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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老產業尋路

2013-05-13  NCW
 
 

 

中國老年人口已達1.93億,而養老服務成本高收益低,巨大供需缺口如何填補◎ 本刊記者 藍方 實習記者 楊佳秋 文多年“一胎化”生育政策下中國的老齡化浪潮來勢洶湧。

養老產業曾經是投資者眼中待采的“金礦” ,但這座“金礦”目前正在逐漸褪色。

截至2012年底,中國老年人口已達1.93億,占人口總數的14.3%。從老年保健養生、老年旅遊、老年用品到適老住宅,一系列與養老有關的概念受到各個相關行業追捧。其中,以大規模圈地為核心的“養老地產”更是成為養老產業的同義詞,定位於高端人群的項目遍地開花。

但業界認可、且可複制的成功案例鮮有出現。 “沒有市場調研,沒有需求分析。 ”從美國回來創業的應用老年學博士傅旻告訴財新記者,她看到的只是一個又一個以“養老”為噱頭的房地產項目。

資本狂熱背後,養老產業的真正核心——長期照護服務卻遭遇冷落。這才是中國老人最為基礎的市場需求。

2010年,基本養老服務體系建設規劃躋身“十二五”專項規劃。地方政府提出“9073”或“9064”的養老服務體系,倡導90% 的老人居家養老,7% 或6% 的老人在社區日間照料所等機構養老,3% 或4% 的老人在養老院、護理院等機構養老。

但目前,養老院一床難求、各大城市普遍存在“保姆荒” ,頻頻曝出黑養老院、黑護工虐老事件,都凸顯出中國養老服務明顯短缺。

從一個健康老人需要人幫忙做飯、打掃衛生開始,到一些老人慢慢失去認知,生病臥床需要人端茶倒水、喂藥翻身,再到老人臨終的醫療護理、心理關懷,現代的空巢、少子家庭早已無力顧及老人各方面的需要。

無論是聘請家政工、護理員上門服務,送老人到社區的“托老所”臨時 照料,還是將老人寄住在養老院全程照顧,整套體系目前迫切需要大量專業機構、資本和人員的支撐。據瞭解,民政部、發改委等部門正在擬定新一輪政策措施,大規模、大範圍的補貼性政策或將成為現實。但中國養老產業的巨大供需缺口,能否就此填平?

投資狂熱漸消

“聽的人多,做的人少。 ”中國明日之城城市發展研究院理事、秘書長,北京時代九和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律師王建文說。近年來,他經常受邀就養老地產開講座、做培訓,為投資者們解讀養老產業的法律政策。

課堂常常爆棚,動輒幾十家乃至上百家公司機構派人聽講,會後投資者們也積極和他溝通交流。但王建文發現,盡管大家熱情高昂,真正落地成功的養老項目寥寥無幾。

“概念確實很熱,但沒有好的盈利模式,都不敢進去。 ”一家國有背景的投資機構從業者告訴財新記者,通過這 幾年業內的觀察和探索,大家已經逐步形成共識 :建一個具有老年特色的樓盤 並不難,關鍵是建好後誰來提供可靠的服務,而後者又該如何盈利。

樂成老年事業投資有限公司(下稱樂成養老)投資總經理高峻松,不看好當前這些在城市遠郊大規模圈地的“養老地產” 。 “一個遠離市區、遠離成熟配套的樓盤,從入住一個人到住滿老人,需要非常長的時間。在這個過程中,即便只住了一個老人,也需要配齊全套的服務人員,成本高且風險大。 ”“服務對象是誰,服務需求是什麼,都沒有明確的定位。 ”傅旻說,現在中國的養老社區,標準步驟便是圈了地賣了房,再看下一步怎麼辦。在美國要操作一個養老社區,從一開始就有詳盡的規劃、調研 :一個社區中有著改善住房需求、獨立居住的老人有多少 ;需要介助、介護服務的老人比例多少,康複需求、醫療需求、養生需求又各自是什麼狀況。由此在社區形成一整套服務體系,並配備招募不同專業的管理、服務人才。

服務團隊從社區規劃、設計階段便充分介入,也只有這樣的社區,才真正符合老人需求,最終贏得市場。頗具中國特色的是,大量中國企業僅有一個模糊的“老齡化”的概念,便開始圈地投資。

在傅旻眼中,他們絲毫不畏懼項目的失敗——只要有地,無論最後做出來的項目老年人埋不埋單,房子總賣得出去,資產總會升值。

“養老地產”已經被普遍看做企業圈地的噱頭。在輿論的抨擊和質疑下,一些地方政府在供地方面尤為謹慎。

2013年初,北京市率先推出專門的養老綜合用地,引得業界高度關注,一度被解讀為養老用地“招拍掛”開閘之舉。

但很快,北京方面即表示,暫時不會再推養老用地。在王建文看來,政策前景不清晰,導致資本進一步觀望。盡管養老社區的概念尚未被拋棄,業界的討論,也越來越回歸本旨: 不管房子修在哪裡,核心是如何來為老人提供長期照護。後者,遠遠要比拿地修房子困難得多。

微利行業

盡管亦從房地產起家,樂成養老徹底脫離了“養老地產”概念。 “現階段,長期照護服務是最符合老人需求的。 ”高峻松說。

樂成養老在北京的第一家養老院雙井恭和苑已經開張。

與大多數養老項目選址郊區不同,恭和苑坐落在北京東三環邊最為成熟的雙井社區內。整個養老院有269個不同戶型的居住單位,從硬件設計、內部裝潢各個細節滿足老人不同階段的居住需要,如房間內隨手可及的呼叫器、雙向開關且方便輪椅進出的門、幫助老人起身的電動沙發,還有供失能老人沐浴的沖浪浴缸等。院內1 ︰ 1配備公共活動空間,為老人全天候開放各種娛樂設施。

提供的老年服務,包括從酒店式服務、飲食,協助穿衣、如廁、行走、進食,到專業醫護照料各個方面。

自然,恭和苑的收費也非常高昂。

根據不同的戶型,涵蓋了基本餐飲和酒店式服務管理的費用,從7000元到1.68 萬元一個月不等。如需專業護理,則再根據需求評估另行收取服務費用。

“與現階段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相適應的養老服務,低收入就是支付不了。 ”高峻松認為,公辦的機構,有政府分擔人員、固定資產等成本,還有一定的補貼,這種情況下,才能以低收費提供服務。 “但如果要實現一個舒適、體面、安全的養老生活,成本是非常高的。 ”他簡單算了一筆賬 :在雙井地段出租的精裝修房屋,普遍價格就在三四千元一個月,再計算一線服務員的人力成本、各項服務的開銷,人均最低每月要支付5000元左右。即便高端,也僅有微利,成為投資者們必須直面的現實。

“成本比想象中要高,支付能力比想象中要低。 ”高峻松說, “之前我們預 計要面向市場最上面1%的老人,但實際運營下來,恐怕只能面向最上面1? 的老人了。 ”面對入住養老機構不得不支付的高額房租,在很多人眼中,居家養老更為現實——將服務人員請上門來。中國社科院社會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楊團觀察,近兩年來中國養老產業中發展最為迅猛的,事實上也正是居家養老, “需求最大,最接地氣” 。市場也在逐步走向專業化和細分。有來自美國、日本、台灣的機構進場,有醫療背景的專業機構主打醫療護理,也有大量的家政公司轉型主攻老年業務,還有公益性質的NGO以社會企業的定位參與其中。

在普遍的“民工荒” “保姆荒”的態勢下,要請到一個好的家政工或護理員並不容易。農家女居家養老服務社(下稱農家女)負責人方為芳介紹,最普通的家政工,在2010年時每月1200 元 -1400元就能請到,到了2012年已漲到2000元 -2100元,今年春節一過,普遍要價2400元 -2600元。

傳統的保姆,遠非現代意義上的養老護理員。 “家政服務是最初級的,比如掃除衛生、做飯,一旦到了護理階段,照顧老人就需要專業人員。 ”中國公益研究院養老研究中心主任王帥說,從最簡單的幫助老人穿衣、擦澡、行走,到更複雜的康複理療,都需要大量專業知識和培訓。例如幫助老人行走,專業要求是“眼到手不到” ,盡可能讓老人在視線範圍內獨立行走,幫助其機能的康複。而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保姆必然是攙扶著老人行走。

這些專業培訓和服務管理,在傳統家政公司的體系下已無法完成。普通的家政公司,本質上就是一個中介機構。

登入護理員和老人雙方信息,幫忙配對,最後向僱主、保姆雙方收取中介費用。

一些中介費用較高的公司會承諾,若僱主不滿或護理員流失,在一年內無償再介紹一人上門。此後,對護理員的管理、監督,事實上就變成僱主自己的事。即便如此,一些小的中介機構由於業務量小、人力硬件成本高,依然虧損。

“不賺錢,幹等死。 ”一家以醫療護理為主的居家養老公司,如此形容自己和大多數同行的狀態。

“僅僅做中介,絕非居家養老公司的附加值所在。 ”傅旻介紹,成熟的居家養老機構必然是員工制。公司的附加值體現在三個方面 :建立護理員的職業體系,確保他們接受不同層次的培訓、獲得相應資質,提供專業服務 ;購買保險,保證護理員和老人的安全,以機構之力分擔風險; 對護理員進行全程監督,包括客戶的服務反饋、考評等。

就目前來看,中國市場上只有極少數按員工制規範管理、服務的居家養老公司。例如,在2011年進入中國市場的美國連鎖品牌“仁愛華” 。就其北京直營店的費用來看,24小時的個人護理費用,最高每月可達1.5萬元。

在許多業內人士看來,這些高端機構是不得不“高端”——高昂的人工、管理成本,注定了規範的養老服務僅有少數高收入群體能夠購買。

流失的護理員

微利乃至虧損壓力下,大多數機構的選擇,便是盡可能壓低人力成本。低工資下,一線護理員以及管理人員過於頻繁的流動,數量上的絕對短缺,已成為養 老行業十分普遍的問題。十三陵溫馨老年公寓位於北京市昌平區,住有1000多老人,是北京最大的民營養老院。其負責人介紹,要照顧這麼多老人,至少要有100多名護理人員。高端護理人員少之又少, “年輕人根本不願意來” 。只做日常照料的普通護理員也缺乏,春節前後最少時只有六七十個人。

居家養老亦是如此。 “流動性非常大。 ”中介機構“搜保姆”的負責人說,有的護理員嫌老人病情嚴重,有的嫌老人事太多,還有的因為其他客戶、其他行業工資高直接就辭職走人了。

專業護理人員到底有多緊缺?王帥估算,當前全國養老機構390萬張床位,按80% 入住率和1 ︰ 5的護理員配比,需要60萬名護理員。

當前,全國僅有2萬多人取得了護理資格。其間的缺口,以及居家養老的龐大需求,均由普通保姆、家政工來彌補,她們基本上都是文化程度較低、家庭貧困的“四零五零”農村婦女。

也正因如此,民政部開始推行建立養老服務從業人員分級培訓機制。2011 年和2012年,民政部共安排了4000萬元福利彩票公益金,支持所屬行業協會和職業院校培訓各地養老服務從業人員。

與此同時,一些職業院校也設置了養老護理課程或者養老專業。從2012年開始,專業院校的畢業生陸續走向就業市場,但情況不容樂觀。

“搜保姆”的負責人就從護理專業畢業, “學護理的畢業後沒人做這個的,給老人端大小便,你能接受麼?肯定接受不了。 ”首都鐵路衛生學校有關負責人介紹,盡管學校開設了養老護理課程,也組織學生考取了養老護理員資格證書,但到畢業時,絕大部分學生還是選擇去醫院,只有極少數找不到工作的才會去養老院。

天津職業大學從2010年開始設立養老專業,每屆招生80人, “基本招不滿。 ”教研主任介紹,除了生源面窄、專業開設較晚等原因,還有學生和家長對於專業認識不足, “認為去護理老年人,去養老院什麼的,比較髒,也沒什麼地位。 ”畢業生也是傾向于去做養老院的管理工作。

另一方面,針對“存量”的護理員培訓地位尷尬。這些培訓項目,均由民政系統的學校承接,民辦機構對此熱情並不高。

“大多數護理員都是四五十歲、從農村出來打工的,政府的培訓太理論化,他們消化不了。 ”一家日資背景的養老機構介紹,日本教材往往更重實操性,例如輪椅怎麼用、尿盆怎麼用、怎麼抱老人,而國內的教材動不動便是“癱瘓 老人的心理素質怎麼樣” 。

為彌補官方免費培訓不足,一些民營機構和公益組織開發了更具針對性的課程。由茅于軾、吳敬璉等社會知名人士創辦的非營利組織北京富平學校,便面向進城務工人員開展養老護理的培訓。但是,與參加育兒培訓的人比起來,二者比例基本上是1 ︰ 3;且參與培訓者基本只願學到半自理老人的護理。校長陳祖培介紹,護理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難度高、強度大、專業性強, “很多人不願意幹” 。

陳祖培認為,家政工們養老護理熱情低,還是因為工資低, “和月嫂比起來,掙得太少,活兒比較多。 ”當下緊缺的不僅僅是一線護理人員, “更缺的是機構里中高端的管理人才。 ”王帥表示,他接觸到很多民辦養 老機構,發展到一定規模後都面臨管理瓶頸。尤其是期望連鎖發展的機構,很難做到服務管理標準化。

“說到老年專業,就讓人覺得是伺候老人的。 ”傅旻介紹,美國一整套與養老服務相關的人才培養體系,在中國現階段無法想象。美國的養老機構,基本由學歷教育體系支撐,院長普遍MBA 畢業,機構內的醫生、護士、社工、理療師、康複師、營養師等,每個職業都有三到四個等級,碩士乃至博士學歷常常是基本要求。只有護工及助理社工等崗位由非學歷教育培養,但均要求持證上崗。

在傅旻看來,中國政府目前亟需在學歷教育領域,搭建起成體系的專業格局,盡早進行人才儲備。

另一方面,面對中國人口的老齡化,高峻松認為政府也亟須在戶籍政策上有所作為。

“大城市從來不會將養老護理員作為緊缺人才,給他們落戶,配套公共服務。 ”高峻松表示,當前戶口只給 IT、管理這樣“高端人才” ,城市未來真正需要的這些所謂低端勞動力卻無從落腳。 “一個健康多元的城市,需要各個行業各個層次的人。 ”“關鍵還是要尊重人的價值,提高養老人員工資待遇。 ”在楊團看來,否則將是“政府大量資金投入于培訓,培訓出來的人才大規模流失。 ”

養老金入不敷出

“僅僅讓老人掏腰包是不可能支撐起行業發展的。 ”傅旻回憶她在美國做日間老年看護院院長期間,會想方設法從其他支付體系中“要錢” ,例如美國針對 窮人的醫療補助制度 MediAid、商業系統的護理保險制度、政府的一些購買服務項目等。

相形之下,中國的支付體系遠遠不足。根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統計,到2012年底,企業退休人員全國平均月養老金水平不過1900元。隨著近兩年來勞動力成本的快速上升,老人支付能力的缺口顯而易見。 “我們現在就有一個客戶,最多只能給2000塊錢一個月。而月工資低於2500塊,基本沒有人願意幹。 ”方為芳舉例, “中間500元的缺口

應該怎麼補?”

事實上,為了應對長期照護所需的龐大開支,不少國家都建立了長期照護保險制度。被保險人從年輕時開始繳納,在年老生病後,由護理保險來支付費用。

如德國在1995年,即將護理保險作為基本社會保險的一部分,強制繳納。美國的健康保險市場上,長期護理保險也是最為重要的產品之一。日本、韓國則在其社會保險和商業保

險領域都大力發展護理

保險,分擔老人的支付壓力。而在中國的基本

養老保險才初成體系之

時,護理保險僅僅還在

各地政策的“探索建立”

階段。

沒有制度性支持的

情況下,作為一家公益定位的社會企業,農家

女曾考慮給一些為低收

入老人服務、工作環境

較差、薪水較低的護理

員提供補助。方為芳介紹,補貼以獎勵形式發放,每月給護理員補100塊 -200塊錢,效果非常好。護理員感覺受到尊重,服務用心,老人也滿意。但由於農家女自身盈利有限,這項

獎勵政策僅實行兩個不得不停止。

除了這些支付能力較差的老人,方為芳更擔心社區中那些根本沒有支付能力的老人。他們因為種種原因並沒有進入政府“五保” 、低保的範疇。例如,子女有經濟能力,但就是不贍養老人。

這些老人空巢在家,無人照料,領著有限的退休金,住在發霉發臭的房間里,吃著帶綠毛的剩飯, “將就活著” 。

方為芳介紹,目前農家女就服務了五位這樣的老人。他們僱不起保姆,機構也無力支付服務費用,最後是安排機構登記的家政工們,每天輪流上門“志願”給他們做飯和打掃衛生。

今年元旦、春節期間,農家女也接到了一個政府購買服務的項目,即政府按市場價出資,由農家女組織家政工,為轄區內的殘障、孤寡老人上門大掃除。

顯然,這樣的購買,與一些弱勢老人長期護理的基本需求,差距巨大。

除了這個政府購買的項目,農家女還通過中央電視台的一個活動,申請到一筆25萬元的公益資金。這筆錢除了用來補貼機構在運營、培訓、監督評估家政員方面的費用,還有一部分就是為這 些弱勢老人購買服務。但社會慈善資金顯然不是長期資助之道。農家女為老人們提供的“志願”服務若按市場價計算,每天每人是60元,公益

慈善資金支付給每個志

願家政工的補貼,折合下來也只有12元。 “杯水車薪。 ”方為芳說。

另一家在北京石景

山開展工作的公益機構

樂齡養老合作社(下稱

樂齡) ,面臨與農家女相似的困境。為了保證服務質量,樂齡在居家

養老的業務上採取“員

工制”管理,機構以每月3000元的工資,聘用了三名護理員,為社區

里的老人提供上門的專

業服務。

考慮到社區老人的

實際支付能力,樂齡對

專業醫師的康複服務也

不過定價在25元一小

時——市場價普遍為60

元 -100元 一 小 時。 即便如此,很多老人還是捨不得花錢。樂齡也接

受北京市政府的養老

券——從2010年開始,

北京推出了“居家養老

券”項目,80歲以上的老人每月可獲100元的補貼,用于購買居家養老服務。即便算上此部分的政府支付,樂齡2012年的服務收入僅8萬余元,三名護理員的工資每年就是10萬元出頭。中間的缺口,樂齡只能想辦法從其他公益項目中平衡。

樂齡的負責人王豔蕊認為,近年來政府向社會組織投放的資源、購買服務的項目確實有明顯增加。但是,大多數依然屬於“錦上添花” ,例如樂齡此前就曾申請到北京社工委10萬元的項目,用于支持健康老人的社區小組活動。而那些最為弱勢的貧困、失能老人,最需要的就是長期照護, “這部分才是迫切要購買的” 。

“在任何一個國家,政府對養老都是有補貼的。 ”楊團認為,要鋪開大規模的補貼政策,前提是要有體系化的設計, “這塊是我們必須要抓緊做的” 。

政府補貼如何到位

對於弱勢老人的補貼制度,是民政部門近年來的工作方向。

據民政部有關負責人介紹,除了要求各地繼續完善對孤老優撫對象、城鎮“三無” 、農村五保的供養制度,民政部亦在推動建立80周歲以上低收入老年人的高齡補貼制度,鼓勵有條件的地區擴 大補貼覆蓋面,提高補貼標準。此外,也要求各地逐步建立養老服務補貼制度,支持經濟困難的老年人購買社會養老服務,對生活長期不能自理、經濟困難的老年人,根據其失能程度等情況給予護理補貼。

到目前為止,全國已有18個省份建立了高齡老年人補貼制度,22個省份建立了養老服務補貼制度。

這些針對老人的養老服務補貼,各地採取的模式大致相同。地方政府前期投入大量資金建立起社區的信息平台,包括養老服務機構在內的諸多商家入駐。老人有需求後,撥打信息平台電話,信息平台的運營者根據具體要求安排服務商的服務人員上門服務,老人以養老券支付,商家再向政府部門兌換。

究竟哪些老人可以獲得此種補貼,各地的標準略有不同。但基本上還是以民政部門掌握信息數據的傳統分類為主,如城市“三無” 、低保老人、優撫對象、勞模、殘疾人等。

不過,不少接受財新記者採訪的機構都反映,最終拿到手的政府購買資金並不多。據北京愛儂家政總經理李潔璐瞭解,北京市政府在養老券方面,一年要花大概5億元,90% 多都是在餐飲上,“老人拿著券買糕點、包子,並沒有購買服務。 ”不少業內人士指出,當前地方政府補貼的對象,盡管收入較低,但當中相當大一部分老人身體健康,並不需要真正意義上的照料服務。

也正因此,不少城市公佈的養老券政策中,都對老人是否能夠自理、是否有人贍養作了區分,但操作過程中很難落實。 “我們做不到對老人的護理等級進行專業評估。 ”安徽省馬鞍山市老齡辦的工作人員坦言,礙于人手和專業能力,實踐中只能根據一些傳統的標準分類進行資質審核。

由此一來,補貼面涉及較廣,資金分散,各地給老人的補貼普遍集中在每個月100元 -300元之間,很難滿足一些弱勢老人的長期照護需求。

除了此類直接“補人頭”的補貼,各地民政部門另一類補貼模式,則是“補機構” 。除了公辦養老機構繼續享受在硬件、人力上的補助,為了吸引民間資本的進入, “公辦民營”作為近兩年來政府大力推廣的模式,也在逐步落地。

其具體的做法是,政府投資硬件建設,以低於市場價格承包或委托給民間機構運營,將此間差價補貼給民營養老院。

此外,一些地方還有養老院的一次性建設補貼、床位補貼等項目。

不過,這些享有政府補貼的養老院,究竟哪些老人可以以低價入住,同樣缺乏精細化的評估定位。

“現在有3320萬失能老人,我們知道有這麼一個總量,但是具體到個人,人在哪裡?”在王帥看來,首先要做的是找到有需求的老人,對他們的需求進行評估,方能進行大規模的補貼。王帥介紹,日本就有非常詳細的評估體系,同樣是70歲的老人,健康程度、經濟條件不一樣,收到的護理補貼就不一樣。

自理程度在哪個級別可以享受居家養老的補助,而到了哪些級別就需要轉移到養老院實行全程監護, “有一個完整的體系” 。

傅旻介紹,為了提高評估的效率,美國的補貼甄別工作,事實上也是交給第三方來做。例如,政府對低收入老人劃線,收入低於多少,可享受養老券 ;而養老券必須是在老人接受了機構服務後才能兌現。機構要為哪些老人服務,不是根據老人的經濟能力,而是健康狀況的實際需要來決定,這項評估工作則是由機構的醫生、社工、理療師等專業人士一同完成。此間,政府要做的工作,便是制定服務標準,對機構進行監督。

“硬件建設通常是最容易達到的,達到之後你怎麼通過服務把它們激活?”王帥觀察,由於多年來養老服務體系建設的欠賬,為了達到“十二五”規劃中有關床位、社區中心的硬性指標,目前各地政府的重點工作都在硬件建設上。硬件建好後,通過精准、高效的補貼政策,刺激民間機構激活政府的硬件投資,被看做中國養老服務體系更為關 鍵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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