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系浦發銀行金融市場部彭松、曹陽,授權華爾街見聞發表。
1月初以來,人民幣匯率出現持續貶值,盡管中國央行試圖通過影響中間價來穩定市場預期,但人民幣在岸匯率(CNY)持續多日接近2%跌幅上限,離岸人民幣匯率(CNH)的貶值幅度更大。我們的基本看法是對在岸匯率不悲觀,對離岸匯率不樂觀。對於中國央行而言,控制“中間價”可能不能完全扭轉投資者貶值預期,匯率的波動或對貨幣政策形成制約。從較長時間來看,推進匯率制度改革完善貨幣政策框架更為重要。
在岸市場中,中國央行似乎放松了市場幹預,私人主體購匯的力量帶來人民幣匯率貶值,但對此我們並不擔心。首先,從季節性因素來看,從季節性因素來看,1季度往往是貿易順差最小的時間。在2011逆差達到22億美元,2012和2014年的順差僅為1.95和174.2億美元。其次,我們預計今年1季度出現貿易逆差概率更大,這既來自海外經濟走弱使出口結匯減少、也在於居民、企業的購匯意願可能大幅增加。出口景氣度方面,2014年12月、2015年1月中采PMI出口訂單指數僅為49.1和48.4,顯示外需走弱,這與全球制造業PMI同期回落到51.6相一致;進口方面,我們傾向於認為中國原油進口、居民旅遊出行增長拉高購匯需求。從數據來看,2014年4季度原油進口數量的環比增速平均達12.8%,相比2季度回升明顯。目前,發改委要求國內原油加工企業建立不低於15天商業原油存儲,考慮WTI油價處於50美元以下低位,企業主動補庫存動力增加,這均帶來進口增長。在旅遊方面,由於歐元、日元匯率和新興市場貨幣兌美元大幅貶值,中國居民境外遊花費大幅攀升,2014年3季度中國赴日、法和韓國的旅遊同比增速達70%、22%和19%,我們推測2月春節出行前的美元需求增加也會較快。最後,歐元區推出QE、希臘左翼聯盟當政導致“脫歐”風險增加均導致美元匯率被動走強,也增加人民幣貶值壓力。
事實上,人民幣適度貶值並非都是壞事,這至少可以減緩對新興市場匯率的升值幅度。在2014年7月至今JP摩根新興市場貨幣指數貶值了14%,但同期人民幣貶值幅度不超過1%。從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來看,12月該指數達到126.2,創出新高,因此人民幣匯率適度走弱有助減緩出口的下行風險,但在此過程中保證投資者對於匯率的預期穩定就顯得十分重要。從以往經驗來看,央行可以引導人民幣匯率中間價變動來逐步引導投資者預期,但今非昔比,因為CNH市場已經形成了相當的規模、且資本項目開放導致資金雙向流動更為便利,從數據來看,目前在香港、臺灣、英國、新加坡等地區的離岸人民幣存款達到1.5萬億人民幣以上,同時境外投資者通過超過7000億人民幣的QFII和RQFII、總額度3000億滬股通等多渠道實現資金的跨境流動。而在2012年前這些跨境資金流動的制度安排並不存在。因此我們認為央行僅影響在岸匯率中間價是遠遠不夠的,離岸市場匯率變動也會從投資者情緒變化、資金流動等多方面對在岸匯率形成影響。
目前離岸市場的海外投資者對於人民幣的看法趨於謹慎,貶值預期持續加強。從1年期人民幣平價匯率期權隱含收益率來看,在1月30日達到5.35%,這比2013年錢荒時的4.13%高出很多。各類離岸風險資產表現也不佳,如離岸中國發行的金融債收益率達到4.2%,相比年初上行20個基點,新加坡A50的股票期貨年初以來的跌幅達到10%。從原因來看,中國經濟下行、金融市場的高波動性均增加海外投資者擔憂。從實體經濟來看,一方面,短周期中經濟下行壓力仍在。1月中采PMI指數顯示內、外需均回落,新訂單和出口訂單指數50.2和48.4,另一方面,海外投資者擔心的房地產市場未有大的改觀。30大城市銷售數據出現高點回落,其中二、三線城市最新銷售為206和115萬平方米,相比12月中期回落20%以上,這或顯示信貸條件放松對銷售的影響或是脈沖性的。同時商品房的銷售回落使庫存有所回升,2015年1月10大城市房屋庫存上升至9.1個月,這使地產新開工難以改觀,也增加銀行體系的金融風險。從金融市場來看,兩融加杠桿增加權益市場波動率,目前滬深300指數的月度波動率接近40%,而在2014年上半年僅為17%。值得註意的是在傳言監管層約束兩融交易時,在16和19日兩個交易日內A50指數期貨跌幅達到13%,這顯示外資對於A股市場的高波動擔憂。債券市場也是如此,佳兆業違約的“黑天鵝”事件使其15年到期債券收益率高達49%,恒生銀行編制的高收益債在1月最大跌幅接近5%。
由於國內與海外市場的聯動性增強,我們認為離岸匯率貶值會對國內貨幣政策形成一定制約,因為類似大幅度降息、多次降準的全面政策放松可能被外媒解讀為經濟增速失控,增加市場擔憂情緒,導致貶值預期的自我強化。目前我們依然維持全年降準2次,降息1次的判斷,預計中國央行仍會更多通過MLF、SLO和逆回購等操作來平穩銀行間市場流動性,並使用PSL來支持基建、中小企業和新興產業投資。同樣我們認為短期中國央行放寬匯率波動幅度的可能不大,因在匯率單邊貶值時,央行對於市場預期的影響力較小。
幸運的是,內、外經濟、金融環境使中國央行仍有足夠的時間、空間在匯率政策方面按兵不動。首先,我們認為美元指數在上半年不會延續大幅升值,因國內經濟放緩,其中花旗經濟意外指數從2014年底的39大幅回落到目前的-13,同時國內經濟放緩、油價處於低位和海外金融市場波動均使美聯儲政策仍偏鴿派。在大洋彼岸歐洲區QE有助於改善信貸條件,拉動經濟反彈,希臘與“三駕馬車”在2月可能就債務置換達成協議,這意味著歐元區的負面消息將會減少,以上均減緩了美元大幅升值的風險;其次,從中國國內來看,產能過剩、需求不足使房地產、制造業領域投資依然疲弱,企業主動補庫存意願並不很強。從數據來看,2014年12月工業企業庫存累計增速仍在12.6%高位,2015年1月的原材料庫存在下降,但產成品庫存依然上升。從海外經濟來看,預計各國貨幣政策“再寬松”將對全球經濟有所拉動,我們更看好歐元區的經濟上行,因而預計貿易收支的“衰退性順差”仍將延續,這將緩解人民幣匯率貶值壓力;最後,在各國降息、歐洲央行推行QE過程中,中國國債、金融債的“息差”優勢上升。目前德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僅為0.3%,同期限西班牙、意大利債券收益率在1.5%,美國也僅為1.8%,由於中國國債收益率在3.5%,對於海外投資者仍有吸引力。從股票市場來看,全球貨幣政策寬松可能帶來海外投資者風險偏好回升,在1月22日歐洲央行推行QE、國內股票市場單邊波動率下降後,2月3日滬股通余額比例下降至68%,相比1月22日下降了2.3個百分點。預計2月後,股票市場對於離岸市場匯率的拖累也將減弱。
我們預計3月後人民幣匯率貶值壓力或將大幅減輕,屆時將為匯率改革和貨幣政策框架完善創造條件。在匯率政策方面,預計中國央行將放寬中間價波動幅度至3%,以此增加匯率彈性;在與貨幣政策聯動方面,“利率—匯率”的雙走廊仍將成為央行打造貨幣政策新框架的重點:當人民幣有貶值預期時,央行傾向於在外匯批發市場拋售美元、購入人民幣以滿足市場的美元需求,同時通過貨幣市場逆回購、SLO和MLF等方式來釋放本幣流動性,對於後者央行可以通過設定利率來引導投資者預期,並引導市場利率走勢。此外考慮在岸人民幣匯率彈性增強,預計未來與離岸市場匯率的價差也會有所收窄,以減緩跨市場套利壓力。
當然,國內經濟企穩、金融市場穩定對於人民幣匯率走勢仍將是決定性的。政府除了以逆周期的貨幣、財政政策,通過基建投資來緩沖經濟下行壓力外,也需要加快經濟體制改革釋放“制度紅利”,這將包括簡政放權、釋放市場活力,加速國企改革,財稅體制改革等各個方面。出於穩定金融市場的考慮,我們認為對於融資融券等金融市場的信用交易仍需要加以監管,以防止資金“脫實入虛”催生的資產價格泡沫,避免國內金融市場大幅波動對匯率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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