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凱彤 歌寫時代的日記 包容自己 2016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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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S(14)@2016-11-21 03:50:46http://www.am730.com.hk/article-337839
活在一個追求快、狠、準的年代，一張名為《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下稱《完美》)的國語專輯，長達18個字，不入洗腦式口號之列，卻是盧凱彤(Ellen)從自綁到破繭的赤誠獨白。曾經，人生被躁鬱症「卡住」，猶如身陷幽暗的沼澤裡，跟自己無數次摔角後，從泥濘中爬起來的Ellen，包辦新專輯的歌詞創作，寫下學習包容自己的血淚體會，記錄面對空氣污染、核電、青少年自殺、同性婚姻等社會議題的個人省思，「唱作人是詩人，要為這個年代寫日記。」探索如何成為破碎世界和自己的治愈系，面對不完美的現實，仍懷抱希望，是Ellen的使命。
文：許惠敏 圖：蘇文傑
髮型 : Ben Lee @AGLOW private i
場地: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獨立發展 換創作自由
眼前的Ellen精神奕奕，潛藏於瘦削的身軀內，是一股跑得更遠的衝勁與能耐。在出碟難以賺錢的市道，動用七位數字的積蓄自資出碟，經過嘔心瀝血的創作過程後，接力是洽談製作預算、宣傳費、拍MV、印刷發行，甚至搬運，Ellen奔波港台兩地，事事親力親為，「點解要做？是一種根深柢固的信心吧！我已花了4年錄製，反覆修改，深信這些作品值得被聽見。」獨立發展，沒有大樹遮蔭，換來自由創作的一片天，Ellen毫不猶豫地說：「如果可以再揀，我都會揀自資，自己喜歡講甚麼便說，唱片公司不會讓你全張專輯都講社會議題。」訪問Ellen時，未發生立會的宣誓風波，不過，臨時被取消資格，在娛樂圈倒也時有聽聞，去年11月，她因為曾經繫著黃絲帶在台灣高雄演唱而遭檢舉，被踢出南方草莓音樂節，從此禁足內地演出，在言論和創作都隨時被扣帽子的氛圍底下，問Ellen可有擔心？她語氣堅定地說：「不會！創作應該隨心所欲，不應只顧歌曲上榜和賺錢，我不是說一定要寫李波、林榮基事件，但如果我因為怕無show，不寫自己有所感觸的事情，便枉為唱作人！」Ellen以偶像Bob Dylan和Patti Smith為榜樣，前者剛獲諾貝爾文學獎，在越戰期間寫反戰的《Blowing in the wind》，後者寫下抗爭歌曲《People have the power》，「創作人如同詩人，為這個年代寫日記，我有這使命！」
抱希望 接受不完美
上月中推出的國語專輯，不談小情小愛，拒絕風花雪月，Ellen我手寫我心，獨力填寫10首歌詞，記下對自己和周遭人事的感觸。《賣空氣的人》向文明社會提出「用利益，換斃命」的控訴，《無核》想像核爆後「花朵長得不像花朵，落葉像骨骸」的異境國度，歌曲的調子略灰，揭露現世的荒誕陰暗，全因對世界仍抱希望，「我接受這是個不完美的世界，但我相信仍有希望去改變。」展望明天會更好，是阿Q精神，或是改善社會的推動力，Ellen透過與11歲姪兒的一次對談，找到答案，「有次我穿著印有『核電歸零』的T-Shirt，問他是否需要核電，他答『現在我哋用咁多電，真係要核電廠提供，希望將來唔再用啦！』我覺得他答得很有智慧，總要有希望，才有動力去產生更聰明的用電方法。」一件T-Shirt或一首歌曲，她珍惜每次傳遞信息的機會。在眾多作品中，Ellen不得不提林宥嘉作曲的《留一秒》，「站在大樓邊緣，想著甚麼」的歌詞，絕對是她的切膚體驗，回望跟躁鬱症搏鬥兩年的歲月，「其實，情緒會來也會走，只在一念之間，曾經徘徊自殺邊緣，設身處地感受過，即使自覺被世界背棄，仍要緊記還有自己的一雙臂彎，攬住自己。」Ellen憑歌寄意，唱出錐心之曲，惟望陷於情緒幽谷的同路人，如歌詞所言「留一秒給疑惑」。
沒結他 不能
學習擁抱自己，是Ellen跟自我對話的漫長歷程，重整生命的破碎，有血有淚。被喻為港台首席女結他手，入圍金曲獎最佳女歌手，實力備受肯定，Ellen卻說：「由細到大，我都是沒有安全感又很自卑的人。」細聽她以往包辦曲詞的作品，隱約滲透著歌者的徨恐不安，在「掌聲終究不屬於自己」的心魔纏繞下，2013年底，Ellen情緒崩潰了，繼而患上躁鬱症，幾乎絕跡所有社交活動，「病重時，我有自毀傾向，失控地用拳頭打牆踢牆，弄得自己傷痕纍纍。」她甚至想過索性搬去台灣，花數千元租屋自住，做個普通的侍應過活。小記好奇，「音樂和結他不是命根嗎？你真的捨得？」Ellen沉思一會，才答道：「有天，醫生問我『長此下去，打傷隻手便不能彈結他，你甘心康復後，只能唱歌而不能彈結他？』我認真自問『唱歌但沒有結他？唔得！』」於是，為了盡快康復，她開始乖乖食藥，忍受服藥後的渾沌、肥腫難分、手震、流口水的狀況，漸漸也學懂處理負面情緒，「畫畫、攝影、聽歌、瞓覺、玩貓……尤其畫畫，讓你很安靜地做一件事，可以天花龍鳳，給自己空間，自由地抒發情緒。」本月中，Ellen在台北舉辦了首次個人展覽，名為《沒有標準影像展》，純粹開心share，「我覺得音樂做得好，已經足夠，其他方面，不用再追求甚麼水準或風格了。」
紋身與剃頭 象徵重生
目前的Ellen，猶如脫胎換骨，一頭亁淨利落的短髮，以及遍布全身的紋身圖案，已然不是at17的鄰家女孩。她直言：「紋身是給自己的徽章，也是放下包袱的象徵。」原來，Ellen受兄長影響而愛上紋身，昔日紋在不顯眼的部位，如今已毋懼展露人前，宣示不囿於世俗標準的態度，她指著臂上的紋身解釋，「紋身就像是皮膚上畫畫，這是紋身師傅freehand畫，融合我的水墨畫風和他的線條，其中隱藏著一個揹著結他的小朋友，只有這圖案是看得懂的，其他都沒特別意思。」至於，僅長一吋多的頭髮，是源於去年的《ROCKMUI 29 Live in HK》音樂會，在舞台上即席剃頭，喻示躁鬱症病愈後的Ellen走出陰霾，「當時的構思是要做一個行動，表達由黑暗進到光明，想過很多爆破或特效，但又不夠budget，便想到剃頭，由於頭髮是煩惱絲，很有象徵意義，當時台下很多人哭了，我覺得很peaceful，有重生的感覺。」
已經熬了過來
紋身與剃頭，是看得見的表徵，行動背後的坦然，呼應著《懂事》的歌詞「我沒有說沒有受傷，只是天黑後更輕鬆開朗」，正是Ellen成長中的領悟，在人生最低潮的日子，Ellen苦思要說甚麼話去鼓勵自己，卻發現最不能包容自己的不完美，正是她本人，「我想著如何去接受不完美的自己？不如轉個角度看，如果我接受自己不快樂又有負面思想，但能夠寫《雀班》和《你根本不是我的誰》去宣洩情緒，又有何不好？彈著結他，便哼唱出『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這歌詞。」她回想，曾與黃耀明參加非洲加納的探訪活動，「當地人不認識當時的at17，不知甚麼是唱作歌手，只知我是懂彈結他和唱歌的亞洲女子，即使不太懂跳舞，也可踏地打拍子。」只要願意放下自己，世界總有一個完全包容和欣賞自己的地方。聽Ellen的專輯，由第一首《還不夠遠》開始，談自毀、核電、污染……猶如閱讀這4年來，Ellen如何在破碎之中，療愈自己和世界的心路扎記，最後一曲，是專輯的點題歌《完美》，「歌詞是一連串的問答，最後以一句再問『痛不痛，要不要，說出來；我很好，已經熬了過來』作結，也為整張專輯劃上完美的句號。」熬過傷痛的堅壯，為Ellen的生命增添質量，在不完美中懂得自處，自信地展現獨特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