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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高位之後,中企海外投資再“蓄勢”

香港律師羅婉文從業30多年,見證了中國從吸收投資到對外投資的發展歷程。

在老牌國際律師事務所孖士打律師行工作30多年,羅婉文的律師生涯貫穿了這一轉變過程。早在上世紀90年代末,她就參與亞洲開發銀行、世界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在中國境內開發上海楊浦大橋、南浦大橋、浙江發電廠等一批標誌性的基礎設施項目,如今她又幫助中企在緬甸、巴基斯坦等“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修公路、建電站。

讓羅婉文欣慰的是,20多年前她曾經幫助亞洲開發銀行、世界銀行等進入中國,目前中國倡導成立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與國際金融公司(IFC)、亞洲開發銀行一起在開發她的團隊3年前在緬甸參與的敏建225兆瓦燃氣發電廠項目。

“中國從1980年代開始到五六年前,還是一個吸引外資的國家。應該是從六七年前開始,中國企業到海外投資,購買境外資產增速非常快。過去3年,中國在許多國家和地區成為第一大投資國。”羅婉文說。

商務部數據顯示,2016年,我國境內投資者全年共對全球164個國家和地區的7961家境外企業進行了非金融類直接投資,累計實現投資11299.2億元人民幣(折合1701.1億美元,同比增長44.1%)。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今年1月在瑞士達沃斯論壇上表示,預計未來5年,中國將吸收6000億美元的外來投資,對外投資總額將達到7500億美元。

羅婉文告訴第一財經記者,一方面,中國經濟需要轉型,從出口生產制造為主轉向高科技、制造鏈、供應鏈相對發達,品牌提升;另一方面,過去3年很多中國企業希望把資產多元化、投資多元化,而不要集中在國內市場。

中國首次成為資本凈輸出國

中國與全球化智庫(CCG)在《中國企業全球化報告(2016)》藍皮書中表示,從全景上看,當前全球對外直接投資(FDI)流入量達到了2009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的最高水平。2015年全球對外直接投資流入量達到1.76萬億美元,同比增長38%。其中跨國並購金額從2014年的4320億美元增至7210億美元,增長率為67%,成為複蘇反彈的主要牽動力。

而中國企業的“走出去”在全球對外直接投資圖景中表現突出。根據上述藍皮書的研究,自2005年以來,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連續10年持續增長,2015年達到了1456.7億美元,是2005年的13倍多。CCG認為,中國企業對外投資進入“黃金期”。在中國企業走出去的時機與環境利好中,既有政策利好,也有資金支持優勢,同時也有匯率波動中對人民幣貶值預期的影響。

在多個因素的驅動下,2015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達到1456.7億美元,首次成為全球第二大對外直接投資國,居於日本之前,僅次於美國,美國當年的對外直接投資流量達到3000億美元。

在2015年和2016年這兩年,中國對外投資迎來了另一個節點,就是中國步入資本凈輸出階段,中國對外投資的流量超過了中國所吸收的外資,首次成為資本凈輸出國。2015年,中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1356億美元。同期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超過中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100.7億美元。

從投資金額在地域上的分布來看,中國企業對歐洲以及北美地區的投資較多,美國、英國、德國等發達國家是投資熱點。2016年,中國對美國、歐洲和澳大利亞的投資都創下了歷史新高。

海外投資聚焦制造業和信息技術

為什麽發達國家能夠拿到這麽多中國資本?羅婉文稱,主要原因是中國經濟在轉型,對中國資本最具吸引力的領域是制造業、信息技術等。

國家發改委2016年下半年備案的中企海外投資項目中就包括智海資本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收購美國國際數據集團(International Data Group,INC.)全部股權項目、遼陽忠旺控股有限公司收購美國愛勵公司(Aleris Corporation)全部股權項目等多個媒體曝光率不高但在有序進行的中國對美信息技術、物流等行業企業的並購項目。

中國企業海外投資行業的結構在進一步優化,實體經濟制造業和新興產業成為重點。商務部數據顯示,2016年全年,中國企業對制造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以及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的投資分別為310.6億美元、203.6億美元和49.5億美元。其中制造業海外投資占對外投資總額的比重從2015年的12.1%上升為18.3%。對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投資占對外投資總額的比重從2015年的4.9%上升為12%。

其中頗為典型的是2016年1月海爾宣布以54億美元全資現金收購美國通用電氣公司家電業務。

而海爾進入美國、走上國際化發展的道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幾代人幾十年的探索。

海爾集團電器產業公司副總裁、南亞區域總監宋玉軍是最早開拓海爾國際化業務的一批人。在回顧自己的國際化是怎樣培養出來的時候,宋玉軍向第一財經記者直言,“硬逼出來的”。

當年宋玉軍剛從山東理工大學畢業就進入海爾做設備管理員,後因海爾要去美國建廠,他是整個海爾集團選拔的1000多國際化培養人才中的一員,在國際事業部集團封閉培訓了一整年,白天學英語,晚上學會計,還要跑步、打籃球鍛煉身體。

1999年宋玉軍去美國擔任了美國項目部的項目助理,負責美國工廠的設備。海爾國際招標時,他們就跟機器似的,一箱箱的資料,要翻譯成中文,還有安裝調試,往往一天才睡四五個小時。“美國人一下班,我們就擼起袖子或光著膀子放開來幹。”他說。

美國項目之後,海爾拿到了意大利、巴基斯坦等十幾個國際項目,宋玉軍就和項目團隊在各國建廠,後來又參與國際項目的管理。目前,宋玉軍在南亞為海爾開拓印度和巴基斯坦市場,海爾在印巴兩國都與當地夥伴深度合作,成立了家電產業工業園。

中國企業海外投資激增的背後也是中國企業20多年從零開始積累起來的國際化經驗。時隔一年,收購完成後,海爾已經與通用中央空調共同開拓美國、加拿大等市場。

2016年的歷史高點上,2017年的中企海外投資將面臨內外雙重挑戰。圖為中企海外投資建設首個大型氧化鋁冶煉廠在印尼投產

對於中國企業在國際市場上的表現,孖士打律師行中國合夥人、中國項目主管葛向陽告訴第一財經記者,現在中國的企業越來越有經驗了,投資行為不盲目,基本上是經過深思熟慮和商業考量的,中國投資人也越來越成熟。

他提醒道,中國企業“走出去”目的各不相同,因此要註意的國際市場變化也涉及多方面內容。比如,有些企業是為了降低成本,把生產能力轉移到離市場更近、人工成本更低的地方;有的是出於品牌知名度、專利或市場占有率的考慮;最近幾年比較常見的是,考慮到國內相關企業和國外同類企業的估值之間存在價值的差距,有些公司是希望買到估值比較低的優質資產,通過國內類似企業估值高地的差額來獲利;還有的公司是看中目標公司有充足的現金流。

歐美地區仍是熱點但政治風險猛增

歐洲和北美仍然是中國企業海外投資的主要目的地。過去歐洲一直位居美國之前,2016年,中國對北美的投資超過了歐洲。

貝克·麥堅時國際律師事務所的報告發現,2016年中國對美國投資增長189%,對歐洲投資增長90%。

貝克·麥堅時全球並購業務部主管邁克·弗蘭克(Michael DeFranco)表示:“2000年以來,中國對歐洲和北美直接投資的一半以上都發生在過去3年中,這表明了全球化的持續影響和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

貝克·麥堅時統計,2013年以來,中國投資者向北美投入的資金額(480億美元,增長189%)首次超過了歐洲(460億美元,增長90%),其中對美國的投資額占對北美投資總額的94%,這一趨勢發生在2016年全球範圍內中國企業境外投資額創將近2000億美元新高的大背景下。

2015~2016年,中國對美國投資增長近2倍,增至456億美元。研究發現,交易的平均規模增大,帶動整體交易額增長,交易數量保持穩定。

盡管中外機構的統計數據略有差異,但中國在美國投資保持快速增長的勢頭是相同的。中國商務部數據顯示,2016年,中國企業在美非金融類直接投資195億美元,同比增長132.4%。截至2016年12月底,中國企業在美累計非金融類直接投資499.9億美元。

根據榮鼎咨詢和貝克·麥堅時的數據,中企投資最多的美國三個州,包括加利福尼亞州、肯塔基州、伊利諾伊州。其中,2016年中國企業對矽谷和好萊塢所在地加州的投資交易額超過160億美元,投資最多。此外,紐約也是中國投資美國資金主要流入地區,而其中房地產投資占交易額的90%。

2016年歐美的政治社會發生巨大變化。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的一系列政策都具有保護主義色彩,英國脫歐,歐洲多國保守政黨崛起,全球化潮流在歐美等中企重點投資國受到挑戰。

弗蘭克認為,歐洲和北美兩大地區交易驅動力強勁,但政治和監管上的不確定性影響到了交易前景。受中國為減緩資本外流采取的臨時措施以及美國和歐洲對入境交易加強篩選的影響,今年新交易很可能出現短期減速。

很多投資美國的中國企業家提到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就會色變。因為這一機構可以國家安全受到威脅為由,在不提供具體原因和論證的情況下叫停外國投資。根據數據統計,近幾年,在外國企業對美國的投資項目中,中國對美投資項目被CFIUS叫停的最多。不僅美國的CFIUS,北美和歐洲政府監管機構也介入並阻止了若幹中國投資者的技術收購。

貝克·麥堅時華盛頓的政策和監管合夥人Rod Hunter認為,“雖然CFIUS在政策方面一直保持一致,但由於交易在數量和性質上的變化,加之美國官員要與其他發達經濟體同僚進行協作,交易的完成變得更具挑戰性。”

特朗普競選期間宣稱對中國出口美國產品增收45%關稅並將中國列為貨幣操縱國。雖然特朗普上臺已經近一個月,上述兩項措施尚未落地,但特朗普這些抨擊中國的言論以及他內閣中多位對華不太友善的內閣成員都增加了中國赴美投資者的擔憂。

其實,在特朗普上任前,美國第44任總統奧巴馬就對中國赴美投資項目采取了一些措施。中國企業收購德國半導體設備制造商愛思強的交易,先是被CFIUS否決,後來被奧巴馬頒發了禁止令。

羅婉文認為,鑒於中國企業的投資額比較大,收購勢頭強勁,特朗普上任後美國官方否決中國對美投資的案例可能會增加。2016年美中經濟安全審查委員會呈交給美國國會年度報告建議,禁止所有中國國有企業收購美國公司。有些美國的國會議員還動議要擴大CFIUS的審批範圍。

對於CFIUS,也有另一種聲音。孖士打律師行全球董事會主席唐博禮(Paul Theiss)表示,美國對來自中國的商業投資是非常歡迎且持開放態度的。被駁回的案例只是少部分,成功通過的案例數量非常大。大量的投資、並購案例不成功還是由於雙方對某些條款和經濟利益沒有形成共識,並不是由其他政治或審查原因造成的。

孖士打律師行華盛頓辦事處合夥人約翰·蘇立文(John Sullivan)也認為,美國吸引投資、促進經濟發展的很多議題都離不開中國和來自中國的投資。

蘇立文表示,實際上真正需要CFIUS審批的投資案例非常少,只有關乎國家安全、重要技術和重要基礎設施的那一類才需要審查。之所以外界盛傳,是因為有大量媒體報道,還有大家對某些案例的批評和討論,導致大家對未通過的案例格外關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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