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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先知 2分之1自旋

來源: http://xueqiu.com/9132408460/31869597

美國人叫巴菲特為“奧馬哈的先知”。先知一詞,在我看來是對其人智慧的最高肯定,更是對投資所需的一大能力的準確描述。

巴菲特無疑非常肯定預測之意義,否則他不會以“用倒車鏡開車”作為對華爾街的抨擊。但同時他又常引用那句“你通常能透過預測了解到的,更多是該預測者,而非未來”(意譯Forecastsusually tell us more of the forecaster than of the future.)以及對未來的宏觀經濟和股價三緘其口。我們與其把這些當做他對預測之意義的否定,不如看作他對牙牙學語者和有錘皆釘者的勸慰。

為什麽我那麽確定他對預測的看重?例子很多,略舉三個:/1/在他眾多的追隨者中,跟他走的最近的是AjitJain,伯克希爾旗下超級巨災險的管理人。在一次印度的訪談中,他們透露,眾多高管有的一年也見不上一面(比如SeesCandy的Huggins做了幾十年卻從沒拜訪奧馬哈)但Ajit和巴菲特則是天天打電話聊天。有一次,Ajit訴苦說今年一整年啥都沒幹,巴菲特回道“我也是”。他們有這麽多話要說,除卻思維方式相近,更是因為巴菲特很喜歡討論超級巨災險。和一般的保險不同,超級巨災險是沒有標準可循的保險,它的利潤根源來自於對如911、颶風、雪災等災難和其損害的正確判斷(模糊判斷即可)。換句話說哦,這是個純粹的預測遊戲,只不過籌碼是以十億為單位;/2/在70年代初關閉基金後,巴菲特休息過兩年。這段時間里,他將精力放在思考慈善事業上。他關註的是兩個問題,人口膨脹以及核武危機。倆者的共性是小概率、長周期、大危害。近十年前,他將幾乎所有財產指給比爾蓋茨梅琳達基金會,而該基金會關註的是全球分配不均和美國教育效率低下兩個問題。在慈善上看的“遠”“大”是和其投資風格一致的;/3/說GEICO,他第二次大筆購入時是運營基金的時代(第一次是學生時代)。當時投資GEICO要看準兩件事: 其時股價大跌是因為保險準備金算錯(嚴重後果可參看《說昏賬》),GEICO接近破產邊緣,買入它是預測到它不會破產。此外,GEICO是以電話為主要銷售渠道,在當時該理念的先進程度超過今日的O2O,至少當年業界尚無人追捧,買入它是對該模式的遠大未來看好。再說今日的GEICO,成本較低的網絡銷售模式卻並未打出對應的低價,這是因為巴菲特確信,下一個金融、保險業危機來臨時,人們會再次燃起對GEICO的熱情。。。這里只舉了三例,此外,他購入IBM、收購房產經紀公司、揚言死後五年還要管理伯克希爾、09年奧巴馬呼喚股市抄底等事件,都能很好的說明他對預測的態度。

預測的重要性,僅僅是通過幾個例子、借用巴菲特的觀點並不充分,需要再上升一個高度。

人們衡量一個人聰明與否,喜歡看智商,談情商,又或許會提到棉花糖測試。我,並不相信這套,但他們的理念組合起來卻有些意思。智商分很多種,總的可分為數學邏輯、空間感、因果邏輯、和語言四大類。其中,計入語言測試一直為(外國)人詬病,但實際上數學邏輯、因果觀和空間感也都是可以訓練的,與語言無異,這也是為什麽發達國家兒童智商每十年平均增加三(另外良好成長環境也幫助大腦發育,但這個過程是維持到20多歲的,所以與兒童智商提高關系不大)。簡單的說智商測試的是人對事物的掌控和理解分析力。據我所知,相比智商人們對情商的了解略少。情商的理論也有幾種,我了解的那種將其分成自知、自制、知人、制人(控制影響)的能力。這些能力基本都不是天生、它並不要求你能觀察到微表情變化。多是通過對自己、對他人的觀察得來、或是書本學習得來。簡單的說,情商即是人對人的掌控和理解分析力。至於棉花糖測試,孩子在一塊棉花糖獎勵和十五分鐘後的兩塊獎勵中做取舍。這里測試的是孩子的腦前額葉的發達程度,具體的說是對過去和未來的想象和推演能力。這是腦神經科學發展後的解讀,以前的研究者只是認為這是對兒童自制力的測試。未成年人腦前額葉發育未定型,所以棉花糖測試效果有限。

我之所以把三種測試都簡單介紹一遍,是為了方便整合:當一個人把其對事物的理解、對人的理解放在時間軸上推演,就成了對未來的預測;而其對事物、人、以及自身的掌控,就成了影響未來的行動力。所謂預測,不過是尋找變化中的不變性,即找出不變的模型和模型系數。然後將現有的參數代入,進行時間軸模擬。這里提到的“預測”,範圍很寬。預測天氣、預測農時、預測龍顏大怒、預測原料被打磨成石器後的鋒利程度皆為預測。對比人和其他動物,會發現我們眼中的人類的智慧、或烏鴉喝水的聰明、熱鍋螞蟻的愚蠢,都是指預測模擬未來的能力。而人們口中的成熟,不就是考慮後果的深度嘛?總結起來,某生物、或個體智慧的程度,恰恰正比於其預測的精度和時間跨度。所以智慧是高於大腦結構、智商或情商的抽象概念。科學的預測提高了精度,而金融市場的預測、在其變成科學之前最好集中精力於拉開時間跨度,這便是巴菲特的智慧。此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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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測,自然需要大量的知識儲備和思維框架建設。在我的記憶里,巴菲特沒有將其作為重點指出過,倒是芒格經常提起。但我認為他對其重要性也充分認可,再舉幾例:/1/一次公眾演講中,某學生問他,如果上天可以讓他改變自己身上的一件事,他想改變什麽?回答是“年齡”。又問,如果重生了可以保留一件事,他想保留什麽。他的回答是“知識”。/2/巴菲特和芒格倆人都被周圍人稱為長了腳的圖書館。華盛頓郵報的已故總裁格雷厄姆女士(在一紀錄片里)也說道,在購買華盛頓郵報前巴菲特甚至閱讀了其名不經傳的母親寫的家族自傳。巴菲特經常說他不買不了解的企業,這個“了解”的程度,在我看來甚至達到了偏執的程度。(比如買可樂,他不僅常年閱讀飲料界期刊,還翻出了100年前的年報去看);/3/ 前兩年吧,一次促進女權的討論會上,他作為嘉賓出席。主持人是相識四十余年的女性編輯。她說到,有一個28歲的女高管控制著伯克希爾旗下三家公司,由此說明巴菲特待人不持偏見。她話鋒一轉道,不過他有個偏見--“brain”。這是她用的原詞,意為大腦。這指的顯然不是智商,不僅是因為他說過如果你有130的智商而沒有賣掉20點,他會對你很失望,也是因為他對達爾文的故事很了解。這里指的應該是知識,思維框架,和理性。理性是個很大的話題,在一年前我便列了提綱、至今未曾動筆,今天且不說它。

我們再撇開巴菲特說兩句。

多數時候,預測未來並非難事,難卻難在信息不足或知識儲備不足造成的考慮不周(盲點)。信息不足的例子有金融危機前的銀行及保險公司。因為對衍生品沒有很好的統籌監控,當危機爆發時就無法了解到底會有多少壞賬。臨了壞賬直到前兩年還在爆。當然,你可以說他們的信息不足來源於管理層或監管層的考慮不周。再比如可樂公司前總裁Keough在柏林墻被推導後曾一口回絕西德分公司對東德的投資計劃,但被西德高管拖著來了個東德一日遊,於是觀點大變,這是個正面的例子。若論考慮不周導致的預測錯誤,一直以來都有人預測隨著全球人口繼續膨脹我們必然遇上大範圍饑荒,但他們沒有看到農業技術提高大幅度減緩了這一進程,更沒有發現隨著經濟能力提升,發達國家的生育率自然下降,甚至低於人口控制的中國。再舉兩個大家熟悉的例子,索羅斯曾說他等了2008這樣的危機等了近30年。他看到了里根循環信貸膨脹,貿易逆差的不可持續性,但沒想到國際化、IT革命能夠給美國經濟續命那麽久。說起來,諸如國際化、IT革命等在當時先進的生產和科技理念,的確不是貨幣和期貨投資(機)者的必修課,所以很容易就形成了思維的盲點。再來個例子,五六年前經濟家就中國房產市場做預測時,總是糾結於剛需存在與否,再過了兩年才意識到賣地尋租等問題,到最近兩年才開始談貨幣超發。按照這個速度,等到規整齊了所有模型參數,預測已無必要了。簡而言之,書到用時方恨少對投資者來說是值得羨慕的,因為多數時候我們並不自知思維盲點的存在。(你知道人眼視網膜中間有個大洞嘛?你看,不自知盲點就是這感覺,完全不會懷疑,不會考慮這種可能性)

反之,有充足的信息和知識儲備時,許多預測都可信手拈來。比如,當你知道石油開采提煉效率遞減的地質原因後,就很難會不得出石油價格長期上漲的結論;比如當你知道摩爾定律讓硬件成本的指數下降後,就自然知道提供免費雲儲存的網站會走的更好;當你知道全球年輕人失業率普遍高於20%,學生貸款壞債問題嚴重後,就不得不看空二線的傳統院校。

信手拈來的預測或許是對的,但是還有無數的例外等著你一一排除、或留意。就說第一個例子:石油開采提煉難度大增,但是核能、太陽能、水電的成本下降速度如何呢?若用電力完全替代油、電網和充電站建設需要多少年呢?替代品石油土的蒸汽開采技術會帶來什麽樣的供給競爭呢?美央行加息後頁巖氣項目會受到怎樣的沖擊呢?節能減排會否成功減少需求進而拉低油價呢?金磚四國的大建設會持續嘛?會反彈嘛?不多舉例。很多業內人士對於某行業、某公司敢於孤註一擲,且自認不是賭博。我很難對此作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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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菲特做預測,時間跨度通常很長,結論常常簡單到令人覺得是廢話。比如可樂、亨氏番茄醬會一直暢銷,比如鐵路在未來百年不會被淘汰,比如長期看好美國股指,比如富國銀行會不受金融危機影響。這種預測當然不值得投資者學習,你沒有他免費的浮存金作杠桿,學他做“確定性”投資只會得到8-10%的年均投資回報。 換句話說,他的優勢是具有確定性的預測之疊加,他的預測更多的是伯克希爾體制和商業模式屹立不倒。而這種體制和商業模式,是不常見的,另辟蹊徑的。若問我是何種體制和商業模式,這很難總結。零散的說說:GEICO保險的你愛保不保理念,超級巨貓險和MsB系列的我大即我在,MidAmericanEnergy和NetJets的技術即生命,SeesCandy和Fetzer的有錢大家用,ClaytonHome和BNSF的有錢我來用,巴菲特和管理層的不見面、不開會、不業績考核、不設集團目標,不一而足。

不管是他後期的商業模式還是一貫的投資理念,都註重對長期的預測、忽視短期。在我看來,這合乎避免競爭的邏輯。預測長期現象對知識儲備和思維框架有很高的要求,也對缺乏耐心的人性是種考驗。又因為短期預測的潛在回報極高,人們的預測行為傾向於集中在短期。這就造成了本來並不難預測的短期現象受到多方的幹擾而變得難以捉摸。比如,你可能發現某國的牛肉比我國便宜,於是進口了幾櫃子牛肉現貨。在沒有競爭的環境下,這是穩賺的生意,需要做的預測少到我們羞於稱它為預測。可一旦引入競爭,問題就麻煩了,你不僅要猜你的競爭對手下月會進口多少、定價如何,也要猜渠道商怎麽玩轉你們,還要想到國內的牛肉屠宰場會不會也插一腳,而這些猜測都是沒有充分數據支持的瞎猜。就這樣,短期內本是簡單而線性的預測變成了一團亂麻。而不知為甚,人們總是對解開亂麻興致盎然,這或許是競爭的天性吧。

突然想起,我鞋帶上的那個疙瘩,已經兩年沒解開過了,或許我得去解開它,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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