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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立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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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亿元的债务归还协议敲定后不久，纠缠经年的“爱建案”主角颜立燕从这场“刑民交织”的案件中脱身。

此后七年间，爱建信托重组均以失败告终，症结就在于这高达数十亿元的资金黑洞。王恺/东方IC

　　2011年6月17日下午，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宣布，颜立燕因违法发放贷款罪一审判刑3年，缓刑5年，处罚金20万元，追缴违法所得。颜立燕被当庭释放。

　　同案的前爱建高管刘顺新、马建平、陈辉此前已分别被判刑13年、12年6个月、3年缓刑5年，并处以10万-20万元不等的罚金。

　　上述四人共涉资金达数十亿元的“掏空爱建”案，于2010年2月开庭审理，四人被控“涉嫌挪用资金”“合同诈骗犯罪”两项罪名。不过，在宣判时，四人罪名均变更为“违法发放贷款”。

　　颜氏的脱身，缘自其与爱建签订的一份协议：颜立燕拿出19亿元的资产抵付兑付爱建的“哈尔滨信托计划”，双方纠缠近十年的资金纠纷也由此告一段落。

　　6月初，双方签署协议；6月17日，一审判决书表示：“鉴于宣判前颜立燕能退赔所造成的全部经济损失，有悔改表现，故可对颜立燕减轻处罚，并适用缓刑”；颜立燕辩护律师王俊民介绍称，颜在签收判决书时，已表示不会上诉。

　　马建平代理律师李小华认为，法院认定四人为共同犯罪，其余三人应受同等减刑待遇。他表示，马建平很有可能会上诉，此案也将重审。但王俊民表示，再审中，只要公诉方不针对颜立燕抗诉，颜立燕就不会加刑。

　　6月20日，爱建股份发布公告，公布其因此案延缓多年的信托计划19亿元的兑付方案；次日复牌的爱建股份（600643.SH）上涨1.13%。

恩怨

　　颜立燕，男，现年49岁，早年号称在广西炒糖起家。后在和“爱建系”的数十年交情中，成长为上海滩的“神秘富豪”。

　　“爱建系”起源于工商界爱国人士的捐赠和国家优惠政策，大股东为上海工商界爱国建设特种基金会，但管理层一直由上海市政府委任。旗下有爱建股份、爱建证券、爱建信托等子公司和金融牌照。

　　颜立燕与“爱建系”的“交情”始于1995年，当时他购买了“爱建系”旗下爱乐大厦的房产。其后颜立燕与原爱建信托总经理马建平、原爱建证券董 事长刘顺新私下勾兑，开展了近十年的“互助”——颜立燕曾充当融资中介，以不足额抵押从爱建信托获得贷款，抽取提成后供爱建证券和港商张扬到香港炒股。

　　2004年，爱建证券炒股巨亏暴露，原爱建证券董事长刘顺新归案。

　　为了掩盖巨亏，当时的爱建股份听从时任爱建信托总经理的马建平建议，急寻颜立燕共同开发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爱建新城项目，为巨亏“捂盖子”。不 过，这个项目用尽爱建品牌和资金，爱建得到的只是“地下的一个洞”：未开发完毕、产权有瑕疵、定价离谱的13万平方米哈尔滨爱建新城“地下商铺”。（详见 本刊2010年第46期“爱建、颜立燕死结难解”及2010年第8期“爱建27亿刑案风云”）

　　2004年９月，醒悟过来的爱建信托将马建平免职，后者迅速到颜立燕旗下任职。

　　爱建信托和爱建股份从此陷入债务泥潭。

　　在此后七年间，爱建信托相继与名力集团、首钢、长江实业、正大集团等多家企业接洽，欲行重组，但均以失败告终，症结就在于这高达数十亿元的资金黑洞。

　　2008年9月，银监会原银行监管三部主任徐风“空降”爱建股份任董事长，爱建方面开始强硬，重新梳理这笔债务。

　　2009年5月，马建平、刘顺新等和颜立燕同案被拘捕。

　　一审宣判之前，爱建方面与颜氏进行了近两年的庭外协商。颜氏希望“花钱消灾”，而爱建股份则要求颜氏拿出足额可变现资产，以确保即将到期的信托 计划能够兑付。该信托计划对应的信托财产，正是位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的爱建新城地下商铺。该信托计划原定于 2009年4月26日到期，后延期至2012年4月26日。

　　颜爱双方合作数年间，资金往来繁复，涉及金额巨大，先后签署过梳理资金往来关系的《债务转让协议》和《最终处置协议》。哈尔滨信托计划就形成于《最终处置协议》。

　　2005年9月30日，爱建第一次重组前夕，哈尔滨爱达投资置业有限公司（下称“哈爱达”）、爱建信托和爱建证券签订了《最终处置协议》，确认 爱建新城地下商铺等资产归爱建信托所有，哈爱达此前收到的所有现金和债权合计21.87亿元与之抵消。颜立燕即为哈爱达的实际控制人。

　　然而，后来爱建方面发现，“三国四方协议”及《最终处置协议》，都是对爱建极为不利的“不平等条约”，此后要再想向颜立燕追回资金，民事上几乎无门可入。除非能证明这些协议的签署，均为当时爱建高管和颜立燕的共谋，证明其合同诈骗。

谈判

　　据参与颜爱谈判的人士介绍，立案之后，颜氏即主动向爱建方面要求开启协商，“愿意补偿给爱建造成的窟窿”。

　　王俊民称颜立燕在第一次会见律师之时，便交待了三点：盛融的官司要了，新凌地块要建，爱建要谈。这三项方针最终成为颜氏脱身的三驾马车。新凌地 块抵价11.6亿元，是颜爱19亿元协议中最大的资产部分。而盛融则是颜立燕另一大债权人，金额高达37亿元，最终亦庭外协商解决。

　　“因为已经刑事立案，爱建姿态比较高，不愿与颜立燕的代表谈判，”该人士介绍，谈判一度搁浅。

　　爱建方面态度转变在2010年2月开庭之后。当时媒体报道，庭审中，辩方律师努力证明颜立燕不过是爱建资金“体外循环”中的一颗棋子。据接近爱建的人士透露，庭审结束当晚，爱建方面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应对之策。

　　庭审过后，爱建方面开始积极参与谈判。“除了徐风，其余的爱建高层基本上都参加过谈判。”上述知情人士告诉财新《新世纪》记者。

　　围绕协议价码，双方争执不下。该知情人士还透露，爱建方面曾开出30亿元的价格，并清算了颜氏名下的资产，要求如数折抵。而颜氏则坚持只能承担十几亿元，双方就此进行了多轮协商。

　　至2010年年底，双方将协议价格定在21.38亿元，并达成初步协议：位于上海的新凌地块作为主要折抵项目。

　　今年2月，谈判进入了最后确认阶段，“双方每周至少会谈两次。”

　　最终，颜立燕确定以价值11.6亿元的上海新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 “新凌公司”）100%股权，加上哈尔滨地下商铺为抵押的7.4亿元债务，为最终抵付，总计19亿元。

罪名之变

　　一审后，王俊民对判决结果表示满意。

　　颜立燕为原上海达德投资有限公司、上海骏乐实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亦是哈尔滨爱达投资置业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

　　马建平为爱建信托原总经理，刘顺新为爱建股份原副总经理、爱建证券原董事长，陈辉为爱建信托证券总部原总经理。

　　上述四人此前被控共同或分别结伙，利用职务便利挪用爱建信托资金归个人使用，构成挪用资金罪，涉案金额9.37亿元；此外，颜立燕还被控与马建平共谋，以承担爱建信托不良资产为名骗取资金，构成合同诈骗罪，涉案金额17.11亿元。

　　在《起诉书》上，公诉方也曾提及“违法发放贷款”字样，但是最终还是按照前述两项罪名起诉。若罪名成立，颜立燕最高可获无期徒刑，并没收所有非法所得。

　　然而在宣判时，被告人罪名变为“违法发放贷款”，并依此罪做出判决。

　　法院方面认为，根据现有证据，从爱建信托资金流出方式看，主要是通过贷款形式发放，违法发放贷款罪名适用。

　　一审判决书中列明，在爱建信托发放的总计近14亿元资金中，划至境外炒股的资金为4.8亿余元；颜立燕及其亲属用于境内炒股、出借等用途的 4.5亿余元；划入爱建证劵控制账户的资金3.1亿余元；归还爱建信托贷款本金1亿余元。上述贷款中，除归还5.8亿余元外，尚有8.1亿余元贷款本金没 有归还。

　　接近爱建的人士曾对财新《新世纪》记者表示，爱建当时共投入爱建新城的打捞贷款总金额约40亿元，包含不良贷款18亿元和现金出资23亿元。其中颜立燕的实际负债是32亿元，减去其归还的10亿元，剩余的窟窿是21.38亿元。

核心资产

　　爱建之所以愿意低于21.38亿元的价格达成协议，是因颜氏最终交出了核心资产“新凌地块”。 后者抵价11.6亿元，是19亿元协议债务中最大的资产部分。

　　前身为上海南市区政府办公楼用地的新凌地块，曾经历了数轮倒手，在2005年被颜立燕以2.6亿元的土地转让价接盘。该项目2007 年3月开工建设，在2009年因为颜立燕涉案停工，随后被司法查封。2009年10月重启建设，翌年4月封顶。目前该项目主体工程已基本完工。

　　爱建方面之所以看中此项目，是因该地块为市中心优质地块，地下二层西北角与地铁 M8、M9 线相接通。

　　该物业为商住综合，其中住宅面积1.93万平方米，商业面积2.61万平方米。若依其周边同类住宅5万元的均价测算，该项目仅住宅项目价值就近10亿元，再加上可租可售的商业项目，估值在11.6亿元之上。

　　“新凌停工时，建筑刚进行到地面，如果不盖起来，肯定不值这个价。”王俊民说。

　　爱建股份在20日公告中称，上海新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新凌公司）100%股权已过户到爱建信托名下。知情人士透露，新凌公司本有约 3000万元未了的债务纠纷，但“由颜立燕带走”。新凌公司原归于颜立燕妻子张伟玲和颜立燕之子张颜名下。因涉案被查，本在澳洲求学的张颜一直滞留上海。

　　除新凌项目外，爱建新城项目是颜手中目前最大的王牌。该项目位于哈尔滨市松花江南岸，总占地面积约98.6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可达250万平方米，其中包括220万平方米的地上建筑和30万平方米的地下物业。

　　在上述19亿元的处置协议中，除去新凌地块的11.6亿元外，颜立燕还要在一年内向爱建偿付债务7.4亿元。为了确保该项债权的安全，颜立燕将 哈尔滨爱建新城地下商铺的在建工程抵押给爱建信托。并约定，债权期满，若未全额收款，爱建方面将按1.6 万元/平方米的价格，在中心园地下商铺内优先挑选面积予以折抵。

　　为了保证该地下项目能持续开发，爱建还引进了中国华融资产管理公司（下称华融公司）授权负责地下商业街的后续建设、运营和监管。华融公司的介入，意味着该项目的后续开发有了资金保障。

　　爱建股份的公告称，地下商业街建成并变现后的资金，将优先归还华融公司投入的后续资金本息；其次用于向爱建支付信托财产项下应收债权7.4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