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心里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我感觉没有什么人比我的财富积累过程更阳 光了”
新财富:在2009年5月出版的“新财富500富人榜”上,我们根据公开资料统计你的个人财富是30亿元,但是从去 年你的各种行为来看,这一数字无疑是低估的,你能否透露财富的大概数目,又如何看待社会对你的各种评价?
刘益谦(笑):我对这种东西看得很 淡。我初中没毕业就在社会上混了,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初中没毕业的估计没几个,所以我对好的评论也好,不好的评论也好,不会看得很重。可能有些富豪比较在乎 这几个排名,比较在乎一个江湖地位,但我从来不会有这种想法。我现在对财富的增长不会激动,也可能十几年前有更多的激动,现在不会了。也不是说富豪榜是杀 猪榜,这30年中倒下去的人很多,那不能说与你们有关,关键是那些倒下去的人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估、低估,这个可能也是你们媒体朋友的 一种评论,说句心里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有些富豪的公开资料不全,你很难有一个比较系统的了解,讲到我,肯定你是从新理益的公开资料来查询的,我 认为你没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的资产不等于新理益这个资产,看不到的隐性的东西肯定很多,我认为这不叫低估,因为我公开的信息你们能查到的就这么 多。比如在成立新理益公司之前,我参与中国资本市场的前十年,没人知道我赚了多少钱,你们媒体朋友哪一个都查不出来这个资料。
新财富:新理益 成立十周年了,当初成立时的初衷是什么,为什么从私人投资者转型为机构投资者?
刘益谦:成立这样一个公司并不是想到我十年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一 个成就,如果想到的话,我感觉我就不是人了。当时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看到法人股和流通股之间有一种差价存在,想去买法人股。因为当时市场没有对法人股究 竟什么时候可以流通给出预期,所以市场给了一个差价的空间。买法人股要凭营业执照,所以成立了这家公司。
我们公司在2000年到2002年 里,通过市场行为搜集了一批法人股,最后这些法人股实现了流通。说我赚了多少钱,我感觉全是马后炮,我这个行为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我感觉没有什么人比我 的财富积累过程更阳光了,机会都是平等的。包括今天的定向增发,京东方增发又不是对我一个人的,它也是到处找人,没人要,我为什么两块的股票都不买?现在 国家的产业思路变了,电子行业也要振兴,我感觉两块多,为什么不赌呢?市场不可能总是在1000多点。
“对于艺术品,我宁愿去公开场合拍卖,虽然价格有可能比私底下买卖贵,但这种贵是在一种市场体系估值下产生的”
采访中,我们亲眼目睹了刘益谦完成一单价值过千万的艺术品交易。一位古董商带了3件古玩出售给刘益谦,除了一件青花釉里红瓷瓶因有破损的痕迹被他婉言拒 绝外,另外两件都悉数买下。于是,我们的话题转向了刘益谦另一个一掷千金的领域—艺术品市场。
新财富:有媒体统计,你2009年在艺术品拍卖 上投入了近13亿元,这一数据是否属实?你去年创下了中国绘画拍卖的新纪录,你为什么会选择在拍卖公司花大价钱买东西,而不是更便宜的私下交易?
刘益谦:13亿,差不多。我参与艺术品市场比股票市场稍微晚一点,是在1993年。私底下买卖一种东西,会让你很难用一种市场的眼光去看待它。因为艺术 品不等同于大宗商品,它本来就是一个稀缺的东西,很难定价,大家都不知道多少钱,卖你3000万,你会感觉到这个东西贵;但这个东西如果公开拍卖的话,也 许可以卖8000万。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大家都在拍,拍到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这样就会形成对这个东西的估值,也就是一个价格体系。所以对于艺术品,我宁愿 去公开场合拍卖,虽然价格有可能比私底下买卖贵,但这种贵是在一种市场体系估值下产生的。
新财富:你不仅是艺术品拍卖市场的大买家,还参与拍 卖公司的经营,听说北京匡时国际拍卖公司就属于你旗下,有没有将北京匡时打造上市的想法,比如创业板?
刘益谦:北京匡时从成立到今天只有4年多, 在整个市场上的认同度已经比较高了。 匡时的总经理董国强是我参与这个艺术品市场时就认识的朋友,我在艺术品市场朋友不多,我的个性很难和这些人去交朋 友。当时他想做拍卖业,要我支持他,从这么多年朋友的角度也好,创业的角度也好,我答应和他一起成立这个公司,但前年我就退出了。现在这个公司做得不错, 我也在匡时买东西,但已经不是匡时的股东了。
在匡时成立的4年中,你很难看得到最终会做成什么样,所以当时很难从公司设计的角度朝创业板去 做。另外,拍卖公司在创业板融资的话,可能还有一些具体的东西我不了解,所以还没有这样的考虑。但前段时间我跟他说,国家支持文化产业上市,我来帮你成立 一个匡时文化产业公司,还帮他设计了一个方案,从三个业务来细分,把匡时拍卖作为一块业务,另外画廊是一块业务,杂志、广告和网络是一块业务,去年底这个 公司在上海成立了,我让我们公司一个老总去帮他做这个事。
“从入主天茂到现在差不多7年了,前两三年的确是很累,很多白头发都为它”
新财富:你还是天茂 集团(000627.SZ)的董事长,你为什么要接手这家公司,是为了从投资向实业方向转型吗?
刘益谦:从武汉坐车到天茂都要4个小时,它是 一个生产企业,湖北又没有资源,原材料在外面,产品在外面,两头在外,怎么做都累死了。我刚开始就是买它的法人股,以后认识了它的董事长,也就是我的前 任,他就跟我说,把我们的国有控股也卖给你,我想去弄家上市公司搞搞也蛮好的,就这样买了。
我买的时候就知道有人在炒这个股票了,但当时我买 的是法人股,他炒得再高,我也不能流通,所以很难去关心。后来他在二级市场买得控股了,我就去看谁在炒,竟然是我很多年以前做股票的时候认识的人,他最后 做得爆仓了,判了17年。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接这一茬了。为什么?很简单,这公司做好了是应该的,做得不好了都是你的问题,股民哪知道里面有什么问 题。我入主天茂到现在差不多7年了,前两三年的确是很累,很多白头发都为它。
“我今天来,就是要颠覆寿险业这种盈利模式。要把这个公司经营8年才盈利,我可能都要55岁了,这也不是我的个性”
从股权结构看, 新理益持有天茂集团23.78%的股权,为其第一大股东,而刘益谦持有新理益83.6%的股权,因此,刘益谦仅用19.88%的股权就将天茂集团控制在手 中。同时,由于天茂集团持有国华人寿19.99%的股权、天平车险20%的股权,都是第一大股东,因此看起来,刘益谦仅凭4%的股权就掌控了国华人寿、天 平车险两家保险公司。但刘益谦对此并不认同。
新财富:我们看到你后来把两家保险公司—天平车险、国华人寿的股权注入了天茂集团,这样做的动因 是什么?你现在给天茂集团怎样的定位呢?
刘益谦:天茂作为一个生产型企业,立足中国资本市场,我感觉到大的原则不能变。我们的企业在湖北,有 2000来名员工,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利润空间一直在压缩,一直都有压力,因为没有资源,要靠天吃饭,市场价格稍微有点变化,对天茂来说就相当敏感,生存 空间相对来说比较小。所以我一直想,给它注入点什么赚钱的资产。保险公司如果不赚钱你给它是个包袱,到了2006年还是2007年,从保险公司赚钱那一刻 开始,我就把新理益在天平车险的一部分股权按原值划给了天茂,希望这个股权能带给它一个相对稳定的收益。而国华人寿的股权可能更值钱一点,所以筹备发起的 时候,股权直接就给了天茂。也就是说,这两块赚钱的资产原来是新理益持有的,我把它给了上市公司,而不存在一些媒体说的我要用上市公司平台持有保险公司的 概念。
国华成立到今天有两年了,第一年是亏钱的,第二年就赚钱了,按新的会计准则,2009年赚了3000多万。按照寿险行业的传统模式,一 个公司一般连续亏损8年才能达到盈亏平衡点,这种说法我并不认同。所以,从我接手国华人寿董事长的那天起就跟中层以上干部明确讲,我今天来,就是要颠覆寿 险业这种盈利模式。要把这个公司经营8年才盈利,我可能都要55岁了,这也不是我的个性。国华提出的口号就是,我们8年要上市的。我们今年是第二年,的确 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发展的。
国华也好,天平也好,每年都要给天茂贡献利润,2009年应该有3000万左右,今后可能更大。保险增长的基数快, 像天平2009年做了20几个亿,如果按同样的速度增长,今年要做40个亿,利润有可能更大。现在这块股权稳定了天茂的收益,今后保险公司有可能上市会给 天茂带来的权益性收入,这是另外一个概念。我从来没有要求我的团队因为有了这块稳定的收益而放弃生产经营,因为天茂本身就是一个生产经营性企业。
新财富:我们看到现在的刘益谦更像一位实业家,并且经营得还不错,你如何适应这种角色的转换的?
刘益谦(激动):我记得接手天茂的时候,媒 体有这样的说法:你一个做资本的人做得了实业吗?对说这种话,我从骨子里不认同。包括国华人寿的总经理是原天茂的总经理,他不是保险人士,甚至没有到国华 之前不知道什么叫保险,但不懂保险不等于进不了保险行业。天平车险的老总也是这样,十几年前我还在资本市场的时候,他是一个证券公司的老总,和我可能是价 值取向比较一致,他到我这里来了。天平成立到现在5年了,去年进入上市辅导期。整个保险行业里,包括监管部门都拿天平作为一种典型,我感觉最起码,我们是 按市场的规则来经营的,不赚钱的东西我们肯定不做。任何一个行业的管理是相通的,一个真正的企业家不是进得了这个行业、进不了另一个行业,那不叫企业家。 我做得了资本,做不了企业,我对这种说法就不认同。我今天兼任国华的董事长,我在国华没有办公室,日常的东西我基本不用管,他们都能做好,天平成立5年 多,我都没去过几次。
“风投不是叫你去买风险,虽然是风险投资,实际上是叫你提醒自己,这是一个高风险的投资行为,让你谨慎”
新财富:你在一级市场投资滨江集团取得了很好的收益,你如何看待目前的风投热?有没有想过成立一家风投公司?
刘益谦:现在这种说法都是赶时 髦的,什么PE、风投,这种东西我十几年前就在做了。风投的意思实际上很简单,你看一家公司能不能上市。我们当时做内部职工股,做一级半,做历史遗留问 题,也是看企业上不上得了市,不然去拿它干什么?这个过程中间,我做过的这种东西有100多个。现在我们不需要成立一家风投公司,去赶个时髦。风投不是叫 你去买风险,实际上是叫你提醒自己,这是一个高风险的投资行为,让你谨慎,而不是投了不上市也无所谓。滨江也一样,我们当时入股的PE只有4到5倍,而且 和滨江签对赌协议的,两年它不上市,我们要按18%收取回报的。
“地产可以说是我的一块心病”
新财富:这两年房地产市场很火爆,很多公司赚得盆满钵满,新理益 的地产业务做得如何,有没有上市的想法?
刘益谦(苦笑):地产可以说是我的一块心病。我2007年成立了地产公司,但一直没有做好,今天规模 也不大。有钱做不起来,说明什么问题?2008年地产不好的时候,我说了去拿地,可是买不到,人家是有地卖不掉,我们是有钱买不到地。为什么?因为我们不 知道哪里有地,这个信息是完全不对称的,竟然就有这个问题。
这让我总结出一种东西来,比如说天平、国华和天茂,包括匡时,这四个职业经理人是 对公司认同的;地产公司的职业经理人我不满意,他想的是这个职业行为过程中他的价值,而不是对公司文化的认同度和对股东价值的认同度,这是一个矛盾。我认 为,一个职业经理人对股东、对公司的认同度达不到一定标准,在任何一个公司,他的价值取向都会和公司、股东的取向完全不同。我想所有的企业家都会碰到这个 问题,所以现在我们地产公司要重新培养经理人,而前提首先是价值要取向一致。
“京东方上6代线,就是一个国家战略”
新财富:京东方你想长期持有,还是解禁后就卖掉?为什么 你要投这么一家亏损公司?
刘益谦:这个还是要看点位,很难用一句话来讲。说不卖,我也说不出来;说卖,要看市场有没有更好的投资机会。投资你 很难用一句话去概括,就好像我如果知道今天会这样,搞这么多定向增发干吗,当时把京东方包了不就完了?就算按它最近的增发价卖4.64元,也翻一倍了,我 多买一点,买21亿股不就完了?
为什么要投它?很简单,我们公司搞调研的人只是从静态来看问题,他们认为京东方很难发展起来。我不是这样看 的,我看得很简单,京东方前几年搞B股我就参与了,对它多少有点了解。我认为所有的人都以为京东方还是一个股本金30亿的公司,但它当时增发120个亿的 时候,变成资本金180个亿了。而且,它这次增发的前提是什么呢?我们中国人有一个电视大国梦想,但在战略上有一个偏差,我们只知道建电视机厂,没有把电 视机里最主要的东西抓在手上,所有的面板依赖于进口。京东方上6代线,就是一个国家战略,不然证监会凭什么一年给它一次增发?你看今年京东方经营利润亏损 10个亿,年报就不亏钱了,国家补贴给它了;它一旦投产,政府马上就可以调关税,进口就贵了,保护自己的企业嘛,叫电视机厂买自己的产品嘛,它能带动一个 很大的产业链。
一个真实的刘益谦?
采访中,刘益谦抽掉了近半包中华烟,还不时起身去电脑边查看股市的涨跌,并且情绪总是随着股指涨跌而起伏,似乎 和普通投资者并无二致。我们有近一半的时间都在聊他最擅长的领域—证券投资,而无论对宏观经济的认识、行业的理解、投资的策略甚至对个股的价值判断,他都 有独特的理解,他用得最多的一句过渡语是“很简单的”,接下来便用最朴素的道理进行阐述,这些最简单的例证与论述中,体现着深刻的务实精神。
作为多次上榜“新财富500富人榜”的富人之一,刘益谦有着和大多数富人靠实业起家并不相同的创富经历,早年无论是炒卖国库券、认购证还是出入资本市场炒 股,他都是单枪匹马上阵,甚至成立新理益公司也只是为了收购法人股。正因为靠公开的证券投资起家,刘益谦对自己的财富积累过程也颇感坦荡。
新 理益成立初期,员工仅有3个,如今其员工规模已接近3万人,经营横跨投资、医药化工、保险及地产等领域。对于这样的成绩,刘益谦自己都感觉到匪夷所思。由 资本市场炒家转型成实业家的刘益谦,现在更愿意用“企业家”这一称谓,和我们交流时,他反复强调了自己在实业经营上的理念和业绩。
很多媒体认 为,刘益谦是国内复制巴菲特商业模式最成功的人,这不仅基于其投资上的成绩,更重要的是,新理益的架构与巴菲特的投资旗舰伯克希尔·哈撒韦十分相似。当年 “股神”收购伯克希尔后,即将其作为资本平台去收购保险公司,从而连续两次放大杠杆效应,利用上市公司、保险公司的渠道低成本筹措资金,并将资金用之于投 资上。然而,刘益谦对这一说法并不认同:“我说自己在投资领域里没有偶像,并不是说我不尊重这些投资大师。但是就像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缺点一样,这些大师同 样不是完人。有人说我一谈到投资就很张狂,其实想想,巴菲特在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成就不见得就比部分人大多少。如果没有自己的信念的话,就很难超越前 人,而不能超越前人,就意味着社会的倒退。”
不过,刘益谦也并非没有失手的时候。就在我们临出门之际,他还在为先前的地产股投资懊恼不已: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不然就不要做这么多了,做京东方一个定向增发就完了。在这样一个投资过程中,就是再敢于冒险,你还是要考虑到系统风险,就像这一次, 地产的系统风险就来了。当时我特别看好地产股,包括我们公司的研究人员也一样,当时我说地产股的系统风险就是政策的不确定性,你看现在就来了,谁知道政策 的变化这么快。现在很难去看股价,虽然估值低,但很难说短时间里股价有个明显的回升。”他并且坦言,现在补仓都不敢补,看来他同样也有着平凡投资人的苦 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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