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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名全國優秀縣委書記獲提拔如何當好“一把手”，“老優秀”們來支招

現在提倡幹部年輕化，有些人30歲出頭就當了縣長、縣委書記，但“並不是越年輕越好”。

“縣委書記調動過於頻繁，各級主要領導幹部的調動都過於頻繁。”

2015年9月7日，雲南省發布幹部任前公示，福貢縣委書記李紅文擬任怒江州委常委。如不出意外，他將在知天命之年實現仕途上的一次跨越，成為副廳級幹部。

李紅文生於1965年，是白族人，卻能講一口地道的傈僳族語，跟當地的少數民族群眾交往頗深。今年6月30日，他獲得“全國優秀縣委書記”稱號，全國2800多名縣（區、市、旗）委書記中，有102人獲此表彰。

表彰兩個月來，已有17名優秀縣委書記獲提拔。最近的是9月8日，福建公布了兩名擬提拔為副廳級幹部的任前公示——都是全國優秀縣委書記。

中組部上一次表彰全國優秀縣委書記是在1995年，當時有100人受表彰，日後大多獲得晉升。時任安徽亳州（縣級）市委書記饒益剛當時榜上有名，現年68歲的他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認為，縣級上對市、省甚至中央，對下直接與百姓打交道，縣委書記“再大的本領都能用上，才華不會被淹沒”。從這個意義上說，選好用好縣委書記至關重要。

這次獲提拔的都有誰

這次被表彰後，第一個獲提拔的全國優秀縣委書記，是安徽合肥市包河區原區委書記胡啟生。7月2日，他從北京回到合肥的當天，就被宣布調任巢湖市委書記（縣級）。9月，擬任合肥市委常委。巢湖市位於合肥南部，環抱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巢湖，系安徽省轄市中唯一的縣級市，由合肥代管，其市委書記一直由合肥市委常委兼任。

44歲的胡啟生，是優秀縣委書記中為數不多的“70後”，也是少有的有全日制博士學位的縣委書記。1993年，22歲的胡啟生從安徽師範大學歷史系畢業後進入安徽省蕪湖市人事局工作。1998年，已是局辦公室副主任的胡啟生考入北京大學，攻讀比較政治學博士學位，2001年畢業。

獲得博士學位後，胡啟生到安徽省委辦公廳綜合室工作，2004年被任命為綜合室副主任，2005年“下放到”安徽滁州，擔任正處級的市委副秘書長。經過兩年地方鍛煉後，他回省城擔任包河區長，2011年擔任包河區委書記直到今年7月2日改任巢湖市委書記。

安徽這次共有4人被評為全國優秀縣委書記，目前已有2人升至副廳。提拔最多的是雲南，全省4名全國優秀縣委書記中已有3人獲提拔，廣東、福建各提拔了2名，北京、湖南、山東、河北、黑龍江、四川、新疆、江西各提拔了1名。他們當中，最年輕的湖南中方縣委書記張霞生於1973年，她也是102名優秀縣委書記中唯一的女性少數民族縣委書記，目前已被提名為懷化市副市長人選。17人中原江西蓮花縣委書記夏興年齡最大，今年55歲，8月份被提拔為萍鄉市副市長。

原北京朝陽區委書記程連元是17人中唯一一個級別沒有提升的，調任昆明市委書記後級別仍是正廳級。但根據省會城市市委書記由省委常委兼任的慣例，程連元未來的仕途有很大的想象空間。

獲提拔的17人中，已升任山東淄博市委常委的原淄博市淄川區區委書記楊洪濤，簡歷不詳。另外16人中，原廣州市越秀區委書記武延軍是唯一從基層拾階而上的。現年50歲的武延軍起步於廣州東山區司法局，從一名普通幹部一直走上區長、區委書記的崗位，今年8月升任廣東省委組織部副部長。其他16人在擔任區縣黨政“班子”成員前，都有在省市擔任部門領導的經歷。

在當縣委書記之前，17人中有12人先當縣（區）長，其余的都是直接從上級部門空降。今年7月升任雲南省委政法委政治部主任的李建陽，此前是石屏縣委書記，再往前是雲南紅河州委辦公室主任。8月升任新疆吐魯番市副市長的原托克遜縣縣委書記馬健，是從吐魯番地委組織部副部長一職空降擔任縣委書記的。

就“一把手”的從政經歷看，17人中大多數只在一個地方當過縣委書記，僅3人當過多地“一把手”。安徽巢湖市委書記胡啟生和剛被公示要提拔的雲南福貢縣委書記李紅文，都擔任過兩個地方的縣委書記。當“一把手”地方最多的是黑龍江綏芬河市委書記李大義，先後在3個縣當過縣委書記。

“老優秀”們的仕途

今年獲表彰的縣委書記們，仕途能走多遠有待觀察。但20年前獲表彰的那100名老優秀縣委書記，現在大多已“船到碼頭車到站”。

20年前那批優秀縣委書記中，有些名字至今耳熟能詳，如時任江蘇張家港市委書記秦振華、時任山東諸城市委書記陳光。秦振華在擔任張家港市委書記前，曾在該市下屬的楊舍鎮當了14年黨委書記，將一個窮鎮變成蘇州（張家港隸屬蘇州）名鎮的排頭兵，擔任張家港市委書記之後，又讓張家港接連獲得34個全國先進。

截止到今年9月，100名老縣委書記中，已經2人升至正部級，目前還在任，他們分別是湖南省長杜家毫和海南省政協主席於迅，杜家毫時任上海松江縣委書記，於迅時任海南省儋州市委書記。此外還有15人升至副部級，在任的有陜西省委組織部長毛萬春、廣東省委組織部長李玉妹、山東省政協副主席陳光等。

大多數在1995年受表彰的優秀縣委書記的仕途止於廳級，其中正廳級約42人左右，副廳級約35人。也有被表彰後在縣處級崗位原地踏步的，但只有5人。時任西藏南木林縣縣委書記白朗日後職務不詳。

造成這些優秀縣委書記日後仕途懸殊較大，能力之外，年齡也是個重要因素。以升至省部級的17人為例，1995年時他們的平均年齡是38.5歲，比百人群體的平均年齡低了10歲左右。這些年輕人在年齡、學歷上已占優勢，而1995年1月中共中央印發的《關於抓緊培養選拔優秀年輕幹部的通知》又將他們向前推了一步。這份《通知》提出“保證有一批三十多歲、四十多歲的優秀年輕幹部能及時選拔進縣以上黨政領導班子”，於是這批受表彰的年輕人又更進一步。

日後成為副部級幹部的優秀縣委書記中，時任海南瓊海縣委書記韓至中年齡最大，獲表彰時54歲，但韓至中當時已經高配為正廳級，離副部級只有一步之遙，次年便升任海南省副省長。

那些後來官至廳級的縣委書記，大多出生於1940年代，受表彰時已超過45歲，上升空間有限。張家港市委書記秦振華生於1936年，受表彰時已經59歲，最終，這位創出“張家港模式”的帶頭人，在退休前被提為蘇州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解決了副廳待遇。另外5位在縣處級崗位退休的縣委書記，受表彰時都已經超過50歲。

100人中，朱愛群當時是泰州市委書記（縣級）。1996年，江蘇省成立地級泰州市，朱愛群任市委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朱愛群在任期間，發現並提拔了春蘭集團的“一把手”陶建幸，在陶建幸的帶領下，春蘭集團一步步成長壯大。但朱愛群後來辭官下海，出任春蘭集團執行總裁，成了陶建幸的“手下”。

縣委書記要限權

1995年受表彰時，100名優秀縣委書記堪稱同輩中的翹楚。但20年之後，也有數人從當年的翹楚變成階下囚。據統計，100人中至少已有6人落馬，其中包括副部級的廣西壯族自治區原政協副主席李達球。李達球生於1953年，1995年任賀縣縣委書記時被評為“全國優秀”，2008年從賀州市委書記任上升任自治區政協副主席，2014年因受賄獲刑15年。

近年來縣委書記已成腐敗的重災區，2014年，全國至少有38名縣委書記落馬，山西就有18名前任或現任的縣委書記落馬。這些新老縣委書記們的落馬，當為前車之鑒。“腐敗的事情千萬不能碰。”已經74歲的“老優秀”、原河北涉縣縣委書記張樹山說，他當縣委書記時就一再強調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不能老想著自己。

1995年的優秀縣委書記饒益剛說，縣委書記權力確實很大，一是經濟方面特別是在工程承包時有很大尋租空間，另一方面就是用人了，“黨委書記在用人時差不多能起到70%的決定作用。”饒益剛認為要減少縣委書記的腐敗，就要限制書記的權力，既要靠制度，也要靠個人素質，上級組織部在選人時要慎重考察。

“十八大之後，限制書記權力方面進步很大。”饒益剛說他最近跟一些年輕的縣委書記有過交流，書記們覺得權力受限，壓力大，不好幹了。“這是好事。”饒益剛認為，“不好幹”說明約束起作用了，能減少腐敗的發生幾率。

如何當好“一把手”

現任長沙市委顧問余合泉，也是1995年的百名優秀縣委書記之一，當時是長沙市委常委兼長沙縣委書記，余合泉對南方周末記者說：“當縣委書記不容易，當好的縣委書記更不容易，成了優秀就更麻煩。”他的當好縣委書記的“招法”，首先就是用人唯賢而不是用人唯親，此外，“決策敢斷而不武斷”、“工作統攬而不包攬”、“品格大度而不失度”都是他總結出的“書記招法”。

在原安徽亳州（縣級）市委書記饒益剛看來，縣委書記首先要摸清縣情，知道縣里發展的優劣勢，並要多培養一批廉潔、勤政、創新、務實的幹部。說到培養幹部，不得不提到書記和縣長的關系，書記和縣長的關系如何處理，直接影響到決策效率。

“一般來說，市長、縣長都不會過問幹部任用。”饒益剛離開亳州後，擔任過地級市市長，他的主要經驗是，書記要民主一點，多尊重縣長的意見，而縣長則要多站在書記的角度考慮，讓決策集中一些。“書記跟縣長這樣相處，跟其他副職也應該這樣相處。”遵循這樣的原則，饒益剛在擔任縣委書記時，被安徽省委組織部當成黨政關系處理較好的典型。

“現在當縣委書記與20年前面臨的社會環境已經大不一樣。”饒益剛說，1990年代縣委書記的主要精力放在發展經濟上面，現在經濟建設還是中心，但強調科學發展，對縣委書記的要求更高。同時新時期面臨一些新的社會矛盾，維穩壓力更大，而且老百姓法治意識在增強，今天的縣委書記在處理問題時要有更加科學的方法。

饒益剛說，20年前抓計劃生育，要采取什麽行動，縣委書記一聲號令下面就執行，現在肯定不行。再如修路、征地等事項，20年前憑政府一紙行政命令可以動手，“雖然當時政府內部也論證過”，饒益剛說，但現在更講究程序，不是政府認為是對的就可以強行推進。

“縣委書記總體狀況跟20年前也有區別。”“老優秀”張樹山說。今年受表彰的縣委書記中有鄉鎮工作經歷者的比例，遠低於1995年那批，張樹山認為缺少基層經驗，會有功力不足的缺點，也難以提出有針對性的想法。他還註意到，現在提倡幹部年輕化，有些人30歲出頭就當了縣長、縣委書記，但“並不是越年輕越好”。

饒益剛則註意到，“縣委書記調動過於頻繁，各級主要領導幹部的調動都過於頻繁。”“但這個問題不是‘下面’能解決的。”他說。

受訪的老縣委書記們有個共識：中央對縣委書記的培養、使用正越來越重視。2009年，中共中央明確了縣委書記屬省管幹部，“統籌全省優秀幹部，把最優秀、最合適的幹部選配到最需要的縣委領導班子擔任班長”。2014年底，新一屆中央又啟動了對全國縣委書記的輪訓計劃。今年6月30日，習近平會見優秀縣委書記時，明確表示，“各級黨委和組織部門要關心愛護縣委書記，支持縣委書記幹事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