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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創業家】推薦候選人王峰、陳昊芝: IT老兵瘋狂遊戲創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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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今年的移動互聯網江湖,除了併購二字之外恐怕就只有手游二字能夠一瞬間吸引你的視角。而與手游二詞連接在一起的形容詞一定是「瘋狂」。今年沒有哪一個行業像手游這樣能夠一夜之間造就如此多的財富新貴。在這波風起云湧的大戲之中引領潮流的弄潮兒無疑是下面即將要介紹的兩個「老男人」,他們同時也是今天要推薦的2013年「年度創業家」兩位候選人,一位是藍港在線創始人王峰,而另一位是觸控科技的創始人陳昊芝。

他們身上有著很多共性。他們都是中國互聯網行業的IT老兵。王峰在創立藍港在線之前曾在金山奮戰10年,一度做到金山僅次於求伯君、雷軍的第三號人物,經歷了中國互聯網江湖的版圖整個變遷,開始做遊戲之後也先後經歷了頁游,端游到手游浪潮的變遷,而在2013年藍港在線全面轉型移動遊戲公司。而做為黑馬營學員的陳昊芝也是一位連續創業客,14年間參與創辦過卓越、愛卡、盛世收藏、譯言等網站。而在2012年推出捕魚達人2之後,目前已經在國內迅速成為最受歡迎的捕魚遊戲。目前已經先後獲得四輪融資,累積融資額達8320萬美元

我們首先跟您推薦的是藍港在線的王峰,他的2013年「年度創業家」候選人(投票地址http://2013.iheima.com/2013/niandu_1015/10.html)推薦語是:他是IT老兵,曾在金山奮戰10年,一度做到金山僅次於求伯君、雷軍的第三號人物;他一半是悍匪,一半是書生,其於2007年創立的遊戲公司藍港在線被遊戲業界公認的會成為下一個改寫中國遊戲格局的公司。今年藍港全面轉型手游並臻於大成。下面是創業家記者雷曉宇採寫的一篇關於他的報導:

王峰不是中國IT界第一個創業的VP,也不是最成功的一個。但他有足夠的生存智慧。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悍匪,一半是書生,王峰的兩面性讓他能夠迅速完成從職業經理人到老闆的切換。

 

離開金山

哥們兒,你不要以為我天天跟你講話像個土匪,其實我骨子裡知道在場面上怎麼混。

在金山,我夾在兩個人中間,一個叫求伯君,一個叫雷軍。但我活得很好,我跟他們倆都合得來。我有老求那一面,他的玩兒和生活會跟我分享。他不跟我談工作,偶爾我跟他談起公司最近怎麼樣,談完了,他說,哦,挺好。其實他沒聽懂,但他覺得王峰的語氣很堅定,肯定都是對的。但是到了雷軍那兒,他就很認真跟你討論工作,我也很認真。我在金山的工作方式,每天平均跟雷軍開會聊到晚上十點。

這兩個人中間,我不能說我起了調和作用,但是確實關係都挺好。我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像是國共第一次合作時候的周恩來。

我在金山待得很舒服。一直到2006年底,我覺得沒有空間了。那一年,我確實心情複雜。我倒不是說一心想當CEO造反,但我沒空間了。我承認,這和金山還沒上市也有關係,即使上市我也覺得金山成長太慢。剛做遊戲的時候,我一度覺得我們能做到盛大第一、網易第二、金山第三,但後來發現,我們在戰略上還是保守了。那一年,完美時空和巨人都嗖嗖地往前衝,非常猛。它們上來就抓住一個免費的模式,而金山是收費的。沒辦法,金山一直在改革,但是它一直遇到革命者,它老沒在關鍵的時刻革命。機構太沉重,掉不了頭了。

我們慢了,而這個慢我不能阻擋。當時走人非常多,我的手下直接被挖走做COO。我盡了最大的努力,為了留一個員工熬夜陪他聊。到了2006年下半年,有一天,我在金山柏彥大廈樓下的涼亭蹲了一個小時,非常落寞。我想了很久,得出的結論是:想要留住員工,你的成長速度要比員工成長速度快。做不到這一點,就會走人不斷。

2006年12月,我提了辭職報告。當時的心態就是不想幹了。我什麼建議都不想聽,我煩透了。當時大家也覺得挺好的。你知道這種感覺吧?就是OK了,覺得少了誰都行。我突然發現,我真的可以走了,我對公司沒那麼重要。

不過,我走的時候跟雷軍說過一句話,是下樓撒尿的時候說的。我說,去讀一讀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吧,對現在的金山有好處。郭沫若在抗日戰爭剛剛勝利的時候,建議毛澤東去讀一下,我覺得金山當時也正在逐漸喪失某種理性。這種理性,雷軍一直有,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也有。但是當時網遊已經賺錢了,尤其當時卓越網套現了,那是一次空前的個人狂歡。有錢了,說話口吻就不一樣,太不淡定了。

不是沒人找我。我在職場上遇到過很多誘惑。新浪很早就找過我,我都當口水話聽。這一次,我看到了機會。有VC和業內大佬找我,說要不我給你錢,你自己幹吧。這些話對我產生了化學反應。某一天,我發現,風、水、空氣、環境都跟我說,你可以創業了。時機到了,我覺得應該自己做一攤事。

我得到過一些邀請。僅次於暴雪的韓國NCsoft的CEO來北京找過我很多次。那時候我還在金山打工,很忐忑地見了他三次,我想這要讓雷軍知道還不恨死我啊。他說,加入我們,給你全球副總裁,把中國的股份送給你。我說,我要創業。聽說我要離開,完美時空的遲宇峰樂壞了。他給我發短信,說來我這兒吧,二把手,我們馬上要上市了,股價也好。我說我不會去,我去任何公司都是對金山的背叛,我只有創業一條路。

我拒絕了很多人,也沒有拿IT大佬的錢。老實說,我得到過雷軍的很多暗示,他說王峰如果真有一天想自己幹,我雷軍馬上一千萬給你。我相信這是真話,但是當我要離開金山的時候,我不想跟金山的人有任何瓜葛。王峰出來還要雷軍的錢,當小弟沒當夠啊?

IDG對我最積極。周全見了我,過以宏見了我,張震也對我很好。當時他們捧著我,說你趕緊干吧,我們態度最好,誰都不可能比我們更快了。我離職一個禮拜,就跟他們簽好了。一簽完,我就去美國了。

我沿著美國東海岸玩了一個月,從紐約、華盛頓到邁阿密,一個一個往下走,挺開心,曬得黑黝黝的。那時候,創業的事肯定是定下來了,但怎麼幹,不知道。聖誕節的時候,我到了波士頓,全美國都在狂歡,我突然發現自己很寂寞,就在這一天,我想回來了。

現在看來,我這錢也是稀里糊塗拿的。其實,我離職之前公司內部還有另外一種方案:拿你在公司非上市前的將近1000萬估值的股票做一個金山子公司,你佔5-10%的股份,用金山的品牌做一家公司。我告訴你,我像傻逼一樣認真對待,但後來董事會沒有同意。

我出來創業不容易,被攔了一道又一道檻。我離職的時候是簽了競業禁止協議的,所以理論上我在當年是不能創業的,如果要起訴我,我也面臨風險。金山曾有某人去找過IDG,IDG就來跟我說,你小子還有這麼回事啊。從美國回來以後,大概在2007年三四月之間,錢還沒有到賬,我就找雷軍聊過一次。我必須承認,當時他放了我一馬。

在金山十年,幾乎每年生日都是雷軍給我過的。2007年1月28日,這一次,他們心裡也微妙,沒心思幫我過生日,就想著王峰又要挖誰了。我成了他們心裡最大的敵人,兄弟一夜之間反了,就變得很恐慌,到處在談話,問你是誰的人。你沒想到,當你脫離掉那個體制以後,面臨的是另外一種社會關係,而且曾經你最好的合作夥伴變成另外一種最微妙的關係。人生的精彩,我就是這時候感覺到的,但是你發現,你敢於做那個無畏的我了。

這一年生日,我在大學校園裡辦了一個生日宴,也算是告別禮。來了幾十號人,坐了十幾桌,大家很感慨。沒有求伯君和雷軍。我的感受也很複雜,不能叫內疚,應該算遺憾吧。選擇辭職之前,內心蠻掙扎的,曾經無數次地回想過去,心裡很糾結。那種忍是按天來忍的,那是最痛苦的,因為你太習慣那種生活了,你是認真的,不是混的。但是有一點,你決定了,就沒辦法了。這些情緒很快被你的信念所滅,因為你已經選擇了無畏的我。

古惑歲月

我在四川出生。我媽跟我講,我出生那一年,1969年,是重慶武鬥最厲害的時候。重慶是最大的兵工廠基地,外面叮叮咣咣的槍炮,全是,各個工廠的工人把槍端上來幹,完全打瘋了。我媽說,你出生在槍林彈雨裡。我O型血、水瓶座,其實是很好合作的人,但小時候的環境可能對我影響比較大。我身上真的是有野性,很早就有人跟我說,王峰你身上有一正一邪。邪未必說我做了壞事,但我肯定不是那麼嚴謹的書卷氣。

我們家是兵工廠的孩子,跟北京大院也差不多。從小到大什麼環境呢?天南地北。有人家從上海來,有人家從東北來,有人家從山東來,有人家從包頭來,也有人家是本地的。口音雜啊,你一聽,鄰居什麼口音都有,所以極容易形成衝突。

父母一天到晚打架,小孩也一天到晚打架。你不打架,在學校是混不下去的。我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呢?亦正亦邪。壞孩子拉著我說抽煙去,好孩子來跟我討論數學題。所以,王峰是個兩面性很強的人。跑到夜店,很high,豁出去了。跑到一個會上,很內斂,像是書生氣很重的人,甚至很害羞。遇見哪樣的人,我就成了哪樣的人。在我心裡,一面火焰一面海水,從小到大就是這樣。這是一種生存智慧。

我是中學老師出身,一幹就是六年。1995年7月10日左右,我把我們那個班的課程安排給一個高三的數學老師,自己拎個包就來了北京。我什麼也沒有,沒有同學,沒有朋友,特別恍惚。我覺得我瘋了,來這兒幹什麼?我當時就想兩條路,要麼海南,要麼北京。我一想,我還算唸過點書有文化的,北京踏實點,在海南被捅死了都不知道。

1995年8月,我從人民教師的講台來到街頭,幫人賣保健品。第一個月工資180塊。後來我看老羅的《我的奮鬥》,發現兄弟還真像,以後一定要跟他喝酒。他1995年在中關村圖書城混的時候,我也在那混過。我賣保健品就在圖書城的海淀藥店,大概站過兩三個月點兒呢。對面有中國書店,我當時站完點就跑到外面去翻書,還買了一本研究生入學考試指南,不行就考研。賣保健品的小孩素質都很低,晚上跟他們喝完酒,回家以後還看研究生英語,他們說,神經病。

後來有人跟我說,王峰我覺得你是個沒安全感的人。啊,你怎麼這麼看我。但我後來仔細想了想,他可能說得有道理。我心裡是惶恐的,多少會做些後手的準備,會提前有所考慮,我會提前想它最壞是什麼樣子。就像後來創業,很快第二年就二次融資了,原因很簡單,我覺得現金要足夠。

熬了幾個月,我自己找到了貨源,就跟人合夥做了個公司,相當於創業。三個人合夥湊錢,我把家裡攢給我結婚的三萬塊錢要出來,入了股。

這個公司的治理結構很簡單,出錢最多的董事長,出錢第二多的總經理,我出錢最少,銷售部經理。我就跑啊,往山東跑,往新疆跑。跑到新疆石河子、塔城、烏魯木齊、克拉瑪依,全跑遍。一個人,像飛俠一樣。這幾個人都很土,就知道做生意、做銷售,然後省下利潤攢錢,每個月把我們零售賺到的錢匯給幾個老大。我幹了整整兩年,那兩年我幾乎每天吃方便麵,還是兩毛五一袋批發價的華龍方便麵。最慘的一次,坐了三天三夜的硬座。

1996年冬天,12月份,我押了十箱的貨到新疆。一出站,貨超重了,我想十箱可怎麼拿啊。當地有個烏魯木齊人,說我幫你,結果出門就把東西拿走了。我要追,檢票員攔我,說要交超重罰款。等我交完罰款,十幾分鐘過去了,人早就沒影兒了。

正是冰天雪地的時候,漫天飛著雪花,只要一出門,就知道外頭風有多大。我戴著我父親年輕時候的一條紅圍巾,一走出去,嘩,紅圍巾被吹到天上去。我滿腦子是懵的,所有的貨、衣服和20萬的現金都在裡面。有聲音在我耳邊說,有人剛剛進胡同了,你敢進嗎?管它,面子第一,否則那倆兄弟罵死我,說傻逼,哥們兒不跟你玩了。我衝進去,果然看見他在弄我箱子。我上去就把那哥們摁地上了,敢搶我貨。那幫公安局的都看呆了,說你小子真牛,氣焰太囂張了,有種。我原來一個人民教師啊,一夜之間變成這樣的人,邪的一面出來了,都是環境塑造的。

那天晚上我沒敢出站,出去被捅了都有可能。當時的感覺是,這輩子再也不想創業了。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把十箱貨扔到車頂上,直接上了長途車。我一邊把東西往上扔,一邊想,我怎麼成了這麼一個人。那完全是另外一個自己,你剛打過流氓,你比流氓還狠,像悍匪一樣,車上的人都不敢惹你。過夜車很慢,我一個人坐著。窗戶外頭是新疆的戈壁灘,又長又開闊。半夜的時候,天上的星空一片蔚藍,美極了。我安慰自己說,人生這麼壯美,自己還是很瀟灑的,像個行走江湖的大俠,也沒什麼可害怕的。

1997年1月,我去了一趟青島。合夥人說,這兩年咱們都沒掙著錢。我不知道真假,我也沒法知道我們賺了多少錢。我把所有的賬都結了,拿回本金,不干了。我買了早上6點鐘的火車票,準備回北京。那天早上,我醒得特別早,一個人跑到海邊待了兩小時。當年懷抱一腔熱血離開家鄉,怎麼混成了這樣子?你也不知道你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因為你變成悍匪了。倒也沒有懼怕感,因為在海邊的那兩小時,我已經超級平衡了,我想,我重新是我自己了。

1997年2月19日,我回了北京,準備找個地方,看看有沒有招聘IT的工作。結果當天,鄧小平去世的消息出來了。我一個人跑到天安門,工作也不找了,天天看電視,很哀傷。這樣過了一週,我參加了我人生的第一次正經面試。面試我的人跟我同齡,是雷軍。我開始了長達十年的金山生涯。

我明顯覺得,在金山跟我一起打工的很多人,都過於書生氣。這可能是我在金山迅速崛起的一個重要原因。學數學和教書出身使我願意總結和分享,這樣的性格在一個團隊裡溝通會很好。再一個,我很早就經歷過肉搏戰,放得下。很多純程序員出身的人,要跨過這一步很難很難。這樣一來,我從做業務到管項目,走得比一般人快一點。

創業洗禮

2007年3月,藍港在線正式成立。

這時候,我和王磊一起見過他的一個朋友,也是做遊戲公司的。他的公司做得並不成名。他說,恭喜你出來創業,其實在大企業做高管做久了都害怕創業,哥們兒,其實沒什麼,到現在你看我也沒做大,但是我依然很享受這樣的生活。他說,創業是一種生活方式。我特別感謝這句話。他還說,創業就像坐過山車,死不了人的,沒事。當你眼看到低谷的時候,你發現你正在準備往上衝;當你沖上去的時候,要小心可能又下來了,就是這個過程。

但是,離職之前和離職之後還是很不一樣。你會有莫名其妙的感覺,沒習慣,所以老做夢,天天夢見在上班。就像我剛加入IT行業的時候,老夢到在教書,解一道函數題,解了很久,早晨醒來,覺得昨天晚上這道題解得真美啊。這就是長期的習慣。

一直到公司第一款產品《西遊記》上線,這種情況才慢慢緩解。你產品上線了,當時天天盯著電話,天天問著大家,那跟你什麼都相關了,你再也沒有辦法,那是你全力以赴的一件事,是你命根子。十萬人在線的時候,那天晚上12點半,我去三里屯訂好位置,大家喝酒喝到通宵。那一天,我開始看見自己研發的產品,給自己賺錢,覺得很自豪,覺得這是我們辦的公司。這其實是解脫了,算真正告別過去。

2007年、2008年是我們最難過的一年。錢不多,人也沒幾個,就連招一個會畫畫的人,我都會親自面試。我都能理解那幫小孩怎麼看我的:王峰在業內有感召力,你創業,我願意跟你干,幹了半年,覺得你也不怎麼樣。你在大平台上光芒萬丈,輪到自己做,小居民樓裡租了三室一廳來面試我們,這就是王峰嗎?當時有個小孩,走的時候跟我說,王總,我們祝願你將來更美好,我心想,我要關門了,還更美好。但是呢,你也認了,因為你決心幹這件事,誰都攔不住你,人家要捅你一刀就老實了,那你幹不了。我承認,我從小到大是個敏感的孩子,我渴望老師表揚,一個同學摸我頭我都會追著滿場打架。我是好強的,但是那麼多年的磨礪也讓我看到,不能一痛就叫喚。

我們當時不容易。想做自己的遊戲,折騰。第一批遊戲研發是從完美時空拉來的。有一個做過《誅仙》的小孩,算是比較重要的策劃之一,他帶了幾個人來。結果,項目研發了不到一年,他們又被挖回去,委以重任,成了完美時空下一個項目的製作人,做了《夢幻誅仙》。我告訴你當時慘烈的代價,項目主策劃走了,系統策劃走了,客戶端程序走了,服務器程序走了,主美術走了,原畫走了,一下我們沒法管了。第一個遊戲研發團隊被挖空了,挖空到什麼程度?你挖了我3個人是吧?我挖走你20個,全端。

幾乎同時,完美時空還投資了我們當時唯一的合作夥伴:成都逸海晴天。當時我要活下來,先得靠代理。這款合作遊戲剛剛做到5萬人在線,這家公司就被完美時空投資了,30%的股份,給了300萬美金。我們被斷了後路,四面楚歌。最後,我跑到樓下,問,還有誰願意留下來?我留下了其中一個策劃。他說,王總,今天你不跟我談的話,明天我也過去了。我把自己的電腦端到樓下《西遊記》項目組,待了一個月。我的助理每天把飯送到樓下吃。我當時說了一句話,我們那三個合夥人都挺難受。我說,蘇聯專家撤走了,我們就不做原子彈了?

從此,我們全部換了一套班底,後來的團隊都是自己培養的。兩年以後,我們自己的2D遊戲《西遊記》推出來了,去年做過15萬人在線。當時對我來講,那一仗非常凶險。如果當時心理脆弱,就是滅頂之災。就算這樣,現在我照樣能在場合上見面,大家互相寒暄,好久不見。我心裡有承受力,這一定跟我當年做過悍匪有關係。

我們第一輪融資一千萬美金,很快需要新的錢進來。創業不到一年的時候,周鴻禕曾經找過我,希望藍港跟他天使投資的一家遊戲公司(廣州火石)合併。如果合併,鼎暉願意投1000萬-1500萬美金。當時內部否定意見很強,沒有成。但恰恰在這兩三個月時間,我們自己融了2500萬美金。沒有輕易選擇通過外力來幫忙,自己走,還讓自己心裡蠻踏實的,反而更好了。

手下看到王峰融那麼多錢,蠻驚訝的。這也遠遠超過我自己的想像,本來1000萬就夠了,一下子我就把五年之內的補給全部打平。融資也是緣份,我發現,做個好人挺好的。IDG投我錢,只是一堆大佬看好我。但是我在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拿了第二筆錢,2500萬美金,比我當時同期出發的任何人融的錢都多,在那個時代,跟所有互聯網公司比起來應該都是非常靠前的。當時產品也沒出來,要融這種規模的錢,一定都是周鴻禕、陳一舟或雷軍干的事。我覺得我還沒在那個級別上,運氣挺巧合的。

第二輪融的錢誰給我的?周樹華。當時周樹華是北極光的合夥人,但現在自己出來了。他原來是新浪副總裁,我們倆從2001年認識,每年都比較正式地在一起聊一次天,或者吃個飯,他怎麼看互聯網,我怎麼看軟件。就這麼個關係,但是等我離開金山以後,發現這幫朋友都在幫我。樹華怎麼幫我的?他知道我骨子裡不想到他們公司去融資,他知道我不像求人的人。他說,我們現在特別想研究一下遊戲,你來講個課。我就寫了20頁PPT,講了遊戲產業的結構、分類、商業的形態、機會點。鄧鋒叫來他們合夥人,聽了倆小時。他們聽得挺來勁,我就說再給我十分鐘,順便介紹藍港在線。一個禮拜以後,鄧鋒給我打電話,約我在他們公司樓頂餐廳吃飯,叫了他們所有合夥人。他們跟我說,王峰你不要找任何人了,都是浪費時間,我給你錢。樹華中間幫我殺了個價,一個月以後,錢就到賬了,然後再過一個半月,美國經濟危機爆發,太巧了。

對一個個體來講,創業是對人格的一次洗禮。我該怎麼對待合夥人?我真心為他們著想嗎?我可以講實話,在我職場期間,我幾乎沒有這個思想。不行滾蛋,培養你這麼久不起作用,你不是干這個的料……很多難聽話我都講過,但是後來我反省了。我在藍港很少講這個話。當你成為企業主的時候,你才發現,人的價值特別特別重要。當你在職場上,你會發現規律、方法和制度最重要,我拿人錢財幫人打工。我當時覺得自己在金山算是有創業者心態,但後來發現遠遠不是。我只有創業者的激情,卻沒有創業者的人性。創業者的人性首先是以人為本的,不能把兄弟們踩在腳下,不能只標榜自己多偉大,要抬兄弟們的好,這很重要。

體會到做老闆的酸甜苦辣之後,我對早年間金山雷軍他們更理解了,覺得不容易。雷軍可能是一個唐僧型的老闆,我就是孫悟空。他天天叨叨叨,我說煩。但現在,我也成了唐僧。我不變成唐僧沒辦法,我必須成為唐僧。骨子裡我更願意成為孫悟空,但當我站在那個位置以後,我發現,哥們兒,悟空還是你做吧,我做唐僧。當然,時不時還會有孫悟空的動作出來。

這麼說吧,這個產品歸你管了,一定有一次重大操作,你會覺得我神勇、太猛了,所有人的掌聲都是我的。但你也要知道,這個計劃老闆批下來,那天回去他三天沒睡著覺,想搞砸了怎麼辦,搞砸了有可能半壁江山沒了,甚至全軍覆沒。當時我在公司什麼都要衝在前面,甚至覺得老闆不行啊,還覺得太囉嗦了,太面了。但你後來發現,老闆最重要的是決斷,而不僅僅是操作。

從將到帥,這個決斷太考驗人了。你決定猛打一把集中所有火力幹這一仗,是決斷;你決定讓我們五年之內不上市,沒關係,耗下去,這也是決斷;你說快,必須拿下,不拿下今天就怎麼樣了,這是決斷;你說讓我們長期謀劃,小規模戰役爆發,大戰略走慢一點,那也是決斷。你開始發現,原來過程的華麗僅僅是曇花一現,讓你覺得很high,重要的是你為此作出的決定,以及你早就已經為此準備好要承受的代價。這個不容易,很多人確實沒有這個心理素質。

創業第二年,正好趕上汶川地震。我們當時那個樓特別高,在19層,晃得。地震了,很多人想跑,但想跑也沒戲,因為電梯太窄了。我一想,算了,但心裡第一個反應是,如果樓倒了,估計要掛,我無怨無悔。我已經努力過了,回想前面的人生,都是奮鬥的過程,腦子裡就是這種畫面。我覺得,我創業保持了那份激情,語言也不那麼卑微,從來沒做過卑微的我。

有人說,王峰你把藍港賣了就是成功。我不這麼認為。對我來說,這是離開職場之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沒那麼急。我後來也做一些天使投資,像遊戲谷和推圖,但我非常不喜歡別人叫我職業天使投資人。你說我啥我都認,但就是不能認這個。不把藍港做到一個階段我是不會罷手的。這事兒還沒完呢。我好歹得把藍港在線做得超過金山吧?如果發現今天還不如過去幹得好,那不有病嗎?

這四年,我看懂了我們要什麼。有兩點最重要,能夠讓你活下去,而且有一天把你的理想兌現了。第一,穩定現金流。你有1億的時候,你知道怎麼控制1億的現金流。你只有500萬現金的時候,你就用20個人,想好這三年之內還能不能有錢進來,然後儘可能摳一點,控制好。或者你融資能力很強,現金還有一半的時候,我還能融現金再進來。第二,穩定團隊。這個要靠文化和回報體系。王峰天天跟我手舞足蹈聊遊戲,我們很開心,而不是西服革履跟我們談戰略,那太扯淡了。還有,你要敢兌現,我們賺了,你說分我們百分之多少,我們拿到了。

2007年底,創業第一年的全體員工大會上,我說,不要英雄氣短,不要為了呈一時之強,把公司搞得很危險。那時候,我們開始擴展研發,有不同的項目組,把研發團隊儘可能穩定下來。即使有時推期了,我也能在心裡忍受這個煎熬。比如今年10月首發的《傭兵天下》,2007年10月開始做,做到今年,整整4年。我覺得挺高興,我活下去了,然後總有一天,我要玩兒個大的。我不知道哪個事情一定能玩兒大,或者在哪個時間一定能,我唯一告訴自己的是,穩定現金,穩定團隊,然後有一天,哪個彩票或者哪個胡牌輪到你頭上。打牌總會胡牌,但是你提早下桌,胡牌絕對不是你的。

《傭兵天下》裡,我最喜歡魔劍士。魔劍士是什麼職業呢?他首先是劍士,有近戰能力,但同時前面加了個「魔」字,魔劍一旦施法,火系的劍立刻變紅,冰系的劍立刻變藍。我喜歡這個職業,因為應對自如。

下面接下來要介紹的一位是另外一個2013年「年度創業家」候選人——觸控科技創始人陳昊芝(投票地址http://2013.iheima.com/2013/niandu_1015/19.html)的推薦語:他是連續創業家,14年間參與創辦過卓越、愛卡、盛世收藏、譯言等網站,屢敗屢戰;他是手游大亨,2010年加入黑馬營後在史玉柱等導師啟發下,偶入手遊行業,20個月完成總額達3200萬美元的融資,2013年營收近10億元,公司正準備海外上市。下面請看他的創業故事:

陳昊芝職高畢業,21歲起在互聯網連續創業14年,曾參與創建卓越、愛卡、盛世收藏、譯言等網站。2010年,他偶入手機遊戲行業,取得迄今最大的成功,20個月完成三輪融資,總額3200萬美元,2013年營收預計接近10億元。

他怎麼看待這個10年未遇的機會?

過去一年裡,他遇到了爆炸性增長帶來的危機,他如何解決?

這個自稱喬布斯信徒的人極力推崇硅谷公司的平等、開放生態。他說觸控不是一家遊戲公司,那麼,它是什麼?

在華誼兄弟的股價因收購銀漢科技展開3個一字漲停之前兩天,傳出觸控科技將被奇虎360以4億美元收購的消息。這家創立3年的公司,憑藉一款名叫《捕魚達人》的手機遊戲迅速成名。

如果以頻繁的併購作為標誌,移動網絡遊戲(俗稱「手游」)行業的爆發時間比那些樂觀的估計晚了至少1年。即便如此,它爆發的強度仍然令人震驚。短短半年,這個國內市場規模尚不足100億元的行業累計併購金額已經接近200億元,而所涉被併購公司的營收總額不過20億元(未去除水分)。

7個月前,觸控創始人陳昊芝還在黑馬營的一次演講中抱怨遊戲公司估值過低。現在,他開始對中國式急功近利的估值體系表示不屑。

不過,成為類似傳聞的主角,陳昊芝沒有理由感到不快。在互聯網行業征戰了14年後,35歲的陳終於登上了手游這趟高鐵,體驗到年營收即將接近10億元的高速。「像我和我合夥人這歲數,」陳說,「趕上這麼個機會不容易。」他的意思是不會輕易下車。而對於他所在的手遊行業,由於傳統互聯網巨頭的過早警醒,一鳴驚人的機會正在急劇減少。

傳聞也並不是完全無中生有。周鴻禕與陳昊芝是黑馬營中的「師徒」,據說周曾多次要求入股觸控而出於非陳昊芝的原因未果。不斷與騰訊、百度作戰的奇虎360的確急需這種新式武器充實武庫。

「如果是我授意,我會說14億美元而不是4億。」陳否認了傳聞出於自己。在接了一個詢問「4億美元」真假的電話後,陳解釋了為什麼他的公司是「非賣品」。「你這麼想吧,現在中國整個手游市場有效用戶才3個億,我們裝機數2.5億,月活躍用戶6000萬,佔市場20%。我們現在一個月才7000萬元收入,每個用戶才十一二塊錢。這個市場終端設備數過10億是沒有什麼懸念的,用戶數過6億是沒有什麼懸念的。假設我們月活躍用戶能做到1.2億,對於休閒遊戲,用戶月均消費30元不是很高的要求,那麼理論上我可以期待我們每月30到40億元收入,一年400多億,騰訊也不過如此。就算打個兩折,也有80億。互聯網業務是往上翻的,有很大優化空間,現在業務單一,將來玩遊戲的人不聽歌、不看漫畫、不看視頻嗎?那麼你就把現有用戶橫向變成了另外一項服務的消費用戶。這還不算海外市場,手游是中國公司最容易進入海外的產品,沒有平台障礙。20億(美元)我也不賣。」

很難評價這個異常喜歡徵引數據的人對自己公司的展望,在一個上漲的股票市場中,通常我們不知道一隻股票漲停是源於整個市場的推動還是它自己的魅力(陳是相信漲停「一定有規律」可循的)。2012年初,在觸控月收入1000萬元的時候,他預言「明年一定會出現營收5億元的公司」。並不是說陳的估計太保守,而是,它可能並不準確。

無論怎樣,眼下的事實是,觸控科技的月收入達到了7000萬元,主要來自自研遊戲《捕魚達人》和遊戲代理。三輪融資2億元。賬上現金1.5億元。公司員工由2011年的六七十人增加到超過600人。在陳昊芝過去十幾年不斷的創業經歷中,融資從未成功,年營收從未過億,員工人數從未多於100。他顯然是闖進了一座寶庫,儘管他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看上去不動聲色。

陳昊芝的愛好之一是飆車,那位當年著名的飆車少年「二環十三郞」,曾是陳創建的愛卡汽車網的一名工程師。過去一年裡,陳在公司的爆炸性增長中體會到了飆車的速度,當員工數量超過160人時,他發現方向盤不在手裡了。

首先是部門間的內耗。在一個發展迅速的新行業裡充滿著機會,自研遊戲、遊戲代理、廣告業務都在增長,於是,「誰支撐了公司的收入誰就覺得自己是最厲害的,就一定要求自己的資源最大化」,基礎業務部門與贏利部門互相看不上,前者認為自己的價值在未來,而後者認為前者在浪費錢。

儘管創業經驗豐富,陳昊芝並未面臨過如此繁多的頭緒,「以前30幾個人的公司,嚷一嗓子就都上去了」。

更嚴重的是,他發現自己對業務失去了控制力。「核心問題是當一個公司的業務以個人為推動時,這個人在與不在決定了這個業務在與不在或者好與不好。」

而當時選擇「這個人」的餘地又有限。「去年年初的時候,手機遊戲行業還不被關注,我們又才成立一年多,誰願意到這樣一個不確定的公司打工呢?人家能從別的遊戲公司過來,我們就謝天謝地了。」一個稍有名氣的公司的部門經理,來到陳的公司即可成為高級總監。「你求才若渴又沒有足夠吸引力的時候,到你公司的人和你的期待一定是有落差的。」

「落差」當然不會即刻顯現。陳昊芝一度被那些從專業運營公司挖來的人所迷惑。「給你講一大套天花亂墜的東西,都是你沒聽過的。人家說這個公司怎麼做的,那個公司怎麼做的,你都覺得做得太牛了。那時候就是兩眼一抹黑。當你沒有判斷的時候,你的人員選擇其實就是草率的。」

佔公司收入過半的遊戲代理業務逐月下滑,不到半年,代理收入由每月400多萬元降至200多萬。陳與代理業務負責人多次談話,對方振振有詞,之後下滑繼續。「他也天天熬夜啊,」陳說,「一個真正懂業務的人,知道什麼是重點,不懂的人看起來什麼都在做,實際是沒有這個能力。」儘管在減少,代理收入仍很重要,陳一時別無可倚重者。對方於此瞭然。「歲數很小,突然之間在公司變成最重要的人,跟其他人都對抗,甚至連我都屏蔽,幹什麼都不告訴你。」

由於已經兩次融資,公司現金充足,按陳的想法,當然應該「瘋狂抓一線產品去做代理發行」。「我們已經有些名氣了,很多產品上線的第一時間就找我們代理,但只要別人一提有代價,需要預付,他就拒掉了,而且從來不跟我打招呼。我沒想到他在很長時間內簽了20幾個產品,都是不需要代價的,全是垃圾。」陳說,這種做法讓公司錯過了數個一線產品,「包括去年最知名的《忘仙》」。

很危險,但是陳必須等待時機。「如果當時開掉他,他會把整個部門的人拉走三分之二。就算他不能給人家安排工作,也會威逼利誘別人先辭職。我對他的人性有瞭解。」

與此同時,一直在增長的廣告銷售也埋藏著禍患。遊戲廣告按照效果計費,須有相應的流量支撐,而非一次性交易。當陳昊芝意識到遊戲廣告和當年愛卡網的汽車廣告在收費模式上有本質不同時,廣告部門已經把來年的廣告預售了。

如果把公司危機短時間內集中暴露看作運氣,2012年下半年,當陳昊芝著手解決問題時,好運氣再度降臨。C輪融資成功,陳親自上陣,獲得韓國最大網遊公司Nexon《地下城與勇士》的移動版代理權。這款遊戲使公司的代理收入陡然回升。陳有了底氣。「10月份一結賬,代理收入上千萬,11月就把他開了。」公司開始建立嚴格的會計制度和數據實時監控系統。超收的廣告費被退還。「如果不是我們融資有了錢,後面收入上升很快,光退款就把你自己玩兒死了。」

由此,陳對「美式會計準則」讚不絕口。「消耗掉才算利潤,而我們到賬就算利潤,不能評估它究竟是不是利潤。美式計賬規則屏蔽了一般公司在某些業務上非常明顯的風險,之前我們沒有意識到。」

C輪融資後,陳開始用高規格的財務標準改造觸控。

陳喜歡使用「幸運」這個詞。它更大程度上是口頭禪,就像他即將為我們分析的一樣。可以理解,當初對於作為公司爆發基礎的《捕魚達人》瞬間的巨大成功,一時找不到更簡潔有力的解釋。它顯然帶來了誤會。

「我實際上幹了14年了,」陳昊芝說,「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就是這兩年半決定的?其實是不可能的。」

1999年,21歲的陳昊芝以個人網站作價入股雷軍的卓越網,遠未等到它成為「亞馬遜中國」即撤出,在聯眾公司短暫打工後創辦了網絡遊戲點卡銷售公司並於2004年賣掉,接著相繼創建汽車資訊網站「愛卡汽車網」、SNS社區、譯言及盛世收藏網,直至2009年底與CocoaChina(一個中國蘋果開發者社區)建立者劉冠群相識成立觸控科技。十幾年中,陳為自己的商業才華找到了足夠的證明,他認為並不斷提醒合夥人,公司的發展完全得力於陳昊芝,「你們有福氣」。他為此付出了代價,前景廣闊的愛卡網因合夥人不和被迫出售,陳患上中度抑鬱症。

劉冠群沒有從陳昊芝那裡再聽到有關自己「福氣」的話。這說明陳確實有所反省。另一方面,劉脾氣極好,儘管塊頭與陳不相上下。他是一個資深的軟件開發者,有多年的大公司開發管理經驗。「這人對商業是有概念的。」劉冠群評價自己的合夥人說。「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批人,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是這樣的人,而很多人是搞不明白的。」

但是在公司初期,兩個人手裡只有CocoaChina,還不清楚能拿它來幹什麼。從這個「知道世界是怎麼回事」的人身上,還遠看不到今天的躊躇滿志。這一年,陳昊芝加入了黑馬營。

陳承認自己「摔了很多跟頭」,但它又是資歷的證明。他很少提到他人對自己的影響。後來他一再說起自己曾問黑馬營創辦者牛文文「牛哥你覺得我靠譜嗎」,而「牛哥」拍著他的肩膀說「你一定行」,說明這個「骨子裡很驕傲」的人也曾有過脆弱的時刻。

陳在黑馬營得到的不僅僅是信心。他見到了一批大概也可以稱之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諸如周鴻禕,劉強東。如果陳的驕傲不允許他對別人輕易表示敬佩,那麼至少,他在互聯網上營造多年的小世界被打開了。後來成為他「師父」的周鴻禕「對產品的格局感」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同一年,層出不窮的iphone iOS 4.0 操作系統、iPhone4、iPad給市場帶來了無窮的想像。陳昊芝是蘋果粉絲,隱隱感到自己在喬布斯開創的世界裡可以幹點兒什麼。

「我過去做的幾乎全是社區,」陳昊芝說,「只是定位不同。後來的譯言和盛世是小眾市場,愛卡是大眾消費市場。做這個公司的時候,我們給自己的明確要求是回到大眾消費市場。2010年底的時候什麼是大眾消費市場?就是手機。」

對於即將進入手遊行業的陳昊芝,更直接及時的刺激可能來自黑馬營另一位導師史玉柱。「他講過《征途》,說第一個月600萬元收入,第二個月1600萬,我一聽,覺得做遊戲就應該是這麼一個路子。」

2011年初,陳昊芝相識10餘年的朋友吳剛(頑石科技CEO)建議陳參考一下街機裡的捕魚遊戲。後者到遊戲廳花100元買了200個遊戲幣,玩了40分鐘,決定把它改造到手機上。接下來的兩年裡,它成就了一個年營收將達到10億元的公司。

「如果當時沒有《捕魚達人》,也一定會找到另一個出口,」陳說,「比如我們可以做廣告平台,做一個網遊,但會不會當年就贏利、就獲得關注有幾千萬用戶,我認為會很難。當年只有5000萬台智能手機,我們到年底做到3700萬安裝,將近80%,網遊絕無可能如此,換任何一個產品都不可能,所以說這是一個命。這有點兒像說,為什麼是馬云做阿里,而不是別人。首先他生在杭州,江浙經濟發達,開車到義烏兩個小時;中國黃頁做不下去,到外面去談各種各樣的外包,內貿部官網論壇上面的浙江商人正在討論進出口問題,而中國黃頁原來做的就是幫中國企業、景點做海外推介……我跟吳剛認識十幾年,從來沒想過做遊戲。他比我專業,我真的相信他,當年吳剛做的遊戲是中國收入最高的。」

陳的意思是,《捕魚達人》是多年積累的結果。吳剛自然也是「積累」的一部分。「我覺得有個類比是李想,汽車之家創始人,我跟他十幾年前認識,就做個人網站而言,他是我小弟。他是把一件事兒幹了十幾年,我是十幾年幹了很多事兒。」陳繼續舉例。剛被華誼收購的銀漢科技已經做了10年的K-JAVA網頁遊戲,當遊戲包的大小決定手機遊戲的下載量時,銀漢科技輕易可以把遊戲做小的優勢是那些大型端游開發者短時間內無法超越的。「神奇時代的《忘仙》、艾格拉斯的《戰魂》、玩蟹科技的《大掌門》,凡是目前排名前十的手游產品,它們的開發團隊裡至少60%的人都是做K-JAVA之類出身的。」

除了「幸運」,陳昊芝想澄清的還有:觸控不是一家單純的遊戲開發公司,雖然它是以遊戲起家。「我們更像一家硅谷的公司。」

他以蘋果、Google和Facebook為例。它們都是平台型公司;都有自己的開發者生態;都是聯盟性的,比如Google的安卓系統是提供給所有硬件廠商的,是跨界聯盟;它們持續併購,但「幾乎都是並技術並成長」,而非中國式的「並利潤並產品」;它們都有自己的硬件。陳認為,中國公司與此接近的唯有宣稱「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的阿里巴巴,因此,他最佩服的人是馬云。對於雷軍和周鴻禕這樣的風雲人物,雖然陳承認「他們既是計算機高手又是產品高手,他們的高度我還達不到」,但能引起他佩服的不是整個人而是一些「點」。

陳的公司也在朝著硅谷的這一方向前進。它有開發者社區,會員26萬,是行業人才的儲備基地;它有免費維護的跨平台開源遊戲引擎Cocos2d-X,據稱在中國被70%的開發者認可和使用,海外使用者40萬,目前中國手機遊戲產品中,收入前10名中有8款是基於這一引擎及工具開發的;它還在做一些投入很大但目前沒有產出可能的研發。

陳昊芝自稱喬布斯的信徒。「別人是學,我們是信。」他相信企業的價值來自能給市場不斷提供效率或者提升效率的方法,就像蘋果公司一樣。「如果沒有我們的引擎,」陳說,「今天安卓上這麼多機型、不同的硬件平台,開發者光適配起來就累吐了。因為我們存在,這些困擾不存在了,產品供應就會大幅提升,那麼位於前列的產品質量就會有保障,會帶來更多用戶關注這個市場。用戶增多,我們一定是受益者。第二,我們也做自研,同時有開發者社區,我們是這個行業裡用人多的。第三,我們本身也是開發者,《捕魚達人》一個月500萬付費用戶,總會玩膩的,他會選擇別的遊戲,所以優質產品是在給市場培養付費用戶,推動市場形成良性循環。互聯網早期,哪家公司不是貼錢賺吆喝?只是我們很幸運,進入早期手游市場,能同時既有商業模式又有自己的理想,讓更多用戶使用我們的引擎,變成我們平台的沉澱。」

「我們不是一家遊戲公司,」陳說,「我們在做的,是對中國移動互聯網遊戲開發生態的支撐、推動和維護。」他期望「微信開放給所有人,包括允許百度、360接入,像Facebook一樣,成為一個默認的標準」,「360、91這樣的開放平台或下載平台,能夠只拿30%的分賬金額,而把70%分給開發者」,他期望中國大的企業有社會責任感,把平台性支撐提供給整個行業,而不僅是自己獲利。他說尚無可能。「如果說美國公司已經在做基於對10年之後市場判斷的技術積累和儲備,我們這樣的公司只能提前兩三年,但是對於生死還未定的創業公司,這麼做的幾乎沒有。」

陳曾是第一代iPhone的使用者,現在後悔當初沒有多買幾台收藏:以今天的標準,它不好看也不好用,但它蘊藏著改變市場方向的可能性。而失去喬布斯的蘋果對陳來說「越來越陌生了」。「比如這個newiPad,」喬布斯的「信徒」隨手從辦公桌上雜亂的電子產品中拿起一件,「按我們的理解,如果喬布斯在世,這種東西是不可能出來的:幾乎比iPad2重了三分之一。喬布斯去世兩年,蘋果有什麼真的能讓人震動的東西嗎?沒有。甚至低價蘋果手機也在傳聞中。它不是原來你理解中那個對質感、做工、性能、新技術苛求的公司了,已經是市場要什麼你出什麼了,那你還是蘋果嗎?」

夜已深,公司加班的員工所剩無幾。劉冠群坐在陳昊芝側面,偶爾附和,或者呵呵一樂。明天一早,陳要飛往上海參加第十一屆Chinajoy(中國國際數碼互動娛樂展覽會)。

陳仍然保持著公司創立以來的作息節奏。早上9點到公司,夜裡1點回家。「創業從來沒這麼累過,」陳說,「現在看我以前的照片恍如隔世。很久了,就這麼扛著。快樂創業,真談不上。」

陳小時候曾經定時定點坐在北京二環路邊數汽車以計算北京的汽車數量,他覺得這可以說明自己對數據的愛好其來有自。當然,也可以說明陳有些孤僻。他自稱自己的手機只有打進沒有打出(除了打往家裡)。他並非沒有朋友,只不過他極少主動聯繫他們。在公司裡,「員工跟我距離感非常大。我不跟任何人走得很近,除了合夥人。」陳解釋說,這是有意的,如此方可雷厲風行。「以前我對合夥人嚴厲,現在反過來了。誰會跟你共患難?只有跟你有股權關係、利益關係的人。多數員工還是一種工作的狀態。」而對於陳昊芝時有的暴躁造成的影響,好脾氣的劉冠群是最好的消除者。

根據陳昊芝的設想,觸控科技明年的收入將達到20億元,淨利潤3億元。融資到C輪為止,「我們都沒有一份正經的PPT講我們是干嘛的。在中國市場裡面,理解我們很難。」很可能,陳也並不清楚這個公司的邊界何在。移動互聯網隨時可以帶來驚人的想像,陳只是以遊戲做了開端。

「剛做《捕魚》的時候期望非常低,一天1000美元收入,能養活公司就行了。後來融資的時候,我們說我們像Chillingo(手機遊戲《憤怒的小鳥》發行商),沒多久它就被EA收購了,才2000萬美金。我們說這個目標選得太差了。現在,Chillingo進入中國的產品恨不得都包給我們獨家發行。然後我們說像Tapjoy,美國的一個廣告公司,剛說完,它被蘋果封殺了。去年年中,我們在商業計劃書裡說像日本Gree(基於移動互聯網的社交遊戲網站),它的股價立刻下跌20%。後來我們說我們烏鴉嘴,再也不說我們像誰了。今天,我們開始說我們像騰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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