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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歐洲股神」之稱的安東尼波頓（Anthony Bolton）宣布明年退休，這是他第二次退休。2007年，波頓從管理28年的富達歐洲基金退下火線，基金期間複合回報是19.5%，大幅跑贏大市。投資者1979年投進基金一元，2007年變為147元。退休後，波頓周遊列國，去到中國，被中國經濟奇迹迷倒，決定重出江湖，2010年創立由他管理的中國基金。過去三年波頓大部分時間跑輸大市，令投資者失望，他不能再闖高峰，宣布退休時難掩失望之情。 波頓在中國遇滑鐵盧，成為中外財經界熱話，爭相找出原因。歸納原因，主要分兩派。第一派是關於時機，這派人認為波頓的理念和方法沒問題，問題出在時機。波頓的中國基金在2010年開始，當時市場經歷2008年金融海嘯，逐步回升至高點，即是說，波頓的中國基金在高處起步。從2010年至今，中港股票軌道基本上一路向下，波頓生不逢時。 選擇起跑線對基金表現有影響，基金公司推銷基金表現時，很懂得利用對自己最有利的起點和終點，凸顯基金某段時間內表現驕人。以三年論英雄，在哪一點開始和結束，非常重要，波頓這場中國比賽由長跑變為短跑。 另一派指波頓水土不服，致命傷是他不懂中國文化。這派針對的重點是，波頓鍾情中小型民企，避開大型國企，而中國上市公司企業管治差劣，老外在中國中招是意料中事。波頓的一套在歐洲行得通，因為歐洲企業管治水平高於中國，波頓不理解中國企業運作存在大量灰色地帶。有人甚至指，一個不懂中文的人，不可能在中國投資做出好成績。 波頓反駁，不認同是關於中國文化的問題，他說他不懂芬蘭話，但沒影響他投資芬蘭股的成績。一個問題有幾個可能存在原因，答案通常是每個原因都有份造成結果，正確答案是all of the above。我相信波頓在中國的成績走樣，時機和文化都有關係。 首先，須弄清楚波頓的投資哲學。波頓專門揀一些充滿活力和創意的中小企業。在中國，波頓的投資目標是民企，他基本上是忠於自己累積28年的投資理念。波頓專門投資中小企業，因為這類股票通常被人忽視，上升空間特大。還有，須知道歐洲不是一個國家，當中有的成熟，有的正在起飛。在中國發生的事，在其他地方也發生過，波頓這套武功應該照樣行得通。
從表面看，民企的確是中國經濟的將來。波頓跟民營企業家傾談，不須懂中文，也可感受到他們對行業和業務的掌握，對工作的熱誠，對將來的希望。另一邊廂，波頓見國企管理層，不須翻譯，單看大吃大喝排場，官員滿口官腔，便摸清這些老總的斤兩。國企是昨日產品，在經濟轉折期或者還有些少存在價值，但這些企業沒朝氣，在市場中比併，遲早被民企取替。波頓這套武功在全世界都行得通，挑選最優秀由創業者領導的中小企業，以低價購入，然後隨着這些企業一起成長，唯獨在中國失靈。過去十多二十年，中國走的一條路是「國進民退」，經濟發展以國企行先。波頓宣布退休後感慨，他想不到中國政府動輒改動政策，不理自由市場運作，毫無顧忌地傾斜國企。受政府重手打壓，這場比賽對民企不公平。波頓投資多間民企，相繼高調爆煲，特別遭人詬病。民營企業家在一個扭曲環境中運作，一時要面對國企的強橫手段，一時要面對困難的市場，早已筋疲力竭。在一個介乎於政府主導和市場經濟的環境，人治比法治重要，黑與白，正與邪，只差一線。我不認為中國民企特別腐敗，論腐敗，民企拍馬追不上國企。民企頻頻爆煲，主因是大圍經營環境逆轉。波頓不可能看不通國企當道的現實，可能他低估了中國不合理事情的持久力。他或者以為這種扭曲情況不可能長期維持下去，國企一定要面對現實，民企始終有出頭天。波頓失策之處是，預計不到中國決定做一件事，憑着舉世無雙的效率，不合理情況可長期扭曲下去。波頓沒錯，中國經濟的未來一定屬於民企，但他等不到這一日。 蔡東豪 Tony Tsoi 現任上市公司精電國際行政總裁，他曾任職投資銀行，在《信報》以筆名原復生撰寫財經專欄，對投資及求知有無限渴求，習慣早上四時起床寫作找樂趣。 http://www.facebook.com/TONYTONGHOOTSOI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