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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見領袖丨丁健:創投圈的“技術派”

Q:1994年為何選擇回國創業?

A:我只想一件事情,把互聯網帶回中國

Q:你怎麽看待人工智能泡沫?

A:我挺喜歡李飛飛那句玩笑話

“我不認為AI有bubble,但我認為它有一個bubblewrap”

Q:你會擔心錯過風口嗎?

A:從來不會,(始終能夠做到理性)對。

Q:如果能回到30歲,你會選擇做什麽?

A:可能去做研究,像哲學、認知科學、腦科學,這些領域我一直願意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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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我們剛剛回到國內的時候,我只想一件事情把互聯網帶回中國,我一旦在1988年用上的時候,就覺得這東西太好了。”把互聯網帶回家,作為中國最早的一批“海歸派”,當時29歲的丁健便是懷著這樣的理念,和搭檔田溯寧回國創業。隨著全球信息化建設浪潮的興起,1995年亞信科技在北京一間不起眼的陋室里孕育而生,2000年丁健率領的亞信,成為第一家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中國科技公司,這讓亞信成為中國IT界一個響亮的品牌。2003年成功創業的丁健,選擇卸任亞信CEO,變身為金沙江創投合夥人。從一名創業者到專職VC,丁健似乎一直成功地踏在歷史和時代的節拍上,成為改革開放歷程的真實見證者。

張媛:謝謝丁總接受采訪,今年正逢改革開放40周年,一路見證改革開放過程中經濟的蓬勃,您自身也是參與其中的一個創業者,也逐漸在轉型和多元化。如何來看待這40年整個中國創業環境的變化?

國內創業投資環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丁健:我們回國差不多1994年,尤其是海歸回來創業,我們幾乎算是最早的一批。我離開中國去美國上學的時候,感覺到很多,甚至做一點點生意,還是跟“投機倒把”關系在一起,還是很不完善。到我們回來,雖然很多基礎結構還不完善,那時註冊公司都找不著北。到今天,國家對於創業、投資的鼓勵,和各方面的支持政策,應該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十年以後回去矽谷,我說你們這兒連樹的形狀都不帶變樣的,好像它相對比較停滯,當然跟它成熟穩定也有關系。從某種程度來講,跟中國的日新月異確實沒辦法比,所以中國今天能夠從某種程度上,追成老二,甚至在某些領域變成老大,這也是確實跟這40年改革開放,關系非常大。

張媛:當然有改革開放、政策環境的變化,跟技術的更新和叠代也離不開,您一直以來都特別偏愛,在科技領域當中的創業和投資,您如何看待這種追承和趕超的過程,它背後的原因是什麽?

“我只想一件事情 把互聯網帶回中國”

丁健:其實人在里面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大的。雖然我們的體制給大家“松了綁”,但是如果沒有這樣一種中國人的,特別是企業家的精神,包括冒險,敢於去挑戰未知的精神。另外我們傳統對於科技的重視,使得各種各樣的人才脫穎而出,在這樣的體制,劉永好、柳傳誌他們,甚至說在很難的壓力和夾縫中都生存下來和成長出來。對於我們來講,實際上我們剛剛回到國內的時候,我只想一件事情,把互聯網帶回中國,我一旦在1988年用上的時候,就覺得這東西太好了。我就想讓中國所有大學生用上,我覺得中國就有希望能夠真正趕超,在高科技方面追上世界,所以我們就這樣一個想法回來做的亞信。

與另一位金沙江創投關鍵人物,人稱“獨角獸捕手”的朱嘯虎不同,丁健的投資風格更加穩重與從容,作為搞技術出身的投資人,他身上始終散發著強烈的工程師氣質,內斂、含蓄。他喜歡德州撲克,在他眼中,這是基本的投資訓練,通過科學的計算概率,來衡量風險和回報比,然而他也提到,真實的投資,往往涉及不理性價格競爭,挑戰更大。

張媛:對於比較早期的時候,因為我們關註科技成果轉化,當一個科學家尚在早期階段的時候,不知道它未來會長成什麽樣子,在這一過程當中即便是專業投資人,也存在對於不確定性的掌握,對嗎?

不理性價格競爭使創業投資難度加大

丁健:我經常用的一個比喻,因為我本身也喜歡打德州撲克,德州撲克里面最重要的是回報和風險的比,但是在那地方你可以計算概率,計算風險回報相對比較容易。但是在我們這行業是難在,首先計算風險回報就很難,其次計算完還要讓自己嚴格地遵守結果來約束自己,我們真正要有紀律性進行投資,這個難度特別大。尤其是今天當大家都分分鐘進來,用一個完全不理性的價格,在競爭的時候,對我們確實是挑戰。

創業者的理性程度與成功概率成正比

但是好處在我們堅信一個道理,我們認為創業者的理性,和對投資、對估值、對投資人的判斷,實際上跟他的成功概率是成正比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有一種天然的互相篩選的過程,所以我們並不急於去競爭,我們去找真正的能夠做大事,長遠來看有希望的團隊,這些人並不是很好高騖遠,很在意一時半會的得失,很在乎自己那麽一丁點的利益。在這些方面來講,實際上對於我們在投資里面,是很大的成功因素之一。

張媛:現在隨著科技的叠代,很多新出來的商業模式,估值越來越高,因此對於這種估值方面的合理性,是不是一定意義上講,您所處的這個位置也起到,對估值的一個定價的功能呢?

盲目炒高企業估值是對企業的不負責

丁健:某種程度上講是這樣的,當然我們雖然想定價,但是有可能不理性的錢進來,說我們就喜歡這東西,這東西很好,否則他們就會覺得自己進不來,他們就會拼命把這東西炒的很高。對於我們來講,其實不去追求這種定價權,我們只是追求,對於投資來講要有自己很強大的紀律,它的風險回報相比必須是合理的,我們要對投資人負責任,對我們的有限合夥人負責任,其實某種程度上對我們的企業也要負責任。

因為當一個市場泡沫很足的時候,把估值弄的太高,實際上對企業也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情,因為它到後面一兩輪,如果市場突然間下來,它融不到錢,因為前面的估值過高,後面的錢就非常難進來。這種情況下使得企業也會受害,所以我們一般都會避免這一類的情況出現,我們會很好地跟企業家、創業者溝通,大多數能被我們說服的創業者,往往成功的概率會比較高。

進入2018年以來,數字貨幣、區塊鏈成為創投行業競相追逐的風口,聯想到前幾年的o2o、直播、共享經濟、人工智能,風口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接踵而至,唯恐錯過風口,不少投資人帶著資金,人脈親下戰場。然而大量資本和人力的投入,讓人也不得不開始擔心泡沫的產生。丁健認為,自己不會為所謂的追風口而焦慮,在他看來,投資本來就不應該是一個追風口的遊戲。

張媛:隨著這一輪AI和大數據一同爆發,現在區塊鏈也是一個特別火的話題,對於現在初創性的企業,有好的技術,好的idea,找到適應的場景和落地,這個過程當中需要什麽樣的元素呢?

深度理解技術的難度越來越大 忌諱似懂非懂

丁健:除了這些投資里面我們經常去看的,包括像人、團隊,商業模式、競爭壁壘等等這些東西以外,我覺得在高科技領域,很大程度上,特別是最新的這幾樣東西,實際上對於技術深度的理解,開始比以前難度越來越大。未來我們還會看到更難的東西,像腦科學、量子等等的進入。但是今天,拿AI、大數據、雲來講,雲大家還比較好理解,但再往上走的時候,它意味著什麽?對於我們來說,比如大數據意味著什麽?大數據跟人工智能又是什麽關系?區塊鏈又是在什麽程度上?所以我們最忌諱的是,似是而非,似懂非懂,追趕這些名詞。

張媛:聽起來就是不理性的。

“人工智能是下一場核戰爭”

丁健:其實我從兩三年前,在亞布力講人工智能,演講的是“人工智能——下一場核戰爭”,我提到這個重要性,只是今年年初布魯金斯,布魯金斯是美國最大的智庫,它新任的學會主席他寫了同樣一篇文章,說我們對待人工智能要拿出當年對待冷戰的精神一樣。我還跟他開玩笑,我說我們不約而同的在看同樣的問題,在動一個思路上去想這個問題,確實要把它提升到這個高度。

人工智能正在被“泡沫”包裹

但是反過頭來,高度是一回事情,落地是另外一回事情,並不是你有這樣的高度,就要所有人都跳進去,只要沾了人工智能,就把自己的身價翻個幾倍、幾十倍甚至上百倍,還有投資人去回應這樣的東西。所以我挺喜歡李飛飛那句玩笑話,“我不認為AI有bubble,但我認為它有一個bubblewrap,核心是真的,但是被外面弄了一個泡沫的包裝”,這非常明顯。

張媛:看到2010年後,中國的整個PE、VC行業是蓬勃爆發式地增長,有一些非理性的資金進來,各路的財富管理機構,也都進入到這過程當中來,如何看一些大的估值泡沫出現的時候,你是否會擔憂你沒有搭上這趟膨脹的車。

丁健:從來不會。

張媛:始終能夠做到理性。

為什麽不擔心錯過“風口”?

丁健:對,因為我覺得一定要相信,第一永遠有好的項目,每年每時每刻都會有好的項目出來。第二,好的項目並不是說,在於別人投了你就沒有機會,而是在於你如何能夠從中發現這樣的機會。我們在這方面還是比較自信的,尤其我們今天在創業者里面名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了解我們基金,所以通常優秀團隊都會來找我們,我們是有機會去真正判斷,是不是一個未來潛在的明星。

相對於投資本身,“技術出身”的丁健,他更著迷於前沿科技將給人類生活和傳統行業帶來的影響,比如腦科學領域的研究與發展。他坦言,更喜歡從技術上引領行業的公司,目前他也將工作時間更多地,放在如何尋找和發現有顛覆性的技術公司上。

張媛:您個人是非常偏愛腦科學的,這次其實在年輕的青年企業家當中,也有關於腦科學的一些企業,您怎麽看待腦科學領域當中的應用,為什麽這麽看中它?

為什麽要關註腦科學領域?

丁健:一方面是現在的物理學和化學的突破,使得在腦科學的研究,腦的工具方面有非常大的進展,包括像核磁,還有功能性核磁等等,包括腦電,使得我們對於腦,原來看不到的東西,現在能夠真正的很微觀地,甚至納米級地觀察。

第二,我們很多的應用和其他領域,在等待著腦科學的突破,這也使得它的價值大大的上升,對它的需求也大大上升,無論人工智能的研究,生物醫學的研究,甚至包括像哲學,物理學,研究意識和量子都和腦科學,某種程度上都發生非常大的關聯。所以這塊來講,我認為它的突破,可能會是一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突破,在我們看來屬於一種高回報比的,可能成功還需要很長時間。

這是從我們的投資和生意的角度,那麽作為我個人的興趣角度,我也認為腦科學應該是下一步,對於人類來講最重要的突破,因為這塊沒有突破的話,那真的就成為“機器奴隸”了,所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在這方面真正有所突破,才能夠讓自己真正知道,我們的意識,在未來到底往哪個方向發展,我們的大腦到底在往哪個方向發展,而不是說憑空在那兒,傻等著機器超過自己。

張媛:一方面接受特別前沿的信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隨著推進改革的過程當中,您認為滿足好奇心的這些東西,落地變成生意的比例會不會越來越大呢?

為什麽參與創辦“未來科學大獎”?

丁健:應該是反過來,以前你的好奇心所在,可能在全球的前沿里面,在他們看來已經到可以應用的階段,所以你的好奇心滿足相對比較容易,你可能只需要了解一點就可以拿過來,今天我們的好奇心被慢慢提升越高的時候,你最好奇的東西已經是最尖端的了,越來越難好奇。

要讓這東西去落地,對我們來講更需要耐心去看去等待,我們走到技術的最源頭去判斷,整個高科技的突破源在哪里,所以這也是我很感興趣未來科技,和未來論壇的啟動和支持,一方面確實我們是有這樣一個想法,在中國搞一個像諾貝爾獎,讓中國的科學家和明星企業家一樣的成功,一樣的吸引最優秀的人才到那里去做。另一方面從我們角度來講,跟我們要做的事情也密切相關,我們跟這些最優秀的大腦在一起,也天天從他們那里學到每一個領域最前沿的東西在哪里。

張媛:同樣的一個技術,它在不同場景下落地的時候,可能會因為環境的不同,產生不一樣的收益和回報,而對於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可能也會出現不同和差異,在這個過程中從您的角度,您如何來平衡這種差異,以及利用這種差異呢?

全球尖端科技與中國市場相適配

丁健:我覺得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的優勢就在於一方面知道中國和中國最大的市場,巨大的潛力,我們的人口和我們人才的儲備。另一方面我們又知道,國外在技術領域,特別是原創科學領域的突破。所以我們每年現在都要去這幾個非常有名的大學里面去學習,上七到十天的課,能夠聽到每個領域最優秀的科學家,跟我們講腦科學、引力波、量子計算機等等,我們把握好在全球最優最先進的科研最尖端在哪里。

另一方面我們又需要回到中國,來腳踏實地地看每一個deal,到底元素、應用合不合乎我們的國情,適合不適合中國的市場環境。有些方面我們甚至可能不需要去等待美國,我們可能需要超前甚至有所突破,才可能更好地往前沖,有些可能在美國不work的,可能中國會預先work起來,像共享單車,包括像“餓了麽”這樣的,在美國它的人口密度支持不了這樣的運作,但是在中國就可以。所以這些方面的東西,使得我們能夠把兩邊的優勢能夠真正結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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