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風暴之下,基金子公司野蠻生長的勢頭或被逆轉。
盡管近日行業內瘋傳的多份監管征求意見稿還未正式下發到各家基金子公司,但一些公司已然“如坐針氈”。《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從多位業內人士處了解到,若征求意見稿中提到的多項凈資本要求一旦成行,年內基金子公司“股東增資”、“縮減資管規模”將成為趨勢。
“公司連續召開了多場轉型討論會,在股東增資余地不大的前提下,初步商議的結果是將存量業務能“外包”的盡量“外包”,轉不出去的能關的想辦法關掉。”國內一家規模排名靠前的銀行系基金子公司內部人士張誠說。
瘋狂的通道
自2012年底第一家基金子公司成立後,由於處於相對的監管真空地帶,基金子公司經歷了一段野蠻生長期,尤其是一些銀行系基金子公司更是憑借關聯銀行的支持,體量暴增。公開資料顯示,截至2016年3月底,79家基金子公司管理資產規模(AUM)達到9.8萬億,同比及環比增速分別為115%、15%。
作為第一批獲準成立的基金子公司,平安大華基金子公司深圳平安大華匯通財富管理有限公司2012年12月15日成立,註冊資本金僅2000萬。截至2016年3月末規模達到8407億元,一躍成為規模最大的基金子公司,相比去年6月末4195億元的資管規模,該公司9個月體量增長高達4212億元,增幅超過100%。
同期,民生加銀基金子公司民生加銀資產管理有限公司資管規模由6240億元增長至8156億元,增幅超過30%。招商基金子公司招商財富資產管理有限公司資管規模由5055億元增長至6157億元,增幅達21.8%。
在一些業內人士看來,這三家銀行系基金子公司業務模式在業內較為典型,增長的動力主要來源於通道業務。
“一年不到,資管規模新增幾千億,大頭是通道業務,基金子公司的業務人員就如同工廠里邊的車間員工每天重複著流水線工作。”張誠稱,業務規模大、本身是通道業務、項目又來自關聯方,出了問題由銀行兜底,基金子公司根本沒必要沈下心做項目評估、做盡職調研,工作人員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修改合同。
張誠還提到,去年其公司規模增長千億,但實際的主動管理產品新增規模最多10個億,意味著通道業務占比99%。“但我們並不是最高的,另外兩家銀行系基金子公司的通道占比可能接近100%。”
“我也聽說有公司的通道業務占比為100%。”另一家體量排名靠前的銀行系基金子公司內部人士俞燕說,一季度其所在公司的通道業務已經剎車,當前的通道占比80%左右,屬於行業平均水平,公司旗下擁有多只主動管理的產品,其中包括基金子公司行業第一款主動管理的ABS產品。
通道成“災”
通道業務對於這些銀行系基金子公司而言,類似是一門“薄利多銷”的生意,即便按照普遍的萬分之五的通道費,1000億的增量也可以給基金子公司帶來5000萬元的入賬。對於銀行、信托股東背景的基金子公司而言,通道業務時常又是通過資金池形式開展的。
“資金池業務可以理解為通過新設產品、不定期開放向多個投資者募集短期資金,再將匯集的短期資金投向期限較長的資產。”金鷹基金內部人士對《第一財經日報》說。
資金池業務一般具有以下特征:一是資金來源與資產運用的流動性無法匹配;開放頻率高、期限錯配,募集的資金一般不超過半年,但是投資的標的資產存續期都在一年以上資金來源與資產運用的流動性無法匹配;普遍存在混同運作,不同資產管理計劃進行混同運作,資金與資產無法明確對應、例如多個資產管理計劃交叉投資於多個標的資產的情形,即“資金池”對接“資產池”;資產管理計劃未單獨建賬、獨立核算,多個資產管理計劃合並編制一張資產負債表或估值表。
據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近期發布的《紀律處分決定書》,中信信誠將約225億的現金管理計劃和短期理財計劃,投入到一些存續期一年以上、投向非標資產的專項計劃中。截至2015年6月,相關資產管理計劃達到幾十只。
成於通道業務,也可能“毀”於通道業務。
日前監管層下發《證券投資基金管理公司子公司管理規定》、《基金管理公司特定客戶資產管理子公司風控指標指引》和 《證券期貨經營機構落實資產管理業務“八條底線”禁止行為細則》三份征求意見稿,要求各類資管計劃大幅降杠桿且提高其設立門檻和監管力度,基金子公司的通道業務價值預期將打折扣。
據《證券投資基金管理子公司管理規定》(征求意見稿),專戶子公司開展特定客戶資產管理業務,必須滿足凈資本不得低於1億元人民幣、調整後的凈資本不得低於各項風險之和、凈資本不得低於凈資產的40%、凈資產不得低於負責的20%。
“如果基金子公司不直接投風險資產,那基本上凈資本/凈資產在90%以上。”上海一家基金子公司督察長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稱,基金子公司凈資產極為有限,它的經營業務多數是一對一的通道,未來會有一股增資潮。
根據上述征求意見稿,2016年前的存量不計算、不續期,2016年後增量開始計算,至2016年末需達標。
“會有半年過渡期,2017存量業務也是要計提風險資本的。”該督察長續稱,在基金子公司9.8萬億的規模中,約8萬億是通道業務,投資於非上市公司股權,按0.5%的費率計算,行業內需要400億的額外資本儲備。
張誠稱,目前他所在的公司共有5個團隊在做項目,每個團隊的業務都要計提風險準備金,今年年底要達標,內部先商量,不能做的以後就不做。
對於新規產生的影響,民生加銀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蔣誌翔認為,未來牌照認可將會有新的角度,對於資管行業來說是一個良好的機遇。基金資管成立時間較短,改革將倒逼基金子公司通過牌照整合轉型升級,做主動管理,引導其將業務聚焦至優勢領域,在互聯網金融、共享金融及供給側改革的大背景下,基金子公司需要持續思考如何通過資源整合實現服務實體經濟的職能。
通道業務外包
《第一財經日報》從多家基金子公司處獲悉,當前一些體量大的基金子公司由於面臨即將來臨的監管新規的影響,它們正在想方設法“瘦身”,通道轉外包則成為他們的一條選擇的退路。
張誠稱,現在公司正在考慮將一部分通道業務外包出去,首選是陽光私募。對此,《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向多家銀行渠道求證,得到的反饋是,私募基金幾乎沒有接受通道業務的,無論是大行還是中小銀行,鮮有私募進入他們的白名單。
“通道從來不會找私募,中小銀行都不做,做不了風控,除非是關聯方。”一家商業銀行渠道人員對記者稱,私募只是備案,還存在行業準入問題,正常一家公司要進銀行的白名單要一年半或者兩年的時間。
但凡事也有例外。張誠稱,如果私募本身是關聯方,就有可能突擊“入市”。比如招商銀行旗下存在招銀國際平臺,可以開展企業融資、證券經紀、資產管理、財富管理、直接投資等全方位、綜合化的投資銀行金融服務。平安大華基金子公司、民生加銀基金子公司也有相關的關聯平臺可以利用。
“基金子公司本來是名義上的管理人,現在這個頭銜給了私募,它就成為了財務顧問,收取少量的顧問費。”張誠說,比如本來萬分之五的通道費,現在只能收萬二的財務顧問費。
通道業務除了外包給關聯方外,轉給同業也有可能成為一種選擇,這些同行一般通道占比相對不高。上海一家中等規模的非銀行系基金子公司內部人士劉娟對本報記者稱,對於監管新規,公司都已經達標,有較大的回旋余地。
劉娟稱,最近多家銀行都來問有沒有接通道業務的需求,只要給的通道費合理,只要能跟銀行渠道搞好關系,通道費用能和計提的風險準備金打平或者小幅“虧損”,他們還是願意接的。
通道外包是一個選擇,但並不意味著所有的通道項目都能夠外包,一些期限較長的項目令基金子公司倍感“頭疼”。張誠稱,產業基金和股權投資項目投資期限都較長,一般5到7年,新增的項目可以不接或者直接以投顧形式轉外包,但存量項目很難外包出去。“誰都不願接這個燙手山芋”。
業務轉型
《第一財經日報》獲悉,近日上海證監局下發通知,要求相關的基金子公司進行統計。截止到2016年4月30日所有存續項目皆在統計範圍內,並依據穿透資產進行區分統計。
“應該是5月份一些基金子公司的數據還不能拉出來,所以用了4月末的時間節點。”劉娟稱,統計一直穿透下去,依據基礎資產來統計。
按照新規(征求意見稿),基金子公司業務計提的風險資本比例大幅增長,其中風險資本計提比例(計提系數)最高達到3%。風險資本的計提也推高了基金子公司的業務成本,一些項目在未到期前,需要基金子公司“墊付”一定的成本,這對多數註冊資本較低的基金子公司而言是一筆沈重的負擔。
這樣的情況也倒逼基金子公司進行業務。相對而言,資產證券化(ABS)具備較強的成本優勢。依據新規(征求意見稿),未掛牌的資產證券化計提的風險資本比例為0.2%,已掛牌的僅為0.1%。
最新的數據顯示,盡管基金子公司和券商資管均可在交易所的資產證券化產品中扮演管理人的角色,但基金子公司的市場份額仍有較大提升空間。截至2016年5月13日,共有80家機構報送了313只資產支持專項計劃,總發行規模2998.29億元,其中基金子公司的資產證券化產品發行規模為616.74億元,僅占總規模的20%。
針對資產證券化業務戰略布局,財通資產等多家基金子公司在醞釀一系列的機制體制機制創新。“資產證券化業務市場容量足夠大、準入門檻足夠高,而財通資產在過去幾年里積累下的主動管理經驗和項目談判能力恰恰可以用在這個領域。”財通資產總裁王軍表示。
不過,資產證券化業務有時也可能是做通道。張誠稱,未來監管應該鼓勵更多的子公司開展ABS主動管理業務。上述督察長則指出,未來監管還將進一步強化,通道都不鼓勵做了,通道外包業務估計就更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