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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菲，這次我們不約

2016年12月30日，上海，王菲“幻樂一場”演唱會。（視覺中國/圖）

天價票，唱功水平的下滑，王菲的演唱會成為了2016年度最後的好戲。

而這臺年末大戲反映的，是中國娛樂市場的“人傻、錢多、速來”的畸形粉絲文化。

“知道”（nz_zhidao）告訴你，中國的偶像們都是如何被粉絲慣壞的。

2016年發生了許多讓人感到驚詫的事情，從特朗普逆襲當選美國總統，到羅爾事件經歷數次反轉。當人們以為要告別2016時，才發現這個吃鯨的過程還遠沒有結束。有著與小紅莓樂隊主唱Dolores相似的拖音唱腔，曾經叱咤華語樂壇的天後王菲，陷入了極大的爭議之中。爭議的源頭，就是她的“幻樂（mie）一場”2016演唱會。

聽說開演唱會，天價票和天後更配喔

最低售價1800，高價可達7800。門票定價一公布，輿論立刻就炸了鍋。

在日本，一般演唱會門票在250－400元人民幣左右，無分座次，座位隨機，所有座位的價格都是相同的。身為平成三大歌姬之一的宇多田光在2010年舉辦了暫別演唱會，其門票價格也不過才10000日元左右。即便是在國內，一場演唱會的平均門票價格大約也只有600元，而王菲這場演唱會的門票價格是周傑倫演唱會的六倍，是張學友演唱會的三倍。國民老公王思聰在節目上就提到，“這場演唱會誰買票誰是腦殘粉，受傷的總是歌迷”。

演唱會開始前的數日，網上就有關於演唱會門票因定價過高而崩盤的消息，但12月30日不錯的上座率告訴我們，似乎票還賣得不錯。

問題是，值得嗎？

2016年12月30日，上海王菲“幻樂一場”演唱會的粉絲現場。（東方ic/圖）

看看到場的觀眾，馬雲爸爸、劉嘉玲、章子怡、彭於晏、趙薇、劉雯、劉翔……來看演唱會順便也看到了大把明星；王菲在現場的表演非常投入，和以往一樣演唱會一句廢話沒說，認真唱歌；演唱會的成本確實高——昂貴的場地、VR直播、華語樂壇最好的音樂制作團隊、舞臺、服裝設計。這票價，老值了。

可惜對此，網上卻有另一番論調：“除了唱以外其他的都是頂級啊”。龔琳娜也忐忑地評價道：“音色丟了，氣息沒了，音準走了……”王菲在這場演唱會中的表現，對於對音樂、唱功有要求的歌迷來說，確實有理由感到失望。

過去王菲的歌曲中常有大量的真假音轉換，過渡非常平滑自然，這營造出王菲歌曲的典型風格——空靈、飄渺。而在這次演唱會中，當歌曲出現真假音交錯的部分，幾乎就是地雷，一碰就炸。真聲沈不下來穩不住，過去毫不費力的假聲現在唱出了用力夠也夠不著的感覺。

頂級的票價應當搭配完美的表演，一般的票價則與正常水平表演相匹配。如果票價是頂級的，演唱卻徘徊在合格線水平，就很難稱得上能值回票價了。王菲演唱會賣出天價門票，理由難道僅僅是開演唱會，天價票和天後更配嗎？

“粉絲文化”=人傻、錢多、速來？

天價門票為什麽能賣得出？說到底還是離不開明知前途未蔔還是前赴後繼的忠粉們的大力支持。而受傷最重的，也是這些付了高票價，最後被現場演唱水平驚到的忠實粉絲。

在中國，粉絲為明星偶像買單、無條件地支持偶像、不計回報地付出的現象十分普遍，可以說是中國的“粉絲文化”。

看看中國現在最受歡迎的少年偶像組合TFboys的粉絲，或許就能夠對中國粉絲的真誠奉獻略有了解。作為死忠粉，平時對演唱會、作品以及周邊相關產品的支持等自然必不可少。而粉絲的支持究竟有多狂熱，多給力，在偶像生日的時候才能見分曉。

王俊凱的粉絲“海陸空“全方位應援，包下重慶最繁忙的3號線在列車外體做生日廣告，包下法國巴黎環城32塊大屏，播放生日相關內容，包下私人飛機在長沙環城飛行，在遊輪上為他準備了專屬生日卡享受遊輪專屬服務，終生有效；王源的粉絲也不甘落後，將全球最大的10架空客飛機，內包全部換成王源生日主題，在韓國明洞等商業街區的戶外大屏播放王源生日視頻；易烊千璽的生日是在三人之中最靠後的，有了前兩位隊友的慶祝方式做參考，他的生日慶祝就更為盛大了。粉絲為他承包了在全國17個省市機場、地鐵站等廣告大屏，在英國倫敦、美國紐約升起巨型熱氣球，承包了黃浦江上的遊輪並命名為“易烊千璽號”，粉絲還在英國為他買下了一座莊園為他圓玫瑰園之夢。

雖然沒有總花費的數據，但根據其中一些部分的花銷就可知這個數字絕對不小。舉個栗子，僅僅包下重慶最繁忙的3號線，在列車外體做廣告一項，其費用就大約要1000萬。

在中國，當粉絲是一件很苦的事

這種為偶像付出的“無私”的粉絲文化，源於日韓。表現為粉絲對偶像的全方位支持，包括物質上的支持——購買產品（專輯、觀看電影、演唱會、周邊產品等），行動上的支持——支持偶像舉行的活動、維護偶像的形象，粉絲後援會。鼓勵他、愛護他、支持他就是粉絲們的唯一宗旨。

其實，在中國做粉絲實在是一件很苦的事。中國的偶像，粉絲很多，作品不多，醜聞卻不少。

作為偶像的應援團，要全方位多角度地支持，在金錢上、體力上、心理上各方面都要做好準備。藝人推出新的作品要買、要看、要刷，要比過對手，要給藝人的作品買單。一旦偶像有負面新聞，或者風頭被其他競爭對手蓋過，粉絲要去為他的行為埋單，給他開脫，為他在微博、各種論壇上去和批評他的人撕過。但其實最憋屈的是當別人說他本分工作做得不好的時候，粉絲可能會發現自己的偶像真的做得不好。這時候怎麽辦呢？萬能句式幫你忙：“他都已經這麽努力了，你們還……！”有多努力呢？ “他為了拍戲減肥五斤！”“他為了拍古裝剃了光頭！”……看來，真的是很努力呀！其實，偶像哪有粉絲們努力，粉絲除了要用這些“論據”來跟對家的粉絲講道理，還要先說服自己，為自己壯膽，好讓自己在撕逼時理直氣壯，想想也是蠻拼的。

靠演不如靠顏的國內市場

這種盲目、無底線的支持也是中國電影、音樂市場上目前產品的質量讓人失望的罪魁禍首之一。

年輕偶像的粉絲大部分是青少年。青少年可能對偶像才華能力的要求不高，這與該群體的經歷和鑒賞水平有關。相對於專業能力，他們需要的是一種共同成長的感覺。但由於這些年輕偶像也需要花很多時間與粉絲互動，提升自身商業價值，因此他們個人專業能力上的提升相當有限。

粉絲對明星藝人在專業能力上的要求低，明星藝人也不會有自我提升的動力。當小鮮肉們靠顏值就能吃飯，演技派的老演員即便自己演技值高，來錢不快也並沒有什麽卵用。隨著粉絲文化、社會氛圍的影響，一些原本的實力派藝人專業能力退化，常常通過其他方式提升關註度、商業價值。他們把前期積累的粉絲支持和資源，轉化為商業資本，正式轉型為商人。

而在日本韓國，粉絲文化另一面則是藝人乃至全行業的自律。粉絲的付出，偶像是有反饋、回應的，體現在明星的專業能力上，和作為公眾人物對自身在形象、品行上的要求上。

日韓粉絲對明星藝人的要求很高，除了專業能力突出，作為公眾人物的明星也應當樹立起良好的正面形象。明星一旦有違法行為，粉絲的態度是很鮮明的，當初捧得多高就能摔你有多狠。比如，酒井法子在過去是日本頂尖的人氣偶像，在吸毒被拘後，人氣一落千丈；韓國粉絲雖然在支持明星上付出很多，但對於醜聞是零容忍的，包括吸毒、醉駕、逃稅、逃兵役等問題。一旦出現這些問題，藝人的生涯基本就玩完了。明星出現問題時，粉絲明確的態度和堅定立場，形成了對明星偶像的一種有效的良性管束。

而在中國，即使是違法、不道德行為也很有可能被粉絲捧著兜著，先 “進修”一段時間，當作問題從未發生過，明星藝人照樣在圈中活蹦亂跳，好不滋潤。粉絲如果不作出要求，藝人也不明確自己的方向，跟著市場需要隨波逐流，追求自身商業利益的最大化。

消費社會中的賣方市場法則

當下，娛樂業最大的問題是行業過分迎合市場。就投資者而言，造星並不需要滿足所有人的需要。挑選可從中獲利更多的受眾，滿足他們的需求就好。從粉絲基數以及粉絲願意投入的程度來說，青少年群體無疑是一個不錯的市場，因此大量滿足青少年粉絲需求的明星偶像被制造出來。這種速成的明星偶像，在專業知識的儲備上嚴重不足，使得他們在日後發展中不具優勢，極易被淘汰。

整個行業對從業者沒有高要求。在對待明星藝人的要求上，相對於專業能力，各公司、整個行業更關註的是商業價值，誰的商業價值高、能夠最快賺得到粉絲的錢，就把資源都給這些明星藝人，而對他們的專業能力、整體形象要求都非常有限。

而在日韓演藝界，專業能力不足的明星藝人基本沒有演出的機會，而一旦有違法行為或有道德問題，很有可能被全面封殺。比如酒井法子，已被日本主流媒體拋棄，一般在韓國有違法行為的明星，即使是已經錄制好的作品也會被完全抹去，其出演的作品也有可能無法上映。

國內娛樂業在培養人才方面體系不完善，進而導致行業內部良性競爭不足。中國的文化娛樂行業中，演技、歌藝不在線但人氣很高的明星霸占著大量資源的情況並不少見，這使得觀眾、粉絲在消費的時候也別無他法，對於這些作品是不想看也得看，不然就是轉而支持外國的文化藝術作品。

在日韓，大家並不擔心明星藝人的專業素養，音樂、電影的質量也有充分保障。這得益於日韓完善的藝人培養體系，大公司來說，日本有傑尼斯事務所，韓國有SM公司，這些公司對藝人的培養都是從年紀很小的時候開始，由經驗充分的前輩向練習生傳授知識、帶他們入行，這樣的訓練、培養體系保證了藝人的專業能力，以及源源不斷的人才補給。這使得日韓的文化娛樂產業內有充分的良性競爭，明星藝人必須要不斷提升自我。因為資源是有限的，當紅的藝人如果稍微不努力，一大批早已準備好後輩隨時可能頂替你成為新的頭牌。

良性競爭不足、缺乏監督的賣方市場，既是對粉絲、消費者的不公平，也是對整個行業自身的一種侵蝕。人們都在談論要警惕“娛樂至死”，然而在中國當前的娛樂環境下，人們距離好好享受娛樂本身提供的精神和價值，似乎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