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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張白紙,可以更好規劃” 雄安新區前傳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23924

航拍雄縣城區。中央決定設立雄安新區後,這座原本默默無聞的北方小城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東方IC/圖)

(本文首發於2017年4月6日《南方周末》)

“北京有很多非首都功能,但也沒有說所有非首都功能都一定要搬過去。”鄔賀銓說,不會強迫哪個企業一定要搬到雄安新區。

雄安新區的水環境問題特別受重視。水量以及泄洪時對下遊的影響、上遊河道水域質量等問題,都有專家進行專門的論證規劃。

京津冀協同發展領導小組曾澄清:“雄安不是首都副中心,就是新區。”

“我們這里暫時還叫‘安新縣’,之後怎麽辦,我們也在等國家規劃。”河北省安新縣精神文明辦主任張勝偉坐在臨時充當接待室的賓館標間里,疲憊地望著三天里他接待的將近第20撥記者。“來的都問同樣的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

據新華社2017年4月1日報道,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通知,決定設立河北雄安新區,規劃範圍涉及河北省雄縣、容城、安新3縣及周邊部分區域。

雄縣、容城、安新本是保定市轄縣。如今,事關“千年大計、國家大事”的雄安新區,其臨時黨委由副省級官員掛帥。“是繼深圳經濟特區和上海浦東新區之後又一具有全國意義的新區。”新華社報道中,雄安新區被定位為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集中承載地。

三年前,盛傳河北保定將成為政治副中心。“那是傳說,(中央)從來沒這麽說過。”4月4日,京津冀協同發展專家咨詢委員會(以下簡稱“專委會”)副組長、中國工程院院士鄔賀銓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集中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區域最終劃定雄安新區,而非保定市區,經過了充分的調研和論證,主要還是考慮資源環境。

“保定人口較密集。雄安新區圍繞白洋澱周邊開發強度不大,除3個縣城以外,還有很多人口稀少的地方,動遷問題相對也少很多。”鄔賀銓說。

總體規劃尚未出來。一位專委會成員向南方周末記者透露,3月他看到征詢意見中的新區規劃,特別註重綠色低碳:“綠化比例達到百分之三四十,比一般城市高。基本都是軌道交通,貨運都用軌道交通,減少汽油、柴油的排放。”

新區72小時

“要買房嗎?我有辦法。”4月4日早晨,容城縣奧威路口。當地居民王軒誤將南方周末記者認作趕來搶房的外地人,低聲邀請上他家看看。

“現在是過不了戶,但我們可以私下簽好協議,房子就是你的了。”王軒說。

“私下交易那都是不受法律保護的。你給了錢,房產證上也沒寫你的名字。”張勝偉說。

據河北新聞網報道,截至4月5日,雄安新區已關閉售樓部71家、中介機構35家,清理違規售房廣告1597條,嚴厲查處違規網上售房行為9起,對10家惡意炒作的房地產企業進行約談。

從2016年上半年開始,雄縣、安新、容城3縣就逐漸凍結土地和房產交易,當地居民不清楚具體原因。

“都猜準有大事,當時傳這3個縣要整成一個白洋澱市,副省級的。”王軒說。

最終落地的是雄安新區。“我是4月1日省里面開完會以後知道的。”雄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劉賀茂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那天下午3點,書記和縣長上省里開會,提前只通知會議內容是傳達中央有關決定。會上剛一宣布,新聞馬上就出來了。

4月3日是清明假期,雄縣政府大樓幾乎沒人休假。樓外廣場擠滿了遊人,停滿了京牌車,雄縣各路酒店在新區設立的72小時里人滿為患。

“突如其來的工作量非常大,根本不回家。”劉賀茂剛在容城參加完一場關於雄安新區移民搬遷安置的會議,回雄縣見完一撥媒體記者,又要趕回容城參加籌委會臨時班子組建的會議。

4月1、2日連續兩個晚上,劉賀茂都工作到淩晨兩三點。很多外地人過來看房,他要去解釋目前的禁購政策。還有很多房產中介到了雄縣,劉賀茂擔心它們擾亂房地產市場。

忙歸忙,對於未來的具體規劃,縣級政府卻知之甚少。“雄安新區是中央批準設立的,規劃不是由我們地方政府來做,只能說規劃一確定我們地方如何去有效執行。”三個星期前,劉賀茂還是雄縣規劃局局長,“現在舊的規劃作廢,新的規劃沒出,沒人能說得上來。”

媒體記者圍著劉賀茂追問,為什麽新區會選中不為外界所熟知的雄縣,他表揚這是個好問題,然後回答:“中央作出決定,肯定是相關專家學者做過論證的。”

2017年4月3日,河北雄縣,外地遊客在地圖上尋找雄安新區。(視覺中國/圖)

水環境受重視

一朝成為新區人,雄縣司機孟齊開車去容城,他望著路兩邊連片的青綠麥苗說:“中央不是看中白洋澱有什麽,恰恰是這里啥都沒有。”雄縣和容城的支柱產業是塑料薄膜和服裝加工,規模都不大,安新縣距離白洋澱最近,發展主要依靠旅遊業。

“它是一張白紙,可以更好地規劃。”鄔賀銓告訴南方周末記者,2016年秋天,專委會到白洋澱調研。

“京津冀的協同發展,很重要的一點是疏解北京的非首都功能。”對於地點的選擇,鄔賀銓說,一個重要原則是與北京、天津的距離要比較適中,既不能很近,太近不能起到緩解大城市病的作用;也不能太遠,太遠不利於北京、天津資源的協同。

一些北京學者也從各自角度獻計獻策。2013年,北京大學教授、京津冀協同發展聯合創新中心主任楊開忠在一份疏解北京城市功能的政策報告中提議,希望建立一座國家行政文化新城,當時他也看中雄縣附近。

“太遠了聯系不方便,太近了城市就會依附於北京,和北京連成一片,不利於自立發展。”4月2日,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保定距離北京、天津的距離也不遠不近,為什麽不就選在保定?

“要找一個相對來講資源環境承載力承受得了的地方。”鄔賀銓說,考慮到保定人口比較密集,而現在雄安新區範圍內人口較少,現有開發程度較低,發展空間較充裕。三縣周邊是平原,簇擁著華北地區最大的淡水湖白洋澱,資源環境承載力較強。

一位專委會成員對南方周末記者回憶,雄安新區的水環境問題特別受重視。水量以及泄洪時對下遊的影響、上遊河道水域質量等問題,都有專家進行專門的論證規劃。

選擇建設雄安新區,沒有出乎中國社會科學院城市發展與環境研究所研究員劉治彥的意料。這是學界曾經上報過的方案之一,而且是劉治彥認為比較好的方案。

不過,他本以為中央會選擇保定方案。“我們原來覺得保定有一定基礎,但中央可能考慮到,有一定基礎也是它的劣勢。”

雄安新區的設立,將給當地人的生活帶來巨大改變。(東方IC/圖)

靠“內涵”,不排斥外資

在劉治彥眼中,雄安新區這一設想誕生的時間線可以進一步拉長。

2001年,被簡稱為“大北京規劃”的“京津冀北城鄉地區空間發展規劃研究”通過建設部(即現在的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審定,該規劃的主持人是著名城鄉規劃學家、兩院院士吳良鏞。京津唐、京津保兩個三角形地區都包括在“大北京”範圍內,當時在研究團隊中的劉治彥就來過白洋澱考察。

這被視作對京津冀一體化最早開展的系統性研究,且一直持續下來。2006年發布的《京津冀地區城鄉空間發展規劃研究二期報告》第一次提出了“新畿輔”的概念。到2013年,《京津冀地區城鄉空間發展規劃研究三期報告》提出,以北京新機場規劃建設為契機,京津冀共建“畿輔新區”,疏解非首都功能。

三期報告中寫道,地區內發展落差的不斷擴大既不利於解決京津兩大核心城市由於人口和產業聚焦帶來的資源環境問題,也使得河北省在承接產業轉移、接受經濟輻射方面存在明顯的困難,在與京津間產業競爭與合作方面處於弱勢地位。

雖然具體區位有差異,但三期報告執筆人、清華大學建築與城市研究所教授吳唯佳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一直以來,京津冀地區大城市的發展對周邊的帶動作用不明顯。河北本身怎麽發展,需要尋找一種發展路徑。

“人口資源環境、大城市病都會制約發展。(把北京)非首都功能紓解出去,使發展勢頭能繼續保持,壓力不會集中在一個城市上。雄安是其中落地的一個動作,但不是全部。”吳唯佳說。

2015年4月,中央政治局會議審議通過的《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綱要》指出,推動京津冀協同發展是一個重大國家戰略,核心是有序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具體分為一般性產業特別是高消耗產業,區域性物流基地、區域性專業市場等部分第三產業,部分教育、醫療、培訓機構等社會公共服務功能,部分行政性、事業性服務機構和企業總部等四類。

“北京有很多非首都功能,但也沒有說所有非首都功能都一定要搬過去。”鄔賀銓說,企業是市場經濟的主體,它的總部、分部放在哪里會根據中央的要求,但也會考慮企業自身的需要,不會強迫哪個企業一定要搬到雄安新區,而是新區依靠自身的條件和環境吸引企業。

至於國家部委,則屬於首都功能的一部分,“沒說把首都功能搬過去”。

上述專委會成員印象深刻的是,京津冀協同發展領導小組曾專門澄清:“雄安不是首都副中心,就是新區。”

除了集中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推動京津冀協同發展,鄔賀銓提醒南方周末記者:“中央不僅希望雄安在京津冀一體化上起示範,還希望雄安在改革開放上形成新趨勢。”

“過去,我們並沒有在內地建新區的經驗。”鄔賀銓說,深圳特區和浦東新區都在南方沿海,主要承擔了開放的功能。而雄安新區更多還是要靠“內涵”發展,承擔著為中國東北、西北、西南大片內陸地區的轉型發展探索新模式的任務。“開放還是要的,要吸收深圳和浦東的經驗。但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外界,雄安新區不是主要致力於引進外資,但也不會排斥外資。”

據河北新聞網報道,截至2017年4月5日,雄安新區已關閉售樓部71家、中介機構35家。(南方周末記者 張濤/圖)

雄安新區在論證期間,水環境是咨詢專家關註較多的領域。(南方周末記者 張濤/圖)

一張藍圖幹到底

關於雄安新區的未來規劃,目前唯一確定的是:以特定區域為起步區先行開發,起步區面積約100平方公里,中期發展區面積約200平方公里,遠期控制區面積約2000平方公里。

發令槍響了,但一切仍是未知。雄安新區里,人與人見面聊的全是未來。

孟齊在慶幸,在唐山念大學的兒子沒有把戶口遷過去,還是新區人。“兒子也高興,說以後就回家就業了。”同村那屆總共3個大學生,考去北京、上海的都把戶口帶走了,不知道畢業後戶口能不能落回來。

白洋澱邊,安新縣大張莊號稱北方最大的羽絨集散地。4月4日,數十家羽絨廠仍在正常生產,老板王仙玉的廠里,工人將洗幹凈的羽絨裝袋。

1980年代建廠,1990年代搬來大張莊,因為汙水難處理,常被政府要求停工治理。王仙玉知道,羽絨廠開不了多久了。“定位不符合,深圳、浦東肯定沒有這樣的工廠。”外地廠址已經選好,只要政策下來就關廠,“就是不知道補償多少錢”。

2017年2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來考察時走過白洋澱的大壩長廊。前後2000畝陸地和水域,都是當地一位私人老板承包的,50年合約還有一大半時間才到期。他已經聽到風聲,可能會全部被政府收回去,他說自己願意配合。

“先謀後動。”建設雄安新區的官員和學者們不斷重複這句話。國家發展改革委主任何立峰表示,要堅持世界眼光、國際標準、中國特色、高點定位,集聚全國優秀人才,吸納國際人才,充分借鑒國際經驗,指導河北省和有關方面高標準高質量組織編制雄安新區總體規劃、起步區控制性規劃、啟動區控制性詳細規劃及白洋澱生態環境治理和保護規劃,確保一張藍圖幹到底。

“組織編制好雄安新區相關規劃,把每一寸土地規劃得清清楚楚後再開工建設。”在4月1日下午的河北省領導幹部工作會議上,河北省委書記趙克誌說。

(文中王軒、孟齊、王仙玉為化名。南方周末記者嶽家琛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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