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在上海國際會議中心,柳傳志坐在記者對面,雖然略顯疲憊,但談到聯想和創業,他眼睛亮了。
關於聯想控股——
要給中國股市帶來清新的風
問:您現在把主要精力放在聯想控股這邊,作為旁觀者,您對聯想集團和楊元慶這兩年表現怎麼評價?
柳傳志:我從聯想集團離開的時候就已下決心讓元慶獨當一面,我不會進行很多干預,因為他有8%的股份。無論從精神上還是能力上都已經是主人了。元慶是一個對業務感覺特別好的人,做事也非常執著,學習能力很強,原來欠缺的是跟人打交道,特別是跟國際人士,或者說在戰略上看得更遠,還需要一個鍛鍊的過程。現在我是認為他已經比較穩、比較成熟了,不說別的,元慶在開中外記者會的時候非常自如,有些人是很怕(這種場合)的,但元慶真是迎著困難上。
問:聯想控股的目標是在2014-2016年上市,上市以後您對它有著什麼樣的期許?
柳傳志:聯想控股有這麼幾個願景:一是以產業報國為己任,投資掙了錢不算完;二是要做一個值得信賴、受人尊敬的企業;三是在多個行業裡成為領先企業;四是要成為國際影響力的投資控股公司。
在2014-2016年聯想控股整體上市的時候,不僅希望有一定的「噸位」,還希望上市以後每年都能保證利潤有兩位數的增長,能夠給中國股市帶來一股清新的風。
關於自我評價和創業——
不敢接受「企業家教父」說法
問:您如何評價自己28年的創業經歷?
柳傳志:我為聯想做了四件事:一是在科技成果產業化中趟出了一條路,從此以後很多研究院都開始走辦企業這條路;二是跟外國企業進行競爭的過程中佔了上風,我們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取得第一名;三是原來聯想是百分之百的國家產權,今天已變成股份有限公司,對於企業的發展很有利,應該說這既有戰略眼光又有耐性;四是多元化,人家都說很難做成,我們是有理論基礎地做成了。
問:外界都認為您是中國企業家教父級的人物。
柳傳志:「教父」,過去這都是黑社會的說法,現在變成一個好詞了,不管是不是好說法我都不承認這個詞,原來馮侖說可以把柳傳志和王石做成一個鏡框掛在牆上,這不是說我不能犯錯誤嗎?
問:當年創業和現在創業有什麼不同?
柳傳志:最大的不同是,以前的創業是前面一大片目標,但道路也許看不出來,有的一踩就是一攤爛泥,把你淹死。今天創業的道路已經看得很清楚,但道路太擁擠,哪裡掙錢哪裡排長隊。今天創業要憑本事,過去都是「傻大黑粗」,你可能掙了一把錢之後又掉坑裡去了,聯想就是小心探路,研究這個路的規律。
問:您對現在的創業者有什麼提醒和建言?
柳傳志:創業一定會有收穫,最起碼人生得到很大的歷練,唯一要想清楚的是你的資金從哪裡來。如果是家裡的養命錢或父母的退休工資,幾萬塊錢拿去創業失敗了真的是不應該。最好是跟人家合夥做,還有就是等你努力積累了資金,積累的經驗,再來創業。走上創業這條路,對國家、對政府都有好處,但自己還是要小心。
新聞背景
柳傳志的創業秘訣:把5%的夢變成100%的現實
創業,是柳傳志過去28年最直觀的寫照。1984年,柳傳志帶領10個科研人員從中科院計算所一間不足10平方米的小平房起步,啟動資金80萬元。柳傳志對當年的創業坎坷仍歷歷在目,「當年差點被騙300萬元,錢被騙走之後,每天半夜兩三點會突然嚇醒,心臟狂跳不止。」柳傳志說,儘管後來錢追回來了,但住院後休息3個多月,才把自己調整到正常人。
柳傳志說,當年創業中,要死要活、傷筋動骨或到生死邊緣的經歷並不罕見,直到現在仍有後遺症,「頭疼,精神不好,要一直治療,經常做運動。 」
柳傳志一手創立的聯想集團,即使營業收入做到30多億元,仍面臨生存或死亡的問題。2004年,聯想集團併購IBM的「蛇吞象」案例成為中國企業海外併購的經典,當時幾乎沒有人認為這一併購會成功,IBM是美國文化、財富和經濟主義的象徵。柳傳志說,併購後,2009年聯想一度在懸崖邊上,一個季度的虧損達2.7億美元,「這裡面有很多動魄驚心的故事」。併購前,2004年聯想的全球市場份額是2.4%,如今佔到了15.7%,柳傳志說,但現在只能說併購暫時成功,「你到美國大街上問問,知道中國有一家聯想公司嗎?一個人知道就不錯了,中國企業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柳傳志說,「很多事情眼看走不通,你拚命地去研究最後就通了,所以要把5%的夢變成100%的現實,一定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
新聞鏈接
聯想控股和聯想之星孵化器
晨報記者 苗夏麗 林穎穎
昨天,柳傳志在上海出現,就是為聯想之星創業孵化(上海)基地啟動的儀式而來,並向創業者分享了他當年的創業經歷。目前,柳傳志的身份是聯想控股的董事長和執行委員主席,他說,現在幾乎100%的精力都放在聯想控股身上。
聯想之星孵化器是聯想控股三大戰略板塊之一,擁有4億元的基金盤子、平均500萬元以上的單項目投資金額、涵蓋三大主題(TMT、先進製造和醫療健康)、數十個行業的投資範圍。在過去三年,投資了30多個項目,已投入2億元,並走出一條「創業培訓+天使投資」模式。聯想之星孵化器每年的投資高達2000萬元,且聯想控股對其並沒有確定的財務考核。柳傳志希望能在聯想之星的孵化下走出一批優秀的創業人才,「聯想有能力做這件事情」。
目前,聯想控股的業務佈局包括核心資產運營、資產管理、「聯想之星」孵化器投資三大板塊,涉及IT、房地產、消費與現代服務、化工新材料、現代農業等多個行業,2011年,聯想控股綜合營業額1831億元,總資產1505億元,員工總數約45000人(含國際員工7800人)。
如此一個錯綜複雜的棋盤,柳傳志拿捏自如,他希望聯想做一家沒有家族的家族企業,通過機制和文化保障企業傳承下去。
在音樂評論集《時代的噪音:從迪倫到U2的抵抗之聲》中,臺灣樂評人張鐵誌曾深入分析了鮑勃·迪倫從1960年代開始的不同創作階段。
“《時代在變》在1964年1月發行。正是在這一年,當迪倫寫下最好的抗議歌曲時,他也將親手敲碎所有人自以為是的妄想,開始自我解構眾人以為的形象與標簽,開始告別革命,不再回頭。”在關於迪倫的那篇文章中,張鐵誌這樣寫道,“迪倫遠行到另一個世界,他一步步展開弒父行動,並與那個虛構的抗議形象徹底斷裂。”
2016年10月13日,諾貝爾文學獎頒給鮑勃·迪倫,有人認為這與迪倫“抗議歌手”的標簽不無關系。張鐵誌不這麽認為。
“他是一個擁有眾多面具並且可以回到過去、預示現實的魔術師。”張鐵誌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鮑勃·迪倫有個特殊意義:將整個流行音樂跟文學結合在一起,他是最重要的轉化者。”
諾貝爾獎頒給鮑勃·迪倫,我既意外,也不意外。任何人得任何獎都可以是一個意外,而得諾獎更是不同凡響。不意外的是,過去,迪倫作品的文學性被談過很多次了,他也獲得過其它文學獎,比如普利策。
音樂圈對此很興奮。我也覺得,這個獎不只是對他的肯定,也是對音樂作為一種嚴肅藝術的肯定。其實是肯定了“歌詞是可以有這樣一個高度的”這件事情,而且它本來就有。
諾貝爾文學獎以前頒給過丘吉爾,說他的演說有文字的力量,現在還是有爭議。但我覺得,的的確確,文學在生活的很多層次中被表達。什麽是文學?這個獎會引起討論,這也許是另一個重要的意義。
鮑勃·迪倫有一個特殊意義在於,將流行音樂與文學結合在一起,他是這方面最重要的轉化者。他結合了兩種傳統,一是作為正統文學的傳統,比如惠特曼、“垮掉的一代”,另外是關於草根民歌的傳統。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把兩種傳統進行結合。
頒獎詞里說:“鮑勃·迪倫在偉大的美國歌曲傳統中開創了新的詩性表達。”迪倫非常用功,他從年輕時開始聽美國20世紀初草根的民歌,也就是藍調民謠。藍調民謠其實是勞動者的語言,是不同土地上的歌,這是所謂美國偉大歌曲的傳統。
但民謠在鮑勃·迪倫之前,文字都比較簡單。很少有人像他有這麽多綺麗的意象,把真實的歷史人物與虛構人物交織在一起,把大家帶到一個很難想象的新世界,比如他有首歌叫《瓊斯先生》,那是一個虛構人物,迪倫用瓊斯先生,來解釋美國1960年代中期的變化。
再比如他早期的作品《暴雨將至》,在民歌敘事傳統中加入很多超現實的意象。這種超現實的意象,在他創作中期,也就是1965年之後創作的那些搖滾樂作品上體現得更明顯。
搖滾樂是1950年代開始的,它是關於青春、關於女孩的這些東西,直到鮑勃·迪倫,才讓它整個轉變了,從青春期變得成熟。
我無法拋卻音樂來評價迪倫的歌詞,我沒有這個文學評判能力。我只能說,他的歌詞,配上他的音樂就有無比強大的力量,這本身就是很大的意義。文學為什麽一定只能躺在紙上面,而不能用不同方式被詮釋、演繹呢?如果所有人都有共識,迪倫的文字在他的吟唱之下,可以召喚人心、可以沖擊時代,那不就是文學的力量嗎?
其實迪倫早期的歌曲,是先發表歌詞的。當時有本雜誌叫《Sing Out》,是紐約民謠圈的雜誌,會登歌詞。迪倫有好幾首歌詞,都先發表在上面,還寫註解。
他的第一張專輯沒有紅。第二張專輯錄制了DV,可專輯出來時,他的歌詞早就跟著單曲發表了,他已經受到大家重視了。
鮑勃·迪倫的創作有很多變化。最早是所謂的“抗議歌手”時期。其實抗議歌手時期,都有好幾個階段,先是模仿跟學習、改造時期,比如第一張專輯;從第一張到第二張就是一個蛻變,他把超現實主義的歌詞放到抗議歌曲的傳統里;接下來,更搖滾化,這是在1965年、1966年;再接下來他消失了,複出時是比較內省的。
我感覺,他的風格在1978年有一些混亂,有不同的嘗試。1990年代特別是中期後,他回到早期的民歌傳統去。最近20年他更往回走,那是他聽音樂的起源,我們看到他不斷挖掘傳統,甚至專門出翻唱老歌的專輯,所以這20年他又在尋根,從根源上重新創造。
鮑勃·迪倫是龐大的謎團,對我們音樂愛好者、研究者來說,他像一個幽靈,我們要不斷跟他搏鬥,我們還有太多不了解的東西。他既然還在不斷創作,我們就要跟他搏鬥下去。
鮑勃·迪倫之外,美國也有一些用音樂詩意表達的高手,我自己很喜歡派蒂·史密斯,跟迪倫比較接近,而且她是先寫詩,朗讀的時候加上一把吉他。她獲得過美國國家圖書獎,也是受到最高文學殿堂的肯定。
跟史密斯比,迪倫的東西用了更多典故和比喻,把美國的不同歷史重新拼湊、組裝,放置到一個奇異的世界。有一本著名的寫迪倫的書叫《古老的詩意的美國》,也這麽分析過。另一位同樣很偉大、進行詩意表達的,是萊昂納德·科恩,他簡單直接,用很好的文字寫他對世界、對愛情的感受。迪倫則很有歷史意識。
我從小聽搖滾,但到大學以後,才對迪倫有比較大的關註。那時我研究美國1960年代的青年反叛文化運動,發現音樂和社會變遷這麽緊密,才去關註研究鮑勃·迪倫。
留給我最深印象的是《暴雨將至》。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一部電影里:《7月4日誕生》,湯姆·克魯斯演的反戰電影。那時我大概十八九歲,覺得好聽,就去了解歌詞。他的歌曲,有點像我理解美國1960年代的鑰匙。
鮑勃·迪倫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我想其中一首是《戰爭的主人》,是史上最憤怒、最犀利的抗議歌曲;另一首是《瘦人之歌》,歌詞有這樣一句:“有些事情正在發生,但你不知道是什麽,是吧,瓊斯先生。”這句話可以用於每個轉變中的時代;還有一首《自由的鐘聲》,被稱為他最後一首抗議之歌,但它不是一首傳統的抗議歌曲,而是一首為邊緣人、弱勢者發聲,充滿奇異閃光的歌曲。
我看過兩次鮑勃·迪倫的演唱會。2002年我剛去紐約念書,在一個戶外演唱會看過。那一次有很多老嬉皮穿著迷彩衣服在現場,我能聞到大麻味。仿佛他們在重返他們的青春,而我是個意外闖入者。
再一次,是他四五年前來臺北。那次坐得比較近。跟很多人一樣,我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從來不用他原來的方式演繹歌曲,他常常挑釁他的觀眾,你常常聽了很久,才發現這其實是那首很著名的曲子。他從不娛樂觀眾,他在挑戰,給你新的感受。
鮑勃·迪倫對全世界影響都很大,當然中國大陸比較特殊,因為大家接觸他的音樂比較晚。臺灣是脈絡比較清楚的,民歌運動直接受到鮑勃·迪倫影響。
我們知道,中國一開始的搖滾樂其實跟民謠非常接近,1990年代初有唐朝樂隊,也有張楚,還有老狼的校園民歌,鮑勃·迪倫對他們,都有一定影響。
崔健跟鮑勃·迪倫都是謎團,他們的歌詞中充滿很多謎。當然他們是不同的脈絡、不同的文化,但確實在地位上有某種相似性。崔健也是從民謠開始,受西北風影響,從草根民歌轉變成搖滾,而且不斷探索新的可能性。
他們各自充滿開放式的詮釋,並不直白地談愛情或者直白地談政治,都是讓大家不斷去猜測這些譬喻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