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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哈哈大笑,還能喝點兒雞湯 央視的戶外真人秀嘗試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14663

在藕塘挖藕,阮經天用鼻子幫華少蹭癢,屏幕上不斷跳出調皮的字幕和特效——這種畫風對央視的主流觀眾群——中老年觀眾群體來說很新鮮,同時也為央視吸收了更多的年輕觀眾。 (節目組供圖/圖)

撒貝寧背著采茶筐在杭州山間采茶,因為遲遲學不會采茶技巧,他被“老師”——態度嚴厲的老阿婆敲打、責備,最後也才讓筐沒底。不過想到要連夜從北京坐硬座趕往內蒙古赤峰、饑寒交迫的沙溢和嶽雲鵬,撒貝寧覺得也沒那麽苦了,還幸災樂禍地打電話給他們,誇張地發出大口喝茶的聲音。觀眾熟悉的撒貝寧是“央視法制節目主持人”,一貫給人嚴肅嚴謹的印象,此刻,他撕下了這層標簽。

沙溢除了和嶽雲鵬一起連夜奔波,還和阮經天一起,在飛機上穿上空姐制服,蹬上高跟鞋,服務全機乘客,面對同機的華少、嶽雲鵬的奚落和刁難。“我們學習表演,第一堂課就叫解放天性練習,把一切都忘記,讓你幹嘛就幹嘛。”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可穿上空姐裙裝的那一刻,他還是臊紅了臉。

撒貝寧、沙溢、嶽雲鵬、阮經天、華少和樂嘉,是戶外真人秀《了不起的挑戰》中的明星嘉賓,這檔戶外真人秀引進自韓國原版《無限挑戰》,由央視與燦星、韓國MBC電視臺聯合制作。2015年12月6日,《了不起的挑戰》在央視一套首播——這也是戶外真人秀節目第一次在中國的國家電視平臺上播放。

“挖藕工”華少和阮經天在泥濘的藕塘挖藕,阮經天用鼻子幫華少蹭癢,配合不斷跳出調皮的字幕和特效……這些“畫風”對於央視的主流觀眾群——中老年觀眾群體而言很新鮮。另一方面,截至2016年1月3日,《了不起的挑戰》共播出三期,比央視之前同檔期的節目多吸收了20%的年輕觀眾。

2015年中國電視熒屏上的戶外真人秀,比2014年增長了80%。無論數量還是收視都穩居第一。韓國本土成熟的戶外真人秀模式,基本被中國買了個遍。《了不起的挑戰》姍姍來遲,無論對於央視,還是以制作室內真人秀《中國好聲音》聞名、第一次制作戶外真人秀的燦星而言,都是挑戰。

不能太花哨不能太奔放

節目籌備了半年,合作三方在每一步上都謹小慎微——做一檔在央視播出的戶外真人秀,必然要收斂很多。

“它不能花哨,在遊戲設計上不能那麽奔放,年輕人看真人秀,不講究邏輯,好玩就行。但央視的觀眾講邏輯。”《了不起的挑戰》的總導演陳滌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所謂“邏輯”,用撒貝寧的話說就是“意義”。

“作為媒體人,我覺得節目傳遞的信息,得有點作用。”撒貝寧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以前姜昆老師他們在春晚上說相聲,都會針對當時的一些社會現象,你哈哈大笑之後,還能留下點兒什麽。”這一點他“踏踏實實放心”:“我知道,既然在央視播出,就肯定會對挑戰項目過濾,一定不會特別惡俗。”

除了《奔跑吧,兄弟》《極限挑戰》這種以競技遊戲為主的“追擊類”真人秀,韓國可供借鑒的真人秀模式還有“燒腦類”“體驗類”。“不能奔放”的陳滌團隊選擇了“體驗類”的韓版節目《無限挑戰》,在其中穿插燒腦和追擊元素。

體驗類最大的好處是“講道理”。連韓國團隊自己也會反複強調:每個遊戲的設計,背後都有其道理。比如,韓國版中出現了“拉飛機”。那是因為2013年,韓亞航空一架飛機在拉升過程中失事,多名乘客受傷,兩名中國學生被甩出艙外,當場身亡,“拉飛機”是想起點警示作用;“無人島”遊戲的設計,源於日本和韓國在獨島事件上的爭執;做古裝穿越,因為韓國也有戲說歷史的傳統,讓明星穿越到古代去,發現真實的歷史,引發反思。

中國版中,節目的一些用意顯而易見:樂嘉和沙溢做“棒棒軍”、撒貝寧被繩索吊下懸崖做清潔工,觀眾看見的是明星出醜,也是勞動者的艱辛;嶽雲鵬到地下500米的煤礦中做工,哭得稀里嘩啦,觀眾看到的除了艱辛,還有過去層出不窮的小煤窯塌方事件。

“我們是帶著雞湯的娛樂節目。”陳滌為《了不起的挑戰》這樣定性。“‘雞湯’不是直白地告訴觀眾,但是這些道理導演自己心里一定要有。”

“央視主持人都可以 這麽愉快地玩耍”

中國的戶外真人秀喜歡拼明星“大咖”,這招在央視也行不通。“央視不希望把這變成一個鋪張浪費的節目。”陳滌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最終請來的六位嘉賓:主持界的撒貝寧、華少、樂嘉,影視演員阮經天、沙溢,相聲演員嶽雲鵬,都算不上一線大牌,卻都能說會道。

更重要的是:“六個人各有缺陷,優點正好是缺陷。”陳滌解釋,阮經天曾是“小鮮肉”,現在是“老鮮肉”了,帥反而成了缺點;說相聲的靠耍嘴皮搞笑,但嶽雲鵬本人的搞笑更多來自他的表情;樂嘉是“性格分析師”,分析別人的性格,自己卻不太合群;沙溢少年得誌,出演《武林外傳》中的白展堂,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都沒能演一個超越“老白”的角色。他們在挑戰任務的時候,也是在挑戰自己。

撒貝寧是唯一被節目組賦予了角色設定的嘉賓。他應該是幾個嘉賓的潤滑劑,刺激他們釋放自己的性格,同時推動節目流程。“但這個角色,目前沒有很好的實現。”撒貝寧自陳。原因是撒貝寧在潛意識里有些抗拒這個設定。“如果在真人秀里,還帶著法制節目、新聞播報的主持狀態,那是把觀眾拒之門外。”撒貝寧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一旦給自己設定角色,就容易按照事先定好的方向去表演。而我更希望還原到最真實的狀態。”

之前,撒貝寧沒看過任何戶外真人秀。韓國導演發給他的原版《無限挑戰》,他也一眼沒看。這是他多年的習慣:法制節目錄完,他從不回看;演講類節目《開講啦》錄制前,他從來不去見嘉賓,即便是貝克漢姆、劉德華這樣的大牌。“其實我在這邊激動得不行了,但還是不願意去跟他們打招呼。想把最真實的第一見面感覺,留在臺上。”

這反而使撒貝寧在節目中的反應更真實,也給其他嘉賓更自然的刺激。第一期錄制,五個嘉賓眼睛都先盯著撒貝寧——他是央視的主持人,而這是央視的節目。那期節目錄完,阮經天說:“我真不知道,原來撒貝寧是這個樣子。”

這話讓撒貝寧很高興,他對南方周末記者分析:“這讓我覺得效果達到了——央視主持人都可以這麽愉快地玩耍,我們為什麽不行?大家狀態一放開,就火花四射了。”

連哄帶騙,逼迫情感

因為《了不起的挑戰》,樂嘉的私處掛了彩。觀眾也看得見,在這個節目里,沒有輕松的嘉賓。

“懸崖清潔工”這種高危職業,十年前撒貝寧就體驗過。那時他在央視“社會與法”頻道,旅遊季期間,到各地做監督式報道。在黃山,他也吊著繩索撿過垃圾,但危險性遠不及這次張家界的懸崖峭壁。

慢慢往懸崖去的時候,撒貝寧就開始手抖、腿軟、大腦完全不受控制。一邊往下,一邊天色不對了。師傅們建議:“今天別下了,一般碰到這種天氣我們也不下。”撒貝寧沒聽,他希望體驗是完整的。當完全下到懸崖底部的時候,撒貝寧的兩只手已經僵透了,他只能一點點用一只手把另一只手掰開。

最難的是往上爬。雨後懸崖上的泥土開始剝落,腳下變得濕滑,即便抓住繩子,也很難踩得住。最難上的時候,他們做過最壞的打算:待在懸崖下面等救援。下到崖底只用了十幾分鐘,上來卻花了一小時。當最後一個工作人員——一個胖胖的韓國攝影師回到崖頂的時候,撒貝寧沒控制住,哭了。

嶽雲鵬實打實在礦井下工作了八小時。繁重重複的挖煤勞動,讓嶽雲鵬吃不消,節目組沒有理會,“連哄帶騙”讓他工作:讓他必須挖一米的礦,他一定會覺得完成不了;但如果告訴他,要麽挖一米,要麽挖三米,你想挖幾米?那麽他就會選挖一米,心情也不一樣。

最後,工作大半天的嶽雲鵬坐著運煤車回到工作點。攝影師悄悄跟上去,拍下了他在黑暗中抹淚抽泣的背影。“演的情感和真實情感是不一樣的。”陳滌說。他佩服韓國團隊的這種“無情”,將之稱為“逼迫情感”。

“陪體”也是助攻“逼迫明星情感”的重要方式。所謂“陪體”,就是配合明星活動的群眾,他們並非群眾演員,而是普通人。第一期節目中,嶽雲鵬和沙溢要從北京坐綠皮火車,連夜趕到赤峰的草原。節目組比明星早半小時上火車,快速了解同一節車廂的乘客信息,把“有故事”的乘客放到並不知情的明星身邊。每期拍攝要準備七八個陪體,有些陪體的故事,明星問不到,也就跳過去了,最終能讓觀眾記住的,一期也就一兩個。

讓受歡迎的更受歡迎,被冷落的更被冷落

之前陳滌制作過《舞林大會》《中國好聲音》《中國達人秀》《出彩中國人》,接觸的都是歐美模式。韓國模式風格迥異,沒有制作“聖經”,沒有工業流水線似的模板,常不按章法出牌,這讓陳滌最初難以適應。比如,節目拍攝前,會準備厚厚的文稿,但實際拍攝階段,大約只有三分之一會按文稿走,其余靠的是編劇的現場即興反應。

節目第二期,樂嘉和沙溢抽到了去重慶當“棒棒軍”,劇本設計讓他們在同一家服裝批發商場當挑夫。到現場,節目組發現,樂嘉特別受女性群體歡迎,沙溢卻意外受了冷落。編劇們緊急調整。樂嘉受歡迎,就越把他往女人堆里放;沙溢受冷落,就越將他引導到人相對稀少的上下坡地區攬活。反差很快出來了——在女人們的鼓勁下,樂嘉越幹越起勁兒,很快賺到不少錢;沙溢卻半天攬不到一單活。最後,樂嘉得意地掏出掙來的上百元,沙溢兜里卻只有寒酸的五塊錢,喜劇效果就出來了。

對於戲劇性的理解,中韓團隊並非完全默契,常爭得面紅耳赤。嶽雲鵬當礦工,最後沒有完成任務,情緒崩潰。在陳滌看來,哪怕沒有完成任務,嶽雲鵬的崩潰也能打動觀眾。韓國團隊則一定要嶽雲鵬把所有事情都完成。笑點也不一樣,韓國團隊覺得嶽雲鵬黑著臉,一臉煤灰的模樣很搞笑,但中國團隊覺得,還得露出一排白牙,才有喜劇效果。

這些因文化背景不同帶來的理解差異,最後主要靠後期剪輯來調和。每期拍攝完成,韓國團隊會完成初剪,大約180分鐘,每個嘉賓各有一整段。中國團隊負責將這180分鐘壓縮成節目播出的90分鐘,按照一定的線索進行穿插和組接。

常用的是“平行剪輯”的邏輯。撒貝寧在500米高空懸崖緩緩下降,做清潔工撿拾垃圾,他能不能克服恐高,完成作業?鏡頭隨後切換到另一個同樣危險的場景——地下500的礦井。“兩個危險的工種接在一起,就是為了強化地上五百米、地下五百米,這兩個生死瞬間。”節目後期總監鄭磊對南方周末記者介紹——強調的還是“意義”。

過去幾年,央視做了許多新節目的嘗試。2010年做綜藝情感類節目《我們有一套》,撒貝寧頗擔心:“這個節目做得時間長了,我以後會不會做不了法制節目了?”後來他陸續主持了《夢想星搭檔》《開講啦》《挑戰不可能》,發現沒有那麽嚴重:“法制節目中的我,和真人秀中的我,都是真實的我,我並沒有在這當中人格分裂。”

他所任職的國家電視臺也是如此——即便嘗試了最娛樂化的戶外真人秀,還是留有正經的央視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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