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並不認為長時間工作是衡量工作效率的一種好方式,但我被這些創業者的饑餓感和動力而震撼。
黑馬說
近些年中國創業公司蓬勃發展,已經逐漸形成一種不可小覷的社會風潮。一位來自美國的創業者,用自己的親身體會和觀察,以獨特的視角分析中國創業圈,並與矽谷進行比較。究竟中國的創業圈和矽谷有何不同?還存在哪些缺陷需要改進呢?一起來看美國資深創業者Cyriac Roeding為你解讀。
作者|Cyriac Roeding 譯者|李瑋
賽瑞亞克·羅伊丁(Cyriac Roeding)於2014年將自己的創業公司Shopkick出售給了SK Planet,並在一年後讓出了CEO一職。隨後,他帶領妻子和兩名孩子飛往了北京、深圳和香港,遊歷了3周時間,希望更好地理解中國創業圈,以及其中的創業者和風投。
以下為他對中國創業圈的觀察:
我有很多年都沒來過中國。但12年前,我差點就搬到這里。因此我很好奇,在中國我會發現些什麽。我拜訪了20多家創業公司。其中既包括創業後期、估值200億美元的公司,也包括種子輪公司。我拜訪了十余名風險投資人,20多名創業者,以及成功的天使投資人。
首先,我見了創業後期公司及投資人,例如與美團的王興(微博)進行了一場早餐會。美團的估值約為200億美元。隨後,我接觸了B輪和A輪公司,拜訪了VIPKid和和700bike,以及經緯創投和藍馳創投等風投。
隨後,我還去了解了種子輪公司,見到了一名空氣動力學博士,他正在開發一種能源密度更高的電動汽車引擎。在北京的一處地下停車場,他向我演示了這項技術。我還參觀了深圳的硬件孵化器HAX,並拜訪了風投真格基金。
在此基礎上,我認為應當更進一步,了解所有這一切的源頭。因此,我去了車庫咖啡,看看還處在概念階段、甚至概念前階段的創業者。此外,我還參加了清華大學x-lab和SEM創業項目。當時,彼得·泰爾(Peter Thiel)正在做關於“從0到1”的講座。隨著我中國之旅的結束,我開始思考,矽谷可以如何向中國學習。以下是我的發現。
1、未來10年內,北京將成為矽谷唯一真正的競爭對手
北京不僅是未來幾年的創業熱土,目前也已形成一個大聯盟。由於國內市場有13億人口,達到美國和歐洲人口的4倍,因此中國創業公司可以很快實現龐大的規模。
在這13億人中,越來越多的人口目前成為可觸達的用戶。在美國,有1.9億人使用智能手機。在中國,這一數字目前已超過5.3億。未來3年內,這一數字還將上升至超過7億。
不過,僅僅市場規模龐大並不代表北京就能成為創業的中心。除了市場規模以外,其他關鍵因素包括消費者對新服務極快地接受速度,創業精神,以及中國創業者對規模的饑餓感。
北京就是這一切的中心。在這里,來自清華和北大兩所頂級高校的創業者和工程人才與風投走到了一起。憑借規模、速度、理想、資金和人才,我的看法是,未來10年內北京將成為矽谷的真正競爭對手。
確實,全球範圍內還有其他科技創業中心,例如柏林,但規模不可同日而語。(印度是唯一其他的可能競爭者。)對矽谷來說,出現一家真正的競爭對手是好事,這將促使矽谷更快走到新高度。
讓我們先來看看速度,包括“山寨”和創新,以及北京和矽谷的創業精神對比。
2、矽谷以創新速度而自豪,但中國創業公司走得更快。
在北京,我常常聽說創業公司之間粗暴的競爭手段,甚至為了獲勝采用不道德的辦法。
創業總是伴隨著激烈的競爭,而主要動力則是用戶普及率。相對於在美國,在中國,新應用發展至一定規模所需的時間更短,甚至有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成為“現象級”案例。新服務針對大多數用戶的需求而設計。實際上,直到智能手機開始普及之後,中國很多人才首次連入互聯網。
在中國,大型創業公司的歷史通常為3到5年,而不是美國的5到8年。因此,希望取得成功的創業者也試圖盡快勝過競爭對手。在中國的創業公司里,並不存在工作與生活平衡一說。
創業公司有可能在任何時間開會。在北京,我和雨果·巴拉(Hugo Barra)之間的會議被安排在夜間11點。巴拉正負責小米的國際業務發展,而憑借450億美元的估值,小米是中國最值錢的創業公司。然而即使如此,我們的會議仍被推遲,因為巴拉被其他會議耽擱。因此,我們的會議從午夜才開始。(在會議結束後,巴拉還要於清晨6點30分去趕飛機。)
在中國,創業公司有著著名的“996”文化,即從上午9點工作至晚間9點,每周工作6天。如果你認為矽谷的工作很辛苦,那麽只要看看北京的情況就知道什麽是辛苦。對創始人和公司高管來說,工作制度常常是“9、11、6.5”。這樣做或許效率不是很高(作為領導者,如果總是精力疲憊,那麽也不是件好事),但卻非常常見。
在產品推出的幾周前,整個團隊可能會在酒店里封閉辦公。在這里,他們所做的就是工作和休息,投入100%的精力,避開一切幹擾因素,確保產品如期推出。盡管我並不認為長時間工作是衡量工作效率的一種好方式,但我被這些創業者的饑餓感和動力而震撼。
3、中國創業者總是“山寨”美國公司,這種觀念已經過時
確實,中國創業者在有可能的情況下會去“山寨”。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市面上已經沒有足夠多的優秀概念可以“山寨”。此外,由於用戶行為和需求不同,“山寨”的做法常常會失敗。
在中國,“山寨”只是起點,而不是終點。以美團為例。我和中國最優秀的創業者王興進行了一次兩小時的周六早餐會。王興於2010年創立了美團。在6年時間里,美團已發展成為中國最大的商務公司之一。美團目前的估值約為200億美元。當時,這使得美團成為除小米之外中國估值最高的創業公司。
美團是中國最大的移動團購服務,最大的在線票務銷售公司,以及最大的餐飲外賣公司。當Groupon是美國科技行業的明星時,中國有數百家創業公司都試圖複制Groupon的模式,而王興是其中之一。王興勝過了所有這些競爭對手,他的辦法並不是投入更大的營銷費用,而是將美團迅速轉型為一家與Groupon截然不同的公司。今天,美團專註於推動消費者的重複消費,而不僅僅是用大幅優惠去吸引一次性的消費者。後一種模式很難持續。
美團正在向消費者和本地商戶提供更智能的購物服務。目前,王興已有2億月活躍用戶。
4、一系列創新正來自中國
中國創業者非常務實。他們希望找到取得成功的最快途徑。在“山寨”達到頂峰之後,成功的最快途徑變為了創新。
以消費類無人機行業為例。這類產品需要硬件、軟件和設計的結合。聽起來,矽谷公司在這一領域成功機會最大。然而,來自深圳的大疆目前是全球消費類無人機市場的領先者,市場份額達到70%。大疆代表了一類這樣的公司。
創新所需的時間要超過“山寨”。例如在北京,我見到了一名空氣動力學博士。過去3年,他帶領了一支6人的小型團隊,在沒有獲得任何投資的情況下試圖設計動力60千瓦的電動機,並將其應用在汽車和機器人之中。這款電動機的重量為13千克,而這種動力的傳統電動機重量要達到58千克,甚至更重。在一處地下車庫,他向我展示了自己的發明。
在深圳,即中國的“電子制造之都”,我拜訪了本傑明·喬菲(Benjamin Joffe)的硬件創業加速器HAX。在進入深圳之後,你就來到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在這里,元件供應商只需不到1天時間就能完成發貨,而許多電子廠都已準備好生產新產品。
在HAX,我試用了一款9美元的計算機,以及用於金屬精密加工,但成本只有當前設備幾分之一的產品。只需花9美元,你就可以在任何設備中集成一臺帶WiFi和藍牙功能的Linux計算機。當我感覺已經了解完畢之後,又一家創業公司讓我試試由昆蟲制作的食品。他們告訴我,這種食品“就像是餅幹,但更健康”,而這些昆蟲來自他們的電子昆蟲養殖機器。他們還表示,食用昆蟲是一種新趨勢,而我們只是要克服自己的心理感受。
5、中國創業公司的欠缺
上一代中國創業者過多地關註財務上的成功(“迅速致富”)。因此,如果在較長的時間里還無法取得成功,那麽這種動力就是不可持續的。對基於創新的創業公司來說,長時間堅持尤為重要。不過下一代創業者的態度正發生改變。這些創業者來自中產階級相對壯大的環境,迅速致富已經不再是他們創業的主要動力。
除此以外,中國創業公司最欠缺的是不太了解如何同時一方面開發高質量產品,另一方面迅速推動銷售的增長。技術正在發展。例如在北京,許多公司都在進行人工智能方面的開發。然而,矽谷的優勢在於,將技術與市場概念和產品設計結合在一起。
中國創業公司的另一個短板在於,不太清楚如何迅速而有效地開拓除中國以外的其他市場。除了文化和語言障礙之外,中國市場的規模龐大也意味著,中國創業公司可能沒有動力去進行國際擴張,因為它們的概念可能被其他公司迅速複制。這也是美國創業公司在中國遇到的問題。
最後一點,中國創業公司面對的空氣環境不是太好。
6、矽谷的狀態過於優越
整體而言,中國創業者留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無論是他們的精神、速度、專註度,還是友善程度。
在中國,他們將理想變為現實,並實現了龐大的規模。我們很快就會看到,這些創新從中國走向全球其他地區。關於中國是“山寨”大國的觀念早已過時。中國創業者不會說大話,有著純粹的創業精神,我很喜歡這點。有些時候,矽谷的狀態過於優越,無論是創業公司的辦公室,還是舉辦的各種俱樂部。只有剝離這一切,專註其中的核心,包括真正的創業熱情,以及對產品和公司的專註,才是關鍵。
中國確實也存在一些問題,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從中國獲得經驗。我是否喜歡矽谷,以及我的祖國德國?是的。正因為如此,看看外界,呼吸新鮮空氣才顯得更重要。畢竟,結合科學的創業是我們未來的發展動力,無論是在美國、歐洲還是中國。
北京創業圈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矽谷的原初形式,也是矽谷真正應當呈現的樣子。我們可以從中國學到很多。(或許“重新學習”一詞更準確。)我們應當維持矽谷深層的創新精神,專註於“從0到1”去開發真正優秀的產品。這才是創業精神。我們應當避免被浮華的表面所迷惑,被無關緊要的事情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