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印兩國文化交流不斷深入的當下,“一帶一路”對於兩地電影人,都是一次好機會,《摔跤吧,爸爸》可能沒法在短時間內複制,但兩大市場或許能夠打造出更多的“孔雀山影業”。
來源 | 三聲(ID:tosans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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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回首這個端午節檔期,大多數中國觀眾印象最深的,可能不是《加勒比海盜5》以及眾多位置“尷尬”的國產片,而是一部印度體育勵誌片,以及它帶給這個市場的變化和驚喜。
在上映第26天後,印度影片《摔跤吧,爸爸》在5月30日接近中午時,內地票房成功突破十億元大關。
作為首部非好萊塢十億級票房電影,中國市場之路也帶了些勵誌色彩。上映之初,由於協助發行方華影天下的特殊身份,眾多媒體將焦點對準萬達院線的排片冷遇,以及這部影片的保底發行模式。
而這些在深度參與方創世星看來,都是對《摔跤吧,爸爸》這一項目的錯誤揣測。“我們創世星協助了中影引進這部影片,並承擔宣傳統籌工作,華夏是電影發行方,華影天下只是協助發行。”創世星總經理何巍對《三聲》(微信公號ID:tosansheng)說,十億票房的最大贏家應該是華夏發行。
此外,對於中印兩地電影人來講,《摔跤吧,爸爸》為中國和印度這兩大市場的合作帶來了更多想象空間。
2014年9月,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印,雙方高層領導人簽署了電影合拍協議。此後中印兩地電影人在項目合作中有了更深層次的交流。第二年,《功夫瑜伽》等合拍項目立即“上馬”。
成立於2012年的創世星是這一領域的典型先行者。過去幾年間,這家專註引進印度電影的“批片”公司,協助引進了《腦殘粉》、《巴霍巴利王:開端》、《摔跤吧,爸爸》等印度影片,經歷了印度電影在內地市場從“無人問津”到火爆市場的整個過程。
2016年,創世星的創始人柳權成立了孔雀山影業,這家電影公司的合夥人既有印度電影人帕薩,也有在合拍項目中建立聯系的明星王寶強。在何巍看來,以制作中印合作項目為主業的孔雀山影業,代表著中印兩國電影交流將進入另一個維度,即通過中印合拍制作出同時適應兩國市場的電影項目。
在電影《摔跤吧,爸爸》持續“霸占”單日票房榜的幾日前,《三聲》(微信公號ID:tosansheng)找到了這部電影進入中國的真正“操盤手”、創世星總經理何巍,同我們一起聊了聊這部電影背後資本局,以及中印兩國電影市場深度合作的未來和機會。
“最大的收益方一定是中影、華夏以及創世星”
十億票房大片《摔跤吧,爸爸》進入中國,背後的幾方推手包括:中影進出口公司,華夏發行,創世星和華影天下。
內地引進片放映制度規定,中影和華夏是官方確認的唯一有發行海外電影資格的公司,所有的民營公司全部都是以協助的方式參與其中。
而此次《摔跤吧!爸爸》是中影集團進出口公司負責引進,宣發則由華夏電影發行公司負責,創世星作為協助引進電影和協助宣傳統籌參與到項目中。何巍說,因此這個項目中,最重要的參與方是中影引進、華夏發行和創世星。
“最大的收益方一定是中影、華夏和我們,前者主抓引進和發行,我們協助引進並做宣傳統籌。”何巍認為,這一點不應該有任何異議。
他的“不爽”來自在這部電影剛上映時,很多媒體將焦點對準“明星公司”華影天下。何巍說,事實上華影天下只是協助發行的角色,以及在此基礎上,基於發行成本和區域的商務合作,承擔了部分的宣發投入。
電影上映初期,這部電影遭遇的萬達院線低排片,讓外界將華影天下在其中的角色重要程度想象得過並且複雜。“華夏發行在這個項目上的人手不夠,需要一個協助發行方進來,這個時候華影天下正好合適,去落實一些地面的推廣發行。”何巍說。
在何巍看來,之前部分媒體對於華影天下在這個項目中的報道,都屬於煞有其事的瞎猜。《摔跤吧,爸爸》交由華影天下發行並不是同某位高層的私交比較好,而低排片更像是一次“誤傷”。而何巍猜測,萬達院線在開始時低排片源於對非好萊塢影片的冷遇,同時也不排除這是排片經理們的錯誤揣測“聖意”的做法。
何巍回憶說,引進《摔跤吧,爸爸》的故事開始於2014年年底,在中印電影交流升溫的大環境下,廣電總局希望引進幾部印度片在內地上映。而此時,在這一垂直領域深耕了兩年的創世星,承擔了協助中影進出口公司引進片源的工作。
實際上,2016年7月內地上映的《巴霍巴利王:開端》和正在熱映的《摔跤吧,爸爸》,都是中影進出口公司和創世星年度引進計劃中的項目。
“早在去年11月,《摔跤吧,爸爸》剪輯等後期還沒有全部完成的時候,我們就決定引進這部影片了。”何巍對《三聲》說。
還沒完全看片就決定引進,這同時否定了先前媒體報道的這部影片采取的保底分賬的發行模式。在何巍看來,無論這部影片的內地票房是多少,都是一部買斷片,同之前引進的印度電影如《巴霍巴利王:開端》、《腦殘粉》在引進成本上沒有大的區別。
但另一方面,在中印電影的深度交流的背景下,中印雙方在一部“買斷片”中扮演的角色正發生著改變。
具體到《摔跤吧,爸爸》,“雙方是共同參與到整個過程中來的”,例如在這部影片的內地版版本中,重新剪輯的工作便是由男主阿米爾·汗的印度公司“操刀”。“阿米爾·汗為了滿足內地觀眾的觀影習慣,將影片中特別本土的東西去掉,再重新調整影片”,因此內地版整整比印度版少了21分鐘。
這種深度合作也決定了《摔跤吧,爸爸》不是一部完全的“買斷片”。“這次票房的回收有一部分是作為獎勵的方式返還給印度公司,但不是外界猜測的保底。”對於何巍來說,目前的印度影片整體上在內地還處於一個開拓的階段,雙方在此之前對影片都沒有太大的預期,因此也談不上保底發行。
一部手工業作品的十億級勝利
阿米爾·汗為拍攝這部電影,暴肥27公斤,又花5個月減肥25公斤
和中國市場更熟悉的工業化好萊塢大片相比,《摔跤吧,爸爸》在內地取得十億級票房的背後,並非印度電影的高度工業化,而是“手工式”的匠人匠心。
影片上映之初,最為影迷津津樂道的便是男主阿米爾·汗為影片爆肥又健身減重的過程。為了飾演老年的摔跤手父親,阿米爾·汗在短短時間內增重27公斤,緊接著要拍攝年輕時候戲份時,又在半年時間內減掉贅肉。
在拍攝期間,阿米爾·汗只有這一部戲。何巍看來,國內影視明星很少為一部戲花掉這麽長時間。從整個影片制作來看,《摔跤吧,爸爸》的劇本開發花了三年時間,之後的拍攝又耗時一年半。
事實上,在創世星所做的宣傳工作中,一開始的營銷思路就主打阿米爾·汗。在阿米爾·汗的北京電影節之行中,背後便是創世星不顧一切地“蹭熱度”。阿米爾·汗的旁邊坐著因《人民的名義》爆火的吳剛,並同鄒市明來了一場跨界對話。
阿米爾·汗在北京電影節上與“達康書記”在一起
在阿米爾·汗打下基礎後,《摔跤吧,爸爸》十億票房的驚奇之路,完全靠影片好口碑所掀起的觀影潮。
好口碑首先體現在上座率上。5月5日首映當天,《摔跤吧,爸爸》便以21.4%的上座率高居榜首,並將排片比不斷推高,上映第6天後票房便穩居第一,一直到影片上映第21天,直到上周末《加勒比海盜5》的上畫。
對於何巍來說,《摔跤吧,爸爸》的高票房並不是偶然的爆發,而是漸進式的結果。這部影片的成功離不開之前印度影片在國際上取得的關註度,除此之外,中印擁有的文化相近性,以及區別於工業流水線作品的影片質量,都是其票房的重要保證。
某種程度上,《摔跤吧,爸爸》在內地掀起的觀影潮,正映照著內地電影創作上的尷尬現狀,甚至帶來了集體反思。
在影評人梅雪風看來,電影《摔跤吧,爸爸》根植於印度土壤的現實寫實正是其最可貴的地方。“影片中真實人物的處境,是成千上萬(印度人)的縮影。這里面有印度根深蒂固的男女不平等問題,有官僚體系的腐敗問題,有巨大的貧富差距和城鄉二元對立……”。
有深層次對印度現實問題的撻伐,有勵誌的人物成長故事,正是這部影片受到內地觀眾認可的所在。這也是梅雪風橫向比較內地電影產生的落差感,“當別國的電影總是試圖與現實搭上點關系時,我們的電影更願意龜縮到壯觀的意淫里”。
在《摔跤吧,爸爸》上映的第五周里,這部印度片依然保持著對新上映國產片的“碾壓”。單日票房超過《蕩寇風雲》、《“吃吃”的愛》以及《夏天19歲的肖像》三部影片的總和。
對於何巍來講,在協助中影進出口引進過程中挑選到這部影片並不難。“印度電影的產量非常大,但它工業金字塔的體系比我們完備,這類電影以前是不考慮國際市場的,但金字塔頂端的電影因為這些年往國際市場走,就會制作一些突破寶萊塢電影的東西”,在何巍的計劃中,創世星和中影進出後的計劃就是將這些金字塔頂端的作品挑選出來。
事實上,印度的電影走國際化的初心,最直接的刺激來源於2008年奧斯卡作品《貧民窟的百萬富翁》,這部影片雖然出自英國導演之手,但故事是印度人的“美國夢”。
在何巍看來,除了挑選印度金字塔塔尖上的電影,另一個標準就是選擇民族、地域特色十分明顯的制作,“和中國電影不一樣,但是也很好的東西”。《摔跤吧,爸爸》正滿足了這個標準,“這里面有印度的家庭觀念,父母和孩子情感的表達”。
事實上,中印兩國的文化底色是趨同的,但印度電影率先拍出了商業和現實性結合的作品,才帶給內地電影市場深刻的啟發。
正如騰訊影業總經理陳洪偉在朋友圈寫下的這段話,“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工業看到和好萊塢的差距,手工業看到和寶萊塢的差距,如果文明是讓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們最好收起我們野蠻的驕傲,正視我們的不成熟和稚嫩”。
“不再是只做傳統的印度批片生意”
南印度影片《巴霍巴利王》,創世星將引進其下一部在內地上映
票房成功讓何巍對未來有了更大的期許,“明年我們再做可能15億、20億都有可能”。
創世星終於在成立5年後迎來機遇。在此之前,印度影片的中國市場存在感一直較低。2011年,在國際上擁有很高知名度的《三傻大鬧寶萊塢》在內地上映,這部口碑力作僅在內地取得了1398萬元的票房,更多的影片在1000萬之下,《腦殘粉》152萬,《新年行動》225萬,《巴霍巴利王:開端》749萬……
一次較大的突破出現在2015年,當年5月內地上映的《我的個神啊》。“印度片在內地的票房,大家都認為天花板是3000萬,《我的個神啊》也是和華夏一起做,做到了1.18億,後來大家認為印度片的天花板可能是一個億。”何巍對《三聲》說。
某種程度上,印度電影在內地市場逐漸取得的成功,應該歸功於印度電影人對海外市場的不斷嘗試。《巴霍巴利王2:終結》這個月在北美上映一周後,票房便躋身前三,成功打入北美市場。而《摔跤吧,爸爸》宣發過程中,男主阿米爾·汗在內地做的訪問比他在印度本土上還要多。
事實上,在印度電影積極拓展海外市場的同時,中印電影文化交流也迎來好時光。相比較中日、中韓間因為不穩定的政治關系帶來的文化層面影響,中印兩國在電影文化交流上,近年來一直在穩步推進。
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印的第二年,“中印電影合作通氣會”在北京召開,《功夫瑜伽》、《大唐玄奘》以及《大鬧天竺》成為首批中印合作電影項目。
創世星也發現了為中印合拍項目做“落地協助拍攝”這個新市場。“中方劇組過去,我們和寶萊塢溝通,哪些可以用當地的工作人員,哪些廟宇是可以進去拍攝的,創世星都在里面做輔助和溝通的作用”。
創世星因此深度參與了《大鬧天竺》和《功夫瑜伽》這兩個項目。“我們不再是一個傳統的做批片的生意,而是一個中印電影交流的平臺”,何巍對《三聲》說。
在創世星不斷探索中印影片“交流”的背景下,另外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則更顯重要,2015年籌備,2016年成立的孔雀山影業。兩家公司擁有同一個創始人柳權,創世星主要做影片引進生意,而孔雀山影業要做中英合拍、合作項目的開發與制作。
他同時認為,某種程度上,孔雀山影業所作的事情正代表著中印電影產業進入另一個更深層次的合作空間。
值得註意的是,孔雀山影業擁有兩位重要的股東合夥人,印度電影人帕薩和明星王寶強。王寶強是在拍攝《大鬧天竺》時同創世星有著很好合作,後者隨即投資入股了孔雀山影業。帕薩則是電影《巴霍巴利王》的制片人,據《藝恩》報道稱,帕薩與印度TOP5的電影公司都有密切的合作關系,此前曾幫助《三傻大鬧寶萊塢》、《我的個神啊》、《巴霍巴利王》及此次的《摔跤吧!爸爸》等多部印度電影進入中國市場,因此孔雀山影業在中印電影合作交流上有著天然的良好基因。
何巍則對《三聲》(微信公號ID:tosansheng)透露,目前孔雀山影業已經有兩、三部影片在籌備了,其中會用到兩地的導演、演員共同參與。
“舉一個例子,我們正在做的一個片子是印度的一個園長因為他的動物園經營不下去了,來中國偷熊貓,然後返回到印度的故事。”在何巍看來,這才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中印兩國深度協作的項目,同時具備在中國和印度兩個電影市場規模放映的可能性。
事實上,此前中印電影交流,無論是“一帶一路”政策下拍攝的《功夫瑜伽》和《大鬧天竺》,並沒有真正打開印度市場。2016年2月在印度上映的《功夫瑜伽》,首日票房僅為400萬人民幣。在當地觀眾看來,影片對印度文化的理解太過流於表面。
或許,在中印兩國文化交流不斷深入的當下,“一帶一路”對於兩地電影人,都是一次好機會,《摔跤吧,爸爸》可能沒法在短時間內複制,但兩大市場或許能夠打造出更多的“孔雀山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