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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插上五星旗，你會以為我 們到了美國的國會山莊。 七月十六日，商周團隊橫跨五千多公里的中國經濟失速見證之旅，第一站就是「中國的白宮」。 這裡是位於 安徽省北邊的窮鄉，阜陽市穎泉區，俗稱皖北，人口眾多、卻沒有工商業，單純依靠農業又遇到耕地不足，吃不飽穿不暖，所以當中國經濟改革開放之後，這裡的人 只有一條出路；出賣廉價的勞力，到沿海當農民工與女工。 特別是阜陽市，人口高達一千萬，人多地少活不了，只好外出打工，阜陽曾是全中國第一 大勞務輸出地，專門輸出廉價的農民工，因此又被稱為中國農民工的故鄉。 從省會合肥到穎泉區要三個多小時車程，當我們抵達穎泉區中心時，一個 令我們驚嘆的建築物矗立在眼前，這不是美國的國會山莊嗎？還有廣闊的草皮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植栽，唯一不同的是隨風飄蕩、醒目的五星旗。 這 是一間區公所或是鎮公所，相當於新店、三重區，或是桃園縣下轄的中壢或楊梅鎮公所。 山寨「白宮」，只是區公所 強徵校地，花一半年度預算蓋成 「白宮」占地八千四百坪，位階連阜陽市政府都不是，但這裡的區政府卻把學校預定地跟農地，一起強制徵收來蓋區 公所；而且興建「白宮」的那一年，整個穎泉全區一年預算才不過人民幣六千萬元，但區公所建築與裝修費用就花掉了三千萬元，等於全區一半的錢都拿去蓋大樓 了，最後還跟建商借錢才完成這棟建築。 在一個農民工人均不到人民幣兩千元的地方，借錢、欠債蓋豪華建築，這就是中國經濟新怪象，一窩蜂投資 地方建設創造GDP（國內生產毛額），卻留下大筆地方債。六月二十七日，中國國家審計署在各方質疑下，終於公布中國各級地方政府性債務，竟然高達人民幣十 兆七千億元。 沒料到，這還是一個被低估的數字，因為國際信評機構穆迪投資人服務（Moody's Investors Service）馬上提出警告，認為中國國家審計署可能漏報了人民幣三兆五千億元。 兩者相加相當於新台幣六十四兆元的地方債怎麼來的？讓我 們深入中國「白宮」，看中國地方政府把錢花在哪裡？這麼龐大的債務又帶來怎麼樣的經濟效應？ 當我們從安徽省會前往阜陽「白宮」時，從寬大的 高速公路走進穎泉區時，一個怪異的現象出現了，前往「白宮」一定要跨過一座橋，上頭明明寫著「危橋危險」，但人車卻是照樣通行。橋壞了，沒錢修，也沒錢蓋 新的；窮到沒錢修橋，卻花年度預算的一半，仿照美國國會山莊造型蓋了區公所。 舉債搞建設，鎮長被表揚 蓋蚊子機場衝GDP，卻不修危橋 當 地人看到之後誤稱為「白宮」，於是「阜陽白宮」這個名字不脛而走；至於在這間區公所辦公的最高官，也就是台灣說的鎮長，大陸稱呼的區委書記張治安，則得到 了全中國最獨特的稱呼「白宮書記」。 氣派、考究，這座白宮，光是門前的大理石階經費，就等於當地一個農民工二十年的總所得；再把目光往周遭 看，低矮的平房、滿地的垃圾，想找間公用廁所還不容易，最後在當地農村客運的公車站裡，找到了全區唯一的一間公廁。 跟阜陽白宮前隨時有人修 剪的綠油油草皮相比，這間公廁超乎我的想像，沒水、也沒人沖洗，髒亂跟臭氣讓人無法在裡頭待超過一分鐘。這裡很窮，六十多萬的人口才擁有一間公廁以及一座 快塌了的橋，但他們卻擁有一間豪華的「白宮」。 這是中國經濟怪象，政府官員借錢投資建設，衝高當地的GDP（指地方生產總值），製造經濟高 成長的表象，然後在豪華工程背後貪污，留下大筆爛帳。 張治安當初為了蓋白宮，先把舊區政府賣掉，錢還是不夠，最後跟當地的建商借了人民幣六 百多萬元才建成。接著他任內又大舉做建設，投資生態園區、商貿園區等等的穎泉五大工程，張治安因此還被表揚，因為他讓當地經濟成長快速，成了年輕又有為的 區委書記。 這就是中國GDP，阜陽白宮就是借錢建設拉高GDP，最後留下大筆的地方債的象徵建築。 再看阜陽市，張治安當區委 書記，他的上頭長官叫王懷忠，曾當過阜陽市書記，後來還變成了安徽副省長，他能夠高升是因為他曾經喊出阜陽創造GDP一三％的目標。 王懷忠 的方法其實並不稀奇，現在中國各地官員都是這樣幹，張治安也是跟他學的，就是帶頭做更大的建設，例如投資人民幣三億多元做阜陽機場，用砸錢方式換來 GDP。 但結果就是機場變成蚊子機場，不僅建設留下的債務要還，還有每日營運成本，再加上阜陽市偏遠，空中來往的人少，航空公司飛行會賠 錢，要他們維持航線，就要補貼航空公司；阜陽有了機場也變成了阜陽市財政的夢魘，每年最少賠進人民幣四百萬元（約合新台幣一千八百萬元）。 再 窮也要貪，官員變囚犯 賠上教育，還留下爛債還不了 這些建設背後更可怕的是官員欠債搞建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貪污，因此拉高GDP可能不是排第 一的目標，甚至只是掩護貪污的假象。 二○○七年，「白宮書記」張治安被舉報貪污，利用「白宮」工程向建商索賄，貪污金額超過人民幣三百多萬 元，同時又涉嫌賣官收賄；只是，張治安不僅是貪污，還把舉報他貪汙的人害死在牢裡，張治安又犯了另一條罪。 最後這個「白宮書記」被關進牢 裡，一審被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成了準死刑犯。至於層級更高的王懷忠，投資建設金額更大，貪污更多，連緩刑機會都沒有，就被處死刑，成了中國少數被處死的 省長級官員。 官員判死刑了，他們留下的建設能帶動阜陽的經濟嗎？在穎泉區，我們終於找到了他們的小學，破舊的平房與黃泥巴路；豪華白宮對比 破舊的小學，中國傳統思想是再窮也不能窮了教育，但這裡的官員卻是再窮也不能窮了自己的口袋，再窮也要欠債蓋豪華辦公樓來貪污，卻不願投資當地的教育建 設。在台灣或是世界其他國家，都認為教育是脫貧的方法之一，但在安徽的北邊鄉下，我卻看到了這裡空有GDP數字，卻沒有好的教育，農民想翻身就更難了。 農 民翻不了身，穎泉能擁有恐怕就是好看無用的豪華區公所及還不了的地方債。 中國當官這條路，一任官三年、五年，建設最容易看到成績，誰願意投 資教育十年甚至二十年？二○○八年中國政府又撥了人民幣四兆元救經濟，誰不想搞大建設、爭取經費與表現？ 新的「白宮」正要蓋.....敢舉 債就能翻身，鄰近窮縣也效法 從安徽北邊再往南看，一個跟阜陽一樣窮的地方，安徽安慶市的望江縣，一個一年全縣收入減掉支出，只剩下人民幣二 十萬元的窮縣，在安徽全省六十一個縣中排名第四十九位，現在卻正在花人民幣近七千萬元蓋縣政府，要舉債蓋新的「白宮」。 安慶很窮，這裡的縣 政府卻比穎泉更大氣，占地面積一百八十二畝，相當於三萬多坪，整個建築物面積一萬多坪。窮縣的政府大樓，是美國總統府的八倍半，這堪稱的中國式經濟奇蹟， 因為現在的安慶，在安徽各省市的GDP成長率排名經常擠進前三名，又證明了敢舉債，也能讓窮地方變成經濟模範生。 再看全中國，從內蒙、東 北、山東、陝西、山西、河南、四川到廣東廣西，到處都有貧困縣舉債蓋豪華政府大樓，或是砸大錢蓋蚊子館，例如在瀋陽市，一棟二十六層樓的政府大樓，裡頭只 有三十六個人辦公。 有錢的省分，杭州、濟南市的政府大樓建價都超過新台幣兩百億元，合肥政府或是深圳政府大樓建價都超過新台幣一百億元。 人 民幣四兆元救經濟，推動建設、創造內需，造成一個奇特的結果是中國「處處有宮殿、鄉鎮有白宮」的怪象，以及龐大的地方債。 當我們在合肥往阜 陽的高速公路上，驚嘆合肥東西南北方向各蓋一條高速公路，通往安徽全省，而且全部雙向四線道，速度上限一百二十公里，比台灣二高快了十公里，中國高速公路 不僅蓋的比台灣快與多，連速度也要比台灣快。 求快、求多、求大，讓中國經濟提速，但來回五百多公里，空蕩的高速公路最多五輛車，高速公路多 卻沒人用，中國該回頭看看，拚命往前跑，拚到高速公路、高鐵都是世界第一，卻忘了人民趕不上來，還留下龐大地方債務要全中國人民扛。 【延伸 閱讀】第1站－阜陽廉價民工故鄉大爺有錢：花錢不手軟，全區年預算6,000萬，花3,000萬蓋區公所 小民窮困：教育沒人管，該區60多萬人口只有1間公廁及破舊的小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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