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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籽】金蘭媽姐 前衞的女權主義者

1 : GS(14)@2015-04-14 02:09:19

李恩霖是電影《桃姐》編劇兼真實版的少爺仔,拍畢此戲後未心息,追訪了三十多位退休住家女傭,組合成五至六個故事放到舞台劇《金蘭姊妹》。



【專題籽:胚芽故事】人生無味,那多沒趣。李光耀逝世,曾在李家當了四十多年家傭的九十八歲自梳女頓成明星,鎂光燈下最動容是女傭退休回順德安享晚年,李光耀還不時寄家庭照解彼此思念;九十五歲的女傭不離不棄老東家,獲另聘外傭照顧,她最後老死於守護大半生的大宅;有大家族資助大學建研究中心,以終生服務他們的媽姐命名。這些種種,與近年港人與外傭劍拔弩張的賓主關係,成了一幕反差極大的風景。其實,主僕情以外,昔日住家女工的守望相助也是值得回帶的集體回憶。孑然一身的住家女工,惺惺相惜、結義金蘭,結拜有時比結婚更浪漫純粹。




張閫端婆婆(右)打住家工時,與金蘭姊妹和少主合照。

張閫端婆婆(左)的遠房親戚,當年她一出糧便寄回老家,一直養大老家的七個娚兒女。

還未「轉裝」前的張閫端婆婆(左),與另一位金蘭姊妹合照。她說本來有一張六十多位金蘭姊妹的難得合照,後被親友丟失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媽姐多數留有長辮,尤其是高尚人家,張閫端三十多年前「轉裝」剪掉辮子不再穿白衫黑褲,斷髮一直留在身邊,直至去年才丟掉,不時懷念烏絲,它代表時代與回憶。


「阿葵是我們當中第一個先走,當時她還很年輕,我們一行六十個姊妹來運木(送棺),清一色穿白衫黑褲走在跑馬地,多威風,每個人都出街看壯觀的媽姐團隊。」二十八歲從順德來港打住家工的張閫端將屆九十歲,當年與六十多位同行在黃大仙結義金蘭的情景歷歷在目,大家當年還每人夾了二百元在青山觀音廟附近買好「姑婆屋」養老,物轉星移,當下只剩下她與一位住在老人院的姊妹尚有聯絡,其餘大都「移民」天國,找不上了。似水流連,留下只有一串串思念,和那家已被一位和尚侵佔的姑婆屋。張閫端身上那套裝她穿了幾十年,是其最後一任老闆送她的摩登服飾,她稱之為「轉裝」。三十多年前得到這位來自上海的老闆指示,她剪去留了許多年的長辮子和脫下白衫黑褲的媽姐裝,從此在街上她不再被一眼看出是住家女工。這束煩惱絲她一直留在身邊,去年才丟掉,現在竟開始懷念起來。物哀之美,何患無詞?她身上的衣料還像昨日一樣光鮮,可人間不知換了幾多回。「多幸福,所有姊妹來送她,六十個齊全的,輪到我的時候,都沒有了。」張婆婆眨眨那不知是淚水還是眼水滿溢的雙瞳欷歔道,口中的幸福女子就是已離世多年的葵姐。打工的辛酸,只有自己知,最明白卻是有類同遭遇的一班姊妹淘。早陣子不是有一位住家女工要求與相依為命的金蘭姊妹合葬不果嗎?只因二人非親屬關係,不符合政府或非牟利骨灰龕場的合葬資格。外人不明,昔日這班金蘭姊妹的情誼,比親人還親。







李恩霖是《桃姐》主人翁,電影就是以他與桃姐的真人真事改編而成,他回憶桃姐視他為家人,買餸只買最好的食材,不時倒貼人工。



退休收樓 多住太古城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一齊出糧。」今年香港藝術節重點舞台劇《金蘭姊妹》的一句,是閫端婆婆看得最感動的一幕,讓她記起當年的結義,金蘭姊妹立下的盟誓,當年各人選出四位獨身姊妹,準備長駐「姑婆屋」照顧年長退休的同伴,可能是昔日的女傭都自主獨立,最後人走散落,有些姊妹腦退化住進老人院都不想人照顧,「姑婆屋」做不成養老窩。另一場戲,阿好「死前」希望買電視機盼兩位姐妹以後不會活得悶,也是閫端婆婆印象中姊妹間理所當然的互念。「媽姐」起源於一九二○年代,風行於一九三○年代。很多媽姐都是來自順德,故常聽到「順德媽姐」一詞。為五個家庭打工歷盡艱辛,閫端的僱主曾建議移民時帶她一起走,但她拒絕,寧可一個人不作任何人的負擔。「她們學識不高,但冇人要攞綜援。」《金蘭姊妹》編劇李恩霖說,媽姐晚年生活頗體面:「他們不少都有樓揸手,我好奇怪太古城原來住了很多退休女工,都是僱主送給退休的她們,有些事頭則替她們買股票,好讓她們晚年不愁。」何以李恩霖對媽姐一切知得細膩?皆因他是電影《桃姐》編劇兼真實版的少爺仔,拍畢此戲後他未心息,追訪了三十多位退休住家女傭,組合成五至六個故事放到《金蘭姊妹》,主僕恩情之外這次說的是大半個世紀前女傭間相依相扶的故事,部份訪問個案更已拍成香港電台節目《香港故事》,和一九五四年出品的電影《金蘭姊妹》相呼應。孑然一身的人,每個都有故事,李恩霖也希望為香港保留一段段有情社群的歷史和面貌。「三四十年代出生的女性,屋企會覺得是蝕本貨,找戶好人家嫁是減少負擔,自主是另一個選擇。」年幼時住在石硤尾的李恩霖,經常聽到醉酒漢打老婆打仔女,他明白這些女工自強自立的需要。《金蘭姊妹》有一句對白我時常記住。「這班女傭不是打住家工,而是圓滿人的家庭。」這話真實,但她們的前衞自主的故事和價值觀,更令李恩霖動容。



《金蘭姊妹》主角是阿金(劉雅麗飾演)、阿好(彭杏英飾演)和阿蘭(蘇玉華飾演)三位上世紀三十年代出生然後由內地來港的女性,不辭勞苦、樂天知命,在不同家庭打「住家工」,這是當中結拜一幕。

電影《我為情》中,任劍輝曾扮演「梳起唔嫁」的媽姐任芬,更唱出「獨身宣言」。


這兩幀珍貴的照片由李思霖提供,一張是一九七七年「潔歸之喜」請柬,一張是當年婚宴現場,舉杯的李姐(中)旁邊就坐着見證同喜的母親。

潔歸之喜 自己嫁自己

一九七七年的十月,一場簡單而隆重的婚宴,在彌敦道五月花酒樓舉行。當晚旨酒嘉肴、人聲鼎沸,唯一與平常喜酒不同的,是缺少了新郎,這是李姐的「潔歸之喜」(或作結歸),公告與自己結婚,以示自身就是歸宿。幾十年前華人社會相對保守,昔日以「找個伴」為主流選擇,今日以「嫁個有錢人」為女子志願,在媽姐界竟有如此前衞的單身宣言出現,實在型得浪漫。在順德方言中,「媽姐」解作「自梳女」,意指未婚女子將頭髮像已婚婦女一樣盤起,以示矢志終生不嫁。她們大多不願接受盲婚啞嫁,且能自食其力,毋須家庭或男性庇蔭,因此寧可獨身,原來前衞的不只是自梳女本身。據李恩霖提供的罕有照片,當年發單身囍帖是李姐母親蘇女士,而酒宴中坐主家席與新娘碰杯慶賀的,也有蘇女士的份,李姐的不婚的確得到母親的「祝福」。李恩霖轉述李姐回憶,她的婚宴一樣有上頭、斟茶叩謝母親、敬酒、切餅派餅的所有環節,只是沒有新郎而已,「自己嫁自己之後,就表示李姐大個女啦,唔係成世做妹頭,以後更會自己照顧自己,不用媽媽擔心。」媽姐還有個有趣的別號叫「土鯪魚」。由來紛紜,有說土鯪魚不會大肚,以喻媽姐獨身(「一條身」),另有說媽姐的長辮像土鯪魚身上的黑線;也有說是土鯪魚「蹺口又巉手」,暗指媽姐難以追求。媽姐大多是在一九四九年前後從內地離鄉別井到香港的陌生家庭打工的,也因為地位低微及不想被男性束縛,主僕情濃,大多數僱主都會為女工安排退休後的居所,部份亦有能力置業安享晚年,故獨身的確是不少媽姐的終身選擇。不過,香港的媽姐不一定來自順德,更不一定是自梳女,只是人們習慣稱住家女工為「媽姐」而已。



記者:鄭天儀攝影:梁志永、劉永發、楊錦文編輯:劉健華美術:吳子豪



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來源: http://hk.apple.nextmedia.com/su ... t/20150413/19107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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