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黑馬:如果不做陌陌,唐巖可能會是一個紀錄片導演。早幾年做新聞時,他希望用影像記錄下城市里的人,富商、小販、小市民、公務員、出租司機、警察、站街女、學生、北漂……不過他從沒有認真啟動過這件事情,直到他成為陌陌老板。這些他曾經好奇的對象以另外一種更高級的方式在虛擬世界中被還原——撇開社會賦予的標簽,這些人在陌陌1.8億用戶中以更平等或者更模糊的身份存在著…… 太陽沒落山前,他習慣戴墨鏡,看上去有點像殺氣重一些的王家衛(也有人說像北野武)。老羅(羅永浩)的形容可能更為貼切,“乍一看像黑社會馬仔,接觸下來才發現,是真正大哥級的人物。” 能在陌陌上市前約到唐巖不容易。采訪選在杭州,他見馬雲的空檔。即便不是緘默期,對於采訪這件事他也本能地排斥,為此和媒體鬧得不歡而散的時候也有。提及過往,他侃侃而談,是快樂的婁底青年和長沙打工仔;一旦涉及公司、產品,他立刻異常敏感。 果然,唐巖很快又顯得不耐煩了。“我不喜歡媒體寫我。我還要生活啊,而且也有可能犯錯。那些成天開會的都是願意被寫的。我們不是娛樂明星要靠新聞曝光,沒有一個人是因為我去使用陌陌的。”創業三年,他幾乎沒有以演講嘉賓身份出席過任何一次行業會議。 不過他還是為記者訂好了同去杭州的頭等艙機票。通常我們會把這理解為一次CEO的公關行為,但在唐巖處,有更好的解釋:“我之前也做過媒體,知道記者拿著很低薪水的體驗,就是那種采訪對象坐頭等艙,你在經濟艙,登機之後一走兩路的感覺,並不那麽舒服的吧。” 一位曾和唐巖共事的網易員工回憶,雖然只有很少幾次接觸,但唐對普通編輯的溫情令人印象深刻。遇到突發新聞,常常一整天吃不上飯,一次他去前臺拿盒飯,正好被要下班的唐巖看到,唐立刻付了飯錢。工作心灰意冷,他去唐巖處遞交辭職申請,後者說:“挺傷感的。” 盡管在網易後期大家越來越害怕他。“我是挺煩那種溝通不下的,”唐巖說,“半個小時說不到一塊兒。當然有主觀因素也有客觀因素,我這個人不耐煩,老打斷人家的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想改改,不過很難。” 不只對同事、媒體,股東會上他頂撞投資人,上到基金合夥人下至投資經理都被他搞得下不來臺。業務決策,他有絕對權威,讓別人感到壓迫。公司里能與唐巖對話的人極少,更多時候只能完全聽他的個人判斷。 朋友們說,成功來得太快,他還沒學會適應呢。 就像成功和財富會讓人的生活品質迅速提升,但並不能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他還是看見路邊攤就覺得興奮,和這些小商販們有天然的親近感。“老板,今晚又賺了多少錢啊?”“你賣那麽多錢,成本哪有那麽貴的。”來回幾句話,老板被逗得直樂。夜里來吃炒粉的客人越來越多,他說,“你看,這生意好起來了。” 即便離開主編位置多年,他的新聞敏感性還在。街邊小旅店掛著60元/4小時的招牌,唐巖看到了,本能的反應是,這代表中國人要為一次有尊嚴的性行為付出多少成本。 如果不做陌陌,唐巖可能會是一個紀錄片導演。早幾年做新聞時,他希望用影像記錄下城市里的人,富商、小販、小市民、公務員、出租司機、警察、站街女、學生、北漂……不過他從沒有認真啟動過這件事情,直到他成為陌陌老板。這些他曾經好奇的對象以另外一種更高級的方式在虛擬世界中被還原——撇開社會賦予的標簽,這些人在陌陌1.8億用戶中以更平等或者更模糊的身份存在著。 今年年初,D輪融資前有投資方退出讓唐巖倍感壓力,那幾乎是他創業至今最焦慮的一段時間。“我相信今天即便是雷軍,也絕對沒有什麽好法子緩解焦慮,只有自己硬抗。我看看書打打遊戲,中元節那天晚上自己開了一瓶拉菲看恐怖片。你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我還能和誰玩呢?” 大概兩個月前,這位孤獨的富豪自己開車出去轉了一圈。從天津一路開到莫幹山、千島湖,到濟南時給老羅打了電話叫他出來散心。後面幾天所到之處總被“錘粉”包圍,一路合影拍照,“哎呀這種體驗非常不好,”唐巖說。老羅對此的看法是:“我覺得他一定是希望自己成就一番大事業的(這通常伴隨著成名),但成為一個走到哪里都會被認出來的人,這麽低級的事情,肯定不是他希望的,雖然他也有一些低級的愛好,呵呵。” 三年來,公司極速發展的快感已蓋過他的焦慮,打德撲是少有的消遣之一。創業小有名氣後,一塊打牌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慢慢變得更像是一種社交行為,已經失去單純玩樂的愉悅。和唐巖打過德州撲克的人評價其是“松兇“型選手——據說德撲史上許多大師都是這一套路。簡言之,是讓人不那麽舒服的牌風,戰略上很狂,但真打起來又巨細無遺,很難把握。 對於賭,他可能只是喜歡計算和邏輯,對從複雜信息中抓出重點的能力有自信。李甬(原網易門戶事業部總裁,“猿題庫”創始人)因此投給唐巖一筆錢,現在回報已遠遠超過自己的事業本身。作為唐巖網易時的老領導,再見面,主次關系發生微妙變化了。 這也能夠解釋陌陌今天取得的階段性成功。按照他的朋友方三文的說法,如果在公司治理上體現出唐巖的牌風,就是戰略激進大膽,富有想象力,敢做大格局,具體執行時又不魯莽,沒那麽自以為是。 朋友們形容唐巖,好像就是那種即便窮得叮當響,也覺得自己有一天會賺很多很多錢的人。 唐巖應該會認同。還是2011冬天在京潤水上別墅辦公時,30人的小團隊就想著有一天要和騰訊掰掰手腕。 從杭州回北京,飛機比預計的降落晚,唐的司機早早在出口處等候著。當天夜里三點半,是AC米蘭和國際米蘭德比之戰,唐巖囑咐司機一定要叫醒他,雖然第二天日程緊張,要配合投行做上市前的最後準備。身為一名AC米蘭球迷,因為通宵看球,他常延誤開早會,很多次是下午才睡眼惺忪到辦公室。司機講起這段時笑瞇瞇地說,我們唐總,嗨,那可是一場不落。 本文為i黑馬版權所有,轉載請註明出處,侵權必究。
唐巖25歲生日那天,從某小區的地下室出來,在三元西橋的民工餐館里,跟朋友吃了一頓13塊錢的生日飯。水煮肉片10塊,3碗米飯3塊。飯後挺後悔,覺得沒比家里的白菜桿炒臘肉好吃,不該出來糟蹋錢。
唐巖大概不記得這個細節了。他今年35歲,已躋身中國最富有的商人之列。此刻,坐在西湖邊的露天餐廳里,他晃了晃高腳杯,喝下一口剛醒好的紅酒,抽著中華牌香煙告訴我,財富讓人過上有尊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