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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劄記150202柬埔寨史(三) 神牛去後虎狼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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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劄記150202

柬埔寨史(三) 神牛去後虎狼侵

掌門執筆

 

(C)後吳哥時期

的柬埔寨有兩個主要特徵:  a首都從西北吳哥稻作區轉移往南部金邊河岸貿易區; 與及 b強鄰泰國和越南對國家事務的幹預日益加強, 尤其在支持不同派系的王子掌權鬥爭上面.

 

泰國由柬埔寨的從屬國逐漸演變為宗主國, 此事對高棉民族信心造成不可磨滅的陰影,*** 反映在一個重要的民間傳說上面.  1594年都城 洛韋為泰人攻陷被視為歷史轉折點,據此產生了

7〈神牛傳說〉.

傳說洛韋城寨牢不可破, 兼且其大無比,一匹馬不夠體力繞跑一周. 城內供奉著兩尊神像,其中神牛像肚內藏著易經和相對論之類的無窮智慧聖書, 得之可以興邦,失之國將衰亡. 泰王聞之,遣兵圍城索取,而久攻不下. 泰人心生一計,用大炮將銀幣轟擊寨牆竹柵, 銀幣盡皆嵌進竹中而欄柵依然屹立,泰兵詐作失望而退.

柬人大喜,盡拔竹柵以取銀幣. 翌年,泰兵重來….. 這是高棉版“特洛伊木馬”,有趣嗎?

傳說荒誕但寓意深切, 泰人破洛韋之時確實虜掠城中文物與人材西歸,如金人之破汴京. 如此,胡人終為漢化,阿Q因而精神勝利, 柬人的自卑感獲得了補償. 另一方面,從這傳說也可看到柬人自責失德之情何等深切!

 

8十七世紀上半葉柬埔寨國勢日非,適逢西方殖民者勢力伸向中南半島. 總部設在菲律賓 馬尼拉的西班牙人先行一步, 緊隨其後的是總部設在印尼 巴達維亞(即雅加達)的荷蘭人. 其時,由中國海商主導的南洋貿易大行其道, 中南諸國捲入甚深,尤以越南和泰國兩大國為然.

兩名西班牙冒險家Ruis和de Velose帶著不足一百隨員來到柬埔寨闖蕩, 國王封官賜爵,許以公主. 他們引進了火器,尤其是海戰炮,革新了戰爭技術. 柬埔寨被迫向外開放,首都有許多外國人營商定居.

 

十七世紀下半葉越南人和中國商人控制了舊日占婆之地, 把西貢(即胡誌明市)建設成先進的湄公河口岸城市, 從而把金邊推入落後的腹地位置.*** 柬埔寨永久地失去海洋聯繫, 對外貿易俯仰由人,國家經濟從此衰敗不振.

 

9〈前門難拒虎,後門易進狼〉

越南阮氏王朝建立後,勢力從占婆西侵高棉, 由於從西貢到首都金邊比較從曼谷到那裡遠為方便,越南對柬埔寨朝政的影響力也就較泰國為強.*** 然而當時泰國國勢較越南略強, 柬埔寨朝廷於是分裂為親越和親泰兩個陣營, 掌權派獲得一國的支持,在野派就尋求另一國的支持來推翻之.***

常見模式是親越派在政爭中獲勝, 親泰派王子逃到 阿瑜陀耶或曼谷避難, 泰國派遣軍隊護送他回國登位(乘機刦掠一番,不在話下.),於是引發內戰…..柬人確實應該自責.

 

如此四次三番,百餘年間國政頹廢不堪, 而民生亦雕敝至極,終於完全陷入

(D)外國制宰時期. 這時期又可分為“泰越兩國主宰”和“法國主宰”兩部分.

先說泰越兩國主宰時期 (1794-1848年).

除“赤柬大浩刦”外, 這是柬埔寨歷史上最苦難的時期. 這個時期的開始和結束,都以一位高棉國王在泰國加冕為標誌事件, 由此可見國運如何受到泰國的擺佈. 高棉朝廷為了保持獨立,或者僅求存活, 不斷挑撥泰國和越南之間相互鬥爭.*** 其間發生了三件大事,每件都削弱了柬埔寨, 主權淪落,領土丟失,甚至一度亡國.

 

10〈安英復位〉(註:安, 意為王子.)

1782年泰國卻克里王朝建立後國勢蒸蒸日上,對柬埔寨施加的影響力也就日增.

1794年國王 安英Eng復位一事被高棉人目為奇跡, 史載安英離開曼谷當天, “非陰非雨,而震雷徹空”,足見張力. 安英由泰國軍隊護送回國, 是以西北“燕雲二州”(註:馬德望Battambang和Mahanokor兩省.)為代價來達成的. 在此之前,高棉已15年沒有國王,陷入無政府狀態. 安英建立的王朝在風雨飄搖中意外地延續至今時今日.

 

1806年安英兒子 安贊登基,開始奉行親越政策,原因不明. 1809年他拒絕出席拉瑪一世(註:卻克里王朝開國君主.)的葬禮, 並將兩位被派前往致祭的親泰派大臣處死. 他的三個親泰派兄弟立即逃亡曼谷. 安贊對越南卑躬屈膝,可說是極盡醜態. 他每月兩次穿著越南皇帝所賜官服, 率領群臣前往金邊的越南寺廟,向越南皇帝牌位躹躬!

 

11〈反越南宗教起義〉

1817年西貢的越南官員下令徵發千名高棉民伕開鑿永濟運河. 據高棉史書所記,越人苛酷,以鞭抽背,柬人“被驅不異犬與雞”….. 此事後來成為越南人勞役高棉人的象徵.***

1820兩國邊境柬人聚居地爆發反越南的宗教暴亂, 為首還俗僧人名叫 凱Kai,自稱能知過去未來,其弟子隨眾則身懷“刀槍不入”之神術….. 起義的目標除了殺害越南人之外殊不明確,似乎並不反對朝廷.

安贊派兵鎮壓,將軍者臨陣逃逸,鎮壓失敗. 越南人於是自己動手,派兵入柬國境擊潰義軍, 領導者被逮捕到西貢處死,餘眾在金邊砍頭. 又據高棉史書所記,“義士殉難之日,天地俱泣,大雨七日七夜不息.” 原來高棉亦有義和拳.

 

12〈泰國大入侵和越南同化政策

1832年越南駐柬總督背叛越南明命皇帝; 次年,泰王拉瑪三世覷準機會,派遣大將博丁Bodin領兵護送兩位流亡曼谷的王叔 安恩Im和安東Duang回國奪權. 泰人進軍金邊,這次輪到安贊立即逃到越南避難.

1834年初越南派遣大將 張明講領兵反攻. 安恩兄弟得不到柬人支持,博丁決定撤出回泰國, 臨行擄走4,000金邊人,行軍中1,000人逃入深山, 餓莩遍野,悲慘萬狀…..

這次兩國在柬行軍,對地方破壞力極大, 雙方都奉行焦土政策,反正焦的是高棉人的土, 所過之處,幾至雞犬不留.

 

安贊回京,但見滿目蕭條,未幾鬱鬱以終. 安贊無子,長女有親泰的嫌疑, 1835年明命帝冊立次女 安眉Mei為國王. 安眉是個百份百傀儡,朝政被張明講百份百把持.明命則是個中國式“天朝思想”極重的皇帝, 鑒於高棉人野蠻落後,奸狡無知,決定全面推行同化政策,就像後來日本人在韓國和臺灣那樣做. 同化政策包括移殖越南人(註:多為罪犯,其邏輯竟是越南罪犯也可以‘教化’高棉良民.***), 強制高棉人改易服飾,變更風俗,學習越南語…..就像後來日本人那樣…..失敗.

 

1840失去耐心的明命帝把政策無效歸咎高棉人上下串通抵制, 戲劇化地將國王姊妹降職為低級文官.*** 稍後進一步決定全面接管朝政,於是把她們與及首相在內六名最高級別大臣秘密逮捕,押解西貢, 並連國家神器(神劍神箭之類)也一併帶走.

此事再次激起全民反越南大起義,暴亂比十五年前那次嚴重得多, 菁英階層也參加進來,因為謠傳國王等人已遭殺害,接下來很快就輪到…..

 

1841年拉瑪三世再次覷準機會,遣博丁率三萬大軍入柬. 年底又輪到張明講刦持6,000金邊人撤回越南….. (註:張總督回西貢後坦承失職,被論罪下獄,死獄中.)

金邊極度殘破,無法供養大軍,致使軍士餓死一千人, 1844年博丁再番黯然歸國. 越南釋放安眉回柬復位,一切看似回後舊觀, 其實越泰均已筋疲力盡,而柬埔寨簡直是奄奄一息.

 

時明命帝己死,紹治帝對統治高棉失去興趣, 三方展開冗長外交談判. 1847年約定柬埔寨“獨立”, 越南歸還神器,越軍全面撤走. 這是1811年以來高棉國土首次沒有越南軍隊的蹤影.

1848年52歲的安東在曼谷加冕為柬埔寨國王,回國統治了12年. 久經憂患的安東是個好國王,也是位詩人,其治世常被後人懷念.

然而天下大勢已易, 法蘭西人即將到來,泰越兩國皆非其敵手,柬埔寨的命運在1863年將迎來…..

 

 

《柬埔寨史A History of Cambodia》 (1983) David Chandler 第四版(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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