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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61209真.張保仔傳奇11 總督百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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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61209
真.張保仔傳奇11 總督百齡
朝日執筆:十八世紀末「華南海盜」興衰史(十一)總督百齡

前文再續,書接上一回。上回講到張保仔在 赤瀝角之戰孤立無援,遭逢敗績,及後又再在 大星洋大敗於黑旗郭婆帶。原來這一切,背後都有新任兩廣總督 百齡的身影。

嘉慶十四年(1809)初,百齡赴任兩廣總督。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務,就是處理華南沿岸一眾勢力強大的海盜。事實上,《清史稿.百齡傳》中對他在兩廣總督任內的記載,全部都是關於對付海盜的事跡。

百齡甫到任,即一改其前任主動出擊剿盜之策,轉而準備與海盜打一場持久戰。他下令「沿海商船,改鹽運由陸,禁銷贓、接濟水米諸弊。」這招「堅壁清野」斷海寇財路的做法,是清初 康熙大帝對付臺灣鄭氏的老辦法。這個老辦法後來被證明非常有效。利用水路運輸的物資和財貨大減,致令張保仔等海盜「收受行水」、「擄人越貨」等主要「業務」的營業額嚴重下跌。

之前說過,張保仔上任之初,大力擴充「生產營業團隊」。現在面對市場大幅萎縮,自然倍感壓力。有心也好,無意也好,集團業務被迫逐步轉型,以致出現「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惡性經營模式,登陸沿海村鎮燒殺搶掠作案。如此,對於海盜方而言,不但影響長久以來建立的「企業正面形象」,破壞了本來透過「良好公關」構成的強大情報支援系統;更因牽涉「同鄉之誼」,令集團內部出現「地域族群對立」,損害集團內部團結。*** 另一方面,由於「生存空間」縮減,令紅旗和其他各旗的關係日趨緊張,令聯盟暗伏分裂的危機。大嶼山海戰中各旗對「盟主」的號令虛以委蛇,甚至置若罔聞,正是這種危機的表面化。
對於被寇掠的村鎮,也(在百齡的鼓勵協助下,)組織起越來越強的地方團練力量,大大加重了海盜往後「作業」的成本。

百齡上任之前,大清水師屢戰屢敗,損兵折將,士氣低落。是以百齡到任之後,首要就是重整軍容。先是恩恤死傷士卒及家眷,並奏請朝廷,謚封戰死的幾員大將,又以「水師提督 孫全謀失機,劾逮治罪。」褒揚死戰之勇,貶抑偷生之念,其意甚明。另一方面,百齡提高士兵待遇(減少剋扣?),「籌餉練水師,懲貪去懦」。據說經其整頓後,水師「每一檄下,耳目震新。巡哨周嚴,遇盜輒擊之沈海!」秉承紀傳體「正史」的傳統,《清史稿》百齡本傳中對他的描述當然難免有些誇張,但經百齡整頓後,水師的戰鬥力,至少是戰意方面,似乎也當真提升不少。在赤瀝角海戰中,清軍表現出少見的勇毅,其執行的火攻船突擊戰術,對聯合艦隊最終獲勝,也是功不可抹。

百齡各種舉措的成效是毫無疑問的,這得到對手「張保仔」的認證。不止一份史料提到,張保仔曾遣人向百齡「摸底」,希望與總督大人「交個朋友」,「誠意金」高達白銀三十萬兩(購買力約相當於今日六千萬)!百齡對來使甚為客氣,但卻明確拒絕了張保仔的提議。百齡是一個有野心,幹大事的人,這三十萬買不起他!

除了減少海盜的生存空間,分化海盜同盟,以及提升大清水師的戰鬥力外,百齡比前任還有一另高明之處,就是他深諳剛柔互濟之道,實行剿撫並施之策。其實百齡上任之前,也如其前任一般,打算以鐵腕鎮壓。唯到任之後,打探了兩廣民情,卻認為「粵人苦盜久矣!不坦懷待之,海氛何由息?」(《清史稿.百齡傳》)故此斷海盜生計之餘,也要給他們留一條退路,否則窮鼠嚙貍,反而不妙。

因此,他上任後即不斷放風,向諸旗海盜招安。懂得由黑旗郭婆帶入手,表示百齡對諸幫海盜的情況,也有一定了解。結果,與紅旗張保仔素有心病,而且向來酷愛讀書,一副「宋江格局」的郭婆帶,果然率眾投誠。其間更「戴罪立功」,重擊張保仔一夥。

嘉慶十五年(1810)初,郭婆帶在大星洋以重擊張保仔立下「投名狀」後,正式接受朝廷招安,同行的還有黃旗的一個大頭目 馮超群。二人合共交出幫眾五千五百餘人、船一百餘艘、火炮五百門。郭婆帶改名為 郭學顯(實在很反映他的「平生素願」),獲授正七品「把總」之職,算是相當優厚了。
郭學顯就任朝廷命官後,本來也想協助朝廷出海剿盜,建功立業。可惜其昔日為盜之時,燒殺同鄉,名聲太差,以致各地紳民對他在地方任官極為反感。郭學顯無奈,唯有辭官歸隱田園,潛心讀書,據說後來還成了軍中一位教兵卒識字的先生。

《清史稿.百齡傳》載,張保仔兵敗赤瀝角後,「群魁奪氣,始有投誠意。」尤其是其餘各旗海盜,眼見黑旗郭婆帶投誠後待遇似乎也不錯,「好過去搶」。相反在海上「搵食」越見艱難,殺人越貨畢竟也非長久之計。由黑旗接受招安引起的「漣漪效應」逐漸擴散,不足一個月內,各旗竟有逾九千人向官府投案,以求寬貸。「二五仔轉軚」一方面令官軍和海盜聯盟的勢力此消彼長;另一方面,他們提供的各種情報,也令海盜一方的形勢越見不利。張保仔和鄭一嫂現在完全處於被動的地位,似乎也不得不把放棄海盜生涯,接受朝廷招安,視為一個值得考慮的選項了。

張保仔的處境和想法,老謀深算的百齡當然也是心中有數。他見時機成熟,決定向張保仔伸出朝廷寬大的「和平之手」。百齡派人到澳門召來一個名叫 周飛熊(或作「周飛鴻」)的郎中,他難道想看病嗎?原來這個周飛熊是廣東水師中的一名「千總」(六品),由於被人告發他與張保仔「私交甚密」而被革職。雖然小命得保,如今只能在澳門販藥為生。百齡今次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百齡令周飛熊為信使,與張保仔相約見面談判,並許以招安事成之後,保奏朝廷授周飛熊 縣丞之職。百齡對他算是不薄,須知縣丞為縣令之佐貳,且僅大縣有設(《光緒會典》載清代置縣1314個,僅345設縣丞一職),為正八品。大家不要忘記郭婆帶率領幾千人投誠,也不過得到一個七品「把總」,還是武官。由此可見,百齡對張保仔極度重視,而且也是「誌在必得」。另一方面,也看得出百齡是一個處事靈活,兼且極度自信的人。一名朝廷重臣、「封疆大吏」,竟肯(敢)與一個窮兇極惡的汪洋大盜相約面談,實在不拘一格,亦是膽色過人。

總督大人許下如此重諾,周飛熊又豈有不答應之理?他受命前訪張保仔,多番勸說,張保仔和鄭一嫂亦表現出有投誠之意,唯具體條件還當面談商議。經過幾回奔走,雙方終於就見面的時間、地點、方式達成共識。

在百齡大人的軟硬兼施下,張保仔已萌「棄暗投明」之意,並約定和談,相議招安條件。事已至此,是否接近尾聲?朝日故事系列峰迴路轉,當然不甘如此簡單收場。那到底還可以再拖幾集呢?張保仔最終的結局又將如何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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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61216真.張保仔傳奇12 和談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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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61216
真.張保仔傳奇12 和談破局
朝日執筆:十八世紀末「華南海盜」興衰史(十二)和談破局

前文再續,書接上一回。上回講到,兩廣總督 百齡精明練達,剛柔並濟,新官上任即雷厲風行,對海盜採恩威兼施之策。 他一方面減少使用海路運送官民物資,縮減海盜的生存空間,同時提升官兵及鄉勇的戰力,增加海盜的「作業」成本;另一方面,也許以厚利,積極拉攏和招安各旗海盜,以瓦解和分化這個龐大的海上王國。

張保仔在大嶼山受挫後,眼看 “搵食”越見艱難,同盟中也有不少弟兄陸續投官,心中亦明白做海盜並非長久之計,反覆思量之後,也生 “棄暗投明”之念。正當此時,曾被他連累丟官的 周飛熊,以「總督密使」的身份造訪,乃請其相約百齡大人共商投誠之事。

嘉慶十五年(1810)正月十八,穿鼻洋(又稱「川鼻」,今東莞威遠島對開海面)上,海不揚波。到了約定時間,只見年方廿四的海盜盟主張保仔,雄姿英發,親率戰船二百六十艘,自南方浩浩蕩蕩駛至,座南面北,背倚外洋列陣;年逾花甲的兩廣總督大人,卻只帶了幾艘官船,順珠江而下,座北向南,靠著背後虎門的一系列炮臺,在近海下錨。驟眼看來,這是一個主弱客強的場面,但事實上,由此反映出百齡的從容和自信,其有型有款之程度,令張保仔佩服大人風度之餘,甚至暗生疑竇。

二人一則始終身分有別,二來初次碰頭,當然不可能有百分百的互信,所以整場和談雙方並不直接見面談話。為此,他們請了德高望重的 亞利鴉架Arriaga法官(今天澳門有「亞利鴉架街」),為他們作「傳話人」。法官是當時澳門的「議事亭判事」(Ouvidor又稱「城市檢查員」,即澳門「議事公局」的議長),頗有聲望。澳門華人以此職近於「監察禦史」,雅稱「肅政廉訪司」,故又尊稱法官大人為「雅廉訪」(以「雅」為其姓),今日澳門尚存「雅廉訪大馬路」。

整場談判就是由 雅廉訪大人及其扈從,乘著小艇往復於百齡及張保仔兩方,來回傳話。如此操作,效率低下自是情理之中,和談如是者一直持續了三天之久。雙方大體上達成共識,唯有最後一項分歧爭持不下。張保仔要求接受招安後,仍保留五千「親兵」及戰船八十艘—從小聽說書多了,朝廷都是不能盡信的嘛!對於這個條件,百齡很難答應。官位可以再給大一點;財寶也可以再給多一點;但要求保留一支力量如此強大的武裝,實在沒有商量的餘地—招安的目的就是要你「解除武裝」嘛!

雅廉訪多番往來,但雙方仍在最後這一條件上僵持不下。到了第三天的黃昏時份,忽然驚聞隆隆炮響,自遠而近。紅旗哨兵回報,有約十艘英國大船,正以滿帆全速駛近穿鼻水域。紅旗部眾當即鼓噪起來,怒斥朝廷再與洋人勾結,要求立刻先發制人,向百齡船隊發動攻擊。張保仔見此,心中亦不免疑慮。然而,若在事態未明之際,即武斷朝廷背信,炮擊官船,或許失諸魯莽。權衡之下,張保仔下令立即撤退,如此得保安全之下,亦未至於與朝廷正面決裂。

於是,制臺大人及其僚屬在滿腹狐疑之下,目送張保仔船隊的點點漁火,在闇弱的暮光中徐徐遠去。雙方的首度和談,就這樣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戛然而終。事後得知,原來那十艘只是要趕在日落前入港的英國商船,因為近港水道複雜,加上天色漸暗而它們又滿帆航行,故鳴空炮示意其他往來船隻。不過,和談被如此硬生生地中斷,再次約會恐怕就更困難了。

談判在猜疑的氣氛中遽然中止,紅旗幫中的「少壯派」對張保仔沒有即時對「背信」的百齡作出攻擊相當不滿,竟然私下組織了一次「報復性劫掠」。《新會縣誌》載:「(嘉慶)十五年二月初十(談判破裂後約十餘日),海賊毀虎坑水柵,直入長沙,燒鋪戶二百二十餘間。時新會沿海村鄉燒劫甚眾,九如鄉及慕山死者擄者尤多。」擺明是要向朝廷示威。
百齡很清楚,要「撫盜」之策得以奏效,就先要展現出「剿盜」的強大力量和決心,於是也開始調動各地兵力,準備發動大規模的反擊。

這個局面令張保仔陷於被動。之前在赤瀝角和大星洋之敗,已對其領導威信造成相當打擊,現在若對幫中「鷹派」自把自為的行動不加追究,則作為盟主的顏面何存?另一方面,與朝廷在此時大規模開戰,也不利於短時間內重建互信,再啟和談。於是張保仔當機立斷,在官軍出擊之前,先以「不聽號令」、「濫殺無辜」的罪名,將策劃那場「示威行動」的一眾「少壯派」頭目擒拿,家法侍候,並將此事廣為宣傳,以向朝廷表示誠意。

張保仔此舉用意昭然若揭,百齡老謀深算,當然也是心領神會,但更老謀深算的是,他竟然整整一個月均無任何動靜。百齡洞若觀火,心知形勢主動權已在自己一方,再消磨多一點時日,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他當初「堅壁清野」,本來就計劃打持久戰了,老人家就是有耐性。
百齡一直沒有任何表示,這下子,年輕的張保仔真的著急了,事實上也不由得他不急。眼下紅旗儲備的物資糧草逐漸減少,若現在率眾到沿海村鎮「強制補給」的話,之前好不容易向朝廷伸出「友誼之手」的一切努力,都會化為烏有。然而若一直按兵不動,難免坐吃山空。當真是進退維谷呀!

少年實在太年輕了!關鍵時候還是得靠「媽媽」擺平。 就在張保仔一籌莫展之際,他的「契媽」兼「老契」鄭一嫂挺身而出,將張保仔與整個紅旗所面臨的危機漂亮地化解了。
回看之前幾回,鄭一嫂智勇雙全,兼且頗具姿色,皆是殆無疑問。鄭一遽然而逝之際,她執掌大局,力挺張保仔順利接班,已可見其膽色風範著實不同凡響。究竟這位女中豪傑,面對今次窘困之局,又會有何驚人之舉呢?張保仔的命運又將如何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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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61224真.張保仔傳奇13 女中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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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61224
真.張保仔傳奇13 女中豪傑
朝日執筆:十八世紀末「華南海盜」興衰史(十三)女中豪傑

前文再續,書接上一回。上回講到,張保仔與 百齡在穿鼻洋上的談判,因為幾艘英國商船的「亂入」,意外中止。張保仔為保持與朝廷繼續談判的機會,只能按兵不動。眼見糧草物資逐漸減少,心中不免著急。然而,百齡卻似乎未有任何動靜,致使張保仔及紅旗陷入進退維谷的局面。當此危急存亡之際,一位女中豪傑,挺身而出。

嘉慶十五年(1810)三月十四,晨光熹微,兩廣總督如常早起,處理公務。正當制臺大人埋首批閱公文之際,忽聞門吏來報,有婦孺一十八人,聚於行轅門外。百齡心中疑惑,急問其詳。門吏回報,為首一婦,三十餘歲,皮膚黝黑,雖身形嬌小,然態度從容自若,正立門前,奉帖求見。
百齡一臉狐疑地從門吏手中接過名帖,打開看過姓名,心中不免一驚。稍稍定過神來,復又輕笑幾聲,便讓人將門外眾婦孺請入總督府中。稍事準備,即親往偏廳(相當於「會客室」或「會議室」)接見。

各位看倌沒有猜錯,為首一婦正是 鄭一嫂,而其餘的婦孺都是紅旗幾個重要頭目的妻小。鄭一嫂今次帶同一群婦孺輕裝入城,一不帶兵器,二不先打招呼,直叩總督府門,實在非常有型有款!或者正確來說,應該是有膽有色。根據《大清律例》,海盜匪首,論罪當誅。而鄭一嫂,正是當時「海盜通緝榜」上僅次於張保仔的「榜眼」!
不過,百齡也是通達之人,不拘小節,反倒是相當欣賞鄭一嫂有如此膽氣,對其以禮相待。百齡與鄭一嫂,俱一流之人物也。

二人談判的具體細節,我們今天當然是不得而知,但從各種史料記述推敲,大概也應該與之前的「海上之盟」所差不多。不過,這次面談雙方更為坦誠直率,鄭一嫂直言為海盜者,生計日困,實非長遠之計,故與張保仔實早有投誠之心。若朝廷不允其請,亦唯有魚死網破一途。百齡敬其氣概,悅其坦率,亦對招安條件多有讓步。雙方達成初步協議,並約定時日,由百齡與張保仔在澳門見面,作最後的確認。
為表誠意,鄭一嫂主動提出,讓自己與一眾婦孺留於總督府內為質,直至招安事成,此亦其一行前來之目的。唯百齡卻認為只留鄭一嫂一人足矣,乃放其餘眾人回去報信。

三日之後,十數個人影,出現在澳門 望廈山炮臺下的一座古廟之中。在如雪皎月之下,可以看到中坐的正是兩廣總督百齡大人。他雖然身穿正裝,但神態卻顯得從容自若。旁邊有 雅廉訪大法官—澳門也算是他的地方,由他繼續擔當主持一職,實在再合適不過。背後站著的是他們的隨從。當然,還有鄭一嫂。
約定的時間到了,只見張保仔頭裹黑方巾,身著紫綢長衫,恭敬施禮而來。一派儒雅風度之餘,眉目間還有幾分少年英氣。他這次前來,還得到英國印度總督及東印度公司大班的信函作保。與總督大人一樣,張保仔也是只帶了幾名隨從,且無任何兵器。賓主寒暄幾句之後,談判正式開始。這是百齡與張保仔第一次見面,他對張保仔的印象似乎相當不錯(再次證明張保仔「真係好靚仔!」),加上頗驚喜於他竟然能夠得到(被其多番劫掠的)洋人保舉,贊其「外交手腕」之練達,暗生愛才之心,招安條件上也多有讓步。言談之間,甚至摒棄官民之別,以伯侄相稱,令張保仔受寵若驚。

談判在相當和諧的氣氛下進行,雙方也顯示出最大的誠意。過不了多久,二人就已經對招安的主要條件達成協議,大體內容如下。
朝廷敕封張保仔為正六品「千總」,並撥地出資為他在陸上興建宅邸。這已是相當優厚的條件了。不過最要緊的,是百齡還容許張保仔如願保留「私人武裝」—不過規模需減少為船艦三十艘(大概也有近千人),並許以食鹽販運之特權!(清代的「鹽」向來是禁榷之物!)
作為交換條件,張保仔麾下均須解除武裝,向官府投誠。前此所為,既往不咎,若本為賤籍者,更可易籍為良人,編戶齊民,重新成為大清的好子民。(明明雍正爺時,已下令取消所謂的「賤籍」,但卻不知道何以過了近百年,世上還是有各種「生而為賤人」。不過你看印度今天還有「種姓問題」,就知道「法律」在「傳統」面前的乏力了。)
嗚呼!朝廷仁厚恩深,可謂至矣!嘩!咁著數!梗係飛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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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70111真.張保仔傳奇16 眾怒難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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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70111
真.張保仔傳奇16 眾怒難犯
朝日執筆:十八世紀末「華南海盜」興衰史(十六)眾怒難犯

前文再續,書接上一回。上回講到,張保仔自從招安以來,屢立戰功,加以恩師百齡的庇蔭,接連超升。還不到十年時間,已經升至從二品「澎湖協副將」,獨當一面,坐鎮軍事要衝。至於與其「終成眷屬」的石氏,也是妻憑夫貴,以「賤籍」出身,得封「誥命夫人」,極盡榮耀。

雖然其恩師百齡已然仙遊,但按照朝廷的「考功制度」,文官三年一考,武官五年一遷。只要無風無浪,時日一到,論資排輩,他還是有機會「更上層樓」。張寶當時還只是三十三歲的年紀,若要升至一品提督,位極武班,以其出身機會也許有點難度,但再升一級,當個正二品「總兵」(不錯,就是當年朝廷每次派兵圍剿他,都必然會殉國的那個職位。),大概也不成問題。
不過,嘉慶二十五年(1820),卻出現了一點小意外,有人向皇上參了張寶一本,令他失去了繼續升遷的機會。而這個「阻人發達」的,就是後來大名鼎鼎,青史流芳的 林則徐!

當然,這樣的說法對林則徐並不公道。須知張保仔出於草莽,卻得以超升連連,出於眼紅也好,出於對其座主百齡的攻擊也好,甚或秉持「正義」也好,朝野內外對其不滿者實在比比皆是。前此張寶尚在廣東之時,也是因為朝中之議,始將其調離本鄉。不過由於其時百齡恩寵正隆,故該次調動反成張寶超升之契機。今日林則徐之議,亦不過舊事重提。況且參奏張寶者,亦不獨林則徐一人,只是林則徐後來成了歷史名人,方才讓人特別挖出他與張保仔的這一段恩怨往事而已。

翻查史冊,原來林則徐與張保仔都是在差不多的時間「入仕」的。張保仔在嘉慶十五年(1810)年接受百齡招安,而林則徐則在嘉慶十六年(1811),考中殿試二甲第四名(即總排名第七)。其恩師來頭也不少,就是後來官拜「武英殿大學士」,人稱為「公之福祉,三百年一人已」的 潘世恩。

當張保仔在海上為朝廷屢立奇功,而得以節節高升的同時,林則徐的官運也算不上太差。他在嘉慶十八年(1813)成為翰林庶吉士,後升為編修,前後在翰林院中待了七年,期間曾被派往江西、雲南等地主持鄉試,也試過在會試大比中擔任校對職務。嘉慶二十五年(1820),林則徐正式從翰林院「畢業」,授從五品「江南道監察禦史」,品秩雖不算很高,但掌糾察彈劾之權,也相當有型。
等了七年,終於畢業可以正式做官,三十六歲的林則徐自是躊躇滿誌,非常熱血。他一上任,即上書彈劾正黃旗世襲一等男爵、河南巡撫 琦善監修河南缺堤不力,致使水患成災,千里汪洋,百姓流離。大家是否覺得「琦善」這個名字好像很眼熟?不錯,他就是「鴉片戰爭」後,接替林則徐兩廣總督之任,並與 義律簽訂《穿鼻草約》的那位,二人的恩怨就是在這時開始的。

林則徐如此正氣澟然,連「上三旗」滿洲貴族也敢參奏,區區一個出身汪洋的小海盜,他當然不會放在眼內。他與張保仔本來也是無仇無怨,只不過大概是感懷自己童蒙始讀聖賢之書,寒窗二十年,再幾經奮鬥,今日方得到一個從五品禦史。眼看那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一歲的張保仔,起於草莽,不學無術,竟得以在數年之間,升為二品大員,如今看著還有機會論秩封為正二品總兵,坐鎮一路主帥,心中當然非常不是味兒。不過,與其說這是林則徐個人的「紅眼病」,毋寧說是整個士人群體的集體不滿—張保仔的「特殊待遇」,是對體制的衝擊、對禮教的損害、對綱常的破壞—如今必須要「撥亂反正」,此為天道,Nothing Personal!

於是,嘉慶二十五年(1820)二月,林則徐在彈劾琦善的同時,還向皇上呈上另一封《副將張保不宜駐守澎湖並請限制投誠人員品位摺》:
「江南道監察禦史林則徐跪奏:為投誠出身之水師副將駐守海外要地,恐屬非宜。請旨酌令改移,並量以升轉限制……臣查現任該協副將張保,即係廣東投誠之張保仔,從前在洋為匪……鎮將大員屢被戕害……旋即疊次超升……距悔罪乞降之始,未屆十年,而在營遷轉之階已躋二品。從此升任之速,未有過於此者……若以投誠未久之人,膺隔海偏師之寄……安能深信其無他……」

稍加註意,即會發現其實通篇奏摺,並無一處語及張寶為官失職,又或是品行有虧。亦未具體指出張寶的升遷有何不合程序之處。可見林則徐對這份奏摺沒有花太多時間和心力「做功課」。(要做當然也是做「琦善」那一份功課了!)綜觀全文,其實只有兩個論點。一是攻擊張保仔的出身,指出其過去的「劣行」(「招安」時明明說是「既往不咎」嘛!),從而暗示其忠誠度成疑;二是指出其「升任之速,未有過於此者!」一個出身草莽的汪洋大盜,竟然「疊次超升」,是否合乎法理和程序,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張保仔現象」對一眾包括林則徐本人在內,寒窗苦讀,宦海浮沈數十載,兼且飽讀詩書、道德高尚的「(正途出身)公務員」的士氣,造成沈重打擊。以現在香港的公關辭令,已經不是「表示遺憾」,而是「深感憤怒」和「強烈譴責」了!

張保仔數年前才被朝廷由廣東調到福建,雖然「大海無疆」,閩浙沿海對他而言,也並非完全陌生的海域,但畢竟並非「主場」。然而,他在新的工作崗位仍得以不斷「超升」,可見其能力必有過人之處。然而,在中國數千年的官場文化中,「能力」從來只是一個非常次要的「評核標準」。張寶的出身是「永恆的虧欠」,「能力」越高只會招來越大的「體制反彈」,對自己與下屬的「放縱」也令他經常為士大夫所非議。我們可以合理猜想,林則徐絕對不是第一個對他不滿,以至第一個向皇帝上奏的「體制捍衛者」,他只是名氣最大,以及時機最恰應的一位而已—要是早幾年的話,要求扳倒張寶就是對百齡的挑釁,必然在朝中掀起一番風浪。

嘉慶皇帝收到了林則徐參奏琦善和張寶的兩份奏摺,事有輕重緩急,當然優先處理「大事」。皇上派人核實河南水患災情,查明林則徐所言非虛。不過,皇上雖下令將琦善「撤職」,但仍保有「工部主事」銜,繼續督工河堤,事實上就是沒有懲罰了!不久,琦善又重新被任為「河南按察使」,翌年更被調升為「山東巡撫」,即使其老爸病逝,也能夠得皇帝禦準「奪情」(不服丁憂),襲一等男爵,繼續步步高升。有背景的就是不同!
相反,上奏彈劾琦善的林則徐,雖然奏議被皇上採納,但卻讓其與同僚鬧得很不愉快。翌年,更疑因不堪壓力,以照顧病重老父為由,辭官回鄉。

至於張保仔,嘉慶皇帝又如何看待呢?皇上會接納林則徐對他的奏議嗎?已經「沒有背景」的張保仔大概不會像琦善一樣,「越彈越高」吧?那到底他又能否闖過這一關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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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70120真.張保仔傳奇17 龍遊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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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70120
真.張保仔傳奇17 龍遊淺水
朝日執筆:十八世紀末「華南海盜」興衰史(十七)龍遊淺水

前文再續,書接上一回。上回講到,張保仔自從受招安以來,屢立戰功,由是連連超升。不過十年之間,已獲封為「從二品澎湖協副將」之職。以其當時不過三十餘歲,更上層樓,也是指日可待。

不過,張保仔的節節上升,並不符合傳統士大夫所認識的「體統」,因而招來了不滿。於是,新官上任,性情剛直的「江南道禦史」林則徐,遂挺身而出,充當「體制捍衛者」的代表,向 嘉慶皇帝表達了這一種「士人的共識」。

對於皇上來說,個別將領的實務能力,以至於整個水師是否有足夠人才,固然值得考慮。然而,若與「整體公務員」士氣相比,顯然就變得毫不重要了。「有信」是比「足食」和「足兵」更加重要的。要維持文官系統的穩定和信心,必要時甚至犧牲整個國防系統的人員配置亦在所不惜。又何必為了區區一個海盜出身的武官,得罪天下士人呢?不過,要動手的話,總得有一些至少是「莫須有」的罪名吧!既然林則徐的「功課」做得不周全,那就唯有由皇上親自開金口好了。

嘉慶二十五年(1820)二月,皇帝接到林則徐的奏章後,當即以高規格頒下諭令,據《大清仁宗睿皇帝實錄.嘉慶二十五年》載:
「諭軍機大臣等:福建澎湖協水師副將,前經該省以張保題升。張保系由海盜投誠之人。澎湖孤懸海外,地方險要。副將統轄舟師責任綦重,張保在彼究屬非宜…..若張保系盜賊出身,從前聚眾至一萬七千餘人之多,戕害生靈無算,恐其舊性未馴。且朕聞該員常食鴉片煙、不知禮節、諸多任性,所屬舟師亦不能約束,時有賭博姦淫訛詐逼嚇之事,若在任日久,恐所屬備弁心懷不服、別生枝節。著 董教增接奉此旨,即密行訪查張保在任有何恣縱劣跡,即他無確據,其服食鴉片煙已屬有玷官箴,一面以商辦公事為名,先將該員調至省城再行具摺劾參。將此諭令知之。」

皇上的諭令也真的很少會這般清楚明白了。就是張保仔此人,反正是一定要「整治」的了!現在密令 董教增(時任「閩浙總督」,即張保仔的頂頭上司)盡力蒐集張保仔在任內的各種「罪證」,以便對其開刀。若是當真找不到的話,隨便「服食鴉片」也足夠「入佢」了!先決定入罪再找證據,而非先有證據才定罪!這是「中國式操作」的典範,鬼佬那些什麼「理論先於觀察」全部靠邊站。「服食鴉片」是什麼東西呀?前幾回也提過,雖然早於雍正年間已有明令禁止鴉片,但從後來歷朝間中都會再下「禁煙令」來看,就知道其實從來也沒有嚴格執行過。事實上,不少貴族名流,甚至嘉慶的皇子道光尚在潛邸之時,也雅好這種吞雲吐霧的玩意。由此可見,嘉慶皇帝「整治」張保仔的「決心」了!皇上甚至還怕董教增想得不夠周全,還特別指令他要先以「商辦公事」之名,請君入甕,把張保仔誘至省城福州,再慢慢「炮製」。連具體的執行細節也要顧及,皇上也是夠煩心了。

從諭令可見,嘉慶對張保仔的各種事宜,並非全無知覺。很明顯,他早已收過其他對張保仔不滿的奏摺,因此對張保仔「常食鴉片煙、不知禮節、諸多任性」等劣行,還有「所屬舟師亦不能約束,時有賭博姦淫訛詐逼嚇之事」亦早有所聞。之所以沒有動作,一來固然是因為從前還得顧及 百齡的面子,二來是對此根本不以為意。

也許,朝廷當初讓張保仔節節高升,除了因為百齡和張保仔各自的「努力」以外,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希望樹立一個「象徵」,一個「投誠匪首」成為「忠臣孝子」,為國立功而獲得高官厚祿的「勵誌故事」。不過,嘉慶皇帝大概也是接到林則徐的奏章,才驚覺張保仔在不知不覺間,已「超升」至「澎湖協副將」的要職。一來意識到這種「升任之速」對體制公務員士氣打擊之大,二來也喚醒了他對張保仔出身「匪首」的疑慮—這一點他早在給百齡的密諭中已經提過了。

至於張保仔,他大概也知道《水滸傳》,了解 宋江的下場,但他大概也是誤解了故事的教訓。宋江是給「奸臣」害死的,但和張保仔過不去的卻是「忠臣」。《水滸傳》並沒有教他官場最重要的道理—「槍打出頭鳥」,也沒有告誡他作為「投誠之人」的「原罪」。張保仔的能力實在太出色了,況且以他的年輕,必然希望竭盡所能,建功立業,以求不負朝廷,不辱恩師。他升官本來不是問題,問題只是「升任之速,未有過於此者。」如果他多用十年時間,到四十多歲才升至如此高位,問題就小很多了。

可以說,張保仔當日的「疊次超升」和今日受到打擊,原因都是同一個—只是「物極必反」而已!其興,是為了建立「典範」;其亡,則是為了維護另一個更重要的「典範」。***

話說承皇命「處理」張保仔的閩浙總督董教增,原來與百齡和張保仔也算有一段(花邊)因緣。當初百齡受命為兩廣總督,董教增為他餞行,並笑謂其盡可大啖嶺南佳果,好生快活雲雲。其時百齡正是滿懷壯誌,誓要以鐵腕將南海匪患全部剿滅。《清史稿.董教增傳》載:
「先是百齡銳意滅海寇,曾貽教增詩雲:『嶺南一事君堪羨,殺賊歸來啖荔支。』既而張保仔就撫,教增報書曰:『詩應改一字為「降」賊歸來也!』百齡愧之。」

從他特意寫揶揄百齡看來,其對招安張保仔一事,似乎也是不認同的。現在既有皇命,當然立刻領命行動,並按密諭指示,以「商辦公務」為名,把張保仔調入省城,削其兵權,形同「雙規」。另一方面,亦派人從各方搜羅張保仔的罪證,以便將其名正言順地治以重罪。
嘉慶二十五年(1820),張保仔被調城中,雖仍保有「澎湖協副將」之職,但已是「無兵司令」,無所作為。可憐昔日稱霸南海的六旗盟主,今日龍遊淺水,實在令人不勝唏噓!正當張保仔一案尚在調查之際,嘉慶皇帝就在此時龍禦歸天了。同年,董教增也調回京師,翌年道光元年(1821)也隨先帝去了。

張保仔兵權被削,受困城中,究竟他的命運會將如何?嘉慶皇帝與原來負責此案的董教增相繼去世,對張保仔究竟是福是禍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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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70129真.張保仔傳奇18 英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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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70129
真.張保仔傳奇18 英雄末路
朝日執筆:十八世紀末「華南海盜」興衰史(十八)大結局— 英雄末路

前文再續,書接上一回。上回講到,嘉慶皇帝接到 林則徐的奏章,深感張保仔的疊次超升,實在非常傷害廣大士大夫的感情。遙想當年 康熙朝時,楊光先力拒 湯若望新曆法時的名句:「寧可使中夏無好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其實也是同樣的道理。今日「寧可海防無好將領,不可使要職有投誠人。」整個官僚系統的士氣和穩定,當然比個別職位是否得其人,重要得多。況且,嘉慶早於張保仔招安初期,已曾密諭 百齡,表達其對「匪首」出身者的憂慮。

不過對於百齡來說,他對張保仔的「愛才之心」,當然是以自己的利益為中心。他並沒有向 張保仔傳授官場中最重要的「韜光養晦」之道,反而鼓勵他不斷地立功出鋒頭,連連超升。無論「科舉」抑或「招安」,反正「門生」表現出色,節節高升,就是對「座主」當日「為國拔才」、「知人之明」的最大肯定。「門生」的功績或多或少也會算在其「恩師」頭上,很有點傳銷「上下線」的味道。至於張保仔由此招惹的多少妒忌和不滿,日後會有什麼麻煩,也就不在百齡的考慮之內了。畢竟二人的年齡相差三十餘年,張寶縱是有何報應,也大概「來不及」牽連老百齡了!

對於之前 張寶在百齡的庇蔭下步步高陞,嘉慶也是一直默許的,但如今讓張保仔掌握海防要衝,其中的風險因素委實太高。不過正如嘉慶以前所說,「繩之,又虞激變。」既然要奪他的權,就要一蹴而就。於是皇上密諭閩浙總督 董教增,以「商辦公務」為名,先把張保仔誘至省城福州,奪其兵權,再仔細調查其任內過犯。

張保仔雖仍保有「從二品副將」之名,但被軟禁城中,投閒置散。更不幸的是,嘉慶皇帝及主理此事的董教增,過了不久相繼去世,有關處理張保仔的事宜無人接手,變成「無頭公案」。加上新皇登基,大事尚且千頭萬緒,形勢也是晦暗多變,此等小事當然沒有人有閒工夫和膽量去接了。案件於是一拖再拖,此亦官場常態,不足為奇也!可憐張保仔連想得到一個痛快的發落,也變得遙遙無期。

拖沓和銷磨,大概就是對一個英雄最大的羞辱和摧殘。不過,張保仔所要面對的,還有其他有形無形的壓力。當初張保仔被調離本鄉,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他「仇口」多。只不過,他到福建後屢破大案,無可避免得罪了不少既得利益的本土勢力人士,「仇口」累積速度與其升官速度不遑多讓。之前官運正隆,重兵在握,出入前呼後擁,自是相安無事。不過今非昔比,龍困淺水,就算沒有人上門找麻煩,賦閒無事的張保仔也難免胡思亂想,杯弓蛇影,惶惶終日。加上張保仔與整個文官系統的「結構性矛盾」,他們就算沒有落井下石,冷嘲熱諷也自是不免。反正,張保仔在城中的日子絕不好過。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張保仔這些艱難的日子,也沒有持續多久。道光二年(1822),也就是被調回省城一年左右,張保仔就以「從二品澎湖協副將」之職,在任上暴亡,死因不明。史載其「以怨仇多,不自安……怏怏而死。」曾經叱咤南海,呼風喚雨,統領數萬部眾的海盜之王,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猝死於英年,時僅三十六歲。
昔日率領紅旗幫號令南海的幾個傳奇人物之中,鄭一與張保仔先後英年早逝,如今就只剩下 鄭一嫂,或者稱為張夫人了。我們下面也交代一下這位曾經的「海盜女王」,再度成為寡婦後的去向吧!

可幸張保仔早前在本鄉也置下了產業,加上擔任「要職」多年,也總有些積蓄。他死後,石氏就帶著他與張保仔的親子 張玉麟,回到澳門(一說廣州)定居,其故居就在今日 沙梨頭麻子街附近。據說堂上敬懸百齡畫像,早晚必領其子焚香跪拜。人死已矣,況且張保仔死時畢竟尚是「從二品副將」,朝廷也依例讓其獨子玉麟受蔭為「正六品千總」。張氏母子二人仗著官威,在澳門開賭為業,生活也算安穩。

也不知其中是否當真有不為外人所知的私怨,令張保仔「怏怏而死」的始作俑者,還是覺得正義沒有得到伸張。道光二年(1822),也就是張保仔死的同年,父親已然康復,並得道光皇帝破例重授官職的林則徐,升任「正三品江蘇按察使」。他人在江蘇,也不忘張保仔的事,乃向道光皇帝上書,謂張保仔子玉麟本蔭「千總」,但卻並未投營,更聚眾賭博,請求奪其父蔭。道光三年(1823年),兩廣總督 阮元亦上疏求奪張玉麟父蔭。可幸,道光皇帝最後還是有點人情味,並沒有削去張玉麟的官。

不過,林則徐和張石氏孤兒寡婦的恩怨並未就此完結。道光二十年(1840),廣州知府接到一宗「大案」,同時也是一宗「奇案」的呈狀。獨子剛死,老來無依的張石氏,以「二品誥命夫人」的身份,狀告「賞三品頂戴」十三行領袖 伍崇曜。狀詞稱嘉慶十五年(1810)張保仔招安上岸之初,除在澳門的朝廷賜地置產建宅外,還曾經將白銀二萬八千兩,交予伍崇曜,托其在省城代購宅邸。後來張家調遷福建,遂無跟進。如今附上伍崇曜親筆收據,要求他立即將款項歸還。

伍崇曜是 伍秉鑒的第五子。而伍秉鑒,就是中國(以至世界)首富,更曾被《亞洲華爾街日報》評為「「近千年世界最富有五十人」裏,六位華人富豪之一的「伍浩官」!伍崇曜雖然沒有乃父厲害,但也以「浩呱四世Howqua IV」之名在洋商間極有聲望,當時也是廣州首富。一方是「賞三品頂戴」省城首富,另一方是「從二品副將遺孀誥命夫人」,知府不過是從四品的「小官」,見與訟雙方「來頭」甚猛,當然秉持典型「中國式」做法,呈報上級,以作請示。

其時也正是多事之秋。去年底,中英已在虎門爆發「穿鼻海戰」(「鴉片戰爭」的前哨戰),更大規模的正式交戰只是時間問題。不過,儘管局勢如此緊張,當時駐節廣州的「查禁鴉片欽差大臣兼兩廣總督」林則徐,對此事還是費心處理。他以案情已過三十年之久,指示不予受理。而且,總督大人還註意到石氏的狀詞中,以「命婦」下款。林則徐覺得其中有所不妥。義理體統乃大是大非的問題,於是在大戰如箭在弦的當下,制臺大人還是特意為此向道光皇帝上奏,指出再嫁婦人,僭享「誥命夫人」尊號,有違禮法,故請奪其「命婦」資格。林則徐當時算是聖恩正隆,大權在握,此等小事,朝廷當然準奏。

張石氏討債(抑或敲詐?)不成,反被削爵,可謂欲哭無淚。可憐一代「Queen of the Pirate」,老來竟落得孑然一身,孤苦無依的結局,也是教人感慨良多。又過了四年,道光二十四年(1844),張石氏/鄭一嫂病逝,終年六十九歲。
華南海盜的傳奇,終於正式落幕了!

不過,正是在東南海盜一靖之時,鴉片的進口量也開始不斷增加了!由道光元年開始至鴉片戰爭前夕,鴉片進口量增加了十倍!到了「末代海盜王」徐亞保和十五仔就擒後,鴉片數量更是變本加厲。
曾經為禍數十年的南海盜患,終於沈寂下來了。只不過,大清朝的海疆,卻反而變得更熱鬧,更不得安寧了。

後記:
有謂「鴉片戰爭爆發時,鄭一嫂仍然積極抗戰,為林則徐抗擊英軍出謀劃策。」查史無據,按上面提到林則徐與張家的恩怨來看,當非事實,大概是某種「愛國史觀」的創造吧!
又,由石氏的晚景,也可以猜想所有「張保仔寶藏」的傳說,大概都是假的吧!除非,張保仔的「私己錢」真的收得這麼密,連老婆也不知道……

主要參考書目推介:
(二手研究)
Dian Murray《Pirates of the South China Coast, 1790-1810》
重點參考資料。本書由作者博士論文改寫而成,堪稱是研究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初華南海盜的超經典之作。今日言鄭七、鄭一等事蹟者,無不以此書之研究為本。作者Murray(穆黛安)對中國近代民間組織研究頗精,另一本有關天地會的研究The Origin of the Tiandihui: The Chinese Triads in Legend and History亦不妨一讀。

鄭廣南《中國海盜史》
作者為福建大學歷史系教授,專研中國海上交通史。此著算是中國國內首部具分量的海盜史研究著作。鄭氏後來與上海中國航海博物館合作,將本書擴充改編為《新編中國海盜史》一書。

葉靈鳳《張保仔的傳說和真相》
一名葉林豐,蘇浙人氏,早年就學於上海,1938年開始定居香港。葉氏除文學創作外,亦為早期少數系統研究香港史的名家之一。其著作《香港方物誌》、《香島滄桑錄》至今仍有可讀之處。

蕭國健著《粵東名盜張保仔》
蕭氏現任教於香港珠海書院,為著名香港歷史及掌故專家。

(一手史料)
《清史稿》
與張保仔有關的史料散見於百齡、董教增、林則徐等人的傳中。

《香山縣誌》《番禺縣誌》《廣州府誌》《新會縣誌》等
華南海盜事蹟亦散見於沿海各府縣的地方誌中。

袁永綸《靖海氛紀》
重點參考資料。原書僅存於大英圖書館。此書篇幅不長,卻是將朝廷整個「靖海氛」過程的來龍去脈,一一仔細道來,更附有插圖及地圖。袁氏與張保仔當為同時代人,只知是順德橫岸人氏,具體身份不明。葉靈鳳謂其為百齡的幕僚,似亦不無可能,只是查史無據,葉氏也未言其說之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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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仔慳家 舞陳年屠龍刀

1 : GS(14)@2015-09-26 08:23:26

■邵美琪演海盜石嬌,無綫是否有意讓她在尋寶過程中找到武林兵器屠龍刀?電視圖片


無綫的劇集一直被指缺乏創意兼道具穿崩,其實亦未必盡然,就像本周一開始播影,由陳凱琳、洪永城主演的劇集《張保仔》,竟跟2001年播影,由吳啟華及黎姿主演的劇集《倚天屠龍記》是貫穿的?日前有網友發現《張》劇的片頭片段中,演海盜的邵美琪曇花一現,手中並拿着一把大刀,這把刀竟然是當年吳啟華飾演的張無忌所使用過的屠龍刀!事實上似乎又講得通,《倚天》故事發生的年代是元末明初,而《張》劇就是清朝的故事,依時代發展,寶刀被海盜奪得也非絕無可能,由此可見無綫鋪排的確有一手。也有人搞笑謂《張》劇女主角陳凱琳超越時空,由現代返到滿清時期,可能是她「途經」明朝時順手拿了屠龍刀,再送給邵美琪。


■吳啟華14年前的屠龍刀圓形護手特徵十分明顯。資料圖片

楊怡大褸最環保

其實無綫劇一向環保是人所共知,特別在服飾方面經常用完再用,印象較深的是楊怡在《名媛望族》中那件褸,已先後不止一次出鏡,今趟循環再用的就是屠龍刀,而且保存得頗好,道具部應記一功。撰文:李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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