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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DNA之父詹姆斯·沃森:如果特朗普當選,我可能不想繳稅

坐落在紐約長島北面的尖角上的冷泉港,看起來和美國東海岸的其他港口並無明顯區別,但卻是一個讓科學界肅然起敬又怦然心動的名字,是全世界多少科研人員渴望到達的“聖地”。

這里因聞名於世的冷泉港實驗室(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y,CSHL)而與眾不同。

甫一走進實驗室主樓,就能看到一座DNA雙螺旋結構的銅制雕像。該雕塑作品出自西雅圖的著名玻璃雕塑大師Chihuli之手,也是為了紀念冷泉港實驗室的現任主任詹姆斯·杜威·沃森(James D. Watson,下稱“沃森”)。

作為DNA雙螺旋結構圖的發現者之一、1962年諾貝爾醫學獎或生理學獎得主、美國科學院院士,同時也是“國際人類基因組計劃”的倡導者和實施者,沃森是一名偉大的科學家。冷泉港實驗室下屬的“沃森生物科學學院”就是以他的名字來命名的。

作為現代生命科學和基因組科學的權威,關於沃森的美譽和爭議曾經長期並存,如今已經88歲高齡的他,依然保持著旺盛的工作熱情和豐富的生活愛好,當然,也一如既往地個性鮮明、直率敢言。

詹姆斯·沃森(James Dewey Watson)

發現雙螺旋結構

建立於1890年,冷泉港實驗室的歷史已經超過一個世紀,被稱為世界生命科學的“聖地”與分子生物學的搖籃,誕生過8名諾貝爾獎得主,名列世界上影響最大的十大研究學院榜首。

它也是美國獲得政府撥款最多的實驗室之一,預算高達1.5億美元。研究領域包括分子生物、基因、癌癥和腦神經科學。40年前,正是在這里,人類首次發現了癌細胞。

DNA雙螺旋模型的發現,是20世紀最為重大的科學發現之一,也是生物學歷史上唯一可與達爾文進化論相比的最重大的發現,它與自然選擇一起,統一了生物學的大概念,標誌著分子遺傳學的誕生。這是一門綜合了遺傳學、生物化學、生物物理和信息學,主宰了生物學所有學科研究的新生學科。

60多年前,當時年僅25歲的沃森首次發現人類DNA基因的雙螺旋結構,被稱為“DNA之父”,在34歲時就被授予了諾貝爾獎。

作為20世紀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沃森在1968年就成為了冷泉港實驗室這個神聖之地的掌管者,到今天快50年了。半個世紀的時光溜走,他仍然堅持每天到辦公室研究論文報告。

言辭鋒利

冷泉港實驗室沿著港口而建,呈一條狹長的帶狀,沒有大門,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公園。辦公樓、實驗室和居住區散落在各處。沃森的辦公室隱藏在最深處,平時很少有人打擾。考慮到沃森年事已高,一般來訪者和他的會面時間都被規定在不超過30分鐘。

冷泉港腦神經科學研究團隊的負責人Anthony Zador帶領《第一財經日報》記者進了沃森的辦公室。Zador在17年前來到冷泉港,是沃森一手栽培起來的得意門生。

見沃森前,Zador提醒道,沃森以其激烈的個性和言辭出名。在加入冷泉港之前,他曾在哈佛主要從事蛋白質生物合成的研究。後來因為與哈佛起了爭執,於是憤然離開,後來來到紐約長島冷泉港實驗室擔任主任。他的研究領域也隨之發生了變化,轉向主要從事腫瘤方面的研究。

早年間,詹姆斯·沃森(James Dewey Watson,上圖左)與科研合作者英國生物學家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Harry Compton Crick)

本報記者也曾了解到許多人對沃森的描述是“才華橫溢、直言不諱、性格怪異”。這些印象,大多源於他曾多次在公開場合中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鋒利言論。

2007年他在英國巡講時曾公開表示:“黑人不如白人聰明;有關不同種族智力水平相同的觀點是一種錯覺。”這種說法立即引起多方猛烈抨擊。他還說過,西方國家對非洲國家的政策錯誤地建立在這樣一種假設的基礎上,即認為黑人與白人同樣聰明,但試驗證明事實並非如此。沃森聲稱,10年之內都無法找到造成人類智商差別的基因。也正是這種激烈的言論和對種族的態度讓他受到了業界排擠,事業發展遇阻。

沃森的辦公室很大,墻上和桌子上擺滿了各種抽象畫、他年輕時的照片以及和家人的照片,還有一些獲獎證書。最引人註目的是一張DNA結構的素描和一個裱上相框的國家科學獎證書。

紐約那幾天有點陰冷,沃森穿了一件墨綠色和米白色相間的薄毛衣,房間里適宜的溫度和溫馨的布置充滿了暖色調,讓人忘卻室外的寒氣。

所有的擔心和疑慮,在見到沃森之後,完全消失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知識淵博而不迂腐、精力非常旺盛的老頭兒。

在Zador的介紹認識下,見到從中國遠道而來的本報記者,沃森顯得十分高興。他摘下眼鏡,放下手中的論文,開始和記者聊天。

看到沃森辦公桌上擺滿了論文,記者不禁好奇地問其現在的工作節奏。沃森表示,除了平時每天都來辦公室工作,自己通常周六和周日也都會到實驗室來工作幾個小時,儼然一個工作狂人。

“我有時候也會打打網球,不僅是因為運動對我身體有好處,而且因為我喜歡打網球。在我這個年齡,那些不運動的人可能都已經死了。”他充滿幽默感地調侃自己道。

龍蝦與北京烤鴨

冷泉港的主要研究領域包括微生物遺傳、染色體結構、動物病毒、細胞培養、腫瘤免疫和神經生物學等。但是實驗室的規模是小而尖端,目前只有300位研究人員。

值得一提的是,每年到了夏天,實驗室就會在細菌遺傳、噬菌體、動物病毒和腫瘤病毒方面進行夏季博士後的指導工作,這是冷泉港的一大傳統。

沃森表示接管實驗室最初,只有4個獨立研究團隊(PI),但是到了夏天,這里就成了研究人員的天堂,最多的時候能夠容納多達60人。

當時實驗室專門辟出一個樓層充當汽車旅館,在四樓能夠給這些研究人員提供住宿。不過沃森說,冷泉港長期以來夥食都不怎麽樣,在當地的小餐館也沒有河豚和軟殼蟹吃,最好的食物是在有宴席的時候,可以吃到龍蝦。

作為一個對食物有追求的吃貨,沃森也為此做出過多次努力,希望改善冷泉港的膳食。

他聘請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廚師Jame Hope來燒飯,但卻對Hope的廚藝感到失望,於是他把Hope送去巴黎學習了一周,希望他能學會怎麽烹飪新鮮的食物。一周後Hope學成歸來,水準卻依然不見起色。

沃森對此笑著說:“他只對法國紅酒感興趣,但是我對食物更加感興趣。區別在於紅酒太貴,比起酒而言,吃的要便宜得多。”他還開玩笑回憶起,在自己還是研究員的時候,經常去店里買5-10美元的紅酒,當時他的年薪才不過5000美元。

喜歡旅遊的他,前不久剛從希臘回來。五年前還去了趟南非。不過對他來說,中國太遙遠了,他對中國的記憶還停留在1984年。

“印象最深的是北京烤鴨,味道真的是好極了。”他說,如果下次還有機會去中國,最想帶一些中國的藝術品回去,“中國的國畫是非常特別的,沒有一幅長得像西方油畫。但是要買到好的畫,最好的方法就是問清楚最貴的畫廊在哪里。”他很肯定地對記者說,上海有很多非常名貴的畫廊能買到全世界最好的藝術品。

事實上在過去六年里,沃森開始收集藝術品,而且專挑貴的買。

拍賣諾獎與反對特朗普

沃森表示自己的夢想是去中國的西部以及穿越印度,但他有些遺憾這個夢想在他這個年齡很難實現了,如果是75歲以下還有可能。不過他開玩笑說,再去中國,除非能夠有比爾·克林頓的待遇。“如果你是美國前總統,你不需要賺很多錢,因為只要你出現,你的身價就值好幾百萬美金。”

事實上,沃森是全世界第一個拍賣諾貝爾獎章的科學家。2014年底,他的諾貝爾獎章在美國佳士得拍賣行不出數分鐘即以475萬美元成交,成交價較預估價高出近一倍。

冷泉港實驗室

按照沃森的想法,希望借這次拍賣“重新投入公眾社會”。沃森坦承自己以前“愚蠢”,為往事道歉,這次拍賣所得一部分將捐給母校芝加哥大學和曾任職的劍橋大學克萊爾學院,余款將用於補貼生計。

他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我把諾貝爾獎賣了500萬美元,其中的100萬美元繳稅,100萬美元犒勞自己,還有300萬美元捐掉。”他還表示,很多富人其實是想為社會捐獻更多的錢,但是問題在於捐錢也要上稅。“政府什麽都不做還要拿走一筆錢,這是不對的!”

即便後悔曾經的莽撞言辭得罪了不少人,但他直率的性格卻依然未變,從他鋪墊了不少前言卻真正想表達的政治立場就可見一斑。

他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說,如果特朗普當選,他可能不會想繳稅,因為特朗普自己不繳稅,光想著掙富人的錢。沃森一如既往率直地說:“特朗普的做法對治理國家並沒有什麽用。”

作為民主黨的擁護者,對於希拉里在大選中的表現,沃森認為是超出了自己預期的。此前還擔心希拉里可能不會那麽輕松地贏下來,但是現在看來勝券在握。

冷泉港東進

對於年輕人,沃森一直建議 “要做最好的自己”(To be the best of you),當然這首先得要“和最好的人在一起”。這個座右銘是沃森一直掛在嘴邊的,很顯然也成為了整個冷泉港的信條。Zador對此的解讀是“大膽去做別人沒做過的,永遠不要人雲亦雲”。

離開沃森的辦公室,Zador帶本報記者參觀了他的腦神經科學實驗室。在那里,科研人員正在訓練關在籠子里的老鼠,教它們如何根據科學家的意願來實施行為。而除了傳統的訓練小鼠和大鼠的實驗,Zador最近一項非常具有前景的研究是利用“條形碼”標記大腦,從而幫助人們進一步理解大腦深度神經網絡的工作機制。

Zador向《第一財經日報》記者演示了他是如何對大腦進行標記的原理。事實上,利用掃描條形碼的方法研究大腦也是在腦神經領域的首創。

在Zador的團隊里,有非常多年輕的中國研究員。他們大多來自北大、清華。其中一名來自清華的中國學生陳筱寅告訴本報記者,來冷泉港工作是一種至高的榮譽,這里是很多中國學生的夢想之地。

事實上,冷泉港實驗室在美國以外的第一個分支機構就位於中國蘇州工業園區,於2010年掛牌成立。同時,冷泉港亞洲的首次會議“沃森癌癥研討會”也在此舉行。沃森、琳達·巴克(2004年生理學醫學獎)以及托馬斯·施泰茨(2009年化學獎)都曾先後到訪冷泉港亞洲分部。

冷泉港亞洲以冷泉港實驗室會議的形式及風格為原型,在亞洲建立了由一系列科學會議構成的年度項目,討論生物醫學研究中的各類話題,如分子生物學、分子遺傳學、神經科學、癌癥研究、細胞和發育生物學,以及植物生物學等。

據Zador介紹,冷泉港亞洲沿襲了美國冷泉港實驗室的傳統,為來自亞洲乃至全球各地的科學家、研究人員及學生提供近距離分享最新科研進展的獨特平臺。不過Zador從來沒有去過中國,他對此表示遺憾:“幾年前我曾有機會去到那里,但是當時我第二個孩子正好出生,不得不放棄那次行程。”

走出腦神經實驗室,天空飄起小雨。順著港口的方向走,水邊的長凳上,一個老人靜靜地坐著,近處有白鷺在水中嬉戲,遠處則是一大片開闊的水域。如此依山傍水、風景秀美的地方,難怪成為全球科學家的夢想之地。很多科學家結束科研任務離開好幾年之後,還是經常會想著回來看看。

猜想,也許在最無聲的緘默鉆研與專註創新中,才會誕生如沃森等偉大的科學家和顛覆的科學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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