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泉集團。昔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現在已經空空蕩蕩,幾乎所有的煙囪都停止了冒煙。 (南方周末資料圖/圖)
空氣好了,經濟差了;民眾點贊,企業抱怨。山東臨沂的環保風暴,遭遇著現實和利益的嚴峻挑戰。而這有可能是中國環保治理持續深入後,各地亟需作答的選擇題。
在山東臨沂,一場空前的鐵腕治霾風暴,正承受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民間評價:
受益於環境改善的市民贊嘆政府終於動真格,利益受損的企業主和產業工人們卻在四處抱怨:“全中國其它同樣被約談的地方,都沒有采取這樣的極端措施。”
四個月前,環保部華東督查中心暗訪臨沂,查出當地眾多企業存在偷排、漏排等違法行為,市長旋即被環保部約談。在連續被央視曝光後,臨沂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環保風暴——所有被曝光和未曝光的違法企業,一律停產。
如今,昔日臨沂最大的工業園區、稅收最大的來源地羅莊區,正身陷經濟衰退的危險。
2015年6月底,這場風暴仍在持續。昔日熱鬧的街道上顯得冷清,幾乎所有的煙囪都停止了對外冒煙,付莊街道的臨工市場和大街上,每天擠滿了等待招工的工人。
這還不是全部。這場“休克式療法”看起來尚沒有結束的日程表。但讓人頭痛的事情,似乎才剛剛開始。
大量企業關停後,十萬工人失業正帶來越來越多的社會問題,“工人沒有工作,盜搶案件在增多。”羅莊區一位基層派出所副所長說。
潛在的金融風險也漸成燃眉之勢。臨沂市銀監局已經警告,所有被關停的企業涉及銀行直接擔保354億元,到第二圈擔保達1496億元,亟待善後。
“如果再不開工,我們將要起訴政府,要求他們承擔違約責任。”當地有利益受損的企業老總說,手里拿著當年招商引資時,政府承諾解決手續問題的合同。
更多的涉事企業則選擇沈默,“沒法說,請你理解,除非我們企業不想在這幹了。”
坐不住的地方官員已經行動起來。幾天前,臨沂市政府剛剛宣布成立了以市長為小組長、羅莊區區委書記為副組長的複工協調小組,全面入駐臨沂最大的企業華盛江泉集團,以化解隨時可能爆發的危機。
“請你聯系宣傳科。”7月1日中午,臨沂市環保局局長趙誌德匆匆掛斷電話說。此時,他正在陪同環保部華東督查中心官員的路上。
這場治霾風暴正負重走向最關鍵的路口。
據臨沂的官員稱,環保部督查組2015年1月中旬就開始入駐臨沂,直至2月6日才公開身份進廠。“新環保法的第一槍剛好對準了臨沂。”臨沂市環保系統一位官員說。
這是針對大氣汙染治理全國性督查行動的一部分。環保部華東督查中心事後宣布,此次明察暗訪,針對的正是臨沂市的大氣汙染治理情況和區域環境空氣狀況。
與以往不同,此次執法,督查中心的人帶上了中央電視臺的記者,全程拍攝。“2月6日公開露面時,環保部的人就現場播放了視頻。”一位現場見證督查過程的人士回憶。
汙染畫面觸目驚心。督查人員共調查了臨沂15家企業,發現13家存在未批先建、偷排漏排等環境違法行為。這些視頻隨後在央視《焦點訪談》《朝聞天下》中被播出。
此時,時任臨沂代市長的張術平履新不到一周,甚至還未被正式免去棗莊市委副書記、棗莊市長職務,就遭遇當頭一棒。“一下子就被打懵了。”臨沂市政府一位官員說。
2015年2月25日下午,受環保部委托,華東督查中心主任高振寧對張術平進行了正式約談。這也是新環保法實施後,華東區域內的首場環保約談。
約談地方主政官員,是環保部最近這一年來頻頻采取的行政手段。約談會上,環保部措辭嚴厲,對臨沂市提出了具體的工作要求和時間表,3月4日前將整改方案報送環保部,6月4日前將約談要求落實情況報送環保部,“……達到打擊一批、震懾一片、教育一方的效果”。
“我來接受這一次約談,心情是非常沈重的,同時我的決心也是非常大的,我向你們保證,我不會再接受第二次約談。”約談會上,市長張術平承諾。
決心已然昭示。市長被約談的9天前,臨沂市委、市政府就已經召開了高規格、大規模的全市大氣汙染防治攻堅行動“誓師”大會。
力度可謂空前。臨沂還成立了由市長任組長的大氣汙染防治攻堅領導小組,壓力層層傳遞到基層,各個縣區和街道的領導,都與重點企業掛鉤,承擔“包停產、包安全、包穩定、包整改”的四包任務。對工作滯後於時間節點要求的,一次通報批評、兩次公開約談、三次啟動行政問責,先後有11名縣區、鄉鎮政府責任人和16名環保部門責任人最終被行政問責。
“壓力巨大,力度空前。”臨沂市環保系統的一位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當時,臨沂市環保局局長趙誌德一度向市政府遞交了辭職信。
為確保治理取得實效,臨沂市提出了“三個徹底”方針,即停要徹底、治要徹底、管要徹底。
所謂“停要徹底”,就是要求所有停產企業高爐鐵水、窯爐焦炭全部清空,爐體降至常溫,關鍵部位實施查封。還要縣區環保、供電、經信、安監等部門和當地鄉鎮政府填寫《停產現場核查表》,簽字確認。市環保局現場複核確認,確保無一家企業出現壓火保溫現象。
但這一措施,引發了企業主們的巨大爭議。“高爐、窯爐運行有著自己特殊性,停產或不生產時,以前都是采取保溫措施。”要求匿名的企業主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降到常溫將對爐窯造成巨大的損害。
為了驗證這一觀點,不少企業都向臨沂市政府遞交專家論證書。“江泉請了鞍山焦耐院的專家,其他人也都有專家意見。”三德特鋼的一位高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中玻藍星(臨沂)玻璃有限公司總經理葉誌會當時都哭了。知情者說,當時企業的窯爐里還有兩千多噸玻璃水尚未出貨,但依然被強制關停降溫。雖然該企業現在已被同意恢複生產,但迄今仍未能開工。“光修理窯爐就需要四到五個月,費用接近一個億。而去年的利稅僅僅超過億元。”葉誌會拒絕對此作出評論,但接近他的朋友證實了這一點。
7月1日臨沂市環保局回複南方周末記者稱,以前臨沂市部分企業就曾因環保違法問題被責令停產治理,而這些企業正是以此為由,不真正落實治理措施,有的企業甚至明停暗產,導致停產治理流於形式。“這次‘徹底停產’,也徹底打消了部分企業的僥幸心理。”
所有停產的鋼鐵企業門口,都如此門可羅雀。 (南方周末資料圖/圖)
“羅莊確實需要整頓。”臨沂市環保系統的一位官員說,作為臨沂市規劃的重點工業園區,幾十年來,它一直是重汙染企業的集中地。
改革開放後,羅莊先是大規模上馬了陶瓷地板磚產業。2002年前後,因為全國的鋼鐵熱,臨沂再度引進、上馬了諸多鋼鐵項目。隨後,鋼鐵、焦化、地板磚,成為羅莊區,也是臨沂市最主要的三大重汙染產業。羅莊地方小、重工業過度集中,“到冬天一刮南風,整個臨沂都是霧蒙蒙,都是霾。”
“有條件的人都搬出去了,跑到十幾公里外的市區住。沒條件還住著的,就整天到市里、省里,到處舉報。”這位官員說。羅莊一度被山東省環保廳采取區域限批措施。
“羅莊在山東是‘掛了號’的。”多位企業主證實了這一點,但以前治汙都是一陣風,過了就過了。“誰也沒想到,這次政府下這麽大的決心。”
“上屆市政府還宣稱要培養百億企業,還鼓勵企業大幹快上。”一名企業高管說,響應政府號召,本地的規模企業去年還在加大投資,擴大生產規模。“誰知道新一屆政府被約談之後,政策突然轉變,我們全部被停產整改。”
鐵腕治霾的效果已有顯現。臨沂市環保局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臨沂市采取綜合整治措施,全面加強城市揚塵治理、機動車尾氣治理等工作,實現了空氣質量大幅度提升,PM2.5、PM10、二氧化硫、二氧化氮4項汙染物濃度指標改善幅度都居山東省的前列。“1-5月份,這四項指標同比下降24.3%、17.3%、36.1%、14.8%。”
效果明顯,或是源於大部分被關停的重汙染企業都沒有環評手續。“鋼鐵、焦化、陶瓷、水泥、玻璃,都是國家限批的行業。”臨沂市一位官員說,環保系統已經十多年沒批過這些項目的環評了。
不過,一些鋼鐵企業卻訴苦,稱自己擁有地方的“免死金牌”——在招商引資入駐時,地方政府在合同中都承諾,政府負責包攬解決一切合法手續問題,不辦環評,成了當時心照不宣的事。
現在,所有沒有環評手續的項目都停產了,而臨沂市方面的表態,也變得越來越嚴厲。一些企業在完成環保整改設施改造後,開始跑環保局,希望盡快複工,但得到的答複是:“連環評手續都沒有,你叫我們怎麽給你驗收?”
“壓力太大了,誰都害怕承擔責任。”企業主們抱怨。
今年3月,臨沂市金融辦曾聯合人民銀行、銀監分局向臨沂市委市政府呈報了《關於做好全市大氣汙染治理企業金融風險防控工作有關情況的匯報》,市委書記曾批示,“……確保環境治理和經濟發展雙促進、雙勝利。”
“我們的理解,雙促進,不是把我們企業直接搞死,而是應當鼓勵肯配合改造、能夠達標排放的企業,給條出路。”
但對臨沂市的鋼鐵和配套的焦化產業來說,這幾乎是道無解的難題。“全國好多鋼鐵廠建設都沒有環評手續,十年後再補辦,怎麽可能?”當地一位官員說,這直接導致沒有人願意在是非的問題上輕易決策,“既不說是,也不說否,就一直拖著”。
不過臨沂市已經初步決定了退城入園的策略。一位臨沂下屬縣區的領導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十幾天前,分管環保的副市長曾有過表態,“臨沂主城區的鋼鐵、焦化,不能再恢複生產了,恢複生產就算是都達標了,我們的排汙總量也超了。”
但搬遷或關停看起來並不容易。“這都是歷史遺留問題。臨沂已經形成了一個固定的生態圈,上下遊配合的產業鏈。你只能慢慢來,首鋼從開始討論搬,到最後也花了30年。”臨沂市沂南縣的一位領導幹部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搬遷的成本就無法承受。“一家企業兩千多畝地的話,按照50萬一畝補償,就是10個億。”這位官員說。
“我們擁護環保整改,但企業需要出路,而不是簡單的關停,好心辦了壞事。”沂蒙鋼鐵集團的高管抱怨,約談之前的2014年,企業已經按新環保法的要求,投入巨資整改。
去年至今,該公司稱自己共花費了2.6億元購買新的環保設備。沂南縣政府已於4月底組織相關部門進行了現場驗收,但報到臨沂市環保局後,遲遲未有明確答複。
“企業是最拖不起的,你要是告訴我們無法開工,我們也就直接關停,不投入巨資做環保治理了。但整改完成了,卻沒有一個政府部門願意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結論。”沂蒙鋼鐵集團旗下的壺井特鋼公司一位高管說。
“山東的焦化、鋼鐵、化工、水泥,這些行業的環保標準,山東都是比國家嚴厲的。”臨沂市下屬縣區一位分管環保的領導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二氧化硫的國家排放標準是200mg/㎡(單位同下),山東是100,粉塵的國標是50,山東是30。
“以前政府對環保問題一直是要求企業限期整改。原來給我們設定的期限是今年4月底。但現在約談後,我們的努力就白費了?”上述公司高管說。
環保之外逐步加大的風險,正讓這次環保風暴經受考驗。一位要求匿名的金融系統官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臨沂有可能出現系統性的金融風險。”
“據統計,這些停產企業涉及銀行授信余額165.25億元、直接擔保354億元,到第二圈擔保達1496億元,現正陸續發生逾期問題。”這位官員提供數據說,而臨沂所有的銀行貸款不過3000億元。“這些企業如果再沒有明確的結論,無法開工,區域性的金融風險或許就來了。一旦銀行貸款被限批,臨沂經濟想恢複就要漫長的周期。”
這並不包括納稅的情況。據悉,首批停產的這57家企業,稅收總量占到臨沂的40%工業稅收,就業人數超過十萬人。而在羅莊區1至5月的納稅企業榜上,許多涉事企業都以50%的幅度下降。
3月13日,臨沂銀監分局組織召開了大氣汙染信用風險防控專題會議,建議市政府提供20億元專項資金,用於企業融資銜接的資金支持。而在臨沂的5家大型銀行向省行,臨沂市銀監分局向山東銀監局,都已各自做了報告。
“我們現在最怕的是上面的領導無法從數據里了解到經濟運行的真實情況,反映上去還是歌舞升平。”臨沂市一位官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壓力之下,一些縣市不得不虛構統計數字,以掩蓋危機。以此次同樣有不少企業遭到停產整頓的某縣為例,今年一季度的GDP增長數據實報為負16%,但市統計局發回後,數字已經改成了增長5.6%。
最令人頭痛的或許是山東的明星企業華盛江泉集團。這家臨沂市羅莊區沈泉莊的村辦集體企業,擁有3萬多名職工,在1987年農民企業家王廷江創建以來,一直是模範企業,它一度擁有3只在境內外上市的股票。
但現在,“它已經連貸款利息都付不出了,臨沂市政府已經幫他還了數千萬。”臨沂一家商業銀行行長說。銀監局、金融辦和各家銀行,已經派出代表和市政府進行了對接,他們擔心,“如果長期這麽做下去的話,就要出問題了。”
不過,對從2014年9月開始就陷入困境的江泉集團而言,這或許更像是一個機會。知情者說,政府希望江泉集團7月10日前恢複生產,江泉表示同意,但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比如政府提供啟動資金或者授信。
南方周末記者電話該集團董事長王文濤並短信提出采訪要求,尚未得到回應。
而對於其他的企業,恢複生產看起來還沒有時間表,尤其那些缺失環評手續的企業。誰也不敢輕易下決定。“市里比較謹慎,需要省環保廳出個書面的東西。而環保廳要求的是達標,並不要求停產。”這位銀行行長說。
6月28日,環保部華東督查中心的官員再度趕赴臨沂,開始了為期一周左右的後督查。地方官員和企業主們已經睜大了眼睛,等待著屬於自己最後的命運。而這與臨沂的命運也休戚相關。
據央廣網報道,近期,家住山東省臨沂市羅莊區高都街道中坦村的18歲大學新生徐玉玉被詐騙電話騙走9900元學費,導致呼吸心臟驟停最終去世。消息 引發社會各界熱議。無獨有偶,就在同一天,與徐玉玉家相隔不遠的臨沂市河東區湯頭鎮塔橋村的大一女生小芹也遭遇了電信詐騙。對方以小芹“涉嫌洗錢”為由, 把她兩張銀行卡里的6800元錢全部騙光。記者在發稿前剛剛獲悉,同在臨沂市的臨沭縣大二學生小宋在連續遭遇電信詐騙後,心臟驟停,不幸去世。
據介紹電信詐騙因為能說出被騙人基本信息,讓人深信不疑從而讓不少人陷入騙局。那麽個人信息為何頻頻被詐騙分子利用?
據被騙的大一女生小芹介紹當時她看到陌生號碼的來電本不想接聽,但對方先後通過幾個不同的電話分別假扮成快遞公司、銀行客服、公安局辦案人員,騙她 說需要往指定賬戶匯款證明收入來源合法,並且準確說出了她的身份證號碼、銀行賬戶等個人信息,小芹才一步步落入圈套,把家里人東拼西湊給她準備的6800 元錢都匯了出去。
小芹對記者講述受騙的過程時說:“他說因為徹查資金給了我一個賬戶,讓我把卡里的錢以百元為單位給他轉過去就是把我所有的錢給他轉過去。然後說30分鐘徹查結束之後就把錢再還給我,然後我就用手機支付寶把我兩張銀行卡里邊的錢轉到了他給我的那個賬戶上面。”
而因為電信詐騙不幸去世的徐玉玉也是因為對方聲稱當天是大學新生助學金發放工作的最後一天,要求她20分鐘之內趕到ATM機進行操作才上當受騙。
那麽徐玉玉和小芹等眾多受騙者的個人信息為何落到騙子手中,從而讓這些騙子“精準定位”屢屢得手呢?
倒賣信息已成產業鏈
《新聞晨報》記者在網絡上發現了大量出售、收購考生信息資料的QQ群。經過身份驗證後,記者加入了其中一個名為“考試數據”的QQ群。
剛進群不久,群主“出售考試名單”就主動添加記者為好友。對方個人資料里寫著“車主、研究生、房地產估價師……”等標簽,記者詢問其是否出售考生資 料,對方很快答複:“去年研究生考試160萬考生數據都有,4000元一個省。今年高考考生數據不多,要的話打包給你,5000元。”隨即,對方發過來一 張截圖,上面的文件名分別為“湖南全省”、“重慶”、“江蘇”等7省市數十萬名的考生信息。記者問為何只有少數幾個省市的高考考生數據,對方稱“渠道不 同,數據和數據當然不一樣了,今年高考考生的數據難搞了。”
同樣在這個QQ群內,也充斥著大量求購這類考生數據的買家。一個昵稱是“求穩定報考數據商”的買家,表示“只收一手二級建築師,高考沒有錢的, 不收”。當記者細問為什麽沒有錢時,對方就不再說話了。另外,一些備註昵稱為“李老師”、“王老師”等自稱招生機構老師的人,還在群內招攬群發短信或者打 電話的業務。
在這個QQ群觀察兩天後發現,這里幾乎包含著整個圍繞個人隱私信息的收購、出售、提供群發服務的灰色產業鏈。除了出售、收購個人信息者外,還有不少 昵稱為“短信中心”、“呼叫中心”的群內成員。一個名為“短信平臺”的群成員在群內發布“大量發助考廣告,聯通、電信可以一起發,移動小量發送,需要發廣 告的朋友趕快聯系”。
北京眾安天下負責人、知名白帽子“301”楊蔚對於考生個人信息安全曾做過專門的研究。他講訴了這些泄露的數據是如何一步步匯入黑色產業鏈的。 “這些信息非常有價值,有人買就有人賣。既然下遊有人願意花錢,那自然就會有黑客去攻擊這些目標。黑客非法獲取這些信息,拿到數據以後,就會有人接手。這 里面還有大量二道販子的存在,在中間賺差價。”楊蔚說,這個鏈條上的人分工特別明確,而且都是“專業”級別的團隊操作。“有些人會專門去聯系相關的培訓機 構或詐騙團夥,從而把手上的數據賣到下遊。而下遊這些團隊,有專人負責詐騙的話術編寫培訓、線上通過第三方支付平臺洗錢、線下ATM機提款等,分工非常明 確。”
在分析山東女生受騙的這起事件時,楊蔚稱徐玉玉的個人信息一般有兩種情況可能被詐騙集團掌握。一種是教育機構環節中某個人主動向外售賣,另一種則是黑客從系統中盜取了她的個人信息。不管是哪種方式,這條信息最終都被下遊的詐騙團夥拿去利用了。
這些考生的個人信息在地下流通時能獲取多大的利潤呢?楊蔚表示,地下產業鏈里的數據跟市面上做代理一樣,每個人拿的市場價格不一樣,沒有一個非 常標準的價格。“一些未成年的黑客往往對金錢沒有概念,最低幾百元可能就會賣到中間商手中,然後有一些中間商會以幾萬元的價格賣到下遊。有些職業的黑產團 隊,拿到一些信息可能會賣到幾十萬甚至上百萬。”楊蔚說,有些時候這些信息也可能會按條算錢,例如一名考生信息定價為“一分”。
“有的數據是第一手的,沒有人碰過的,價格就會非常高;如果數據已經被利用過很多次,就會變得非常廉價,因為在詐騙團夥看來,經手太多就意味著價值縮水。”
去年8月,湖北武漢有記者臥底招生公司。記者發現,每個招生機構都有數目驚人的考生信息,而且信息十分精確,包括姓名、考分、甚至是具體到樓棟的家 庭地址。警方調查後,封存查獲近10萬條考生信息,涉及13省市區。據招生公司員工透露,這些信息大部分是從網上購買或交換的,也有一部分從教育部門流 出;按照信息的豐富程度,價格從0.1元到0.5元一條不等。
虛擬運營商管理存漏洞
除了個人信息泄露給人們頻頻帶來隱患,虛擬運營商的管理漏洞則讓電信詐騙“如虎添翼”。所謂“虛擬運營商”,是指民營企業租用三大運營商的基礎網 絡,相當於“批發商”,一次性從傳統運營商處“批發”大量收集上網流量、語音通話分鐘數、短信數,然後設計不同資費套餐,再向用戶發放的 一種銷售模式。由於虛擬運營商和傳統的基礎運行商之間是租用的關系,虛擬號段的卡和銷售渠道不可控性較大,無法做到像其他正規運營商那樣嚴格執行實名制。
同時,被用來實施電信詐騙的“實名制”手機卡,跟詐騙分子本人的身份信息沒有任何關系,這完全脫離了實名制的初衷。“市面上一大堆實名開卡軟件,可 以不用通過終端掃描,只要你能錄入真實身份證信息,就能通過系統認證,然後開出來‘實名制卡’。雖然名義上是實名制,但跟以前沒有身份證信息的‘黑卡’沒 有什麽區別”,來自河南手機行業人士爆料,“通過這種方式,河南許昌電信最近開出了1萬多張‘黑卡’。”
事實上,消費者名下莫名開通手機號、寬帶業務的案例經常見諸媒體,運營商集團雖多次嚴打,但屢禁不止。在2014年工信部、公安部聯合啟動了打擊“黑卡”行動之後,此類行為被明確為違規行為。
所有的身份信息錄入必須通過身份證識別設備,在實名制初期,運營商一度允許用戶通過APP自動上傳身份證信息,但由於存在“上傳他人、偽造身份證信息”的風險,APP上傳的方式被迅速叫停。同時,三大運營商均投入數億元在所有實體渠道中部署了二代身份證識別終端。
不過,偽造實名制開卡的行為仍十分常見。就在8月4日,廣東省公安廳召開“安網2號”發布會時,還公布破獲了一起“利用非法軟件破壞實名登記”的案 件,一舉查獲了10萬多張黑卡,涉案渠道商遍布全國28個省市。針對虛假等級問題,中國電信也從2015年9月開始肅清社會渠道,至今已取消了710個網 點。
中國虛擬運營商產業聯盟秘書長鄒學勇表示,犯罪分子看準了虛擬經營商在實名制管理方面的漏洞,所以變得肆無忌憚。他表示,去年 11月份到今年2、3月份,針對虛擬運營商的投訴比例大一點,被很多的卡商鉆了空子,一下子把虛擬運營商的號碼給買斷了。他還說,當時有一個系統的漏洞, 虛擬運營商監控不了發短信的內容,發完短信然後再扣費的時候有將近24小時的延遲,這讓違法人員鉆了一個空子。
根據國家《反恐怖主義法》的要求,包括虛擬運營商在內的所有通信企業都必須對新老用戶完成實名登記,到12月1號對未實名的電話號碼將全部進行停機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