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障房變味
http://magazine.caing.com/chargeFullNews.jsp?id=100254482&time=2011-05-01&cl=115&page=all
銀行、房企一起鑽概念的空子，大投經適房和兩限房，而真正的保障房——公租房、廉租房仍少有問津
財新《新世紀》 記者 張宇哲
從觀望到爭搶，銀行資金對保障房建設的態度忽然大轉變。
據銀行業內知情人士透露，今年3月間，湖南省住建廳曾多次召集監管部門及各家銀行召開碰頭會，討論保障性住房融資方案，但都沒有結果。對盈利模式並不清晰的保障房投資，銀行資金駐足觀望。
但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各地開始紛紛傳來大上保障房項目的消息，銀行資金和地產開發商的熱情似乎一下子被點燃了。
根據住房和城鄉建設部（下稱住建部）披露的情況，今年1000萬套保障房的目標被分解為400萬套棚戶區改造、200萬套經濟適用房、160萬 套廉租房和220萬套公租房。但這幾類「保障房」內涵卻很不一樣。資金首先湧向了回籠資金較快的經濟適用房和兩限房（即限房價、限套型普通商品住房），且 都打著保障房的旗號。
4月中旬，銀監會發文，要求新增平台貸款僅能投放在保障性住房建設領域，即公租房、廉租房與棚戶區改造，前提是這些項目被證明有償還能力。
銀監會政策法規司有關人士告訴財新《新世紀》記者，此次發文為保障房融資開一個口子，但他同時強調, 目前受到追捧的經濟適用房和兩限商品房，並不屬於監管部門定義的「保障房」。
然而，公租房、廉租房、棚戶區改造恰恰很難被證明「有償還能力」，由於期限至少長達20年以上，且回款困難、相應制度缺失，「銀行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介入」。
銀、企動力何來
華生漢口城市廣場項目，號稱武漢市規模最大的保障房項目。財新《新世紀》記者實地採訪獲知，該項目建築總面積為300萬平方米，一期建築面積約 為87萬平方米，其中包括配套公共建設設施面積為5萬平方米，總投資為23億元，當地建行、農行、國開行分別發放貸款4億元、6億元、10億元。該項目屬 於在建工程抵押貸款，期限三年，均按照基準利率定價。
一期項目共有1萬多套房，戶型面積有三居一廳80多平方米和二居一廳70多平方米，即將於2011年7月竣工，為5841戶中低收入居民解決住房問題。項目建設包括小高層、高層、商舖、幼兒園和小學等建築。
財新《新世紀》記者瞭解到，這一項目其實屬於拆遷還建房，比照經濟適用房的建設標準和土地規劃政策，土地由政府劃撥，其中配建少部分廉租房。由 於該項目已有定向銷售計劃即原拆遷戶，商業銀行並不擔心還款。拆遷戶回購價是2980元/平方米。同一區域開發的另一商品房樓盤售價達7000元 -8000元/平方米。
「沒有任何風險，我們是用地方財政給拆遷戶的全部補償作為抵押，我們測算，回購房屋的現金流已達12億元，所以沒有風險。」一位農行湖北分行人士介紹說。農行為該項目共提供了二期12億元的貸款。
該項目的開發商是一家民企湖北華生房地產開發公司，該公司婉拒了記者的採訪要求。
經濟適用房和兩限商品房目前採用「代建制」，即資金由政府投入，開發商只輸出技術與管理，並收取2％的管理費用。按照地方建委有關文件規定，拆 遷安置房建設項目代建收入最高不得超過建安工程的3％，加上2％的管理費。代建的開發商一般至少可以拿到5％的利潤。雖然利潤菲薄，但意味著開發商毫無風 險。
「在市場不明確情況下，開發商至少有一筆保底收入。這是目前宏觀環境下其可持續經營的一個戰略。」國開行湖北分行信貸二處處長曾憲林對財新《新世紀》記者說。
有關項目建成後由政府回購沒有銷售風險、建設成本較低、需求穩定、資金周轉速度快，更容易獲得銀行貸款、部分項目甚至可以通過流動性貸款來啟動。對於開發商而言，其實際投入的資金已接近於零。
一位地產資深人士表示，如果成本控制得好，以自有資金來算回報率，保障房利潤率可以放大到30％-50％。如上海一家以保障房開發為主業的房企，其保障房比重達到70％-80％，而2009年度的利潤率為23.42％。
一位國開行上海分行人士介紹，劃撥土地建經適房，土地轉讓稅不需要企業交，動遷成本也納入經適房的總成本，「國有土地使用權證也無需擔心，只是在表上標明土地取得方式是國有土地性質，或者使用權是行政劃撥，後續手續包括產權證一樣可辦。」
承建保障房之後，開發商還可以從地方政府獲得信貸、土地、稅收等多種優惠條件，潛在附加利潤可觀。「企業承擔一些社會責任，其實可以獲得更多的社會資源。」曾憲林表示。信貸緊縮的當下，對於銷售回款乏力、現金流緊張的開發商，這筆買賣十分划算。
據財新《新世紀》記者在武漢採訪中瞭解，華生漢口城市廣場項目的土地是政府劃撥，開發商沒有土地成本；當地經濟適用房的建設成本在2400元至 2500元/平方米，武漢華生城市廣場中拆遷戶的回購房價是2980元/平方米，加上一層、二層的商舖可以出售，開發商的利潤保守估計應在10％以上。
百億爭搶
目前各地傳來商業銀行表示支持保障性住房建設的最大一筆，是建行3月17日與湖北住建廳所簽不低於500億元的融資總額的保障性住房金融合作協 議。按照湖北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十二五」規劃草案，未來五年，湖北將建設100萬套以上的保障性住房，建設總投資將達到1300億元，建設資金缺口巨大。 「希望與地方政府打造商業平台，以銀政合作新方式推動保障房建設。」建行副行長朱小黃稱。
一位知情者透露，在湖北省住建廳新近分別與國開行湖北分行、建行湖北分行所簽保障房建設協議中，行動較早的國開行所簽200億元融資協議中，有 明確對應的保障房項目，即用於保障性住房領域融資額度為100億元，支持範圍包括廉租房、經濟適用房、棚戶區及城中村改造、公共租賃住房和農民安置房建設 等項目。而建行湖北分行所承諾的500億元融資額度，則涵蓋多個領域，包括保障性住房建設、住房金融業務領域、小城鎮建設和節能減排領域等，並未細分支持 哪一類保障房項目。
面對有限的客戶資源，「先搶佔市場份額再說，這比什麼都重要。」一位地方大行人士如此評價後者舉動。朱小黃則認為，房地產對國民經濟的支撐作用不言而喻，其中不乏商業銀行競相爭取的優質項目，「今年保障房建設就是不錯的機遇」。
僅僅月餘之前的全國「兩會」期間，由於在商業銀行內部，對於將緊縮的信貸指標分配到收益較低的保障性住房領域有很大爭議，面臨來自其他業務條線的反對。「對保障房的支持主要停留在姿態上。」一位大行房貸部人士彼時表示。
隨著信貸緊縮力度加大——今年以來，央行以每月一次的頻率，一個季度裡先後三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4 月央行更是加息和提高存款準備金並用，加之各地限購、地產調控力度加大、房地產市場面臨結構轉型，銀行不得不考慮重新審視保障房項目，並重新劃分房市客 戶。如建行就開始對房地產客戶及項目實行差別化信貸政策，在信貸資源配置方面，加大對房價偏高、中低收入人群住房困難問題突出的一線城市保障性住房項目的 支持力度；在產品政策方面，將普通商品住房開發貸款業務與保障房開發貸款業務區別開來，並將保障性住房項目貸款列為支持類產品。
據朱小黃介紹，商業銀行支持的保障性住房樓盤，一般會納入政府當年的保障性住房土地供應、項目開發規劃和定向銷售計劃，因此有市場保障。有銀行 業者表示，朱小黃所指的這一類保障性住房，就是經濟適應房和兩限商品房，後者在建設標準、土地規劃方面比照經濟適用房的相關政策。
武漢市一位地產業內資深人士表示，目前開工的所謂保障房項目，80％以上都是經濟適用房以及兩限商品房，「廉租房、公租房還沒怎麼動」。在當前 信貸調控毫不放鬆的環境下，由於保障房屬於政策支持領域，銀行已經意識到一旦規模做大，也可以量補價，這也是商業銀行開始爭搶市場份額的原因。
「硬骨頭」仍在
在業內人士看來，經濟適用房和兩限房應屬於變相房地產開發。由於尚未推出《住房保障法》，對於經濟適用房的居民資格准入、監督、後期管理不到 位，經濟適用房一直備受詬病。一位武漢業內資深人士表示，武漢的保障房主要是經濟適用房，問題有五點：地方偏遠、質量差、配套條件差、物業管理不安全、尋 租黑幕多。
一位國開行總行人士分析稱，由於棚戶區和農民工安置房這一類項目期限較長，動輒20年以上，比較適合國開行的中長期貸款結構；而經濟適用房、兩 限房這種銷售類的保障性住房，建設週期短，現金流穩定，可通過銷售較快回籠資金，二至三年之內就能收回貸款，相比較而言商業銀行更願意主動支持此類保障 房，經濟適用房和兩限房的融資渠道一直很暢通。
他也承認，對真正的保障房項目即公租房和廉租房，由於租金低，回收成本困難，主要依靠政府財政支持，加之公租房運行體系的制度供給缺失，各地仍在探索之中，商業銀行普遍沒有大規模介入。
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秦虹分析認為，1000萬套保障房中的400萬套廉租房和公共租賃房，大約在2億平方米，成本約為5000億元。這是 真正的資金難題。首先是中央和地方財政出錢。去年中央財政拿了802億元，今年安排1000多億元補助困難地區建廉租房或者公租房。其次是地方政府拿出土 地出讓收益的10％。去年全國土地出讓收入為2.9萬億元，淨收益大概30％，去年約1萬億元，10％就是1000億元。第三是住房公積金的增值收益，每 年大概是四五百億元。上述三項加起來，5000億元落實了一半。
剩下還有2000多億元，需要外部籌資。怎麼籌？第一個渠道仍是銀行貸款。這是長期融資，要地方政府跟銀行談判，這取決於各地政府的能力，差別 非常大；其次是住房公積金貸款。現在全國也在搞試點，目前試點城市總計約400億元；第三個渠道，現在地方政府也在設想，社保、保險資金能否建立一些保障 性住房基金，難度也很大。廉租房基本上要政府承擔，租金很低；公租房雖然租金高一些，但也只有市場租金的50％-70％。秦虹認為，「這個租金水平能涵蓋 貸款的利息就不錯了，本金是不大可能還的。這就為社保、保險等各類資金參與保障房建設帶來了極大障礙。」
本刊記者田林對此文亦有貢獻
變味眾籌：被玩壞之後，變得無所不籌
來源: http://www.iheima.com/space/2016/0202/154149.shtml
導讀 : 現在捐錢叫眾籌，抽獎叫眾籌，討錢叫眾籌，出售商品也叫眾籌，一元抽獎改叫一元眾籌，新機發布改叫新機眾籌。
眾籌房子、眾籌治病、眾籌抽獎、眾籌投資電影、眾籌上哈佛、眾籌iPhone……不管是否參與其中，你都不得不承認，眾籌已是一個熱詞。
變得無所不籌
自眾籌火後，與之相關的新聞層出不窮。子健搜索了一下，發現了許多相關的新聞：《小米5上市:小米開啟眾籌手機新時代》、《萬元眾籌善款轉贈“孤島”雙胞胎》、《“新雙立10元眾籌甲殼蟲”大獎得者專訪》、《故宮款朱仙鎮木版年畫發起眾籌 單價168元銷售火爆》...
我隨意打開了一則新聞：“新雙立集團於2015年11月25-12月25日期間開展了“10元眾籌·甲殼蟲活動”，通過全集團8家大眾進口汽車店共同參與，圓滿完成眾籌18萬元項目！12月26日在公證人員與眾籌參與者的共同見證下，如期在新雙立羊犀店展廳舉行開獎儀式，在公證人員的監督下隨機邀請5位現場嘉賓上場搖獎，最終由貴州遵義店車主獲得本次眾籌大獎——18萬元！”這也能叫做眾籌？如果大家不看眾籌的那個字樣，給大家直觀的一個感受分明就是抽獎。一個普通的抽獎活動也想打著眾籌的旗號來進行，就也是現在許多商家的做法，眾籌可謂是欲哭無淚。
最近網上有一句熱轉的段子：“放高利貸的叫P2P，乞討叫眾籌，統計叫大數據分析，忽悠叫互聯網思維，做耳機的叫穿戴設備，看場子收保護費叫平臺戰略，攪局叫顛覆性創新，借錢給靠譜朋友叫天使投資，不靠譜的投資叫風險投資。”
我想對眾籌來點補充，現在捐錢叫眾籌，抽獎叫眾籌，討錢叫眾籌，出售商品也叫眾籌，一元抽獎改叫一元眾籌，新機發布改叫新機眾籌。在這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誰都想和風口上那只豬沾點邊，騙取點關註度未嘗不好。
被玩壞的眾籌
當你搜索眾籌第一人時，就會發現有中國跨界眾籌第一人，中國股權眾籌第一人，中國眾籌實戰第一人，眾籌電影第一人，中國酒業眾籌第一人，山西眾籌第一人等等。估計以後還會出現四川眾籌第一人，中國音樂眾籌第一人...既然大家都可以這樣定位，我覺得我也可以來個定位，中國眾籌95後第一人，在籌備個全球眾籌青年協會，是不是覺得很高大上呢?
開創一個新領域你就是行業第一。但是大家所謂的開創新領域就是在眾籌前面加個新的修辭語，中國XX眾籌第一人。給自己標榜這些標簽，對於這個時代來說真的是太容易了。在浮躁的年代，我們更應該學會沈澱。而不是享受這些虛有外表的稱號，讓那些所謂的光環包圍自己，從而獲得虛榮感。
各種世界眾籌大會，全球眾籌峰會也是層出不窮。敢問國外同行業的人，能有多少知道國內舉辦的這些全球大會。當年培訓界的一些朋友嗅到了這塊大蛋糕，都想在此分一杯羹。各種打著眾籌旗號進行的培訓充斥著人們的眼球。在一些金融微信群經常能看到類似的信息：“全球XX眾籌培訓峰會，屆時知名眾籌專家（名字都沒聽說過）將會親臨現場。僅限董事長，總經理，總裁，股東參與。每人只需要19800，7天五星級酒店包吃包住，全程參會。”懂行的人都知道意義不大，沒什麽幹貨。但是還是有不少人參加，不懂互聯網金融的老板和傳統企業老板在其中居多。借助強哥的力量，眾籌成為了資本市場的下一個風口。許多企業家都想追尋著在風口處的這只豬，妄圖給自身的企業帶來一點創新的突破，殊不知一只腳已經伸進了那些"聰明人”設下的陷阱里。
預售成為營銷新手段
據鳴金網統計，2015年國內商品眾籌行業獲得融資30.24億元，京東、淘寶、蘇寧依次位列前三位，京東眾籌和淘寶眾籌融資額均超過10億元， 蘇寧眾籌融資額也達3.6億元。三家平臺行業融資額占比分別為40.39%、35.38%、11.9%，合計占比已經高達87.68%。
國內商品眾籌平臺呈三足鼎立的局面，頗有三國時期三分天下之勢。京東眾籌、蘇寧眾籌、淘寶眾籌完全是以交易促進為驅動的電商平臺，目的是為了自己潛在的領先用戶得到充分利用。商品眾籌市場幾乎被它們所占據，不經意間把眾籌玩成了預售和團購。對用戶造成認知的偏離，造成目前許多人都認為眾籌只不過是預售團購，而忽略的它最為精彩的一部分，幫助大家實現夢想。
三家電商平臺都只是切了一部分電商流水出來做眾籌，而企業在它們平臺進行眾籌也多是為了噱頭，做一次營銷炒作。一些產品上線到大的眾籌平臺之後，在短時間內刷一定金額的單，然後趁熱造勢營銷。某智能母嬰安全秤，京東眾籌首日突破100萬。按這樣的勢頭下去，不說眾籌到1000萬，500萬也應該能籌到吧，但是最終只籌到了150多萬。因為首日100萬的籌資是靠渠道商在眾籌平臺上刷量的。眾籌的本質應該是“捐”不是“買”，所以KICKSTART里的人不會用等價的東西回報出錢者的，而且這都是自願的，出錢者要的就是看到自己幫助這個有創意的大事或理念完成的成就感。
眾籌應該是讓草根大眾受益，而不是只讓少數精英分子受益。眾籌的初衷是幫助缺少資金的創業者或有想法的人，通過眾籌的形式使得項目或者idea得到實現。而在中國逐漸演變成了預售和團購。眾籌平臺也成了各企業為了宣傳自己產品的一個平臺。如果眾籌成了一種營銷手段，成了一種賺錢工具，或者成了產品宣傳平臺，那麽也就意味著沒落。
眾籌的本質是社交化，讓特定人群支持特定的人、幫助夢想變成現實，這是信息化時代最讓人激動人心的事。國內眾籌更多是以預售團購為主，更多的是使其成為一種賺錢的工具，營銷的手段。這只是眾籌在國內發展的一個階段性過程，前方的道路依然艱辛坎坷。未來眾籌之路終將如何，讓我們敬請期待吧！
作者星籌寶創始人，微信woainiww5201314，微博@眾籌窩王子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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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作者王子健投稿，文中所述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i黑馬立場。
“愛晚工程”變味 三千老人的養老錢哪兒去了
老有所養，老有所依，是和諧社會的要件。然而，為了謀求非法利益，的確有利益熏心的個人和機構挺而走險，以養老、愛老之名，行坑老、害老之實，逆社會發展趨勢而為，引發各界的強烈憤慨。
陸航是三家“愛晚工程”成員公司法定代表人和實際控制人。今年6月20日，北京市朝陽區公安分局經偵大隊以涉嫌非法吸收公共存款將陸航刑事拘留。一個“候鳥式養老”的美麗神話也由此畫上了句號，以老人為獵物的龐氏騙局終於浮出水面。
據《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調查梳理，至少有1387個北京老人家庭(多為兩位老人同時參加)在過去三年中從陸航控制的怡養愛晚(北京)養老實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怡養愛晚”)購買了長期養老服務，有大約2.5億至2.8億元的養老儲蓄因此“蒸發”。另有200多位老人投資了同樣由陸航控制的中融愛晚(北京)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稱“中融愛晚基金”)，據估計，未兌付的本金總額約為1.8億元。
怡養愛晚還是害晚
2008年1月，民政部牽頭成立了“愛晚工程”，以中國社會工作聯合會和世紀愛晚投資有限公司(下稱“愛晚投資”)為主體，以愛晚集團為企業平臺，吸引民營企業共同打造養老服務的全產業鏈。
不過，有違相關部門項目安排的初衷，在短期非法利益面前，少數“愛晚工程”成員公司把老人當做容易上鉤的獵物，以“愛晚工程”的名義，大肆騙取老人的養老儲蓄，有的違法成員企業重要股東或是高管目前仍逍遙法外。
成立於2014年，怡養愛晚背靠“愛晚工程”和全國老齡工作委員會，聲稱可以為老年人提供所謂“零風險”、“零費用”的養老服務。
《第一財經日報》記者獲得的怡養愛晚宣傳材料顯示，一戶老人家庭只要投入10萬至180萬元以上的保證金，就能入住公司在平谷的養老基地，享受從專業醫護、健康養生、文化娛樂等等方方面面的服務。合同到期後，公司全額返還保證金，如果老人不入住基地，還可以獲得保證金7%-10%的消費補貼。
根據介紹，老人們還可以申請去陸航公司旗下任何一個養老基地免費居住遊玩，享受候鳥式的養老服務。公司宣稱在全國各地甚至韓國的風景區共設有17個養老基地，其中平谷山水放歌基地和海南興隆基地都是“愛晚工程”和愛晚集團官網上推介的全國示範性愛晚中心。
如此誘人的“養老安排”，讓怡養愛晚在短時間內便輕松獲得了老人會員數量的迅速增加，許多老人不僅自己參加，還拉來親朋好友一起加入。這些老人中多數都是國家部委、企事業單位退休老幹部和研究院、高校的退休老教授。一些老人變賣房產投向怡養愛晚希望安度晚年，結果遭到遺棄。
一位年過8旬的老人陳興(化名)告訴本報記者，他去年6月來到平谷基地體驗，看到療養設施、書畫間、按摩間、卡拉OK等等一應俱全，老人們生活平靜。而公司各類證件齊全，不僅享受政府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被授予“愛晚工程”優秀企業平臺，有關政府部門領導、重要人物頻頻光顧企業和積極宣講，讓“我們對公司持續經營能力深信不疑。”陳興表示。
然而，今年5月，剛剛承辦完“愛晚工程”2015年度工作會議的怡養愛晚突然停業、老板陸航失聯。平谷基地一夜之間改換門面，30多位留守的老人被強行送回北京市區，無家可回的就地放棄，一千多個老人家庭的養老金蒸發。
據本報記者調查了解，在各種光鮮外表背後，怡養愛晚其實早已資金斷裂。平谷基地179棟別墅並非如公司宣傳那樣為自有房產，實際是租來的。由於拖欠房東租金和基地員工工資數月，別墅業主更換了門鎖，公司的移動資產被基地物業悉數扣下。
5月21日，陸航通過微信公眾號發表《告養老會員、基金客戶書》，承認公司無力兌付老人，原因是銷售業績斷崖式下滑，4月收入僅151萬元，同比下滑94%，5月以來沒有銷售收入。
一位已經離職的怡養愛晚銷售負責人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表示，公司銷售門店已經全線關閉，由於公司拖欠員工工資長達三四個月，到今年3月左右出現員工大量離職。
兌付老人還是對付老人
根據怡養愛晚自己公布的《關於養老會員保證金到期兌付計劃說明》，公司2015年年中就開始有拖延兌付的現象，自2015年年底以來基本上只收錢不付錢。這種情況下，怡養愛晚以各種理由安撫老人，鼓勵合同延期，聲稱延期的客戶可以享受更多的優惠，包括更多的基地居住天數。
一位今年2月底合同到期的老人告訴記者，公司當時成立了兌付中心與老人們續簽合同，稱將從4月份起的三個月內全部還清，然而，不久兌付中心就人去樓空，工作人員或失聯或離職。而續簽合同和新簽合同也不再有統一格式，90萬元的保證金可以算作100萬元，只要客戶投入資金，合同可以任意承諾優惠條件。
到今年5月，已經深感到危機感的陸航召開會員會議，陸航鼓動老人參與產品銷售，稱想退款就得幫著賣產品，還能從中提成。即使到平谷基地關閉時，陸航都還告訴大家，公司很快將推出新產品，並在8月1日前恢複正常運營。他說，“公司負責任地承諾，2年內將陸續、逐步兌付完畢所有基金及所有到期養老保證金，保證大家不受任何損失。”
部分老人對公司抱有信心或是其他原因，直到今年5月份還在拉朋友繼續買入產品。但更多的老人為越來越不合情理的現象所困惑，他們沒有料到還有更殘酷的現實在等待他們。
而怡養愛晚所列出的一長串“自有基地“也大多是自說自畫，實際上並不存在。《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致電怡養愛晚在江西廬山的養老基地廬山醉石溫泉度假村了解此事，該度假村工作人員對記者明確表示，公司與怡養愛晚沒有任何關聯，怡養愛晚只是相當於“旅遊中介”，雙方合作合同到2016年2月就截止了。據記者了解，隨著平谷基地的關閉，怡養愛晚所推介的海南興隆基地也不再接受入住。
合同無法執行，保證金又無法兌付，迫於各方面的壓力，怡養愛晚推出了所謂新產品，即養老金轉房產。據介紹，房產位於海南省儋州市白馬井鎮愛晚海花明珠基地，一共有60多套白馬井房產被賣給老人。在銷售人員的鼓動下，不少老人除了以保證金轉房產，又另外購置了房產，超過一半的老人付了全款。
但70多歲的購房者李菊(化名)向記者講述，“很快發覺不對勁”。在交付完單價7500元/平米的房款後，她發現開發商在同一樓層掛出了3830元/平米起步的自售價格。原來海花明珠基地也非怡養愛晚自有，怡養愛晚轉手賣給老人的價格比原價幾乎超過一倍。
更讓人憤慨的是，怡養愛晚在收到老人轉投支付的購房款後卻未向開發商付款。開發商儋州福安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集團負責人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他也聯系不上陸航和怡養愛晚方面，他希望陸航能夠盡早前來協商，“因為到6月30日後，按合同約定必須收回公寓和五星級賓館”。
由於絕大多數轉投房產的老人都還沒有辦理網簽，一旦開發商收回房產，他們的養老金和房款投入都將化為烏有，對於其中一些老人來說，這意味著最後的保障也沒有了。
誰動了養老錢
既不兌付保證金，也不支付員工工資和租金，更沒有真實地購買基地，還號召老人繼續投入，怡養愛晚把錢挪到哪里去了?
據怡養愛晚客戶們反映，在他們手中的保證金匯款收據上，收款單位一欄可謂五花八門，有的寫著怡養愛晚，有的寫的是陸航旗下另一家“愛晚工程”成員世紀愛晚(海南)實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世晚海南”)，還有的寫著無錫華東汽配有限公司、北京大興區永超家電公司等與怡養愛晚看似毫無關聯的公司。
關於資金去向，陸航在《告養老會員、基金客戶書》中解釋稱，公司一直經營狀況不錯，但今年起宏觀經濟形勢下行，特別是與公司有合作的中融匯聯基金公司去年6月倒閉、被刑事立案，直接影響中融愛晚基金擠兌，中融愛晚基金因此造成近2億元損失。
按照陸航的說法，養老保證金是否被陸航轉移到其控制的私募基金呢?根據愛晚集團官網，中融愛晚基金是“愛晚工程”的三家主要融資平臺之一，法定代表人為陸航，公開披露的資金投向是並購和裝修前述的廬山醉石溫泉度假村。記者了解到，中融愛晚基金對投資者使用的宣傳資料推廣與怡養愛晚無異，聲稱資金用於收購全國30多家連鎖養老基地。
退休老人童忠(化名)同時是中融愛晚和中融匯聯的投資者。他告訴記者，中融愛晚基金並沒有發生擠兌，而是在2015年4月基金到期後，公司一直拖延兌付。2014年4月，他向中融愛晚基金投入50萬元，由於不滿足100萬元的私募基金起投門檻，他需要和其他投資者綁定在一起投資。“我當時考察了好幾個理財產品，我看到它是‘愛晚工程’支持的，又是養老項目，就覺得它肯定沒問題。”童忠向記者介紹。
據了解，目前仍有200多位中融愛晚基金的投資者沒有拿回本金，未兌付的總金額約在1.8億元。那麽投入中融愛晚基金的錢又去哪了?
今年6月15日，中融愛晚基金發布聲明稱，“在愛晚工程領導小組辦公室的關心支持下，在中融愛晚、世紀愛晚‘擔當、堅持’的定力作用下，由相關機構有條件承接基金客戶投資款項的兌付方案已初有成效。”中融愛晚基金表示，因為員工相繼離職，所以實現兌付方案要先進行金額核對，要求投資者在7月30日前完成核對工作。
在養老會員和基金投資者糾結於到底要不要再給陸航一次機會的時候，陸航已準備好全身而退。《第一財經日報》記者查閱資料發現，早在2015年3月，怡養愛晚的兩家股東已經抽逃出資3000萬元和7000萬元註冊資本，實繳出資額變更為0，公司實際變成了空殼公司。目前，陸航控制的怡養愛晚和世晚海南主要股東和高管除了陸航被有關方面控制以外，其他多數已經無法取得聯系。
監管之責
6月15日，在陸航被刑事拘留前不久，愛晚工程領導小組辦公室(下稱“領導小組辦公室”)的上級單位中國社會工作聯合會發表了一份聲明，譴責了怡養愛晚，稱怡養公司是經考察批準的“愛晚工程”成員，但是“作為獨立企業法人單位，未經許可，以‘愛晚工程’旗號進行不實推銷，已經違反了《“愛晚工程”會員章程》，損害了‘愛晚工程’名譽和權益。”
同時，聲明也表示，領導小組辦公室對怡養愛晚拖欠會員養老保證金毫不知情，與挪用保證金之事無關。小組辦公室既不參與成員單位的經營管理，也不收取成員單位的任何費用。
據《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調查了解，目前“愛晚工程”有39家會員公司，根據《愛晚工程領導小組辦公室工作規則》，納入“愛晚工程”項目的評定標準由領導小組辦公室研究並制定，經辦公室批準後方可納入到“愛晚工程”體系，同時該項目單位經批準可取得“愛晚工程”成員單位資格。
不過，《“愛晚工程”成員單位章程》具體內容是什麽，愛晚工程領導小組辦公室是如何考察、審批和監督成員公司的?《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多次致電和前往社會工作聯合會，都沒有得到正面回複。
而早在怡養愛晚2014年被授予愛晚工程會員單位資格之前，陸航就因為不守信用而官司纏身。據本報記者調查，從2009年起，陸航從無錫老家到海南，多次由於經濟糾紛，被起訴、被執行財產，並被當地法院列為失信人。
除了陸航本人，他旗下的“愛晚工程”會員公司都是法院的常客。公開資料顯示，2015年11月，陸航實際控制的世晚海南因房屋租賃合同糾紛，被上海浦東新區人民法院強制執行財產，價值共計93萬元。2015年6月，公司被萬寧市人民法院強制執行125萬元。
陸航旗下的第三家“愛晚工程”成員公司，萬寧釣魚臺山水溫泉旅業有限公司(下稱“萬寧釣魚臺”)同樣身陷囹圄。從2014年以來，萬寧釣魚臺由於多次因合同違約被民事起訴，正在被法院執行中的標的總金額就超過2000萬元。2015年5月，萬寧釣魚臺因拒不履行判決結果被列為失信人。
然而，這沒有妨礙陸航成為三家“愛晚工程”會員公司和一家“愛晚工程”融資平臺的法定代表人。陸航本人還被委任為全國老年人才專家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有知情人士對此分析認為，無論愛晚工程會員公司資格的評定標準是什麽，“誠信”也許不在愛晚工程對會員資質的考察、評價範圍內。
對於下屬成員公司的違法行為，愛晚工程領導小組辦公室為何未及時發現並制止?出事後為何每每強調“不知情”、“不參與”，對於審批、監督會員的過程避而不談?這讓外界對這家官辦機構在整個事件發生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至今仍疑竇重重。
據社會工作聯合會和領導小組辦公室有關領導介紹，他們不會幹涉成員企業的日常經營，與公司之間也不存在利益往來，主要是發揮倡導作用，從精神上鼓勵社會企業服務老年人。
《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調查也發現，“愛晚工程”不僅在成員公司中占有股份，並且工作人員也在成員公司中任職。2009年，“愛晚工程”實施主體愛晚投資和世晚海南共同成立了萬寧釣魚臺，愛晚投資實繳出資1045.5萬元，愛晚投資總裁助理王波擔任萬寧釣魚臺的董事、愛晚投資財務部總經理周登嶽同時為萬寧釣魚臺監事。
出現兌付問題的中融愛晚基金，其股東中也出現“國家隊”的身影。工商登記顯示，從2013年5月起，由國家開發銀行、愛晚集團等成立的愛晚基金成為中融愛晚基金的股東，但今年5月31日平谷基地關閉的當天，愛晚基金從中融愛晚基金撤資，中融愛晚基金變更為世晚海南法人獨資。兩天後，中融愛晚基金在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被判執行財產。
據愛晚集團官網介紹，愛晚基金全稱為北京愛晚建融基金，是“愛晚工程”重要組成部分，是由國家開發銀行、愛晚集團、中信國安集團有限公司、中國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發起設立的社會化養老產業大型投資基金。而中融愛晚基金為愛晚基金的三只分支基金之一。
值得註意的是，中融愛晚基金的股東中還有一家P2P公司中投福瑞特。中投福瑞特與愛晚投資於2013年共同設立了世紀愛晚(北京)實業有限公司，是“愛晚工程”實施主體愛晚投資對外投資的28家公司之一。中投福瑞特還是前述中融匯聯的主要股東，2015年8月，中投福瑞特和中融匯聯的高管黃文民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被北京市公安局朝陽區分局逮捕，另有股東和高管在逃。
對於養老產業的一些不規範現象，北京大學老齡問題研究中心養老產業組組長鄭誌剛對《第一財經日報》表示，應該加大信息的透明性，加大監管力度，同時引導涉老企業走品牌化路線。他認為，目前養老服務供給不足和供給過剩同時存在，未來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不斷加深，養老服務需求還會越來越旺盛、越來越迫切、越來越多元。
(本報記者王娟娟對稿件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