毫無意義的打分數制度,現在的制度只會讓孩子追求成績單上微小的數字差距,而不是真正學習那些未來讓他們成為文明社會一員所需要的東西——自主決定自己的生活。

昨天我的班級又新添了一個學生,所以我前往秘書處。

?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教育委員會,」庸克校長有氣無力的說。她告訴我委員會昨天做出新的決議,所有非正科出身老師的合約都不再延長。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話講完,她的聲音顫抖著。

?我真的很難啟齒……」她結結巴巴的說,然後終於看著我們:?後天將是你們在這個學校的最後一天。」

被人從背後捅一刀後,我終於清醒。一開始雖然很痛,但有時候這是必須的,它立竿見影的效果就是讓我認清現實:我當助理老師的日子走到盡頭。

後記》

親愛的讀者:

在您看完我當老師的經歷後,我想最後和您分享我個人特別重視的一些想法。

我為什麼還要寫一本書來講述學校裡糟糕的情況呢?首先,根據我的經驗和其他學校老師的敘述,我對於我們滿目瘡痍的教育現況十分震驚。我毫無保留的描述學校現況是希望給大家一個強烈警訊:如果我們不能在最短時間內顯著的提升教育的優先性,那麼不用多久,我們就會嘗到教育程度低落逐漸加劇的苦果。這個苦果不只是教育不足而已,還包含情緒上的匱乏,這種匱乏在現今的某些地方已經造成了冷漠的社會氣氛。如果我們放任學校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我們很快就要面臨精神和情緒上的冰河時期。

我們不該忘記,很多人為了學校的成功而孜孜矻矻的奉獻。這需要所有參與者不停的努力,但是這種努力絕對值得!學校是我們民主制度中最重要的機構,不過民主並不是天經地義、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而是脆弱的、需要大家一起維護的制度。

所以現在就靠大家了。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與大家一起打造教育體制。?國家」並不是由那些固定擁有權力、穿著昂貴正裝的人在做主,而是由我們大家!(本文摘自第十五、十八、二十九、三十二篇、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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