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懂得如何跟體制打交道” 傳記作者眼中的袁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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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袁庚 (CFP/圖)
2016年1月31日淩晨,袁庚因病在深圳蛇口逝世,享年99歲。
袁庚被譽為“改革先鋒”,是招商局集團原常務副董事長、招商局蛇口工業區和招商銀行、平安保險等企業創始人、百年招商局第二次輝煌的主要締造者、中國袁庚事業的重要探索者。
1998年,作家鞠天相所著的《爭議與啟示:袁庚在蛇口紀實》一書,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該書細致梳理了袁庚在蛇口的作為,將其在改革時面臨的種種矛盾與掣肘記錄下來。寫書過程中,鞠天相曾多次采訪袁庚。書原稿有40多萬字,後在出版時刪去四分之一,由原國家副總理谷牧作序。
憶起袁庚,鞠天相最常用的評價是兩個字:“難得”。
以下為鞠天相口述:
我在深圳工作時,聽到袁庚許多故事,其中一件令我感慨萬端。袁庚得知到蛇口醫院做人流的打工妹有所增加後,專門給醫務人員講話,要求她們對來做人流的未婚打工妹要“多加教育,不能有任何歧視——大家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當時覺得,一位年近70歲的老人,竟那麽開明,幹了一輩子的革命,思想竟那麽開放。後來我萌生了寫袁庚的念頭。
袁庚思想開明,跟他工作有關系。在東江縱隊時,他做情報工作,後來解放後,曾在涉外部門工作,視野比較開闊。在招商局時,有次袁庚看到一個香港老板收到支票,為了幾萬塊錢的利息,急忙派人乘著連火都沒有熄滅的轎車,把錢存到銀行。對此,袁庚稱贊對方“有效率”。
袁庚做的很多事,在當時都是禁區,面臨的壓力也很大。當時有人說,整個蛇口除了五星紅旗以外,都是資本主義。處理起這些,袁庚很有智慧,很懂得如何跟體制打交道。
辦招商銀行時,袁庚在給上級的報告上說,“創辦初期,采取單一制銀行建制,不設分行……”他寫得很克制,意思是絕對不跟中國銀行爭內地的資源。創辦平安保險公司時,報告里說,“相對廣闊的市場,平安保險公司本身的承包額是十分有限的,它僅是中國人民保險公司的一種補充,它所發展的業務將大部分轉讓給中國人民保險公司……”申辦蛇口港時,他向上級保證,不影響廣州港。這樣說,是為減少阻力。一旦批了下來,便有騰挪的空間。
袁庚還給其他人出主意。當時深圳大學想創新辦學形式,開辦夜大,數次上報未被批準。袁庚給深圳大學校長出謀劃策,讓他先做起來,等到領導來視察時再匯報,領導一旦表態,事情不就成了。後來,時任國家教委主任李鵬來視察,表態肯定,辦學的事情也隨之辦妥。
袁庚本人就是這樣做的,對上級的視察活動全程記錄,一旦肯定什麽,就馬上打報告落實。他那句“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就是受到鄧小平首肯後,才火遍全國。
後來袁庚覺得,引進先進技術並不困難,難的是要創造一種社會環境,以適應改革開放的需要。在胡耀邦的支持下,他開始嘗試政治改革。他在蛇口舉行民主選舉、新聞監督等試驗。民主選舉時,候選人需要答辯,投票時一人一票,袁庚自己也會參與。
袁庚主導的蛇口工業區,可以說打響了改革開放的第一槍,比深圳還要早半年多。現在回看他在三十多年前的事——工程招標、級別凍結、住房改革、新聞監督等——都著實不易。還有一點:當時蛇口工業區明確規定,拒絕汙染嚴重的企業。這點在現在看來,也很有意義。
袁庚、王石與蛇口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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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 前天(1月31日),蛇口改革開放時期的創辦人袁庚先生去世了,所有改革開放的早期參與人士都在懷念他,這讓我想起十余年前的一件往事。
南國之星
2005年,我還在《中國企業家》雜誌工作,那個時候我們已經註意到,袁庚與蛇口一批企業之間存在的某種精神聯系。在蛇口這種小地方,竟然孵化出了平安、招商、萬科、華為、中集這些著名的大公司。當時我帶領著記者幾次跑到深圳,努力嘗試探尋這種聯系。
後來才得知,袁庚老爺子年事已高,不再見外人。後來,也許是因為老爺子對蛇口企業家這個群體的格外關愛,也許是《中國企業家》對“蛇口基因”這個課題的執著探究,最終在王石的大力引薦之下,得以見面。我清楚的記得,那是2005年夏天的一個下午,袁庚在家人的攙扶下,走到約定的小咖啡廳里。考慮到見面機會難得,我們還特意做了準備,想認真與老爺子聊聊蛇口的事。見面寒暄之後,我們發現90高齡的老爺子,看上去健康開朗,能清楚地表達意見和看法,但已不適合做一板一眼、一問一答的采訪。我們前後待了半個多小時,盡管時間倉促,但有幾件事還是印象深刻。
袁庚對蛇口走出的這批企業家是有高度評價的。我當時清楚記得,老爺子一上來就握著王石的手,嘴里反複念叨:“王老板,幹得好!”從進門到離開,老爺子都說了同樣的話。
席間,我們拿出了準備好的紙筆,請他為我們這期雜誌和深圳走出的這批企業家題詞。他清晰有力地寫下:“南國之星”和“中國企業家”,落款是“袁庚 二00五年六月十五”。

“南國之星”就是他對蛇口這批企業家的評價。當時他說,國家給你的,做好是應該的;而蛇口這批企業家是自己創造出來的市場,做得好,不容易,是“南國之星”。
回到北京,由於種種原因,這組稿件最終在三年後才得以刊出,時值中國改革開放30周年。在出版這期雜誌的時候,袁庚老爺子作為改革開放的功勛人物出現在深圳的紀念儀式上。但從報道看得出,他坐著輪椅出來,也沒有發表講話。撫今追昔,也許2005年那一次,弄不好就是袁庚與企業界、與外部世界最後一次比較清醒狀況下的會見。
2008年,中國企業家雜誌用封面文章刊登了那次采訪的成果,當時的標題是《蛇口基因》,向蛇口和袁庚致敬。我本人也在刊首語也寫了一篇小文章《蛇口是一種什麽樣的基因》(附後)。
“蛇口基因”里的家國情懷
看到袁庚老爺子去世的消息,我覺得自己應該找出這期雜誌,寫點什麽。因為記憶有些模糊,跟王石通了電話,巧的是,王石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事實上,在袁庚去世的前幾日,恰好王石在天山峰會上發表了演講。此時的王石因為“野蠻人”入侵而處在風口浪尖,他這次演講的核心思想正是圍繞於此,“我可以成為第一大股東,絕對控股,但沒走這條路”,而“純民營公司舉足輕重會有風險,混合所有制更符合中國國情”。
我看到這段話,還是能夠理解王石的選擇的,理解他為什麽今天雖然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或者被迫選擇的機會,但最終還是堅持了當年的選擇。他想把萬科做成全球領先的公司,但在中國的國情下,要做到這一點,企業家個人一定要跟國家取得一個平衡,所以國有控股的混合所有制就成了他的首選。
這背後,其實是王石及蛇口那批企業家身上的共同基因。這種基因的最大特點是家國情懷。蛇口興起於招商局,招商局最早是盛宣懷在洋務運動時期創辦的官督民辦公司。從一百多年前看來,蛇口(招商局)流淌的血液都是家國情懷。
家國情懷具體包括三點:第一,一定要做一個大公司、大產業、大事業。當年平安選了保險、華為選了通訊設備、萬科選了房地產,如同當年招商局創辦的時候一樣,這些都是跟國計民生相關,能夠做大的產業。事實上,他們當年的這種選擇極具預見性,這些企業後來都成長為千億萬億級大公司。
第二,特別註重“公企業”,也就是註重私人和國家的關系。他們在國家戰略和企業(家)戰略之間取得了一種的平衡,既獲得了巨大的發展空間,又保證了強烈的企業家精神——這正好是100年前招商局創始人們身上流淌過的血脈。
第三,不犯王法。這是王石的原話,他們做企業非常重視與政府關系,所以你看這麽多年來,蛇口走出的這批大企業以及企業家都沒有出事。這在當年那一代起伏沈浮、命運多變的企業和企業家里,格外難得。王石當年選擇不私有化,本身也是這種現象的結果。
30多年過去了,現在中國的年輕創業者已經很少能遇到當年王石他們的困境,也很難理解王石他們當年的選擇。在現在年輕人看來,創始人同時也是企業大股東、實際控制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今天的創業者還是應該感謝當年的那批創業者,正是因為他們的謹慎、他們的探索,才為今天的創業者提供了很大的制度基礎;自己創辦的企業到底屬於誰,才不再是一個問題。
影響力與財富,可否皆得
今天我自己也已是一個創業者,在我這個創業者看來,王石完全可以在這次萬科股權變局中,抓住機會,把團隊搞成國有股東之外的第二大股東,實現運營與控制的統一,讓創始人既是創辦者、也是精神領袖,同時還是企業的實際控制人,這樣對企業對股東對社會都更好。時代已經在進步了,大家應該也能理解這種企業制度安排的必要性。創業與創富,可以皆得,不必分離。
2012年,王石在接待黑馬營到訪的時候,曾經講過這樣一句話:男人都像打出槍膛的子彈,不管出發點多麽筆直,最終都會回歸到大地上。我想王石是在跟這種初心對話、跟歷史對話、跟來路對話。
王石實際上對中國國情是有一份敬畏感的。也許當公司做到萬億級的時候,就會有歸宿的問題:萬科未來到底是誰的?萬科未來應該是誰的?——萬科應該是國家的、社會的,這可能是王石最想跟社會說的話。萬科盡管是他創辦的,但他不願意把萬科變成他自己的,不願意變成他子女的,當然也就不願意變成外部其他私人的。
2008年,在我離開《中國企業家》雜誌,創辦現在創業黑馬公司這攤事的時候,王石曾跟我說,一個人不應該同時追求影響力和財富。他說你想追求影響力,就要做得純粹;如果你要去追求財富,就不要夢想同時擁有影響力。實際上,他自己也是這麽做的,他獲得了廣泛的社會影響力,但放棄了個人在企業里可能擁有的巨大財富。這令人尊敬。
今天像阿里巴巴和騰訊這樣的創業創富現實告訴我們,一個人可以既擁有巨額企業財富,也擁有巨大社會影響力。但是在王石那個年代,他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這也是為什麽任正非並沒有把公司大部分股份放到自己名下,而是分給了公司八萬多員工。這應該是他們那代人的獨特的情懷。
蛇口這個地方是中國改革開放第一代偉大企業的誕生地,承載了一代人激情創業、產業報國的家國情懷。這種情懷現在看起來可能有點迂腐、過時,但是他們依然值得尊重。
站在這個時點,緬懷袁庚先生,我更加理解王石這批企業家當年以及當下的選擇;也更加崇敬當初孵化出深圳那一批璀璨的“南國之星”的“蛇口基因”。今天的中國,依然需要這種能夠極大地激發民眾創造力與奮鬥精神的創業基因。
附:《蛇口是一種什麽樣的基因》
一篇封面文章、歷經3年時間,主編、兩位執行主編、主筆、高級編輯等前後5人介入(其中兩人已先後離職),這在《中國企業家》雜誌歷史上,大概還是第一次。“蛇口基因”,就是這樣一篇文章。
還是在2005年,王石和我說起一個奇怪現象:深圳的企業家和廣東其它地方的企業很不一樣;深圳企業當中,出身蛇口的和華僑城的又不一樣。當時,平安、招行、中集、萬科、華為這些深圳/蛇口企業,已經顯現出超群的領袖氣質,勢貫下一個20年,代表了中國企業未來的方向。如果這些企業身上有共同的“神秘基因”,那麽尋找出這種基因,就是一項令人興奮,很有價值的工作了。
開始采訪才知道,這並不是一項容易的工作。首先,這些企業大部分都非常低調,馬明哲、任正非是有名的“不見記者”;其次,大家對是否存在“蛇口系”這樣一個企業群體,認知並不一致,對“蛇口基因”內涵的理解也大不相同;最為關鍵的是,蛇口企業群物理上和精神上的“培養基”袁庚老人,已經年高失憶,盡管在王石的幫助下,我們在2005年見到了他,老人也興致勃勃地題寫了“南國之星”“中國企業家”,但已無法進行真正地的交談和采訪。
2008年是改革開放30周年,我們知道,這篇稿子不能再放了。盡管不成熟,也要拿出來給讀者。
最後,我要把自己個人在這3年里對“蛇口基因”的認識,也拿出來和讀者分享:
一、“公企業”。中國大企業的主流形態,要麽是國有企業,要麽是民營企業,但這些蛇口企業是一種新品種,萬科的郁亮說應該叫“公企業”。它們不接受沒有大戰略大願景的國有股東,為此不惜換股東,但也決不搞MBO或老板個人控股,即便是私人企業華為,老板任正非據說也只有5%不到的股份。於是,它們就取得了一種在國家戰略和企業(家)戰略之間的平衡,既獲得了巨大的發展空間,又保證了強烈的企業家精神——這正好是100年前招商局創始人們身上流淌過的血脈!
二、大行業。平安(保險)、招行(銀行)、中集(集裝箱)、華為(通訊設備)、萬科(房地產),這些企業的行業選擇,具有極強的開創性和未來性,不要說在它們創業的那個年代,就是在今天也是非常具有擴張空間的“大行業”。而且,這些行業,在很大程度是由他們開辟並定義的。為什麽這群企業家能夠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樣一些“大行業”?要知道,在30年歷史中,充滿各種可以賺快錢的行業和業務誘惑,但他們幾乎一致地堅守了當初選擇的主業——有遠見不容易,能堅持更不容易。
三、不犯王法。低調是企業人的本分,即便是高調如王石,在碰到諸如宏觀調控、勞動合同法這樣的高度敏感的事情,也一貫和政府保持一致。所以在30年一波接著一波的企業出事高潮中,在科龍、健力寶、粵海等事件頻出的廣東,這些蛇口企業有驚無險地走過來了。——在高速發展的轉型經濟體里做企業,這份清醒和自愛,格外難得。
假如這些就是“蛇口基因”的主要內容,那麽,我為此感到自豪,這應該是改革開放30年中國企業界積累的最寶貴的一份財富。
——原刊於2008年8月《中國企業家》雜誌
袁庚遺體送別儀式在深圳殯儀館進行
來源: http://www.yicai.com/news/2016/02/4747951.html
袁庚遺體送別儀式在深圳殯儀館進行
一財網 盧麗濤 2016-02-04 10:27:00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這一句中國改革開放30年以來最為響亮的口號,成為了改革開放的時代最強音,更開啟了中國當代商業精神之先。他是那個年代的先行者,思想解放、敢於突破,引領了時代的潮流。他是充滿激情的智者,深察大勢、知行合一,成就了蛇口的輝煌。
2月4日上午,深圳沙灣殯儀館禮堂莊嚴肅穆,哀樂低回。袁庚同誌遺體送別儀式在這里進行。
殯儀館正廳上方懸掛著橫幅“深切悼念袁庚同誌”,橫幅下方是袁庚同誌的遺像,遺像兩邊懸掛著“半生戎馬固我江山智勇雙全老戰士,一心圖強重塑民魂彪炳青史改革家”的挽聯。鮮花翠柏中,袁庚同誌的遺體安然靜臥,身上覆蓋著中國共產黨黨旗,周圍擺放著各界敬獻的花圈、挽聯。
正廳最引人註目的照片上還是袁庚同誌一直鼓勵人們的那句話,“向前走,莫回頭”。

袁庚同誌因病醫治無效,於2016年1月31日3時58分在深圳逝世,享年99歲。
他是招商局集團原常務副董事長、招商局蛇口工業區和招商銀行、平安保險等企業創始人、百年招商局第二次輝煌的主要締造者、中國改革開放事業的重要探索者。
袁庚同誌的遺體2月4日在深圳沙灣殯儀館火化。
袁庚同誌逝世後,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部分省市主要領導通過各種形式對袁庚同誌逝世表示哀悼,並向其家屬表示深切慰問。
上午9時許,馬興瑞、許勤、李建紅、李曉鵬、何建中、黃蘭發、丘海、戴北方、傅育寧、李灝、厲有為、鄒爾康、黃淑和、李廣鎮、李統書、王順生、白天、江波、馬蔚華、馬明哲、麥伯良、郁亮、孫亞芳、孫文傑、任克雷、吳博韜、劉憲遠等在哀樂聲中緩步來到袁庚同誌的遺體前肅立默哀,向袁庚同誌的遺體三鞠躬,並與家屬一一握手,表示慰問。
招商局集團領導班子全體成員,來自各政府機關,企業、事業單位和社會組織的負責人或代表,招商局老領導和老同誌代表,袁庚同誌親屬、生前好友,以及招商局集團員工代表和自發趕來的社會各界人士也前往送別。
蛇口各界群眾自發牽著挽聯,手持袁庚先生照片進入會場。

送別儀式由招商局集團總經理李曉鵬主持,集團董事長李建紅介紹袁庚生平。李建紅代表招商局集團全體員工,表達了對袁庚同誌逝世的悼念與對其家屬的深切慰問。
李建紅說,袁庚同誌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戰鬥的一生、光輝的一生,是追求真理、追求進步、為理想與事業奮鬥的一生。他幾十年如一日忠於黨和國家,為祖國的建設發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重要探索者,他是開發深圳經濟特區的第一批拓荒牛,滿懷著“以經濟體制改革推動社會進步”的崇高理想和信念,冒著極大風險,擔負起為中國改革開放探路的重擔,為早年蛇口工業區的開發和建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在他主導下的蛇口工業區迅速崛起,成為了當年中國經濟特區中最成功的典範,由“蛇口模式”產生的新觀念、新辦法、新模式層出不窮。“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這一句中國改革開放30年以來最為響亮的口號,成為了改革開放的時代最強音,更開啟了中國當代商業精神之先。他是那個年代的先行者,思想解放、敢於突破,引領了時代的潮流。他是充滿激情的智者,深察大勢、知行合一,成就了蛇口的輝煌。
李建紅說,袁庚同誌在家中是妻子的好丈夫,兒女的好父親。袁庚同誌的逝世,使我們失去了一位好同誌、好領導。他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他那種勤於思考、勇於實踐的創新精神,那種實事求是、深入群眾的務實作風,那種正直無私、光明磊落的高尚品德,值得我們永遠學習和銘記。
“慈父良師長久久、音容笑貌永淳淳”,送別儀式上,袁庚之子袁中印說,父親晚年生活在蛇口,這里被稱為改革試管,是他的奮鬥之地,這里有他的同事、戰友,更多是新一代有誌有為的蛇口人。父親雖已離去,但其精神長存我心,向前走莫回頭。“做你的兒女是我們的榮幸,唯願來世再續父子情。”
儀式現場,全體人員默哀三分鐘,向袁庚同誌遺體三鞠躬,最後在哀樂中全體人員一一向袁庚同誌遺體送別。
當天,招商局集團所有二級公司重要建築物前懸掛的招商局旗下半旗致哀。

景田百歲山董事長、總經理周敬良是袁庚親自招來的蛇口工業區第一期管理培訓班的同學,在這里他第一次接觸到企業管理。
周敬良對第一財經記者說:當時我29歲,帶著學習的心態,被袁庚感召參與蛇口開發。袁庚先生作為蛇口一把手,我們的校長卻經常來學校給我們講課,每次聽他講話就像精神洗禮,他是一個改革家,我的很多觀念都是從他那里得到啟蒙。從他的身上我感覺到中國發展軌跡應該怎麽走,未來民營經濟肯定會得到發展。所以我1983年在蛇口工業區創辦礦泉水品牌怡寶,1992年創辦了景田百歲山。
和周敬良一樣,受到袁庚影響的還有眾多帶有蛇口基因的蛇口企業和企業家,其中包括平安保險的馬明哲,萬科的王石等人。
編輯:劉菁
從袁庚時代到姚振華時代南玻A“宮鬥”,強人遇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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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15日,上海,南玻集團展臺。(東方IC/圖)
招商局第29任掌門人袁庚曾是南玻A的首任董事長。1990年代,袁庚為了“不讓一個大股東說了算”,將南玻A送走,自此形成南玻A長期分散的股權結構。
2015年以來,寶能系等保險巨頭在資本市場頻頻出擊,狙擊對象正是如南玻A這樣的股權分散的上市公司。對於大批因歷史原因形成分散股權結構的上市公司來說,資本與管理層強人的沖突勢所難免。
2016年11月15日晚間,南玻A(000012.SZ)發布系列公告,包括董事長曾南在內的7位核心高管一同宣布辭職。次日,南玻A董秘丁九如及兩位獨立董事再度宣布辭職。
如果不是寶能系通過二級市場狂買拿下大股東席位,管理層集體離職,恐怕很少有人留意過南玻A這家上市公司。
實際上,南玻A出身十分顯赫。1984年,南玻A的前身中國南方玻璃有限公司成立,註冊資金50萬美元,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初始四家股東中,大股東是香港招商局子公司香港招商輪船股份有限公司,其首任董事長正是招商局第29任掌門人、著名的改革開放闖將袁庚。
南玻A是玻璃行業和太陽能行業的龍頭。其生產的玻璃外墻遍布央視大樓、首都機場、水立方、廣州珠江新城西塔、青島奧帆、天津117大廈等國內外地標建築。
南玻A的辦公大樓矗立在深圳市蛇口工業六路的十字路口,外墻由深藍色玻璃打造,里面看得見外面,外面卻看不見里面。
一場股權爭奪的惡戰就在其中上演。
脆弱的“五朵金花”
南玻A的故事始於深圳蛇口工業區。
蛇口工業區是由躋身香港的一個中資機構——招商局全資開發經營。招商局又肇始於一百四十多年前自強求富的清末洋務運動。
作為比深圳更早發起改革開放的特區中的特區,蛇口工業區的首要任務就是經濟體制改革。在此背景下,一大批企業成長起來,百分之八十以上是三資企業,這種股權結構和公司治理特點用袁庚的話來說就是“蛇口自出娘胎就先天具有適應國際化市場經濟的功能”。
其中,由招商局控股或持股、袁庚擔任首屆董事長的南玻A、中集集團、招商銀行、平安保險、南海酒店被稱為“五朵金花”。此外,非招商局嫡系,但也汲取蛇口精神成長起來的企業還有萬科和華為等。
原蛇口工業區地產公司總經理周為民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當時招商局引進的一個最大中外合資項目就是廣東浮法玻璃有限公司,南玻A則是作為這家公司的輔助型企業同時成立。彼時,曾南是中方招商局與外資談判的主要代表,同時也是南玻A的代理總經理,最終成為把南玻A帶向輝煌的董事長。
1992年,75歲的袁庚退休。袁庚要求“五朵金花”等“有能力的企業趕快走出去,帶著蛇口精神,順應世界經濟的大潮”。“袁庚主張國有企業改制,並不一定實行私有制,最好是多種成分的混合所有制,總之不要由一個大股東說了算。”周為民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五朵金花”就此殺出蛇口,但據周為民介紹,招商局在剝離輔業以及出於階段性經濟困難回籠資金的情況下,逐漸退出了南玻A。
1991年,南玻A成為最早一批上市公司,隨後經歷股權分置改革,其股權更加分散,大股東也時常變換。在寶能系敲門打破其長達二十多年的股權分散格局之前,北方工業公司、新通產實業開發有限公司、深國際控股有限公司,僅各自以3%左右持股比占據前三大股東席位。
2016年8月以來,伴隨寶能系不斷高歌猛進,三大股東非但沒有增持,反而相繼不斷減持手中的股份。作為國企的原南玻A第一大股東中國北方工業公司目前僅持有南玻A股份的2.31%。
盤古智庫學術委員、中國人民大學金融學教授鄭誌剛在FT撰文調侃道,“實業系股東忙於套現,資本系股東忙於舉牌”。持股僅僅為25.77%的寶能系不僅可以輕易否決管理團隊的股權激勵方案,而且“血洗”董事會,與第二大股東的“不作為”有關。
中國北方工業公司的做法還讓人聯想到萬科股權之爭中的華潤。近日,許久未亮相的萬科主席王石現身廣深區域媒體見面會,聊到同病相憐的南玻A,他表示相信企業文化,“什麽叫文化?如果資本能夠強暴了文化,那這種文化太脆弱了。”
如果不是國資委和大股東招商局的支持,“五朵金花”中的另外一朵招商銀行恐怕也不能幸運地躲過一劫。三年前,安邦財險曾舉牌招商銀行,隨後以淩厲之勢一路增持,直到成為第二大股東。國資委最終將招商銀行的一個股東無償劃撥給了招商局,這才使得招商局以超過30%的股權成為招商銀行的實際控制人。
“血洗”管理層
曾南今年已達71歲高齡,在南玻A工作超過30年,僅持有上市公司約0.2%的股份。但在此期間,南玻A已由註冊時的125萬元資本金,發展到了如今三百多億的市值。即便行業普遍不景氣,2016年以來,南玻A的經營業績依舊實現逆勢增長,三季報數據顯示,歸屬於母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7.1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81%。
“可以說南玻發展到今天,曾南功不可沒。”南玻A一位離職員工在知乎公開寫到,曾南是一個氣場非常強的人,不怒自威,接近一米九的個頭,無論是當面還是在雜誌封面上,很少能看到他的笑容。曾南的性格造就了同樣強勢的公司文化,從銷售到生產,無論對外還是對內,員工都有一股狠勁兒,工作不做成誓不罷休。曾南常說的一句話是:我就是一個搭臺的,你們來唱戲,誰唱得好,就繼續唱;唱得不好,就換別人來唱。
然而,搭臺的人走了。11月15日晚間,隨著南玻A系列公告的發布,包括董事長曾南在內的7位核心高管、董秘丁九如及兩位獨立董事陸續宣布辭職。
在通過媒體發布的一封“告別信”中,曾南詳述了公司高管集體辭職的緣由——自前海人壽去年入主公司以來,屢次幹涉公司管理層的任免等事宜,造成雙方矛盾不斷激化。
除了雙方的“口水戰”,從事實變化亦能看出,寶能系與原管理層對於公司主導權的爭奪自去年第一次舉牌後便已展開。
南玻A最早曾宣布停牌籌劃非公開發行股票事宜,並試圖修改公司章程等,增加反惡意並購條款,將寶能系拒之門外。但寶能系針鋒相對提出異議,隨之提請公司股東大會增加審議《關於提請股東大會否決公司董事會提出的公司章程及相關制度修訂案的議案》等5項臨時議案。雙方僵持不下,宣布撤回各自議案。
但在短短幾天之後,南玻A發布非公開發行股票預案,公司擬向前海人壽和北方工業合計發行股份。其中,前海人壽將以現金10億元認購1.12億股,交易完成後,寶能系的持股比例將由4.19%提高至8.84%,進一步坐穩第一大股東的位置。
盡管這項預案最終沒能通過證監會的核準,但不難理解原管理層由此被徹底激怒,高管開始陸續離職。
而在多位高管辭職後,2016年1月份南玻A進行董事會“換血”,補選陳琳、王健、葉偉青、程細寶為新的非獨立董事。根據補位董事的履歷表,除王健來自中國北方工業公司以外,其余三人均來自寶能系。至此,南玻A原9名董事會成員中,除3名獨立董事,6名非獨立董事中僅剩下原管理層的兩位董事,即董事長曾南和CEO吳國斌。
鄭誌剛在上述文章中認為,寶能系董事占比33%,超過寶能系實際的現金流權25.77%。這意味著,寶能系在南玻A董事會相關決議中權利和義務並不匹配。也許上市公司的一個可能政策應對是,修改公司章程規定,任何公司通過二級市場增持成為第一大股東之後,其提名董事的比例應以其持股比例為上限。
盡管3名獨立董事1位反對,2位棄權,但控制董事會的寶能系隨後仍推選陳琳成為代理董事長。就在陳琳就任代理董事長的第二天,原管理層全部辭職,在輿論嘩然中,陳琳正式就任南玻A新一任董事長。
在一位資深並購律師看來,現行上市公司治理結構下,控股股東就是老板,原管理層註定留不下。因為在過去,沒有實際控股股東,大股東可能也不怎麽管事,作為創始人,對企業有很大的掌控能力,“但現在姚老板來了,告訴你就是個打工的,這口氣,怎麽咽得下”。
“而在一些股權分散的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中,一個被認為是理想的董事會構成模式,是除CEO外其他全部為外部董事。其背後所包含的合理性恰恰在於,這樣可以確保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分離,避免控制權轉讓帶來企業經營大的波動。畢竟,上市公司的靈魂是控制權與經營權的分離。”鄭誌剛寫到。
無論如何都受傷
在這場“宮鬥”中,註定要付出代價的恐怕只有南玻A的中小股東們。
曾南在上述“告別信”中稱,2016年8月股權激勵方案的擱淺是雙方矛盾最終爆發的導火索。按照原管理層的方案,南玻A擬向激勵對象授予的股票數量為1.35億股,約占簽署時公司股本總額的6.50%;而前海人壽將激勵比例的6.5%修改為3.0%,修改的原因是,原股權激勵計劃設定發行占比屬於市場高位,遠超全行業、同行業上市公司一般水平。
知名投資人深圳君亮資產管理公司首席執行官吳君亮站在了寶能系一邊,認為原管理層股權激勵方案過度稀釋其他股東股份,他在朋友圈寫道:“有這樣內部人吃公司的嗎?這不單是吃大股東的豆腐,也是意圖小股東的利益。大小股東應該一起擡腳,將這樣的管理層踢出去。”
原管理層的股權激勵方案更像是一種策略,一位接近南玻A的職業經理人向南方周末記者分析:如果成功了,原管理層大幅獲益,爭取到部分控制權,或許能和寶能系暫時達成和解。不過,管理層可能更多準備的是失敗,只不過是為集體辭職找一個合理的理由。
據多家媒體報道,集體辭職後的原管理層,有意再造一個新南玻。前海人壽曾對中國證券報表示,據南玻股東、南玻員工和社會反映,南玻高管已對辭職後到另一家公司就職做好了充分準備,其辭職和入職正在分計劃、有步驟實施中。南玻高管是將此次股權激勵計劃作為其早已蓄謀辭職的借口,掩蓋其涉嫌對外輸送南玻核心技術、核心機密和核心人員的行為。假如上述指控屬實,原管理層就算徹底站在了南玻A股東利益的反方。
對於已經成為南玻A唯一控制人的寶能系來說,必定經過一番利益衡量。上述職業經理人認為,如果寶能系是沖著南玻A的實業去的,那麽趕走原管理層必然是一種損失。因為南玻的核心競爭力和萬科一樣,是在經營管理層。管理層的出走,不僅小股東利益要受損,大股東的利益也會受到損失。但假如寶能系不想要實業,而是想把南玻A變成一個資本經營的殼,或許可以利用上市公司杠桿,撬動更大的資產規模。
據財新網報道,在“告別信”中,曾南寫道:陳琳曾在年中董事會上表示,“你們這些搞制造業的辛辛苦苦也就賺這麽點,還不如搞資本運作”,“通過收購買賣可以賺比制造業更多的錢”。她還認真地提出,前海人壽將派人擔任南玻集團常務副總裁,專門負責資本運作。
南方周末記者分別向南玻A原董秘丁九如和現任董事長陳琳提出采訪請求,截至發稿,未獲置評。
另據新華社報道,今年以來,已有六百多家大股東控股比例不高的上市公司聞風而動,試圖在“野蠻人”敲門前,通過修改公司章程等用五花八門的辦法,維護自己對上市公司的控制乃至壟斷。
曾在萬科股權爭奪戰中力挽狂瀾的獨董華生,前不久公開撰文指出,這種做法更偏離了公司治理的正確方向,也使中小股東更加邊緣化。因此,根據萬科股權之爭後出現的這些新情況,修改和完善中國上市公司收購管理法規,劃清正當的收購防禦和濫用現任董事會和控股股東權力的界限,已經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