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長征醫院急診室,災難的印跡已經撲面而至。醫院門口聚集了大批民警和警車,在長征醫院醫療糾紛調解辦公室門口,一個婦女癱坐在地上哭暈了過去,旁邊的親友攙扶著她往急診室奔去。
在收治傷者的上海數家醫院中,長征醫院是收治人數較多的一家。共有18名受傷人員在這里救治,最小的17歲,最大的26歲。傷情多以創傷性窒息、壓痛、軟組織損傷為主。“都是典型的踩踏傷。”一位女護士說。
急診室位於一至二樓,一樓的綠色通道病區門口有兩名保安把守,大部分受傷者都住在這里,任何人不得進入。
一位值班男護工說,淩晨有些人擡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斷氣,至少有十個之多,現在都在太平間躺著。
一樓大廳的哭聲此起彼伏,不斷有受害者家屬趕到。有對夫婦跑了好幾家醫院都沒找到自己的孩子,在護士臺看完名單之後,那女的長嘆一口氣,什麽也沒說。
陸續有很多媒體記者趕來,一個記者在旁邊觀察著,沒有拍照,不做記錄。“太可怕了。”她說,她早上去了事故現場,還有殘留的“假美鈔”,跑了好幾家醫院。
記者們可以在急診室大廳隨便拍照。
沒有誌願者、沒有心理醫生,“12·31事件保險服務受理點”的招牌倒是非常醒目。一位某保險公司工作人員說,他們早上七點就派人到各大醫院接受家屬咨詢。賠付標準視投保金額而定。
有個男性家屬在抱怨沒人來管他們,周圍圍著一堆記者和看熱鬧的病人。他說,他們按照“上海發布”公布的電話打過去,結果接線的小姐說,他們也不清楚情況,讓他們打110。
中午,人越來越多,有個家屬給身邊的親人分發吐司和礦泉水。
兩點半,有個發布會在長征醫院召開,記者們越聚越多,人數跟家屬平分秋色。發布會在馬路對面的長征醫院辦公樓召開。敲門,無人應答。再敲門,有人應了,一個中年男子,但說除了人民日報、新華社、中央電視臺、東方衛視和鳳凰衛視,其他媒體不得進入。
有個上海電臺的記者在門口抱怨,連上海本地的媒體也不是個個都能進。
半個鐘頭後,發布會結束,記者們圍住一個人,“死亡人數有新的進展嗎?”一個香港記者問。他一言不發,並在周圍工作人員保護下很快撤到2樓。
一位從里頭出來的記者被門外的記者圍住。“其實沒任何新的消息,跟你們手上新聞通稿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醫院負責人念了一遍。”
19人中,有三四個受傷者不在急診區,在31樓的胸心外科,其中一個來自馬來西亞,姓黃。
走廊盡頭有幾個人在聊著什麽。一個年輕的中國小夥跟一個馬來西亞模樣的中年男子一直在用英文和藹地聊天。大意是要幫他們安排酒店之類。
20分鐘後,他們握手離開,突然發現了我這個不速之客。中國小夥問我來幹嘛的,我說是媒體。他說:“這里不好進的,請你等一下。”
很快兩個警察就到了門口。中國小夥自稱是上海出入境管理局的工作人員,那個馬來西亞的中年男子是大使。他對那兩個警察說:“你們先看著他。”
緊接著他開始打請示電話。完了,拿走了我的記者證和身份證。開始一一電話遙控核實。
“我可以走了嗎?”
“不行,你的手機要給我看一下。”那個中國小夥說。
從語音備忘錄、相冊、照片流一直搜到記事本。在確定沒有偷錄偷拍他們的談話和照片後,才說:“你可以走了。”
整個過程持續了20分鐘。在31樓的電梯口,一個年輕男子突然跑過來問我:“你是南方周末記者嗎?”
“是啊。你是受害者家屬?”
他莫衷一是,我感覺他應該是受害者家屬,只是因為有警察在場,他們不好多說什麽,我留了他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