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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詩】社會在搞笑詩歌的時候,說明什麽?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7804

余秀華在臥室里翻看以前的詩歌(1月17日攝)。 (新華社記者 程敏/圖)

社會在搞笑詩歌的時候,說明什麽呢?說明大眾的欣賞水平高了,覺得梨花體、烏青體呀,把詩歌寫成這樣怎麽能叫詩歌呢?

當他們自認為知道如何判斷詩歌,正好來了一個余秀華,他們認可余秀華,他們發動起來推廣余秀華,實際上是這樣的一些人推廣余秀華。

“知道”(微信號:nz_zhidao)跟你談談詩歌草根時代和余秀華的草根性。

李少君是一位詩人,更是一位詩歌的朋友,他在主編《天涯》雜誌時,跟朋友一路開車在江蘇浙江地閑逛,很多草根詩人,從楊鍵、江非到後來的雷平陽,都是這期間遇上的。他給這些工農底層的詩人開研討會,隆重地大篇幅推出作品,篇幅都不小於現在的余秀華。

李少君也把余秀華歸入“草根”詩人之列,不想遭到不理解的人的批評。李少君仍堅持他的判斷,中國現代詩歌經過向西方學習一百年來發生了一個轉折,即從自上而下的啟蒙,到自下而上的生命噴薄。正如中國電影在1990年代的低谷時期大規模建設院線一樣,文化高速公路的詩歌基礎建設也準備好了——網絡時代的傳播方式,而余秀華,就是一個臨界點。

以下為李少君自述:

詩人是精神貴族,何來草根?

余秀華是第一次在《詩刊》上發表詩歌,她以前在別的雜誌上發表過一些,但在《詩刊》上的發表,是她被熱議的主要起因。

《詩刊》2014年9月的下半月刊,一共九首詩。配上她自己的創作談,加上劉年的一個推薦,“雙子星座”欄目主要是推年輕詩人的,前面有她的照片簡介,有六頁。發了以後當然是在一個圈里面還是引起了註意,因為當時劉年寫的這個評論比較激動,讓人比較註意這組詩,應該說看過的都還是有些印象,有些反應還比較激動。

余秀華的詩歌,還是情感的沖擊力特別強,因為我覺得她的感情比一般人要強烈,與她本身外在條件受制有關,很多積壓的情緒化為一種感情噴發出來了。再一個可能就是這種反差引起大家關註,很多人開始讀時不以為然,但讀了之後很激動。我碰到過好幾個人跟我這麽說,他們就是讀了激動。

我寫過一篇文章給《新京報》,實際上是非常客觀公正的一個視角,重點從余秀華看當代詩歌的“草根性”。一個清華大學畢業的,很不高興就批評我,說詩人本來就是精神貴族,何來草根?他說誰規定詩歌誰來寫誰不能寫,整個就把我批了一頓。我覺得這個人應該是詩歌圈外的,對詩歌界的情況本身不熟悉。

最早有一年是2003年,我當時做《天涯》雜誌的主編,當時和一幫詩人,就是杭州的潘維他們搞了一部車,我們就開著車從杭州到蘇州,一路上隨便轉一轉,就不斷地碰到一些詩人,有的詩人甚至在村里面的,有的詩人可能就是一個縣城里面一個普通的小學老師什麽的,當時很奇怪的就是這些人我完全沒聽說過,見面就送上詩稿,那個時候詩稿都是打印的。

我看到這些詩嚇我一跳,我說這個詩寫得蠻好的。最後見到了楊鍵、江非,他們當時已有一定詩名,生活很清貧,但詩歌別開生面。楊鍵當時是一個下崗工人。江非當時的身份就是一個農民,是農村戶口,在務農。

我們以前認為詩歌、詩人都是高高在上,像早期的詩人北島、芒克這樣的;但突然發現這樣一批詩人,寫得這麽好,身份卻不符合我們對詩人的想象。當時我就感覺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個現象。我們到常熟後開了一個小型座談會,我當時就比較沖動,想到一個詞,就叫“草根性”。江浙這一代當時鄉鎮企業比較發達,鄉鎮企業認同草根,我就用“草根性”命名這樣一種詩歌,從土地上成長起來的,帶著本土的、地方性的經驗,而且很有個人的那種特性的詩歌。

以前的詩歌傳統是從上而下的,詩人要啟蒙大眾,朦朧詩實際上也是一個自上而下的,你看一批高幹子弟,比較早的接受到西方現代文學,現在過程反過來了,是自下而上的。

我本身也一直在編詩歌,就有意識的推一些類似這種情況的寫的特別好的詩歌。當時在底層或者基層的這些詩人中,有一個叫雷平陽,雷平陽一次性給了我二十多首詩歌,當時我就在《天涯》給他發了,我接著開了一個關於雷平陽、潘維的研討會,研討會爭論很激烈,《羊城晚報》用了八個版來討論雷平陽的詩歌,雷平陽就開始廣受關註。余光中當時都寫了短文章,臧棣、我,也包括徐敬亞都參加了討論。後來陸續有了鄭小瓊、謝湘南這樣的“打工詩歌”。

雷平陽最早是縣里面的一個寫材料的,後來跑到昆明一個建築報當記者,慢慢寫了一些東西之後,調到《滇池》雜誌,我印象中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正準備往《滇池》調。研討會對他影響特別大,當時《詩刊》下半刊用了十個版轉發有關討論,不比余秀華的規模小。

余秀華在電腦上查看自己博客上的網友評論(1月17日攝)。 (新華社記者 程敏/圖)

當代詩歌需要余秀華嗎?

我認為,自新世紀以來,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當代詩歌借助網絡及BBS、博客、微博、微信等自媒體和新媒體的力量,進入了一個全民寫詩的時代,也就是一個詩歌的“草根性”時代,人人都可自由地表達,任性地寫詩,用一句話來說,是“天賦詩權,草根發聲”。

實際上像“去睡你”這首詩,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女性寫的,很可能這個女性會身敗名裂,但是余秀華那麽寫就變成一個精神的象征了。總之,余秀華這個現象是不可複制的,有一種橫空出世的感覺。

這個現象起碼有一個好處,當代詩歌第一次相當廣泛地被肯定,前面有幾次詩人和詩歌在網絡上都是被惡搞,被調侃,這次基本上還是褒多於貶。也可以說是當代詩歌終於被當代接受了。

1980年代,整個社會有一種精神的需求吧,有點像物質一樣,從一個極度匱乏到一個強烈需求,所以很多東西被拔高。當時的詩人是從上而下的一個啟蒙,像北島、芒克,他們身份本身也是工人,但他們實際上跟現在的工人、農民還真不一樣,他們都是高幹高知子弟出身。而且他們底子也不一樣,他們小時候都是在北京受到教育的,實際上那是一個跟五四時期差不多的草創階段,實際上帶一種身份的光環。北島他們作為一個詩人出現在大眾面前,顯得很高,大家都是對他仰望的。包括到了1980年代的第三代詩人,還是主要在學校里面。

1990年代突然進了一個物質化洶湧的一個時代,詩歌一下被邊緣化,大家就把詩歌這個事情忘記了,從精神需求突然轉到了物質需求。

1980年代,啟蒙時代只有精神的自我,沒有物質的自我;1990年代只有物質的自我,沒有精神的自我。可能現在到了一個新的時期,物質的自我和精神的自我,兩者都需要的時候。

社會在搞笑詩歌的時候,說明什麽呢?說明大眾的欣賞水平高了,覺得梨花體、烏青體呀,把詩歌寫成這樣怎麽能叫詩歌呢?尤其經過在教育普及之後,人們文化素質和各方面的水平都提高了,他們自認為知道如何判斷詩歌,正好來了一個余秀華,他們認可余秀華,他們發動起來推廣余秀華,實際上是這樣的一些人推廣余秀華。

今天的精神需求和1980年代的精神需求不一樣了,就相當於詩歌這個市場開始有了。我拿電影來做比較,有一段時間大家不去看電影,是因為受制當時各種原因,就是大家的追求轉向了物質追求,看不看電影無所謂。就在大家不註意的時候,在低潮的時候,把電影院線建立了,相當於高速公路建立了,可以跑車了,開始填充電影產品了,詩歌也是這個情況。

畢竟教育在普及,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相對好的教育人越來越多。他們閱讀水平和各方面平均水平還是提高了一些,這些人慢慢成長起來之後,他們自認為對詩歌也有自己的判斷力和發言權,他們有自己的標準。這一次,他們找到了余秀華,他們認為這個詩是不錯的。所以在詩歌邊緣化的時候,表面上大家遠離了詩歌,但是實際上在這個過程上,隨著教育普及,社會普遍文化素養提高,詩歌這個基礎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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