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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 到 1000 蔡東豪


2009-06-11  Next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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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 圖 ︰ 詹 震 寰



經 過 長 時 間 掙 扎 ， GM 申 請 破 產 保 護 的 消 息 好 像 已 被 市 場 消 化 ， 所 有 人 的 目 光 轉 移 到 GM 會 否 成 為 奧 巴 馬 政 府 甩 不 掉 的 包 袱 。 分 析 GM 能 否 重 生 是 複 雜 問 題 ， 我 想 得 到 的 變 數 包 括 全 球 經 濟 表 現 、 汽 車 業 前 景 、 競 爭 環 境 、 油 價 、 環 保 政 策 、 資 方 跟 工 會 關 係 、 管 理 層 質 素 等 等 ， 不 可 能 以 一 兩 篇 專 欄 文 章 來 定 論 。 假 如 今 日 我 要 下 注 GM 能 否 重 生 ， 我 會 買 「 能 夠 」 ， 我 的 理 據 建 基 於 一 組 簡 單 數 字 ： GM 將 大 幅 削 減 生 產 規 模 ， 把 損 益 平 衡 點 （ Breakeven ） 由 每 年 銷 量 1,600 萬 輛 減 至 1,000 萬 輛 。 我 認 為 這 一 招 「 縮 功 」 威 力 無 比 ， 可 令 GM 重 生 。
蔡東豪
第壹流

如 果 「 縮 」 是 唯 一 出 路 ， 為 何 不 早 點 去 做 ？ 企 業 猶 豫 不 決 ， 不 去 作 所 有 人 都 覺 得 應 作 的 決 定 ， 原 因 可 能 是 害 怕 改 變 ， 管 理 層 誤 信 現 狀 不 差 ， 改 變 的 話 可 能 更 差 ， 心 態 是 混 合 了 「 驚 」 和 「 懶 」 。 GM 管 理 層 症 狀 還 要 多 一 種 ， 是 明 知 要 變 但 無 得 變 ， 因 受 客 觀 環 境 因 素 限 制 。 GM 過 去 幾 十 年 不 斷 向 工 會 讓 步 ， 工 會 已 變 成 一 頭 不 合 理 兼 兇 惡 的 怪 獸 ， 令 GM 管 理 層 做 事 綁 手 綁 腳 。 破 產 保 護 是 破 舊 立 新 的 好 機 會 ， 走 向 破 產 保 護 的 過 程 中 ， 工 會 面 對 一 拍 兩 散 危 機 ， 美 國 政 府 爭 取 到 許 多 以 前 沒 可 能 爭 取 到 （ 但 對 其 他 人 來 說 是 理 所 當 然 的 事 情 ） 的 讓 步 ， 為 新 GM 奠 下 重 要 基 礎 。
在 走 頭 無 路 的 邊 緣 來 一 招 「 縮 功 」 ， 威 力 特 別 大 ， 因 為 企 業 多 年 來 必 定 積 累 不 少 需 解 決 但 未 解 決 的 問 題 。 每 位 企 管 人 在 夜 闌 人 靜 的 時 候 都 曾 想 過 ： 假 如 讓 我 從 頭 來 一 次 就 好 了 。 今 日 GM 有 奧 巴 馬 政 府 撐 腰 ， 可 以 真 的 洗 牌 ， 從 頭 再 來 。 GM 重 組 方 案 包 括 裁 員 2.1 萬 人 、 關 閉 12 間 工 廠 、 把 品 牌 數 目 由 8 個 減 至 4 個 、 大 幅 削 減 分 銷 商 網 絡 、 出 售 歐 洲 業 務 股 權 等 。 這 些 動 作 標 誌 着 新 GM 去 蕪 存 菁 的 決 心 ， 一 間 企 業 突 然 間 獲 得 重 生 機 會 ， 把 幾 十 年 包 袱 一 次 過 丟 掉 ， 是 難 得 的 機 會 。

GM 由 成 功 企 業 墮 落 至 破 產 保 護 ， 肯 定 是 人 禍 ， 世 上 沒 有 比 慢 慢 一 步 步 走 向 死 亡 令 當 事 人 和 旁 觀 者 更 痛 苦 。 幾 十 年 來 ， GM 不 停 更 換 管 理 層 ， 當 中 應 不 乏 有 心 人 ， 但 不 知 為 何 ， 企 管 人 一 進 入 GM 便 染 上 「 拒 絕 承 認 」 這 陋 習 。 一 間 企 業 變 壞 不 可 能 是 一 朝 一 夕 的 事 ， 過 程 中 有 很 多 改 過 自 新 的 機 會 ， 但 企 管 人 拒 絕 承 認 ， 原 因 可 能 是 自 尊 心 太 強 ， 不 肯 認 錯 ； 也 許 能 力 不 及 ， 看 不 通 全 局 。
奧 巴 馬 把 GM 國 營 化 ， 手 起 刀 落 的 第 一 招 ， 是 撤 換 行 政 總 裁 ， 我 認 為 這 是 高 招 。 GM 遲 遲 不 肯 收 縮 業 務 ， 除 了 受 制 於 客 觀 環 境 ， 另 一 原 因 ， 可 能 是 受 企 管 人 自 尊 心 影 響 。 企 管 人 的 自 尊 心 是 以 企 業 規 模 來 量 度 ， GM 企 管 人 最 威 風 的 時 候 ， 也 是 擴 張 業 務 的 時 候 ， 「 縮 」 是 失 敗 的 象 徵 。 由 舊 人 來 「 縮 」 ， 肯 定 縮 得 不 暢 快 ， 因 為 許 多 壞 決 定 當 初 就 是 由 舊 人 作 出 。

把 Breakeven 從 1,600 萬 輛 降 至 1,000 萬 輛 ， 幅 度 之 大 令 人 震 驚 ， 假 如 GM 不 是 申 請 破 產 保 護 ， 不 可 能 進 行 這 大 手 術 。 開 源 和 節 流 兩 者 之 中 ， 企 管 人 較 容 易 掌 節 流 ， 而 GM 在 重 組 方 案 中 高 調 引 述 這 組 數 字 ， 高 層 應 該 有 足 夠 信 心 執 行 。 問 任 何 一 個 企 管 人 ， 假 如 可 把 企 業 的 Breakeven 一 下 子 降 低 四 成 ， 他 願 意 付 出 幾 大 代 價 ？ 答 案 肯 定 是 幾 大 都 肯 俾 。 成 本 下 降 不 代 表 一 定 賺 錢 ， 因 為 收 入 可 以 下 降 得 更 多 ； 解 決 了 成 本 問 題 ， 管 理 層 可 集 中 火 力 專 注 在 開 源 上 。
GM 重 組 所 依 的 數 據 ， 是 08 年 至 09 年 汽 車 市 道 最 差 的 數 據 。 09 年 全 球 汽 車 銷 量 預 計 下 降 二 成 ， 美 國 的 銷 量 跌 幅 可 能 達 四 成 。 這 些 數 據 不 可 能 持 久 下 去 ， 因 為 沒 有 新 車 銷 售 ， 即 是 在 道 路 上 行 走 的 車 輛 的 車 齡 隨 之 而 提 高 。 我 看 過 一 份 分 析 報 告 ， 根 據 目 前 低 迷 的 銷 售 ， 在 美 國 每 部 車 的 壽 命 須 捱 25 年 。 即 使 汽 車 可 捱 到 25 年 ， 人 也 不 能 抵 受 換 車 的 引 誘 。 無 論 如 何 ， 可 肯 定 的 是 汽 車 銷 售 在 09 年 是 見 了 或 非 常 接 近 谷 底 。

由 1,600 到 1,000 ， 象 徵 着 GM 不 再 是 昔 日 的 巨 無 霸 ， 公 司 上 下 願 意 狠 心 去 改 ， 這 是 翻 天 覆 地 的 企 業 文 化 大 革 命 ， 可 能 只 有 在 破 產 保 護 和 國 有 化 配 合 才 能 成 事 。 由 1,600 至 1,000 ， 代 表 GM 自 願 降 班 ， 跟 另 一 水 平 競 爭 者 競 爭 。 我 賭 GM 重 組 將 會 成 功 ， 明 年 GM 在 中 國 所 銷 售 的 汽 車 數 量 將 超 越 美 國 ， GM 列 祖 列 宗 在 黃 泉 之 下 嘔 血 ， 而 奧 巴 馬 在 白 宮 則 飲 得 杯 落 。
蔡 東 豪 Tony Tsoi
現 任 上 市 公 司 精 電 國 際 行 政 總 裁 ， 港 交 所 上 市 委 員 會 副 主 席 。 他 曾 任 職 投 資 銀 行 ， 在 《 信 報 》 以 筆 名 原 復 生 撰 寫 財 經 專 欄 ， 對 投 資 及 求 知 有 無 限 渴 求 ， 習 慣 早 上 四 時 起 床 寫 作 找 樂 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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